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及牆東柳,妾撲紅焰作飛蛾。
“什麼……我是誰?”龍白月乾笑着開口,背後驚出一身虛汗。
“我見過你,你叫龍白月!”賀凌雲沉吟了一會兒,語出驚人。
呵——龍白月倒抽一口冷氣,她再次盯着賀凌雲看了看,確定自己真的沒應酬過這個人。見鬼了,難道他父子二人太默契,連喝個花酒都能感同身受?
“龍白月?你説她叫龍白月?”紫眠和明窗塵打量一下龍白月,轉頭問賀凌雲,“你認識她嗎?”
“恩,”賀凌雲點點頭,“她是松江府的船妓。”
“啊?”這下子換龍白月吃驚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麼在這會兒被人翻了出來。
“松江府?”紫眠驚愕於事情的真相,“凌雲,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大概四年前吧,和朋友在松江府喝酒的時候見過她。”思及往事,賀凌雲更加狐疑的盯着龍白月。
“我……我不記得了。”她這次是真的不記得了,半點都不帶裝的。
“記得當時,我朋友意欲輕薄,你直接摔碎了一把鑲玉龍首琵琶,飛起的玉片把我朋友的門牙磕掉了兩顆,你可還記得?”賀凌雲提醒她,如此烈性的船妓讓他留了印象,今天方才有機會想起她。
這下她約莫回憶起來了!記得因為摔碎了昂貴的琵琶,後來被鴇母一頓好揍呢。印象裏,摔碎琵琶的那晚,是有一個年輕男子,抱着一臉是血的醉漢,吃驚的盯着她。只不過當時的賀凌雲比較年輕稚嫩,膚色要比現在白得多,龍白月如今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我……我都不記得了,我叫龍白月嗎?”她故作遲疑的嚅囁,索性把這段往事也撇乾淨。
“你……”賀凌雲還待追問,卻被明窗塵打斷。
“哎呀,總算知道姑娘的名字了,原來姑娘叫龍白月啊。”明窗塵只顧沒心眼的笑。
“她的出身……”賀凌雲見這師徒二人竟然如此平靜自然的接受龍白月的身份,愕然之餘,只得再提醒一次。
不是良家女子,就得注意她出現的目的了。這女人背景複雜,看來事情不簡單,賀凌雲作為過來人,不介意惡人做到底。
“如果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忘掉也好。”紫眠平靜的開口,他早就看出龍白月身骨輕薄,對於她是船妓出身,他倒不覺得太奇怪。
“是啊,出身這事,又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如今有機會不用回到過去,不也很好嗎?”明窗塵也幫着龍白月説話。
這下賀凌雲倒真成了惡人,他哭笑不得。真是對沒心沒肺的師徒,不懂得天下有陰謀二字嗎?總之龍白月上了紫眠的船,不管是巧合也罷陰謀也罷,這閒事他是管定了,説不定能有機會就此還了紫眠救他的人情。
他盯着龍白月,帶着她蹩到一邊,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開口:“別想讓我相信你失憶了,記得當年你春風得意的很呢,哪有半點身不由己的樣子。”
“啊,我的頭好疼……”龍白月手撐額角,頭歪在一邊,她斜眼睨着賀凌雲,以低到幾乎不可耳聞的聲音,冷不丁的開口,“似乎想起來,當時賀公子好象在丁憂吧?”
記得當年她指着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時候,有提到那醉漢身邊人,熱孝在身不知廉恥之類。
這可真是個大把柄!賀凌雲呆住了,他都快忘了,當年祖母去世,由於邊疆戰事吃緊,父親被朝廷奪情,是由他這個兒子去職前往老家松江府代為丁憂三年。他從小就沒見過祖母幾次,哪有深厚的感情,被朋友一攛掇,就忍不住跑出去喝花酒了,特意找的冷僻的船坊,才會碰上龍白月。
“你……算你狠!”賀凌雲大為光火,要是被人知道他守孝期間去花天酒地,他的老子估計要把賀府都給掀翻了。這女人毒得很,他還是小心應對為上。
另一邊明窗塵正陪着紫眠翻書,紫眠翻了半晌,緩緩開口:“凌雲,似乎解金蠶蠱毒還有另一個辦法……”
“哎?”賀凌雲回過頭來。
“我這裏有記載,金蠶忌貧家,如果可以辭官歸隱,散盡家財……”
“這怎麼可以!”賀凌雲和龍白月竟然異口同聲的叫起來。
“這,這毒也太陰毒了……”龍白月尷尬不已。
賀凌雲瞪了龍白月一眼,氣急敗壞的望向紫眠:“你少開玩笑了,要我做敗家子,不如死了算了。”
“這的確不是好辦法,”紫眠微微一笑,合上書卷,“特別是對你這種視家族榮耀如命的人來説。”
春日,相府簪花宴。
賀凌雲為了少喝酒,無奈的躲避到廳外花園裏。
“媽的,”他牢騷着,虐待身邊的芍藥花,一副牛嚼牡丹的架勢,“什麼時候輪到老子開始躲酒了!”
遠方水亭裏,傳來絲竹悠揚,有官妓執着牙板,嬌嫩的吟唱:“綠慘雙蛾不自持,只緣幽恨在新詩。郎心應似琴心怨,脈脈春情更泥誰……”
動人的唱腔將毛躁的賀凌雲安撫住,他望向聲音的來處,默默無語,心思彷彿也回到了那個永遠沒有冬天的地方。那裏一年四季,都是如今天這般,陽光温煦,春花燦爛。她的笑在那片春光裏,讓他忘了日月晨昏,竟渾不覺何時,那笑變得熱烈,毒辣,幾乎要了他的命啊……
“武翼大夫好雅興,竟躲在這裏聽曲。”
身後傳來帶笑的謔語,拉回了賀凌雲的神志,他回過身,看清了來人:“原來是壽安尉,見笑了。”
“我是出來躲酒的,遠遠的看見武翼大夫站在這裏,就過來瞧瞧,”壽安尉陸文潛笑着走到賀凌雲身邊,向水亭望去,他舒服的深吸一口氣,“啊,果然這裏有好風景。瞧那邊水亭裏,美人影影卓卓,離遠了看,是不是更覺得嫋娜動人?”
“嘿,我是粗人,可欣賞不來這一套,”賀凌雲笑着撇撇唇,“動心了,就只會掀了簾子衝進去吧。”
“哈哈哈,武翼大夫真有意思,”陸文潛被賀凌雲的大粗話惹笑,抱拳咳了一下,“那些可是官妓,豈是我們能輕易碰得的?”
“沒錯,看得碰不得,正撓着我的癢處。”賀凌雲挑眉,流星樣的眸子漾過一道惡劣的笑意。
“哈哈哈,武翼大夫難道不明白,這正是如斯佳人的妙處,”陸文潛興味盎然的笑,凝望着水亭那邊,“眉眼傳情、猜謎射覆、詩詞酬唱,更令人覺得意味深長啊。”
“壽安尉是雅人,早早中了進士,又是文名滿天下的安學士門生,那樣的場合,自然是如魚得水了。”賀凌雲有些瞧不慣他磨磨即即的文人腔調,敷衍着恭維了幾句。
“不敢不敢,我也甚少與官妓熱絡,那些女子,美則美矣,多是逢場作戲罷了,”陸文潛微笑着,聽得水亭換了曲子,調子恰是《少年遊》,他的神思瞬間飄離開去,不自禁的輕輕跟着吟唱,“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
一邊的賀凌雲忽然拂了拂他的肩。
“怎麼了?”陸文潛無端被他打斷,有些納悶的問。
“剛剛你的肩上停了只白蛾。”賀凌雲答他。
奇怪,仔細看又不見了,是他眼花了嗎?
陸文潛看看自己的肩:“是嗎?看來已經飛走了,謝謝啊。”
“沒什麼,我們進去吧,出來這許久,裏面的人該找了。”他竟然出現幻覺,難道金蠶蠱加深了?賀凌雲情緒懊喪,對眼前的良辰美景全沒了興致。
大廳裏依舊熱鬧非凡,眾人看見二人進廳,興高采烈的起鬨:“兩位文武新貴進門,真是好兆頭啊。”
“是啊,尤其是壽安尉,我們可是聽説了你在柳州的韻事,快把你的新詞唱一唱,如何?”主座上的宰相酒喝得臉通紅,肆意的拿陸文潛調笑。
“大人要聽曲,晚生豈敢不從。”陸文潛笑着一揖。
早有好事者安排好了絲竹,《秋蕊香》的調子響起來,陸文潛立在大廳中央,修長的身型好似臨風的玉樹。他緩緩朗聲吟唱:“簾幕疏疏風透,一線香飄金獸。朱欄倚遍黃昏後,廊上月華如晝。別離滋味濃如酒,著人瘦。此情不及牆東柳,春色年年依舊。”
一曲唱罷,滿堂喝彩。
“這闋詞做得妙絕,壽安尉真是少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宰相大聲讚歎,語畢掉臉吩咐左右,“着幾個丫頭取拂塵來,怎的廳裏竟有蛾子在飛,休得怠慢,叫我失了臉面!”
“廳裏有蛾,是祥瑞徵兆,大人不必太過認真啊。”在座眾人趨炎附勢。
只有賀凌雲和陸文潛,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這大清早的,賀公子怎的特意前來?”明窗塵高興的放下船板,他看見跟在賀凌雲身後左顧右盼的陸文潛,有些意外,“賀公子,這位是?”
“在下壽安尉陸焞。”陸文潛上前遞上名刺,“貿然拜訪紫眠大人,有事相詢。”
“哦,陸公子這邊請。”明窗塵恭敬的接過名刺,給他們讓道。
紫眠勉強起牀,有些頭疼。
“值完宿衞後回家,剛好碰上下朝的文潛。他説昨晚碰上怪事,我就帶他來你這裏了。”賀凌雲大咧咧的在紫眠卧榻上坐下,舒服的嘆口氣,有些疲倦,“我説,你什麼時候去上個早朝啊?成天這樣睡大覺,羨慕死人了。”
“我已經習慣稱病不朝了,一則起不來,二則,也好不礙某些人的眼。”紫眠滿不在乎的回答他,認真和陸文潛打招呼。
“昨日宴罷還家,晚間起興唱詞間,恰巧看了鏡子,鏡中肩上確有一隻白蛾,可是再仔細找,卻不見白蛾蹤跡,在下覺得事有蹊蹺。”陸文潛一邊説明情況,一邊接過龍白月遞來的茶水,謝過她。
“紫眠,你倒是幫文潛看看吧。”賀凌雲白了一眼站在一邊湊熱鬧的龍白月,龍白月也不睬他。
紫眠觀望了一下陸文潛的氣色,請陸文潛唱詞,其間倒是沒有白蛾出現。他取過沙盤替他扶乩。
乩筆在沙盤上緩緩寫出兩字:“蓼淑”
“身邊可有人事物,與此相關的?”紫眠問陸文潛。
陸文潛遲疑着開口:“沒有……只有一位相識,名叫楊念淑的,不知可有關聯。”
“楊念淑是誰?”賀凌雲好奇的問了一句。
“是我在柳州認識的官妓,與她有過酬唱,”陸文潛想了想,又開口,“説起來,看見白蛾時所唱的詞,倒都是為她而寫。”
官妓啊。真叫龍白月羨慕,能入編朝廷的樂籍,旱澇保收,真是想不來的美事,可惜她出身卑微,應徵不上啊。神遊方外間,瞥眼瞅見對面賀凌雲瞭然鄙視的眼神,把她氣個半死。
“她父親原先是個小官,由於瀆職,被罰沒家產流放西北,而她被編入樂籍。我初次見她,是在柳州太守的宴席上。”陸文潛陷入如煙的往事,帶了些惆悵,輕聲述説,“她剛入樂籍不久,應酬不來,與席間的氣氛格格不入,被人灌醉了,偷偷縮在角落裏。是我發現了她,‘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
“後來呢?”乳臭未乾的明窗塵喜歡聽故事,興奮的猜,“你們相愛了?!”
“呵呵,怎麼會相愛呢?規矩上不許的,‘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一切只能止於曖昧罷了,相思也是有的,‘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她真的是很美好的女子,纖弱、羞澀、美麗,但都是官場上的應酬罷了。”
規矩上不許,就不會相愛嗎?龍白月不以為然的抿抿唇。這個男人,大概春風得意慣了,不過真的很幼稚。
“那結果呢?”一直在一邊悶不吭聲的賀凌雲,終於開口問。
“結果……結果是‘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愁何’,”陸文潛笑着搖搖頭,“我贈她的詞,在當地唱紅了,她也紅起來,時時被點着出宴,我也沒多少機會見到她。”
“紅了,那她從此可就出頭了。”不管是民妓還是官妓,無法出頭都是最可怕的,龍白月信口説着,沒在意這個想法只有她這樣身份的人才會這麼想。
“出頭?那是她最怕的事,為此,她竟找到了我,”陸文潛無奈的憶着當時香銷紅泣的一幕幕,“她求我,幫她從良。”
“怎麼個幫法?”一直沮喪的明窗塵聞言,以為有轉機,精神起來,抬頭問。
“説起來,我的老師安學士,有段逸事。”陸文潛説給明窗塵聽,“老師做客潤州的時候,潤州許太守曾設宴款待,席間官妓鄭容、高瑩二人請我老師幫她們落籍從良。官妓想要從良,必須得到太守批准的,許太守送我老師人情,於是老師寫了首《減字木蘭花》——‘鄭莊好客,容我尊前先墮幘。落筆生風,籍籍聲名不負公。高山白早,瑩骨冰膚那解老,從此南徐,良夜清風月滿湖’。這是一首藏頭詞,每句的第一個字合起來,正是‘鄭容落籍,高瑩從良’。”
“這樣啊,有這樣的先例,所以那位楊姑娘也請你這樣幫她?”明窗塵點點頭,“那你去求太守了嗎?”
“沒有,我哪有那樣的本事。”陸文潛搖搖頭,“我只是官場的後輩,沒有那樣的面子,我的詞,只能讓她紅起來,卻絕沒有辦法讓她解脱。再説,我當時也快離開柳州了,沒的去討太守的人情做什麼,只怕會討一鼻子灰回來。”
“你還真窩囊啊,”賀凌雲皺着眉頭,忍不住牢騷起來,“沒本事好好照應她,當初招惹她做什麼?”
陸文潛被罵的有些怔忡,他吞吞吐吐着:“這個……席間的應酬唱和,文人墨客,哪一個不……”
“再明白不過了,你要逢場作戲的美妙感覺,可以,只管挑個老辣的陪你,”説話間,賀凌雲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龍白月,“那個楊念淑,初涉風月場,對你認真了唄。”
“認真……”陸文潛傻住,“她對我是認真的嗎……”
“廢話,她求你幫她,如果能從良,她還能往哪兒去,當然是跟着你了。”以前好歹也是個花花將軍,以身相許的陣仗他碰得多了,“那你呢,對她就只是要一份曖昧嗎?”
“我不知道……我不能幫她,不怕你們笑話,當時簡直是落荒而逃了,連最後一面也沒與她見,只是贈了首詞給她。”
“就是你昨天在大廳唱的那首《秋蕊香》?”切,人都跑了,還不忘迂腐文人的那一套,簡直呆瓜一個,賀凌雲沒忍心説他。
“是的……如今想來,我真是對不起她……”陸文潛低頭喃喃着,一直以來,他都把那些初遇的曖昧、相逢的痴纏、分別的心痛,視作理所當然,視作是自己能夠應付的來的高級消遣。以為風雲際會之後,自然也會煙消雲散。
怎料到會欠下情債?
“紫眠大人,請問,這些會和那白蛾有關係麼?”陸文潛抬頭問。
紫眠看着他脆弱又小心的求證神情,語氣平靜的開口:“還不能確定,需要過些時日再看。”
賀凌雲陪着陸文潛回去,紫眠他們在甲板上目送。
“不知道那白蛾,和那位姑娘可有關聯,”龍白月嘆口氣,“總歸都是叫人嘆息的故事啊。”
“那白蛾,是那姑娘的魂魄。”紫眠幽幽的開口。
“什麼?!”龍白月和明窗塵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那楊姑娘,已經死了嗎?”
“是的,因為自裁,而無法往生。”
“那你為什麼沒告訴陸公子?怕他傷心嗎?”
紫眠點點頭:“他是無心之過,如果知道了真相,怕是會傷心自責一輩子吧。我去作法超度那姑娘的亡魂,往後,讓他身邊不再有白蛾就是。”
“你不説,他遲早也要知道吧。”龍白月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希望他能過段日子才曉得,兩廂不要聯繫起來,也不至於太過難受了。”紫眠轉身回艙。
翌日,紫眠正欲策船往郊外太子行宮去。忽聽得岸上有人高呼。
“紫眠大人——紫眠大人——”陸文潛踉蹌着下馬,他看見船已遠去,飛快的衝進水裏。冰涼的湖水將陸文潛的腳凍抽筋,他跌進湖裏,灌了好些水之後,頭昏腦脹的爬起來,紫眠已經在他的身邊了。
他抓着紫眠的胳膊,用力將身子撐起來,又急又痛的哽咽着:“念淑她,她已經自盡了……你知道的,對不對……”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紫眠扶着他,聲音温煦如常,不見波瀾。
“我剛剛,接到柳州朋友的來信了……”陸文潛抬起頭,露出濕漉漉的頭髮下滿是水跡與淚痕的臉,他蒼白的嘴唇顫抖着,“昨天,我自問了許多次,到底對她是不是真的……當時,或許有應酬的成分在,她那般羞澀、美好,令我多情,我沒料到如此纖弱的她,最後竟然能像火焰一樣,熱烈的洶湧進我的生活……我膽怯了、怕了,當我抽身而退的時候,我明明知道她有多絕望。我騙自己,因為背離她而產生的所有心痛、內疚都能隨着時間平復,我騙自己能應付得來——那些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我沒想到負心,會讓她死……”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紫眠沒有再多做安慰。
許久之後,陸文潛平靜下來,他停止顫抖,終於自己站了起來。
“眉眼傳情、猜謎射覆、詩詞酬唱……我原先的想法都錯了……”陸文潛喃喃着,一字一頓,聲音破碎、冰涼,他的眼神暗淡而遙遠,“我這輩子……不會再作詞了。”
那誓言和着淚水,一起滴進湖裏,稠了一池的春水,從此濃得再也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