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二十年的時間,那條路是我孤零零一個人走的。
二十年如昨,愛你的日子,我從來沒有對你失望過,我只是對自己失望。
要是我那麼愛你,我不是也可以愛你原來的樣子嗎?
我説過你是混世魔王,我早該知道的。
那個晚上,我窩在我的牀上,聽着《夜曲》,抱有那本《格雷的畫像》,不知道已經第幾遍看了。
看到書,就好像看到你,我甚至傻得去吻那本書。
夏夏那天跟你出去了。
回家以後,她打電話給我。
“我看看你睡了沒有。你在做什麼?”她問我。
“我在看書。”我連忙關掉唱機,我不想她聽到我在聽《夜曲》。
“累死了!”地説。
“你們又去跳舞嗎?”我苦澀地問。
“不是啊!我們在他家裏,一整天都沒出去。”
“你們在家裏做什麼?”
她聽到我的問題,放聲笑了起來。
“你真純情!兩個人一起,你説幹嗎?”
信生,那一刻,我覺得我已經死了。
我對你的愛,沒有意思慾念。
那個年紀的我,天真地相信愛情是單純的,聖潔的,超然的,就像《鐘樓怪人》加西莫多對吉普賽女郎愛絲美拉達那樣,愛念與慾念剛強,凌駕慾念。
只有那樣的愛情是最純粹高尚的。
但你畢竟不是那個醜陋的加西莫多。
雖然我明知道你有過許多女朋友,我卻還是欺騙自己。
我告訴自己,你是不會跟她好的。
我竟然笨得跟自己説,你和她頂多只會擁抱和接吻。
我竟然相信你們兩個的純情。
她那句“你真純情!”把我從自己的夢裏驚醒了。
夢醒總是虛妄的,不知身在何處。
“西西?你有在聽我説話嗎?”
我試着表現得若無其事,可我的嘴巴,我的臉,我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要睡了!”我掛斷電話。
我想要恨你,你卻做不到。
這時候,我聽到房間外面的腳步聲,是爸爸回去麪包店上班。他會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
等到他出去了,我走下牀,在廚房的壁櫥裏找到白蘭地,抱着酒瓶,,仰起頭,骨碌骨碌地猛灌了幾口。
我不想要清醒,那太痛苦了。
我回到我的牀上,頭一次發現酒精的美好。
我氣得哭了。
我抱着你的書一直哭到醉死過去。
我問自己為什麼?你知道夏夏很本是個玩弄愛情的女人嗎?她跟你一起時,一直也有跟其他男孩子出去。她還要我守秘密,有幾次,她對你撒謊,説是跟我一起。
她甚至不是處子!這你都知道嗎?
你都不會介意嗎?
多虧那瓶白蘭地,我終可以在夢裏忘記你。
第二天,我依然昏昏沉沉的。
我發了燒。
爸爸沒發現我喝了那瓶白蘭地,他給我錢,要我自己去看病。
我沒去,我希望我就這樣病死好了,那麼,你也許會為我難過,會記得我。畢竟,我死的時候還那麼年輕。
可我沒死。
我縮成一團,就這樣在牀上癱了好多天,再也不想起來。
夏夏找我出去,我就説我生病了。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不想讓你看到我那個樣子。
我以為只要見不到你,我或許總有一天可以忘掉你。
我們不都是會忘記無數曾經做過的夢嗎?一覺醒來,它就這樣漸漸從記憶中消逝,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