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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逃脱

深秋高遠的天空清淡如水,空中遠遠地浮着幾縷煙氣凝聚成雲。長恭百無聊賴地倚在窗前,銀雪則在一旁討好地舔着她的腳。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小娥的叫聲,一回頭,發現身後居然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

只見他身着袞冕,青珠九旒,典型的周國太子打扮。果然,只聽見小娥驚慌失措道:“太子殿下,您,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您是怎麼進來的?”

南海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俊秀的臉上有一個俏皮的酒窩若隱若現。

“聽我母妃説,這裏藏了一個好漂亮的姐姐,所以我才特地來看看。那些守衞不知道我進來哦,因為我是從那棵樹上爬過來的。”

小娥顯然吃了一驚,“太子殿下,您還會爬樹?”

“嗯。”男孩笑得純真無邪。

長恭見不過是個孩子,便減了幾分戒心。仔細一看,這孩子和宇文邕還真有九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姐姐真的好漂亮啊!”他轉動着眼珠。

小娥不禁啞然失笑,“太子殿下,你可不該叫她姐姐哦,娘娘也是你父皇的妃子。”

長恭微微動了動嘴角,“小娥,你去拿些糕點和茶水來吧。”

太子頓時喜笑顏開,還加一句,“小娥,我要吃你做的菊花糕!”

小娥應了一聲,轉聲走了出去。

長恭揚了揚眉,低聲道:“你説句實話,是不是想吃菊花糕才溜進來的?”

太子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然後又站起身來,“我可不可以到處看看?”見長恭點了點頭,他就好奇地四下張望起來。

長恭一個沒留神,他就不知什麼時候沒了影,正想叫他出來,卻聽到內房那裏傳來哎喲的一聲。她扶着案几站起身來,想到內房去看個究竟,剛一踏入內房,腳下卻不知踩到個什麼東西,一時重心不穩滑了過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的眼前一片黑,身下的地面陰冷堅硬,腹部似被千萬毒針刺穿,除了鑽心的疼痛,哪裏使得出絲毫力氣。

就在這時,她看到太子一臉驚慌的湊了上來,在看到她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時,僅在一瞬間,太子臉上的表情變了,那雙純真可愛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而不可知,薄薄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譏笑。他撿起地上的琉璃球,用一種完全和他年齡不相符的聲音冷然道:“除了我,父皇不應該再有別的孩子。父皇他是我一個人的。”

長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從沒見過這樣可怕的孩子,在天真的偽裝下竟然有顆比惡魔還恐怖的心。

她竟然栽在一個小孩子的手中!

“對了,門口的守衞已經被我的母妃引開,而小娥這個笨丫頭還在做菊花糕,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了,所以就算你喊人也沒人會應。”

太子又重新露出了那兩個可愛的酒窩,“你就在這裏慢慢等着吧。哦,就算你能活着告狀也沒關係,反正不會有人相信我會做出這樣的事,就連父皇也不會相信。”他在手裏玩弄着那個琉璃球,輕輕鬆鬆地走了出去,還不忘替她關上了門。

長恭只覺得身下一熱,有什麼滾燙的東西流了下來,心裏大驚,緊緊按住了腹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外爬去…從下身滲出的鮮血在地面留下了一條美麗妖豔的紅色弧線…她不能在這裏等死,她只能靠自己自救,她絕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這個她和恆伽唯一的孩子。

就在快要爬到門口的時候,她開始感覺全身無力,眼前漸漸模糊,彷彿有什麼扯碎了天地,矇蔽了視線,打痛了身心,將一切化為混沌。在恍恍惚惚間,她有些明白了,死亡並不可怕,疼痛也並不可怕,人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為在這世上還有留戀的東西。

不想失去這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不想失去那些珍貴的記憶,不想……

在意識漸漸渙散的時候,她隱約看到有個人影撞了進來,緊接着自己就落入了一個温暖結實的懷抱,耳邊傳來一個極其嘶啞的聲音,“長恭,長恭,你要堅持住,我馬上去喊人!”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卻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那人,不停的重複着,“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那個人似乎全身一陣的僵硬,隨後將她輕輕放在了牀榻上,低聲道:“放心吧,長恭,你和他的孩子…一定會沒事。”

長恭靜靜地躺在牀榻上,模模糊糊地看到很多人湧了進來,其中一個人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説着話。而她的腹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在無意識的用力之後聽到一聲清脆的哭聲,那嘹亮的哭聲,就好像一柄利劍劈開了所有的混沌,將她從模糊的意識中生生拉了回來。

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宇文邕那張憔悴而蒼白的臉,只見他雙眼通紅,下巴上佈滿青色的胡楂,知道看到她睜開眼睛才欣喜若狂地展開了笑顏,“長恭,你沒事,孩子也沒事。你生了個兒子,你替朕生了個兒子!”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皇后就道了一聲:“恭喜皇上喜添龍子。”其他宮女們也紛紛附和起來。

長恭心裏一個激靈,語無倫次道:“快,給我看看孩子…”

“你先別急,”皇后笑眯眯地抱起孩子,又看了一眼那個產婆道,“還不先抱小殿下去清洗一下血污。”

產婆抬起頭,和皇后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連忙抱着孩子而去。

不一會兒,孩子被抱了過來。長恭迫不及待地接過孩子,仔仔細細地端詳着,只見孩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可愛的很。她的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温柔,心口暖暖的,就彷彿有一股暖流湧向她空曠的心中,頓時滋生了一股感情,很密很密,很濃很濃。她忽然鼻子一酸,好象有什麼就要從眼角落下來。

這是她和恆伽的孩子,是她一直盼望着的孩子。

幸好,幸好她沒有失去這個孩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娘娘怎麼會摔倒在房裏?要不是木易剛好來修剪花草,後果不堪設想…”宇文邕蹙起眉來,看了一眼在身旁瑟瑟發抖的小娥,沉聲道,“還有你,娘娘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裏?如此懈怠,看來要重罰才行。”

“皇上饒命,奴婢,奴婢在替太子殿下做菊花糕。”小娥普通一聲跪了下去。

“太子?”他似乎有些驚訝,“太子怎麼會在這裏?”

“回皇上,太子殿下是偷偷溜進來玩的,奴婢…”

“立刻給朕把太子叫來!”宇文邕的臉色一片鐵青。

“慢,”長恭忽然開了口,“這不關太子的事,是我不小心畫到了,也不關小娥的事。況且孩子剛剛出生,我不想見血光。”

説着,她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將臉輕輕貼在孩子的臉上。就算她説出是太子乾的,那又怎沒樣?宇文邕必然也只是以孩子不懂事為由懲戒他一頓了事。如果讓這樣可怕的孩子成為皇帝,將會給周國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她什麼都不會説。

“那就聽你的。”宇文邕柔聲道,示意讓下人都退了下去。

涼薄的月光透過精緻的雕花窗,在光滑的地面投下如鏤空般的影子,從香爐中徐徐升起的縷縷青煙,如同美女纖細的手指,不甘寂寞地撫摩着觸手可及的一切。

房間只剩下了他和她,還有在一旁熟的孩子。

“你,你也該去休息了。”長恭感到這樣的氣氛有些古怪。

他似沒聽到般脱下靴子上了牀榻,躺在她的身旁。她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牆邊一縮,“你,你想做什麼?我,我才剛生完孩子…”

他輕輕笑了起來,“你以為我要做什麼?雖然我很想要你,可也沒猴急到這個地步,我只是想這樣趟一會兒,不行嗎?”

説完,他側過身,不由分説的摟住了她,將她的臉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掙扎了一下,卻被他牢牢按住,只得被迫保持這個姿勢。在一片寂靜中,她聽到他的心跳有種隱隱的壓迫感,像延伸不可遏止的海潮,從望不到頂的搞出傾瀉而下,落入不見底的深淵,激起振聾的迴響。

“長恭,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他微顫的聲音伴隨着那強有力的心跳,一波又一波地傳入她的耳裏,就像潮水一樣,無法阻擋。

她輕輕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沒有再掙扎。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孩子忽然哭了起來。他這才放開了她,起身將孩子抱起來,笨手笨腳地哄着,但那孩子卻哭得越發厲害了。

“你把孩子給我,他可能是餓了。”長恭心疼地接過孩子,剛想給孩子餵奶,忽然想起了什麼,面露愠色地抬頭看了那不識相的男人一眼,“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出去!?”

宇文邕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怕什麼?又不是沒有看過,在月牙糊的時候,你是早被我看光…”

“你給我出去!”她有羞又惱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愉快地笑了起來,“好了,喂完孩子就該早些休息吧。那些下人都在門外伺候着,有什麼事要吩咐就叫他們一聲。”

説完,他戀戀不捨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離開房間。

長恭這才輕輕得舒了一口氣。看着懷裏的孩子,不由得喜憂參半。喜的是孩子終於平安出生了,憂的是有了孩子恐怕就更難離開這個牢籠了。

給孩子餵飽哄睡之後,在混亂的情緒中,她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之間,她隱約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人在低聲問她,“長恭,你現在還想不想離開這裏?”

她想點點頭,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想説話,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似乎坐在了她的身邊,手指輕輕掠過了她的髮絲,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就好象…那個人…

“漠北…沒有那麼遙遠/我來接你的時候,六七天就能到了。你看湖畔的燕子,歲歲朝北遷徙,年年春天都能飛回故鄉。長恭,你在這裏飛得太久太遠,讓我帶你回家吧。”

她醒不過來,可是字字句句都聽在了耳裏,甚至‖還聽到了自己淚水從眼角滑落的聲音。

“再忍耐一陣子,長恭,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回家了。”

那聲音漸漸離自己遠去,她想伸手挽留,卻什麼也做不了。

長安城的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宮裏已經辦完了小皇子的滿月酒宴。

由於剛剛下了雪,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天空中的明月在深藍色天幕的村拖下,散發出清冷的光輝,銀光流瀉,照得海角澄澈,天涯皎皎。

紫檀宮內,火爐裏的火苗暖暖地燃燒着,一股淡淡的白梅薰香在房間裏瀰漫。

長恭斜倚在牀榻上,神色温柔地逗着孩子,孩子咿咿呀呀地叫着,顯然很是高興。宇文邕靜靜地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裏説不出的安寧。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長恭的臉上,不由得笑了笑,“長恭,你臉上有花鈿。”

“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怎麼可能會去貼那些花鈿?

他笑着指了指瓷枕上的折枝梅花花紋,長恭立刻明白過來是瓷枕上刻畫的花紋因睡久了印在她的臉上,看上去像花鈿。

“倒是種特別的花鈿呢。”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臉,誰知她卻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灼了一下,一驚一顫一退,快如疾雁。

一種微微的苦澀感在他的胸腔蔓延開來。其實他也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當年在月牙湖邊,不顧一切的帶走她…不再等待那麼久,那麼結果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可是,時間和機會對每個人都公平得殘忍,逝去的無法再回來,錯過的就只能成為遺憾。對與他來説,遺憾的期限就是永無止境的永遠。

“你…”她似乎在猶豫着,慢慢開了口,“我聽到宮女們在議論,你是不是準備攻打齊國了?”

要是在平日,他可能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但黑暗彷彿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變得睏倦而鬆懈,就好象一個自己已懨懨沉睡,另一個自己還在面對自己的靈魂。

“是,我很快會再攻打齊國,之後還要平突厥、定江南,統一整個天下。”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閃光,猶如夜幕中最明亮的北極星。

她的臉色一暗,不再説話。

屋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

他驀地站起身,“不過不要以為你可以逃得掉,我到哪裏都會帶着你。”説完,他飛快地走出房門。他的腳步漸行漸遠,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昏黃的燭火將幽然的班駁投影在那一面繪着海景的屏風上,躍動間竟仿若潮汐隱現,凝神聽來,卻只聞屋外雪花簌簌輕落。

長恭聽了很久很久,再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房間裏已經多了一個人。

“木易,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吃驚地看着眼前這個人。

木易只是淡淡看得着她,“娘娘,想離開這裏嗎?”

她的心裏一驚,“你説什麼?”

他臉上的疤痕在燭光下看起來更加多了幾分猙獰,“娘娘,我是受人之託要帶你離開這裏。”

“什麼人?”

“突厥公主。”

“什麼!”長恭驚得差點跳了起來,“突厥公主?”

“嗯,確切地説,她是我的僱主。我既然收了錢,就要帶你離開這裏。”他一邊説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長恭忙不迭地搶過來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長恭,這個疤面男人是來救你的!”

見到這幾個狗爬般的醜字,長恭更是大驚,這不是小鐵的字嗎?什麼時候她成了突厥公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驀地又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她怎麼會知道我沒死?她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什麼都不知道,請娘娘自己去問她。”木易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只要我帶你離開這裏,她就會親自來接應你。”

“那麼什麼時候…”長恭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問小鐵。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娘娘,我是來帶你走的。”他看着她,“事不宜遲,今夜就走。”

長恭剛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不行,我的孩子還在這裏,我要帶他一起走。”

木易忽然扯了扯嘴角。“娘娘。這個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出生那天就已被我設法帶出宮,現在正在突厥公主那裏。”

長恭彷彿突遭雷擊,難以置信地顫聲道:“你説什麼?”

“娘娘忘了嗎?在你要看孩子之前,產婆將孩子抱去旁邊的房間清洗,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我們?你是説…”長恭忽然回憶起了那一天,皇后和產婆那奇怪的眼神。

“還有皇后。”他不慌不忙地道,“你今夜的離開,也是皇后安排的。”

“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換了?皇后又怎麼會和你…”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些意外,但想到真正的孩子在小鐵手裏,心裏又稍稍平靜了一些。

“娘娘,有些事情你也沒必要知道。如果你想離開這裏,就跟我走。”木易一邊説着,一邊踏出了房門。

長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那個熟睡的孩子,俯身輕輕親了他一下,雖然不知這是誰家的孩子,但畢竟也有過一個月的母子緣。做完這一切,她立刻跟了出去。

兩人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見有人驚慌地衝着這個方向跑了過來,見到木易就結結巴巴道:“不,不好了,計劃失敗了,皇上剛才將皇后關了起來…現在正派人來抓您…”

木易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倒也並不驚慌,只應了一聲,“知道了。”

眼看着不遠處人聲鼎沸,火把通明,正是朝着這個方向而來。長恭心裏一急,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忽然發現附近正是那個有密道的房間,於是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將木易拉了進去,“你先在這裏躲一鎮子,我出去把他引開,他應該不會傷害我的。”説着,她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副美人圖道,“這房裏有通向外面的秘道,本來開啓秘道的機關就在美人的畫上,只可惜被他給改了。”

木易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幅美人圖。

長恭正打算走出去,忽然聽他説道:“你不用出去。就算沒有皇后的相助,宇文邕也奈何我不得。”

她愣了愣,驚訝與他此時的鎮靜。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重重地撞開了!

就算不抬頭,她也知道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是誰。

一片薄雲飄過,將淡淡的月光略微遮住。在這一瞬間,她抬頭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他目光冰冷卻平靜地凝視着她。

阿耶站立在皇上的側後方,看着他被火把光亮映出的側面輪廓的剪影,時不時落下一兩片雪花在他的臉頰漸漸融化,那像刀削斧鑿出來的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卻不曾抽動過一下,任憑冰水淌過肌膚,流經唇角,一滴滴落入看不到底的暗黑,他的眼神忽然變了!長恭的心一緊,忽然想起當年自己刺傷他的時候,他也是如此的眼神。涼意向四肢百骸滲去,她強忍胸中的酸脹,張了張口想要説什麼…

“抓起來。”低沉的三個字忽然從宇文邕的口中冷冷道出。

像是不容許給自己反悔的機會,在她還未來得及仔細體會這三個字的時候,他迅速揮了揮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絕。

充滿絕望的冰冷狠絕。

似是有意讓每人都看清楚、聽清楚般,他一字字大聲道:“把他們全部抓起來,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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