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回到家時,聽到電話裏有人留言。她按了鍵,一聽是吳笑天的聲音。吳笑天説:“何如,這個週末我想跟你好好談談。你回來後給我的實驗室打個電話。”
何如想了一下,約略猜到了吳笑天想要和她談什麼,就先去衝了個澡,倒了一杯紅葡萄酒,然後撥通了吳笑天實驗室的電話。
吳笑天一開口就問她:“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是八點多的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何如説:“你幹嘛不打我的手機?”
吳笑天説:“我把你手機號碼留在家裏了。”
何如一聽就知道他説的不是實話。他既然記得她家的電話號碼,她的手機號他肯定也記得。她太瞭解吳笑天了,他不打她的手機,無非是想知道她那時候在不在家。
何如推測,昨天晚上他聽説了她的朋友是個男的,心裏一定不太舒服。
吳笑天的這種多疑的心思,何如當初剛跟他談戀愛時就察覺倒了。那時,她以為他不過只是在耍些小孩脾氣,後來才發現他在男女關係上,其實是個極為敏感的人,儘管他始終都在隱藏着自己那脆弱的內心,包括在她面前也是如此。他是那種經受不起重大打擊的人,因此對任何人與事都很敏感,唯恐哪怕是小小的一點外來的刺激,將會傷害到他的承受不起的內心負重。當然,這並不是他們分手的主要理由,因為到畢業的時候,何如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脾性。
吳笑天到美國後,她有那麼一段時間何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曾重温了與他的舊情。但是她最擔心的是,父母分別五年之後重聚的那些無法掃蕩的陰影,或許很有可能在她和吳笑天之間重現。他們分手畢竟已經八年了。一想到父母的感情糾葛,何如只覺得不寒而慄。正因為自己當初愛的深,所以顧慮也多。
何如説:“有什麼事你就在電話裏説吧,這個週末我説不定另有安排呢。”
吳笑天沉默了一會,説:“是Dating吧?”
何如不高興地説:“你問這個幹嘛?!即便是Dating,也不關你的事。”
吳笑天笑説:“那個男的叫劉東起,是個律師,對不對?”
何如明白,吳笑天把話先挑明瞭,無非是想告訴她,他早已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關係,這樣他的心裏就會少些難受。
吳笑天聽何如不吭聲了,説:“聽説那人離過婚,你要小心點!”
何如有點火了,她高聲説道:“這些都是江谷告訴你的吧?如果週末你想跟我談的就是這些,那我就沒必要跟你見面了。我勸你還是少操這份心!他離過婚又怎麼啦?沒離過婚的就全是好男人了?告訴你,他還有一個八歲的女兒呢!這下你滿意了吧?!”説着,啪地就把電話掛了。
吳笑天聽了何如滿不在乎的口氣,心裏一下子莫名其妙地焦躁起來。他原先是想提醒何如,在跟這種男人交往時要謹慎一點,當然他自己的潛意識裏,對何如與那個男的接觸也有些不太愉快。但是何如卻不買他的面子。於是他覺得何如肯定對他的真實用意產生了誤解,以為他是小心眼,——如果不用“妒嫉”這個最令他難以接受的詞的話。
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內心的人就是何如,因此他越想方設法地去掩飾自己,就越害怕她傷害了他的真正內心。在何如面前,他的內心脆弱的就像一個雞蛋。
放下話筒後,他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晚上他還沒到十點就回公寓去了。在經過雜貨店時,他下車買了半打啤酒,兩塊麪包。
回到公寓,程太太已經哄小孩先去睡了,程先生還在看NBA球賽。他見吳笑天今天這麼早回來,有點意外。吳笑天笑着跟他説:“今天試驗程序有點頭緒,所以早點回來,好好輕鬆一下。怎麼樣,喝兩口?”
程先生慌忙推辭説:“我不會喝酒,而且我太太也不讓我喝。你喝你的,想擺龍門陣,我陪你。今晚正在播湖人隊的總決賽呢!”
吳笑天一邊喝着啤酒,一邊聽程先生敍述洛杉磯“湖人隊”輝煌的戰史。當他喝完第三瓶啤酒時,程先生的義務解説才告一段落。他忽然問吳笑天説:“咦,你怎麼都不説話?光我一人在瞎擺。”
吳笑天笑説:“我對籃球是外行,沒有你那麼豐富的知識,沒什麼好説的。”
程先生又問他準備結婚了沒有?他説:“女朋友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程先生説:“不急不急。男的到四十結婚最好。唉,我當初就是太急了。不説了,不説了。”
吳笑天回到自己的卧室,覺得有點累,於是就着啤酒吃了一塊麪包,然後昏昏沉沉地上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