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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相見恨晚

洛枳坐在商廈一層的咖啡店角落,邊打哈欠邊等待週六仍在加班的洛陽。她點了一杯白巧克力摩卡,然後就托腮坐在桌邊,用調羹將上面的奶油抹來抹去,時不時微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那天她回到宿舍時已經是早上七點。打車回學校的時候路過麥當勞,盛淮南讓她在車上等,幾分鐘後捧着兩杯熱飲和一個紙袋走出來,遞給她説:“凍壞了吧?”

她想着,像當時一樣,將咖啡杯貼在臉頰上,好像還能感覺到那天清晨的温度。

推開宿舍門的時候,江百麗竟沒有睡,像個女王一樣坐在上鋪,睥睨眾生,在洛枳小心翼翼踏入房間的那一刻,笑得奸詐萬分。

洛枳知道之前的幾個晚上她推遲海底撈的約定,都因為和戈壁一起出去了;而她從“糖果”落荒而逃之後,顧止燁陪她到深夜,雖然沒什麼承諾,可也足夠曖昧。

“恭喜你啊,”洛枳吐掉漱口水,抬頭仰視沐浴在晨光中的女王,“前幾天還哭哭啼啼呢,現在就在兩個帥哥中間左右為難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百麗笑了,普通女孩子的虛榮和羞澀背後,卻有一絲絲無奈。

洛枳鑽進被窩,迷迷糊糊漸入夢鄉的時候,忽然聽見上鋪傳來江百麗有些沙啞的聲音。

“昨天晚上,我們在包房裏的時候,戈壁也和陳墨涵的一羣大學同學在唱歌,我猜他一定還是唱得那麼好聽,一定讓陳墨涵在同學面前很有面子。”

洛枳在清淺的夢中嘆息。

“在顧止燁唱那首歌之前,我忽然收到了他的短信。他説,他還記得第一次和我去KTV,點了一首《獨家記憶》。他當時很想把這首歌唱好,狠狠地震懾一下我這個土包子,哈哈。”

百麗乾巴巴地笑了幾聲,許久才慢慢地説:“他説後來好可惜,不知道怎麼就迷上了胡亂飈高音,秀難度,唱小眾搖滾,卻忘記了認認真真給我唱一首口水歌的感覺。”

“抱歉,終於把材料都送上去了。越到過年前越忙,來實習的三個學生一個比一個沒用,交代的事情辦不好,就知道坐在那兒刷網頁掛QQ。”

穿着黑色羽絨服的洛陽從遠處跑過來,坐到洛枳對面,長出了一口氣。

“實習生不是常常搶着幹活嗎?”洛枳有些疑惑。

“我們部門的這幾個不是走正常招聘程序進來的。都是主管的親戚或者朋友的孩子,來這兒幹活只是為了開個實習證明,以後簡歷上好看點。”

洛枳點點頭:“去哪兒吃飯?這頓飯可是我無意中敲詐出來的。”

洛陽笑了,表情有一點尷尬和無奈:“你想吃什麼?”

洛枳仰頭想了想:“我聽説南鑼鼓巷有家蚵仔煎,你看怎麼樣?”

冬天的鑼鼓巷有些冷清,巷子兩側的特色小店有許多都早早關門了。洛枳從岔路口拐出去,急急地跑到一扇木板門前輕輕推開,然後放鬆地長出一口氣: “呼,還好,沒有打烊。”

店子很小,只有三張石桌,看起來像住家專門開闢一個小客廳做生意似的。冰櫃裏有許多台灣產的罐裝飲料,點餐時洛陽拎着一罐嫩綠色的飲料苦着臉問洛枳:“這個芭樂……是不是‘香蕉你個芭樂’的那個芭樂……”

洛枳被他的繞口令逗笑了,點點頭:“好像是。”

飯菜上得很快。洛枳中午沒有吃飯,一直忙着低着頭攻擊鮮嫩的蚵仔煎,也沒有抬頭注意洛陽許久沒有動筷。她終於吃完,喝了一大口楊桃汁,才發現洛陽面前的涼麪幾乎還是滿的。

“你不餓?”

“不餓,中午吃了兩人份的工作餐。”

“拿給我吧,我沒吃飽。”

洛陽笑了,把盤子推給她,自己靠着石桌旁邊的書架閉目養神。很久之後他睜開眼,看到桌上的蚵仔煎、涼麪、洋葱圈、魷魚圈一掃而光,只剩下一點點殘渣。

“飽了?”

“嗯,”洛枳低頭用面紙擦擦嘴,“有點撐。”

“有什麼高興事兒嗎?我看你好像氣色不錯。”

他們都和她談氣色。洛枳抿嘴笑起來,眯着眼睛不回答。

然後就是更長時間的沉默。店主和服務員都在門後另一個房間裏聊天,有些清冷的小屋裏只有他們兩個相對無言地坐着,死盯着面前的幾張盤子。

“票已經定了嗎?”還是洛陽打破了沉默。

“明天直接去火車站碰碰運氣,學校附近的訂票點沒有卧鋪。”

“我大年初一的時候才能回家,上個月訂了機票。如果你明天買不到票,趕緊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聯繫一下我們公司用的那個代理商,實在沒辦法就坐飛機回去吧。”

洛枳點頭,歪着腦袋忽然笑了。

“笑什麼?”

“沒,”她笑眯眯地搖頭,像只善良的小狐狸,“這個氣氛……沒什麼可説的,我還是回學校吧。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我會閉緊嘴巴的。”

洛陽有些啼笑皆非:“那你原本想問什麼?”

“你當時電話中提到的‘她’。”洛枳索性直視他,不再東拉西扯。洛陽還是笑,笑得越來越淡,最後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神。

上午在印刷間簽字趕製材料的時候,他聞着複印機獨有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忽然很想吐,有些眩暈。想起下午即將見到洛枳,那個還在校園中純純的妹妹,低頭再看看自己一塵不染的皮鞋,洛陽突然有些恍惚。等待材料送達的五分鐘裏,他用代理IP登錄了Z大的校園網,只是工作半年,曾經的學生時代就恍如隔世。BBS上面因為校園熱點事件蓋起的口水高樓,在他看來無異於過家家的小朋友壘出的沙堡。

洛陽回過神,蒼白的燈光下,洛枳清澈的眼睛正不依不饒地緊盯着自己。

“一個小師妹,以前關係不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退學了。你嫂子對我們有點誤會,不過後來澄清了,就這麼簡單。”

洛枳並沒有回話,低下頭微微思考了一會兒,笑着點點頭:“算了,我不問了。不過,哥,我希望你能珍惜念慈姐。”

她自己也覺得這種囑託肉麻而無意義,洛陽卻並沒有笑她。

她説讓他珍惜陳靜,卻不敢問,他是不是真的如自己一直以來所想的那樣深愛着她。

“還用你説?傻丫頭。”

“那就付賬。”

洛陽無奈地笑,伸手摸摸她的頭,喊了服務員結賬,一邊掏錢包一邊順口問:“上次在牛排店門口,那兩個人是誰?一男一女。”

洛枳愣了一下,旋即摸摸鼻子:“沒誰,都過去了。”

洛陽也不再追究。所有一言難盡的故事,他們都學會了不再刨根問底,也沒有時間和心情再去聆聽細節。很多時候彼此所需要的不過是詢問時表現出的關切而已,所以乾巴巴的一句簡介,就已經足夠。

洛陽看着洛枳消失在學校門口,才轉身鑽進了等在一邊的出租車裏。

連着幾天加班連軸轉,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剛打開公寓的門他就看到頂着黑眼圈的室友從廚房端出泡麪,端坐在客廳一邊吃一邊看中央六台的國產電影,他疲憊地打了個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連襯衫都沒有脱。

一覺就睡到早上八點,他竟然連睡了十二小時有餘。

而且,竟然夢見了她。

洛陽夢見丁水婧在接到第四個電話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關手機的樣子,嘴角帶着乖乖女的笑容,手指卻堅決地按下了關機鍵。這個畫面持續的時間很短,只是一個片斷,夾雜在其他亂七八糟的夢中間,顯得很突兀。

可他醒過來的時候,不記得所有連續不斷的亂七八糟,唯獨記得這個短暫的瞬間。

冬天的陽光灑在被子上,浮塵在空氣裏招搖。

那時候,講台上的老田正在十分投入地講着三位一體。

“聖父、聖子、聖靈,這三者的關係會有多種不同解釋,其中也產生了很多的矛盾和紛爭,也最終導致了基督教的一次分裂,我們常常談起的天主與東正的分歧之一就是對這三者關係的不同理解。一會兒我們的討論課就從這個話題和宗教戰爭開始説起。”

丁水婧在紙上面隨手畫了一大一小兩個人手牽着手,大人吐出一個煙圈一樣的東西,她給它加上了個尾巴,在邊上寫上“Hi, holy ghost(你好,聖靈)”。正要給大人的頭上畫上光圈,描了一半,本子就被老師抽走了。

“大家看,丁水婧同學的畫充分揭示了東正教的觀點。”

底下有善意的笑聲和掌聲,洛陽看了看丁水婧的側臉,她的嘴角微微地上翹,眼睛裏滿是俏皮的得意。

洛陽窩在温暖的被窩裏面不想起牀,閉上眼睛就好像聽到了老教室裏面空蕩蕩的笑聲。

幾乎每一堂課,老田都會拿丁水婧的畫來當輔助講義,大家習以為常。中世紀史是一堂公共選修課,主講的田學平是歷史系有名的包公臉,因此選課的學生並不多。

丁水婧為大家所熟悉,只是因為第一堂課裏,她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居然在本子上畫老師的漫畫。老田一招“空手奪白刃”把畫紙抽走,對她怒目而視,然而丁水婧只是淡淡地笑一下,平靜地問:“老師,您看,我畫得像嗎?”

回想起來真的很奇怪,這堂課開設了多年,課堂氣氛一直死氣沉沉,那天竟有幾個同學起鬨説展示一下看看吧。一直都板着臉講課的老田自己偷偷看了一眼,撲哧一聲樂了,大家就更壯着膽子説展示一下展示一下。

果然很像,老田的招風耳、黝黑的臉膛和招牌的歪嘴笑容——底下笑成一片,居然還有掌聲。老田説:“要不是你畫得像,我都懶得管你,來,上講台來自報家門吧。”

“大家好,我叫丁水婧,是外交學院國際法專業的新生。”

老田揚揚眉毛説:“喲我還以為小才女是藝術學院的,下次別畫得那麼好,我就不會注意到你了。有時候天賦也是一種負擔呢。”

丁水婧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聳聳肩膀説謝謝老師。洛陽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了,在丁水婧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從後面遞給她一張字條,上面寫着,你好,我是數學系的洛陽,已經大四了,就在你身後,認識一下。

十分輕浮的搭訕。

一年之後的畢業生酒會,洛陽站在台上敬酒發言,底下的同學忽然起鬨讓模範情侶洛陽和陳靜講述戀愛史,從剛認識的時候開始講。洛陽並不喜歡鬧哄哄的場面,底下熟悉不熟悉的種種面孔看得他頭皮發麻。不過也沒有什麼難以忍受的,畢竟在別人眼中看來,他和這種熱鬧温馨的場面再契合不過了。

“就那麼認識了唄。”他隨口説。

“高中同桌而已,”陳靜在一旁温柔地接上,“高一時還是我先跟他説的第一句話。”

“什麼啊,原來是嫂子主動啊。我們大家誤會了這麼多年啊,老大太不像話了。”宿舍的老三在底下起鬨。

“你以為我像你啊,搭訕漂亮小姑娘是我乾的事嗎?”

洛陽自己剛説完,就在大家的鬨笑聲中愣住了。

那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丁水婧轉過身來,好看的臉上是慵懶的笑容。“嗯,我最討厭數學。你好。”

和丁水婧這樣打過一個招呼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説話,下一週的中世紀史課前,洛陽走進教室的時候看見丁水婧坐在第一排朝他招手,臉上是落落大方的笑容。於是他走過去和她坐在一起。

丁水婧的桌子上面有兩本書,一本是老田指定的教材《中世紀簡史》,另一本實際上是她漂亮的塗鴉本。丁水婧聽課很不認真,總是在書上面塗塗畫畫,有時候老田不知道説了什麼觸動了她,她會很快地翻開塗鴉本亂寫亂畫一陣子。

丁水婧永遠都坐第一排,畫的畫永遠會被老田發現,被發現後她也不怕,仍然懶洋洋地在下面接老田的話茬,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温馨。洛陽腦海中對於中世紀史那門課的知識已經所剩無幾,然而他始終記得丁水婧頻繁震動的手機。她似乎有那麼多的朋友,短信不斷,噼噼啪啪的按鍵聲像冬日柴火燒得正旺。

那天正好是期中課堂即興辯論會,法學院的學生和歷史系學生爭先恐後地站起來慷慨陳詞,老田也意氣風發地參與評論,好像歲月倒流,皺紋都舒展開了。最後老田終於想起了丁水婧。在下課前,他帶着一臉饒有興味的笑容看着丁水婧説:“我們的畫家同志想説點什麼嗎?”

當時的丁水婧剛剛推了洛陽一把説你看你看,冷不防被點名,發出了很響亮的“啊?”

洛陽聽到了笑聲,很善意的笑聲。大家都把這個小妹妹當成迷糊而又搞笑的角色,她是課堂的吉祥物,所有人都很喜歡她,常常會有人在進教室的時候與她打招呼,洛陽問起,丁水婧往往會恢復一臉懶懶的表情説,其實我不認識。

丁水婧慢慢地站起來,先是看了洛陽一眼,然後朝老田笑笑,像個孫女一樣討巧的笑容。大家都因為她奇怪的安靜而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等待着她説出和以前一樣賣乖的笑話。然而丁水婧温柔的聲音,流暢的語言和臉上大使一般的笑容讓氣氛來了一個逆轉。

那天丁水婧的侃侃而談讓老田很高興,洛陽卻很困惑。老田作總結的時候,洛陽問水婧:“你剛才推我想要説什麼?”丁水婧連忙翻開塗鴉本,指着上面的一個人頭説:“你看,這個人像不像剛才説‘信仰是思想懶惰的一種表現’的那個男生?”

大大的鼻子和善良的眼睛,還有一頭亂髮。

洛陽衝本子上的男孩子無奈地笑笑:“嗯,像,當然。”

丁水婧很得意地笑,又在本子上面塗了兩筆:“你看,現在他像不像老田?”

洛陽差點一口水沒噴出來,果然,丁水婧的這個舉動讓洛陽一瞬間懷疑發言的男生是老田的私生子。

讓洛陽欣賞的是,她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大家對她發言的讚賞——畢竟,能做出那麼精彩大方的即興演講的人不可能是不懂得體察觀眾的人,可是丁水婧就像習慣了一樣,並不是出於羞澀和謙虛而與洛陽避而不談,只是因為習慣了,所以才懶洋洋地沒什麼興奮和驕傲。

因此洛陽沒有誇她,沒有像對其他的女孩子一樣笑得很温和地説,啊,誰説美女肚子裏面沒有墨水?

洛陽從來都不是喜歡計較輸贏和氣勢的人,他心裏通透做事穩當,人緣也極好,自然不會在她面前自卑。可是不知道怎麼,他就是不想誇獎她,不想讓她像對待別人一樣,詫異地看自己一眼然後淡淡地説,哦,謝謝,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了不起的。

好像這樣自己就會在丁水婧心裏被劃歸為某類俗人,再也沒有變得特別的可能。

特別。洛陽在那個舊教室裏盯着琥珀色的光影,慢慢地、慢慢地,開始感覺到胸腔中的心臟格外有力地跳動起來,怦,怦,像強勁的水泵,連帶耳邊也開始轟鳴。他回過頭看她,發現她也正側過臉看自己,笑得俏皮,裏面包裹着一絲過早顯露的默契和隨之而起的欣喜。

她笑得很好看。他想。

生活總是深深淺淺、光影交錯,有人得到濃墨重彩,有人輕描淡寫地經過,有人在你生命裏屢屢劃過卻留不下痕跡;而有些人,一面之緣就嵌入大腦回路深處,走近記憶裏,彷彿不請自來,過期居留。

“你畫畫真的很有靈氣,”他拿過那張塗鴉仔細地端詳每一筆的走向和紋路,突然轉頭看她,“你畫一張我的畫像行嗎?”

他們離得有點近,洛陽轉頭的時候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動聲色地將脖子向後縮了縮,又煞有介事地舉起紙,朝着另一邊有光線的方向抖了抖。

他聽見丁水婧在背後笑。轉回頭的時候她已經拿着本子在畫了,只是用左手擋着,不讓他看見塗鴉的過程。

“別人看着我就不好意思。”她沒有抬眼,嘴角卻彎着。

然而洛陽看到的卻是兩個人的畫像,半身,並肩站着,分別靠近紙的左右兩側,中間留出了一個人的空白。

“這是……”

“我覺得,人的特徵和神韻,還是在與別人互動的時候最容易表現出來,我沒看見過你和別人在一起時候什麼樣子,所以就畫了我們。”

洛陽定神盯着,畫中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活潑得過分,像個大一新生。

“這幅畫哪裏有互動?”

“當然有,”丁水婧的炭筆另一端在紙上畫了個圈,頓了頓,卻又抬起頭笑,笑得洛陽不敢直視,“你看不出來嗎?”

“好吧,那這幅畫送給我吧。”

“不行,我覺得畫得很好,我要自己留着。”

女人無理取鬧起來真是奇怪。還好陳靜不是這個樣子。

當然有時候,奇怪點也沒什麼不好的。他想。

下課的時候陳靜忽然出現在門口,朝他招招手指指右手拎着的外賣,温柔地歪頭一笑。

洛陽餘光看到丁水婧狡黠的微笑,八卦得恰到好處。

“女朋友?”她問。

“是。”他朝丁水婧點點頭,拎起書包先一步離開了教室。

“學妹?”陳靜問。

“是。”

回過頭,他看到女孩伏在桌面上望着地面上的某一點,美好的側面彷彿安靜的油畫,正午的陽光從厚重的酒紅色窗簾縫隙漏進階梯教室,正好打在她身上。就像上帝偏愛的追光。

她恰好也偏過臉看他們,嘴角向上一勾,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洛陽心中悚然一動。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開始於那一眼若有所思的打量。

“學妹嗎?”他回過神,身邊的陳靜依舊温柔的笑,像時間打了個旋兒。

“你剛才問過了。”他笑,左手接過外賣,右手輕輕牽住她。

褲帶中手機“叮”地一聲,提示新信息。

是丁水婧説:“你和你女朋友的關係真有趣。”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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