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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書苑

絡絡卻是自我入府就與我形影不離的,道:“算了,我和書兒一起瞧瞧去。不過不管是誰,都不準把書兒帶走了。”

騰騰冒着熱氣的碧螺春正在空中縈繞着淡淡的霧氣,掩住了那張温潤如玉的臉,那人輕輕一吹,丹鳳眼,高挺的鼻,微微上翹的唇,清爽温和的氣質,已在霧氣散開的一瞬,清晰顯了出來。

我心裏跳了一跳。

是東方清遙!

他來的倒也快。是蘇勖告訴他的麼?可我直覺,蘇勖只怕不會把我的下落告訴他。沒錯,兩人是朋友。可朋友未必是知己,知己也未必不自私。

東方清遙一眼看到我,深深的眸裏頓時閃過狂喜,笑意也浮現在面容之上。

我默默向李道宗行了禮。

李道宗看我的眼神一樣温和憐惜:“書兒,東方公子找你來了。”

絡絡叫道:“哦,東方逍遙便是你麼?書兒住在這裏很好,你不必帶她走哦。”

東方清遙微笑道:“是絡絡小姐麼,這些日子,多虧了你照應書兒了。”

他倒聰明,一句話就把自己置於主動了。

絡絡幾乎要掉下淚來,道:“書兒跟我在一起真的很好的。她也願意和我在一起,是吧,書兒?”

我握住絡絡手,輕輕道:“絡絡,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最親最親的親人。”

李道宗顯然很是為難。顯然,東方清遙必然早就跟他説了,定要帶走我了。許久,他才道:“書兒,絡絡再隔兩天要入宮住幾日,不然等她回來了,我再把你接來做伴?”

他既這般説,只怕我再留不得了。我輕嘆,道:“好。不過我一定要再見絡絡的。”不見絡絡,如何跟了她去吐蕃?料想唐朝嫁公主,繁文縟節必然多得很,只怕會拖很長時間,我先隨東方清遙回去住段時間想來也是不妨的。

絡絡卻真的掉下眼淚了:“我不想你走,書兒。便是去宮裏,你也可以伴在我身邊的。”

可惜東方家來帶人,實在是名正言順,容家和東方家又非一般商户,在朝廷中自有一股自己的盤根錯節的勢力。李道宗謹小慎微,自是不願得罪他們,即便是為當年初戀情人的女兒。

梅絡絡,李道宗心中,還記得那個因他而憔悴死去的洛陽第一美人梅絡絡麼?

絡絡見我是走定了,把我拉回她房,將她的漂亮衣裳和簪環首飾一一抱出來,要我自己選去。

我又是感動,又是傷感,道:“絡絡,你放心,再有幾天,我一定還來你身邊。這些東西,你先留着,下次我來時再用。”

絡絡道:“東方清遙家,很有錢吧,你跟他去,不會受苦吧。”

我靈光一閃,道:“沒錯,他家是很有錢。看來泣紅的事可以找找他哩。”蘇勖是政客,而東方清遙不是。他只是個商人,一個看來已經動了情的商人。

絡絡通紅的眼睛也亮了一亮。

剪碧卻走過來,道:“書兒小姐,你家在洛陽,京城一定沒有知心的丫環吧,不然我跟了你去吧!”

絡絡大喜,拍手道:“好呀好呀,我就擔心沒個知心的人照顧你哩。剪碧就給你了,以後傳個話通個信什麼的也方便。”

我自然不願意將絡絡這條線給斷了,何況絡絡對我實在是太好了,也由不得我不感激,連忙點頭。

絡絡還是將我之前穿過的她的衣物全送了我,又叫廚房取來些精緻點心,好在路上吃。——其實東方清遙是帶了馬車來的,同在京城,能走多長時間,豈會餓着?可這份心我卻是不得不受。

別了絡絡,東方清遙將我扶上他的馬車,明亮的眼睛裏是滿是寵溺和歡喜,連下車去騎馬時也是戀戀不捨的。我看着那月光般温柔的丹鳳眼,心中也是陣陣温暖;忽又想起和清遙長得相像的景謙,又不由陣陣心酸。現在,景謙在做什麼呢?

剪碧隨後也跟了上來,拿了包袱,笑嘻嘻坐在我身側。

果然,不過晃了大半個時辰,馬車頓了下來。

剪碧扶了我下來,東方清遙在下接住我,笑道:“這是我們東方家在京城的別院了。”

我一抬頭,一座並不很大卻很是別緻的院落已落入我眼中。硃紅的大門新近油漆過,大門之上掛着嶄新的牌匾,深褐的木紋底上,題着墨綠的“書苑”二字,蒼翠而蒼勁。

我扭頭問道:“這是你們東方家閉門讀書之處麼?”

東方清遙一笑,道:“書苑,此書非彼書哦。”

此書非讀書之書,那必是容書兒之書了。我的面上有些發燒,眼睛大約也晶亮許多,東方清遙有些把持不住似的握了我的手,牽我走進了書苑。

這是一個比江夏王府更加幽閒安靜的地方,院落雖是不大,卻有許多極古老的樹兒,和東方清遙手牽着手,漫步在那些古樹下,我的心裏居然説不出的寧靜妥貼,就如當日和景謙在森林公園裏攜手遊覽一般。

我想,我這時的眼神,應該是柔情似水的吧。因為東方清遙與我四目相對時的眼神,同樣藴着不加掩飾的似水柔情,讓他温潤如玉的面容,更浮着一層近乎眩目的流光。

他的感情,原也無須掩飾,因為他面前的,正是他自幼定親的未婚妻子,原本他以為是個傻子,後來卻發現原來是個才貌雙全的小佳人,自是驚喜不已。

一時我們來到了一間臨水的小榭,走進去,是個小小廳堂,雖不十分豪華,但佈置得極是清雅,看上去説不出的舒服。轉過廳堂,便是卧室了,同樣以素色為主,擺設得也清淡,但細看上去卻全是好東西。有三彩的陶俑舞女,有閻姓畫家的山水畫,還有名臣褚遂良的字,燻的香是應該是相當昂貴的龍舌香,帳幔低垂,繡的是蝶戀花的圖案,花枝輕盈,蝶兒欲飛,極是精良。

東方清遙微笑道:“我昨晚知道你下落後就開始着人佈置這間屋子,還滿意吧。”

在唐代,這樣的陳設已經極是難得了,我還能説什麼呢,只是靜靜看着他,微微笑着。

剪碧見狀,微笑道:“東方公子,小姐,我先去認識認識這屋裏的同伴吧。”她不待我回答,已然退出了屋子,還反手掩上了門。

這下便只剩了我和東方清遙在屋子裏了。我有點不自在,悄悄踱了開去,藉着欣賞那壁上的字畫掩飾窘態。正神思不定之際,忽覺温熱的鼻息微微,噴在我的頸上。

我一驚,一回頭,東方清遙正緊緊跟在我身後,默然看着我。我一陣慌亂,忙向後退了一步,絆着了梳妝枱前的椅子,一個趔趄,尚未及倒下,東方清遙已一把扶住我,不等我站穩,已然抱住了我,抱着緊緊的,彷彿抱着他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一瞬間有了心跳停止的感覺。這擁抱,好熟悉,卻已久違了。

多少次,景謙也是這般擁住我,讓兩顆心緊緊相貼,聽着彼此的心跳,讓漫漫如潮水般的幸福,緩緩衝擊着全身。世界在這一刻,便已消失,我們的眼睛裏,只有對方,我們的世界,就是兩個人的世界。

我好想好想再擁有這樣的幸福。所以我伸出手去,也環住眼前的男子的腰,與他緊緊相擁。

“你知道嗎?”這和景謙一樣温潤如玉的男子,在我耳邊輕輕呢喃:“不見你的這些日子,我心裏有多擔心!書兒,你知道嗎?我們花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紇幹承基,他卻説你已經逃走了。我一路往京城找來,又叫了許多人幫找,都沒找着你。我都快瘋了。現在能見到你好端端在面前,真是太好了。”

我心裏熱流湧動,輕換了一聲:“東方公子!”把他擁得更緊了。

東方清遙手上加了把勁,把我擁得幾乎透不過氣。然後我聽見他道:“書兒,我説了,叫我清遙!”他輕輕咬住我的耳垂,温柔舔舐着道:“叫我清遙。”

我心神魂蕩,喃喃道:“清,清遙……”

清遙似再也耐不住,柔軟的唇遊移到我的面頰,點點濡濕我的肌膚。

我只覺得喉嚨發緊,不自覺地微微喘息,正要嚶嚀出聲時,他的唇已飛快吻到我的唇上,靈巧的舌探入我的口中,遊走在我的舌齒之間,充斥了我的腦海。

除了這深深的吻,我的思想已經全部停頓。

這種快樂和幸福,還有久違的歸屬感,一波一波在我體內激盪。

帶給我這種幸福的,到底是清遙,還是景謙?我已經分辨不出了。

在神魂授與的那一刻,眼前的男子是誰,甚至已經不再重要。

我要的,只是這樣的感覺。

這個懷抱很安全,我很幸福。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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