上了章御的車,他載着我穿過鬧市,然後上了高速,時速一下提到二百多公里。
我已經暈了,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標,心裏極度恐慌,就老老實實地靠在後座上不言語。
章御談笑風生,“剛買的新車,試試性能!”
“這哪兒是試性能啊,純粹是玩命!”我嚴厲地反駁,平時沒見過這麼瘋狂的人,居然載着在高速路上玩飛車,尋求刺激。
“怎麼怕了?”他從後視鏡裏對着我笑。
當然怕了,我還年輕,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雖然説目前為止,我的生活質量不高,但不能説明我以後不會幸福啊?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我不能就這麼陪他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嘴上卻不服輸,“怕?我田可樂怕過誰?”
章御哈哈大笑,“聲音都顫了還説不怕?瞅你那張臉,白的跟紙似的,就嘴硬吧!”
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這個人肯定有毛病,幹嗎嚇唬一個根本不算熟識的善良好人。
“如果你求我,我或許可以考慮開慢點!”死章魚真是異想天開,求他?下輩子吧,我長這麼大都沒求過人。
見我不説話,章御也不吱聲了,只顧專心開車,速度卻慢了下來。
“你要暈車就説話,不張嘴誰知道你難受……對了,章騁説打你電話打不通,總是關機!”
“手機丟了!”我悶悶地説。
“你應該告訴他一聲!”
“我沒他電話!”
接着章御説了一大串數字,我只當聽天書一樣,想讓我在短時間內記住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的電話呢?”他問我。
“沒帶!”
“我問你的電話號碼。”
“我要記得住還……”説了一半突然沒法往下説了,還能怎麼樣呢?難道去補辦一張SIM卡,等着肖遠打電話來嗎?還是記着他的號碼,給他打過去,告訴他我很想他?
不,我的電話丟了,我的號碼也丟了,甚至我的愛情,也讓我弄丟了。
“真不知道你是吃什麼長大的?”章魚感嘆。
“當然吃飯!我媽怕我長大了笨,從來沒給我吃過糨糊。”我特別聲明瞭一下。
我總覺得章魚這個人不笨,但有時候問的問題卻很幼稚。
話題又回到剛才的相親上,章御問我:“你的相親結果如何?”
我嘆了口氣,“吹了。”
心的空間是有限的,有了一個肖遠,怎麼還能容得下其他人?
“人家沒看上你?”他笑笑。
“算是吧!”懶得跟他多説,與不相干的人説多無益,“你要帶我去哪兒?”
“不去哪兒,看你心情不好,就帶你出來轉悠轉悠,也順便顯擺一下我的新車。”章御説的隨意,不像是假話。
“我沒有心情不好!”我無力地反駁他。
“我沒心情不好,就是有點兒鬱悶!”章御學着我的口氣説。
我噗嗤一下,樂了,“我真沒怎麼心情不好,現在你也顯擺完了你的車,是不是該讓我回去了?”
章御看看時間,“估計現在來不及了。”
章御將車停在郊區的一個娛樂城,城堡似的建築很像中世紀的歐洲建築風格。
我起了警覺,“幹嗎來這兒?”
他首先下了車,看着仍坐在後座的我,説:“才想起來,有人約了我打麻將!你隨便去玩點什麼,調整調整心情,走的時候我叫你!還有,所有消費都是我買單,你不用跟我客氣。”
“打麻將?”我第一次有點崇拜地看着他,“你會打麻將?”
大學的時候,肖遠他們經常打麻將,我卻怎麼學都學不會,最後只能放棄。每次他們玩我都只能坐在肖遠身後伺候茶水點心,所以我對於會打麻將的人很有親切感。
“你要感興趣可以一起來!”他笑着説。
“好啊!”我跟着章御進了麻將坊。
裏面已經等了三個人,看見章御帶我來都瞪大了眼睛,“不會吧?打麻將還帶妞?”
“別瞎説,她是章騁的同學,路上正好遇到。”他一本正經地説。
路上遇到,章魚真會説話,開車到我們單位門口去正好遇到我!
麻將坊裏很寬敞,正宗的紅木傢俱,典雅氣派。
我第一次來如此高級的娛樂城,有些瞠目結舌。
章御手氣不錯,一連坐了七莊。我雖然不懂,但還是能看得出輸贏。
有時候,看着看着就想起肖遠來。
大四下半學期,基本沒課,肖遠、章騁和同宿舍的人就開始打麻將娛樂。
他們打麻將的時候,他一贏就拉着我的手,説:“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
“是女僕吧?”我跟他抬槓。
“你去外邊問問,多少人想當我的女僕還輪不到呢!”肖遠順勢吻吻我的頭髮。
“吹牛!”我捶着他的背消遣。
“使勁點,多捶兩下,坐久了腰痠背疼得難受!”然後,我就裝模作樣的給他捶捶,讓其他幾個人羨慕的眼紅。
章御玩了兩個多小時,突然一推牌説不玩了,“腰痠背疼得難受!”那架勢像極了肖遠,活脱脱一種語氣。
“讓小妹幫着捶捶!”那幾個人起鬨。
“我可使不動她!”他揚揚手,“怕她一不高興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拆了!”
“就幫他捶捶吧!”其他幾個人衝我使眼色。
對不起,我可不是你們能支使的!長這麼大,除了幫我媽捶過背,也就幫肖遠捶過,我不打算再伺候任何人!
一幫人覺得無趣,“既然大哥累了就散吧!”
章御贏了錢,要請我吃飯,讓我挑地方。
我不想跟他一起吃飯。第一,我們不熟;第二,無功不受祿,平白無故讓人家破費自是過意不去。
但是,看章御那樣子,好像這頓飯我不陪他吃,他就要生氣。
“就我們單位樓下的成都小吃吧,口味正宗,還便宜!吃完飯我可以順便騎自行車回家,省得再跑一趟單位取自行車!”
他猶豫了一下,説:“隨你吧!”
我們單位樓下的成都小吃裝修乾淨,東西也做得非常正宗,吸引附近各大單位、寫字樓的員工,可謂門庭若市。
有時候,吃飯時間去晚了,連位置也沒有,要排很長時間的隊。
我們去的時候不是吃飯高峯,我要了一碗酸辣粉,上面飄着一層紅油,看起來香辣美味,章御卻説:“你確定這能吃?”
“不但能吃,還好吃,要不你嚐嚐?”
他拿起筷子挑了兩根,辣得吸了口冷氣,“怎麼這麼辣?”
“不辣怎麼叫酸辣粉?”我美滋滋地吃着。
章御只好隨便要了一些小菜,象徵性地吃了兩口。
果真是大少爺,錦衣玉食慣了,吃這種平民化的東西入不了口吧!可是,我沒必要遷就他的習慣,我並沒強迫他非請我吃這一頓。
吃完飯,章御叫住我:“贏了這麼些錢,連個零頭都沒花出去,要不送你個紀念品吧?”
“不了,你捐給希望工程吧!”我才不需要什麼紀念品,我只是個普通平民百姓,太貴重的東西享用不起!
“那你替我匯給他們!”他把一袋子鈔票放到我手裏。
“你這不是誘發犯罪嗎?我一會兒回家被人打劫怎麼辦?”
“我送你!”他説。
“也行!”我答應讓他送,完全是看在人民幣的面子上,要不我可不希望有人開輛大奔跟在我身後,尤其是當我騎輛破舊的除了鈴鐺不響上下哪兒都響的二手自行車時。
落差太大,嚴重的貧富差距,影響我心態平衡!
到我家門口的時候,章御從車裏出來,“你不請我進去呆會兒?”
“我怕你嚇到別人!”
“我那麼可怕?”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來這個人對自己還自信十足啊!
當然,他的信心也有根據,這個人本就長的好看,濃眉大眼,個子也高,標準的衣服架子,就連親弟弟章騁跟他站在一起,估計也被比下去了。
肖遠也好看,但跟章御卻是不同的類型,如果説章御是明星,那麼肖遠就是藝術家。
我笑自己太胡思亂想了,趕緊吶吶地解釋:“不是可怕,而是來頭太大,我們這裏的小老百姓都沒見過比樓長大的官!”
章御笑得前仰後合,“可是沒覺得你怕我啊!”
“我屬於那種賊膽特大的人!”如果人的膽量有形狀就好了,我可以比劃給章御看。
章御突然不説話了,平靜地看着我,説:“你還真是稀有物種!”
“我可以當做是你在稱讚我嗎?”我知道他不是在表揚我,但那口氣也不像挖苦,反而帶着點感嘆的意味。
和章御告別,他坐進車裏,又伸出頭,問我:“可樂,難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你特別喜歡或在意的事物嗎?為什麼老是從你的表情裏看到馬馬虎虎和漫不經心呢?”
我想對他説,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我媽和肖遠。卻一直沒有説出來。
“趕快回去吧,我看着你進去!”章御突然笑了,跟我揮揮手,目送我捧着一大袋子鈔票進門。
我媽看我拿着這麼多錢進門嚇了一跳,“你去搶銀行啊?怎麼那麼多現金?”
“一個朋友讓我捐給希望工程的!”我趕緊跟她解釋,她才放心。
把錢匯給希望工程,拿着回執,我才想起我根本沒有章御的聯繫方式。
回執沒法給他!算了,或許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臨近夏季,和我一起進單位的向傑已經升了科長,我羨慕地看着她搬進獨立的辦公室,威風八面地喝令大家幹活。
有天下班,看見在成都小吃的門口停了輛大奔,有點似曾相識。便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靜默地坐在一個角落,在嘈雜的環境裏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當然與眾不同了,開車奔馳來吃酸辣粉的人!
看到我,他笑,説:“路過這裏,正好餓了!”
我看到他面前一大碗酸辣粉根本沒動過。“對面有一家老北京涮肉也不錯!過天橋轉過去就是!”我指給他。
“我請你一起吃!”
我搖搖頭,“不行,你自己去吧,我媽做好飯在家等我呢!”
“哦!”他的表情有點失望,“我送你回家!”
我還是搖頭,笑嘻嘻地説:“我,有車——自行車!”
“那,再見!”他心不在焉地跟我説。
“再見!”我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突然覺得今天的章御那麼憂鬱!呵呵,可能是我多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