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是個地地道道的人渣,一上工,立刻忘記自己週末那副嘴臉,對手下作威作福吆三喝四。陳總出去談生意,他馬上覺得自己責任重大,需得把手下蹂躪個半死才能顯示自己手腕。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和我鄰桌的小顧從他辦公室出來,低聲罵了一句,“小林你説他是不是變態?放着自己部門的事不管,耍威風耍到咱們頭上?小人得志!要我給他端茶倒水?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我沒敢説話,小顧申請加薪的要求被駁回,正在氣頭上。説上司壞話是大忌,況且老史摸大腿未遂,正看我不順眼,別被抓了現行殺雞給猴兒看。端茶倒水算什麼?你用手指頭試温不就得了?
我也沒時間為這些雞毛蒜皮憤慨,剛接到M大的OFFER,只給半獎,就是隻給學費不給生活費那種。我犯了難,去?不去?M大並不是很好,半獎更是雞肋,可是一番心血就此付諸東流,多少有點不甘心。我不願意對猴子説,不然丫一定會説“去吧去吧”,轟我走。
時代不同了,沒人會養我一輩子,早做打算也好,免得三十歲再下崗,老大徒傷悲。
前天在商場看到OON打折,真不可思議,那麼驕矜的牌子也肯屈尊將就我們這些平民。我立刻衝進去把花車翻個底朝天,後來看上一件掛着的開襟毛衣,小小的,露一點肩膀的大圓領,顏色和我那個SD娃娃的毛衣完全一樣,很素淨,可愛得不得了。
“這件不打折。”專櫃小姐不耐煩地提醒。
窮人逛商場是對心理素質的挑戰,我卑微地仰視她,“麻煩您找件160的。”笑貧不笑娼啊,等我工作了我一定打扮得花枝招展來試一天衣服,累死她。
現金不夠,好在帶了卡,加在一起勉強夠了,這件衣服吃空我老底。
“女孩子應該修飾一下的。”收款的是個美麗的老阿姨,見我摳門,倚老賣老地説,“這麼漂亮更要好好打扮一下,男朋友才歡喜。”
全世界人都看透我在討好男友,真丟人。
誰想居然沒有用現金,卡上的錢不但夠買衣服,還可以讓我坐吃山空一年。
我愣了許久,忽然委屈從頭湧到腳。
“要買我?”我冷笑着把卡扔到牀頭,“不用了,我賺得不比你少。”
單憑工作我不可能望他的項背,可是我有賣字的外快。豁出命去寫,換來一點物質上的安慰,也值得了——不然太像出賣自己。
“小蓓”,他不看我,“我只是覺得太委屈你,沒有別的意思。”
我不聲不響地看着他。
“對不起。”
“賠了錢還要説對不起?”我笑起來,點起一支沙龍,現在我大腦越來越亂,沒有尼古丁幫忙簡直沒法思考。
“對不起。”他驚訝地看着我手裏的煙,“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的?”
什麼時候?寂寞的時候。這還不明白?
他一聲不響抱着我,慢慢從我指間取掉煙蒂,“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出了什麼事情,答應我不要不愛惜自己。”
我開始還亂動掙扎,聽了他話,突然乖起來,垂頭笑了。
他對我説,不要不愛惜自己。
有這一句話,死了也是帶笑的。
我心滿意足。
老史威風耍夠,開始挑刺。“小林!”
原來他並不肯因為那一把就放過我,大腿的行情看跌。
“史總?”
“你看看你這進度!幾個表做了多少天?再完不成就去那邊當班!人手不夠。”
前幾天還誇我進度快認真細緻,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不愧是公司力推的新型管理人才。
“那邊”是銷售部,這幾天一個新樓盤剛開放,公司下大力氣宣傳,上門看貨的不少,真肯掏錢的不多,都説房價要降,按緊了錢包等便宜。可我是做技術的,現放着那麼多能説會道漂亮能幹的售樓小姐,幹嗎把我也拉進去?
小顧低着頭假裝忙碌,老史一走,對我擠擠眼。
“完了,你死定了,不是死在買房的老頭兒手裏就是死在老史手裏。”
我笑笑,“我有錄音筆,有情況就錄下來,可以投訴他。”
三步並做兩步出了辦公室,老史不是什麼好東西,小顧也決非省油的燈。
老媽又打電話來,喜孜孜的隨便問我幾句,最後説葛桐已經找了份外地的工作,走了。老式女人是這樣的,丈夫出牆不是錯,一心一意攆走狐狸精,萬事大吉。
是的,大家蒙着頭幹仗,葛桐也知道不值得,還不是個笨到家的女人。
“不用往家寄錢,我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那你替我存着。”我一身疲乏,靠着牆掐自己太陽穴,“我存不住錢。”
冷場了很長時間,“還有事麼?媽,上班時間不讓打私人電話。”
“沒有了。你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我苦笑,我很想“早點休息”,但是手裏還欠着雜誌社兩篇稿子,公司的一個報表也沒做完,我怎麼休息?
我去銷售部找老馬,我們專業來這裏實習的就三個人,自從和猴子在一起,朋友都生疏了。
“哪兒買這麼件衣服?”老馬照例挑刺,“鬼娃娃花子似的。”
我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快點,報紙、瓜子。別藏了,我知道你抽屜裏有吃的。美女表醬紫,給偶留一點麼……”
“死三八裝可愛!”
“靠,我八輩子不嗲一次,難得人模狗樣一回,你就忍忍吧。”
“每天忍這羣老女人還不夠?”老馬牙呲俱裂,“我快不行了,天天和羣天敵呆一起。一個個沒事兒就戳我一刀,拿張VIP卡臭顯!切,刷自己的卡有啥好炫的?有能耐去刷李澤楷的卡!”
對女人來説,刷自己的卡,真沒什麼可自豪的,一等一的好手都講究刷男人的卡。
老馬那裏有一羣三十上下年老色衰的大姐,對老馬這樣二十出頭活力四射的小丫頭左右看不順眼,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單位眾寶,更不得了,三個女人一台戲,老馬天天挨小李他媽的飛刀,壓力可想而知。老馬雖然青春年少,對手也正年富力強,強龍不壓地頭蛇,江湖還不是我們的江湖,世界也不是我們的世界。老馬要想報仇,估計還得先忍辱負重幾年。
“誰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話,不做技術呢?”我美滋滋地從她包兒裏往出摳話梅,“我們那邊兒全是男的,還有好幾個光棍兒,前兩天還跟我打聽你呢。”
“你還是自產自銷吧!”老馬嗤之以鼻,“對了”,她嚴肅起來,“你男朋友呢?什麼時候拉來讓我們看看,怎麼老藏着掖着的?別是有啥見不得人的吧?”
我訕訕地,“有啥好見的?也就一普通人兒,一鼻子倆眼。”
老馬冷笑一聲,“樹林子大了什麼鳥兒沒有?我可告訴你哈,夜路走多要撞鬼,小心吃虧。”
我搖搖頭,老馬這個缺乏想象力的傢伙一向庸俗,我不準備和她同流合污,丫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我知道她已經盤算着和李明宇畢業後奮鬥一年領本兒了,我一本正經地告誡她:據最新調查結果表明:65%的早婚者會在中年來臨前重新選擇伴侶,她説:你給我滾。
刻舟求劍的傢伙。法律能栓住人還能栓住心麼?像個單細胞動物那麼天真。
回去的時候猴子剛從健身房回來,正一頭大汗地換衣服,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我死勁往他腹肌上瞄了幾眼。
猴子有點不自在,但還是氣沉丹田竭力鼓出肌肉,我大笑,“行了行了,別難為自己,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
小細胳膊小細腿兒是他自己的説法,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介意自己的骨感,平時他換衣服都刻意躲着我。我們沒有比接吻更出格的舉動,純潔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們之間的底線很大程度上是靠猴子來防守的,有幾次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水準,後來想想又覺得自己挺髒的,什麼都往齷齪裏想。猴子能控制自己,我對此非常感激。他要是想毀我那可太容易了,以我對他的信任來説,舉手之勞,但是他沒有。猴子反覆強調他不是把肉慾看得高於一切的人,開始我覺得他在裝逼,現在真信了。他連肉都沒有,哪來的肉慾?
做銷售後的重要變化是飯局多了,我以前很羨慕老馬他們可以天天腐敗,現在才發現揹着任務上飯局和董存瑞舉着炸藥包奔碉堡去的感覺差不多,原諒我這麼玷污革命先烈,但是那種為了組織豁出去砍頭不過碗大個疤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
陪客如陪虎,我們是在飯桌上斟下黃藤酒的紅酥手。
當初我和老馬不約而同地撒謊説我們不會喝酒,老史根本不信,“喝喝就會了。”我倆就傻呼呼地開喝,喝到客户滿意為止。後來滿公司傳説東北十八怪,小姑娘喝酒像灌溉。我倆聽得肝膽俱斷,大有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感覺。
猴子很不喜歡我喝酒,他管我管得比我媽都嚴,不準抽煙不準喝酒,晚六點以後不見人就一個一個電話地找。倒也是個好擋箭牌,我可憐巴巴地對同事們説,我男朋友不讓我喝酒,要不他就不要我了,由此省了不少麻煩。只有老史那個傻逼置若罔聞,有時還故意害我多喝,我看要不是法律不允許,他恨不得讓手下做三陪來招徠顧客。
老馬喝得幾欲暈厥,她不止一次對我發毒誓將來要開個“男同”俱樂部,把一羣GAY灌暈了就關門放老史,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安分點吧。”我説,“反正實習也快完事了。”
還能怎麼辦呢?忍字頭上一把刀。
我的原則是:遇到流氓,就要比他更流氓;遇到變態,就要比他更變態;但要遇到傻逼,就沒必要比較誰更傻逼了。忍吧,你還能跟傻逼講道理麼?
我把她帶回住處,給猴子打電話,“今天有個姐們兒,你先別過來了。”
猴子沒説什麼,還關照我小心安全,微波爐裏有牛奶和紅棗湯。紅棗湯是他做的,因為我痛經。猴子下週要去杭州出差,就是説,這幾天我又看不見他了。我覺得有點對不住他,不過再怎麼説也不能看着老馬胡言亂語不管啊。我也難得重友輕色一回。
我強行給她灌了幾口熱茶,把她拖到牀上,脱鞋脱外套、抬腿抬手地收拾妥當了。老馬開始睜着眼睛説夢話,先是發泄對老史的刻骨仇恨,然後是心疼自己光顧喝酒沒吃好,最後她睡着了,還磨牙,真鬧騰。
我倒無所謂,反正我一向都是餓着從飯局上回來,我不太理解為什麼大家都愛往一條小鱸魚八十幾塊錢的地方跑,包間精美菜也不見得多好,居然還生意興隆,可見很多人都欠宰。
我記得小顧跟我説,開始大家聽説要來幾個大學沒畢業的美眉都很興奮很期待,沒想到來的就是我和老馬這樣吊兒郎當不三不四的傢伙。我説,我們算好的了,安分守己地在屋裏待著,沒事兒也不出來詐屍玩。真正的老手才不像我們這麼黑山老妖似的呢,我給雜誌社供稿時認識了一個職高學旅遊的小姑娘,才十六歲,拿着照片想上封面,眉清目秀純得小露珠一樣,我見猶憐。轉天我在外面吃飯,剛好見那小姑娘在一羣——一羣啊還不是一個——老淫棍中眉飛色舞,應付自如。當時我就覺得——我……我吐了,那場面真不是一般的噁心。
比較下來我覺得自己很吃虧,啥都沒幹寫字寫出了個美女作家的名聲,這和被叫成女流氓是一個意思。真正的猛人倒是一個個LikeAVirgin,宛若處女,正所謂叫狗不咬咬狗不叫。被當成反動典型成天面對新生們好奇的小眼睛也就罷了,蔡林那個畜生還耐心地對外人解釋,“其實她是寫的像美女,長的像作家。”我真虧死了。
我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但實在是太累了,沒等茶涼就睡着了。
夢裏我居然見到了久未謀面的莫姐和司馬,我高度緊張,一直以來我們是互相追債的關係,他們向我追稿或者我向他們追錢。為了躲開他們我警惕地從辦公室窗户爬了出去,像蜘蛛人那樣在幾十米高的樓層間爬行。忽然有人攔住去路,是財務部那個小個子上海男人,永遠聽不清我的普通話,總是説:儂哪能?儂港清爽,到地儂撒意思?我説:靠!爬向另一個窗户。這個窗户有長長的鵝黃絲絨窗簾,被風吹得在空中飄來蕩去,很是好看。我聞到紅棗湯的香味,我快活地伸出手撲向那個窗口。
醒來時老馬正端着我的紅棗湯唏噓不已,“敢情你找了個廚子?好好好,實在。”
我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革命果實被這個敗類一飲而盡。這些日子她也受累不少,而且沒我吃得好,除了在外面應酬只能吃食堂的工作餐。用她自己話説:“嘴裏要淡出鳥來。”
老馬精神一好就開始閒扯,我們一起回憶當年剛如大學的好時光,那時候我們乾淨得像一團棉花糖,柔軟甜美,可是現在……頂多算黑心棉。我忽然慚愧起來,老馬四下打量的眼光好象在提醒我什麼,那種眼光讓我很不舒服。
老馬強忍了半天終於按捺不住,“讓我見見他吧。”
“他……他出差了。”我有點結巴,猴子現在應該在忙着打理行裝,我不想讓他受打擾。
老馬很失望,我找出相冊給她,“那你看看他相片吧。”
我們沒有在一起的合影,都怕被熟人看到。但是我喜歡猴子的照片,他的臉一上鏡頭就變形得很厲害,扭曲地千奇百怪。但間或也有一兩張歪打正着取長補短的,實在好看得不得了。廣東人把好看的男孩子叫成靚仔,是的,不同於北人的陽剛、帥、酷,他的臉很姣,很靚,又不是女裏女氣……我不知道説什麼好……我一向不覺得自己好色,我認為自己只是對美麗的東西太敏感,就像猴子拼命收集那些古老的瓷器……天秤的守護女神是愛與美之神維納斯,那對美麗由衷的欣賞和折服據説是天秤座的本性,雖然我總覺得星象學是胡扯,但是這一點上我和它的解釋是吻合的。
老馬接過相冊,“你們現在本壘打完了吧?”
枕畔猶虛的女生愛拿別人的親密行為説事兒,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純潔,雖然要有不純潔的機會她們也未必會放過。老馬問這個倒沒什麼,我老實地回答:“三壘。”
老馬驚奇的眼神兒讓我很慚愧,畢竟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那麼久,我也不好説我們的目的只是蓋着棉被聊天,但是猴子每天只呆到十二點卻是不爭的事實。你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深夜對坐只是清談吧?我也很難想象,一直以來我習慣把談人生談理想視為某些變態分子對活塞運動的代名詞。這個概念被猴子打破了,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奇蹟,是這個骯髒的世界裏唯一清白乾淨的東西,他的靈魂一面烏黑一面純白,展示給我的是純白的一面,這很艱難,我為此愛他,一直愛到死。
別對我講大道理,你們誰是沒有罪的,就可以來砸我。
我近乎自虐地坦白説,“他看不上我。”
老馬哼了一聲,“你變了。”
門鈴狂響,衣冠不整的老馬聞聲立刻跳起來“別讓他進來!“
我帶上卧室的門站在門口問,“老方?是你嗎?”
“是我,我的通訊錄落在這裏了。”
我把門打開,他進來輕輕拍拍我的臉,“我馬上要走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有點落寞,強笑着,“記得帶手信回來。”
他有點失望似的,“你是想我還是想手信?”
“都想。”我説。
我們深深相擁。
“你這小狐狸,勢利鬼。”他在我耳邊説。
“你這老狐狸,撒謊精。”我回敬道,“你哪裏丟了什麼通訊錄?”
他笑起來,是的,成年男人就有這點好。一微笑,他便懂得了;一皺眉,他便呵護了。好比驚濤拍岸後的寧謐寬和,大浪淘沙過的遍礫皆金,一般年輕男孩哪裏是他們對手?
“早點回來”,我説,“記得到了給我打電話。”
“一定。”他低低地説,“一個人在家要乖,照顧好自己。”
“一定。”
他走了。
我突然記起剛和老馬説他出差了,很不自然,雖然我沒有信口開河,可是當面穿幫也實在難堪。
老馬直視着我,“就是他?”
“是他。”我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我知道猴子的分量。我是這麼沾沾自喜以至於忽略了老馬越來越陰沉的臉。
“啪”地一聲,老馬把影集摔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人家有老婆?”
“知道。”
“你知道你幹了些什麼?”老馬狂怒,“這是第三者插足你知不知道?”
我渾身一激靈,像迎面被潑了盆冷水,一直以來我們彼此保持默契,沉醉在温柔鄉中。兩情相悦處,大家心照不宣地一起忘記人間倫理綱常。偶爾想起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女人,我騙自己説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們倆感情失敗不是我的錯……所有能用的藉口被我用了個遍。
那層窗户紙終於被不相干的外人捅破。
我呆若木雞,動彈不得。
“我們不是……”
“你們不是什麼你們不是?”老馬連珠炮一樣,“我告訴你啊!自欺欺人的我見多了,能把自己哄到這份兒上的你還是頭一個!你腦袋讓門擠了是怎麼的?”
我臉唰一下紅了,我有點生氣,我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你可以不同意但你無權干涉。我惱着臉,“我找誰做男朋友是我的事。他老婆管不住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老馬啪地甩了我一耳光,“全天下都知道方語冰是靠他岳父起家的!他敢跟他老婆説個不字?”
我掙扎着轉過臉避開老馬的眼光,看架子上那隻鈞窯瓷瓶,雨過天青,鐵線銀鈎,不碎自裂。
“你怎麼知道?”我聽見自己的嗓音,低沉沙啞。
“我怎麼知道?你明天來和我一起上班!”老馬咣咣地拍桌子,“不是我不幫你,是你這事兒辦得有問題!我告你你要這麼下去一準兒後悔你信不信?你他媽的就一地道傻逼!”
我頭疼,萬針齊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