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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凌霄花

李世民也注意到了李元昌的目光,輕咳了一聲,道:“皇弟,聽説你府上的美人極多,色字頭上一把刀,皇弟為自己身體計,還是多多保重為好。”

李元昌忙收回目光,笑道:“皇兄,自從上次給皇兄訓戒之後,臣弟一直閉門反思,絕不敢在外惹事,也不曾再納姬娶妾。女人雖多,卻都是原來的那些。皇兄若是覺得多了,臣弟趕走她們便是。”

李世民嘆道:“那倒也不必。人家既然跟了你,你只好好待她們便是了。尋常沒事時,多教教子女們,讓他們多讀些聖賢之書,多解些為人之道,才算盡了一家之主的責任。”

李元昌無奈似的道:“是不是平陽那丫頭做了逾矩之事?她既在楊妃娘娘身邊,便得請楊妃娘娘多多費心,不好時,儘可打得罵得。”

李世民看着自己異母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道:“平陽的性子素來驕傲,這朕也知道,可惜朕卻不知她是教訓不得的。你且將她帶回去,好好教導教導吧。”

李元昌遲疑道:“那冊封吐蕃王后之事……”

李世民斷然道:“平陽性情太傲,遠嫁異地於她未必合適。吐蕃使者已自己選了江夏王之女為他們的國母,即日朕會下旨,定下此事。”

李元昌肥碩的腦袋上滴下汗來,強笑道:“既然此事已訂,臣弟即刻將那不肖女帶回府中,好生教訓。”

李世民面色略和,道:“這些日子平陽吃苦不少,朕也知道了。改日便給她指個好夫婿,多多賞些嫁妝,便勝過到那異族受累了。”

李元昌忙叩謝皇恩,見李世端起茶來,忙道:“臣弟這便去領回小女。”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去吧。”

一時李元昌離去,走了老遠,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貪婪裏,居然有絲兇狠的神色,似乎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狂。

我心頭一跳,只怕漢王真的是對我動了邪念了。

只是想不通,我明明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異世之人,又怎會是史上記載的那個李元昌看上的琵琶宮人?

也許,李元昌也會看上別的彈琵琶的宮人吧。畢竟,皇宮裏最多的,就是有才有貌的女人。

平陽郡主離開時,我和絡絡、戀花都有意迴避了開去。

我不想面對平陽郡主恨毒的眼神;而絡絡卻覺得對不住人家。

平陽郡主冊封之事,拖了足有數月之久;而絡絡在平陽郡主離宮的第二日,便接到旨意,冊封為文成公主,賜婚吐蕃贊普松贊干布;並於當月十八,正式在武德殿接受了冊封儀式。

足可見英明的唐太宗李世民,本就對平陽郡主入藏之事心有猶豫,而絡絡意外被吐蕃人看中,正好給了他推翻自己原來想法的絕好藉口。

有我在一旁攛掇,絡絡可能還沒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便如在夢中一般接受了這一切;她的父親江夏王李道宗,本就是柔懦謹慎之人,就是心裏不願意愛女遠嫁,也絕不會公然反對。

只有戀花非常不解,悄悄問我:“書兒,你為什麼這麼放心讓絡絡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去?她過得不快樂怎麼辦?”

我想着絡絡的善良俠義,又想着歷史上那個為民分憂深得百姓受戴的文成公主,兩個形象漸漸重合。我微笑,捏着戀花細緻柔白的耳垂,道:“絡絡是一個到那裏都會茁壯成長的野花;但到了吐蕃,她會成為一位萬民景仰的花神,獨自撐成一片絕美的風景。她會幸福。”

戀花似懂非懂,嘆着氣道:“可我還是不放心。那麼人生地不熟,叫絡絡怎麼去適應?你看到了麼?她連吐蕃話都不肯學。”

我笑道:“學語言麼,有什麼難的?不論是誰,只要不聾不啞,扔到全是説某種語言的異國環境,不下三月,一定能聽能説,不用操心。便是不懂,也是不妨的,反正我會跟她一起去。她適應不了,我便一直陪着她!”

戀花張大了嘴巴,精緻小巧的臉上全然是不可思議。她喃喃道:“書兒,你不會説真的吧!你真跟她到吐蕃去?那東方大哥呢?”

東方清遙的確快成為我的一塊心病了。本以為他只是景謙的一個替代,可這些日子以來,午夜夢迴,不知怎的,我想清遙的時候,居然比想景謙的時候還多。

所以我只得苦笑,苦笑着把話叉開了去。

不管東方清遙在我心裏的位置究竟有多重,我,終究要回到我的世界去。這裏不屬於我。

我這樣安慰着自己,敷衍着和戀花談笑晏晏,心裏卻越來越沉痛,痛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東方清遙!

難道,就在許多不經意的温柔親呢中,我竟也陷進去了?陷進了那個温潤如玉的男子,深情款款的眸光之中?

離吐蕃預定迎回國母的日子已沒多長時間了,李世民找人來教絡絡關於吐蕃的風土人情和風俗禮儀,絡絡草草學了,居然回答老師一句:“我有什麼不懂不會的,自然可以問吐蕃人,還怕他們不告訴我?吐蕃那麼遠,你這時教了我許多,不怕到時候我全忘光了?”

然後便是天天磨纏着楊淑妃,想要回家去再住一陣子,再享受一段時間的天倫之樂。

我也想東方清遙了。得快樂時且快樂,縱有一天我們終將無緣,可既然現在能在一起,那便抓住機會吧,也算是稍稍補償一下他的深情。

戀花倒是不想家,和我們在一起,她才不去想她那個沒有父母沒有温暖的冰冰冷的家。可她見不得我們難過,便也幫我們説話。

我不知道楊淑妃給我們三人纏得是不是很難受,但最終她還是答應了幫我們求一求皇上。

但私底下,楊淑妃卻趁我獨自一人時,挽了我的手,漫步在開遍凌霄花的竹架旁,看那火花金黃的凌霄花,如烈日般燦爛地明媚着,然後問我:“這花兒,是不是很美?”

我不解其意,順其話音道:“自然很美,天生百花,各有各的好處。凌霄雖不如牡丹豔麗,不如芙蓉嬌美,也不如秋菊高潔,不如冬梅清雅,卻也自有一番秀媚氣度,又能做藥用。醫書上不是説,凌霄能行血去瘀,涼血祛風呢!”

楊淑妃點頭道:“不錯,只要有所攀援,凌霄花可以爬得很高,開得很美,連香味都可以傳得很遠。你看這竹架並不甚高,這花再漂亮,也便只得如此了。如果是棵參天大樹,你猜,這花得攀到多高?”

我猛然悟了過來,微笑道:“那麼,就可能攀到娘娘這麼高了。”

楊淑妃也微笑着,雪白的肌膚燦過淡淡的紅霞,道:“皇上的確是一棵參天大樹。可想要攀住他,就必須趁那樹尚未長成之時。一旦真到至高至頂處,就未必容得一株小小的凌霄花去攀援了。”

我看着這美麗卻始終貫穿着憂傷氣質的女人,沒來由地同情起她來,居然很衝地答了一句:“便是隨他到了至高至頂處又如何?終究是寄生於他物。如果是我,我寧願做木槿,哪怕花好無幾時,哪怕朝開暮落,卻終究自己燦爛過。”

我説這句話時,楊淑妃正用手去採一串凌霄,金黃的凌霄在傍晚的日光下有着璀璨可愛的光澤,嬌媚而惹人憐愛。

楊淑妃聽着我的話,默默看着手中的花朵兒,許久才道:“你認為,自己能夠不做凌霄?”

如果我是真正的容書兒,作為一個在絕對的男權社會成長的大家閨秀,我自然不得不做一株凌霄;可惜我不是。我依舊保有着我云溪月的靈魂。我要做木槿,燦爛地開着屬於我的花,哪怕朝開,暮落。

我仰起頭,笑容皎潔得連楊淑妃都有些嫉妒之色。我道:“如果我是凌霄,那我就要找一樣的凌霄為伴,終生纏繞,至死方休;如果我是樹,我也要找和我一樣的樹,每日並着頭,等日出,看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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