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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遇襲

龍白月被嚇得頓時清醒過來:“快逃啊。”

她剛坐起身,就被紫眠一把撲倒。紫眠的身子甫一壓住她,只聽見咚咚咚咚,一排竹箭貼着紫眠的背射進馬車,在車廂內壁上釘成密密的一排。

“這武器不對勁。”紫眠偏頭觀察釘在車廂裏的竹箭——每次可以連發七支箭,這種弩機連皇宮禁軍都沒有。

龍白月被紫眠壓得喘不過氣來,翻着白眼想往外面看個究竟,可車外嗖嗖的冷箭聲和士卒的慘叫不絕於耳,誰敢把腦袋探出車窗。

“怎麼辦?我們可逃得出去?”龍白月苦着臉悄悄在紫眠耳邊問。

她的吐息吹得紫眠臉頰一熱,他一怔,發現龍白月已經被自己壓得臉通紅,趕緊小心的撐起身子挪到一邊。紫眠側耳傾聽車外狀況,無奈的説着:“得等敵人走近我們才能找機會出去了,否則我們下車也躲不開箭雨。”

暗箭終於停止發射,原先一直躲在林子裏吶喊的人跳上山道,看着滿載的馬車興奮的大喊:“媽的,這下可發財了!”

躲在車下逃過暗箭的士卒這時候鑽出來,抽出兵刃和匪徒對抗。奈何兵力損失大半之後,面對不斷湧出的匪寇,也只能勉強負隅頑抗一陣子。

“是時候了,”紫眠猛然起身,抓住龍白月的手腕,“跟我來。”

龍白月一恍神,呆呆的被紫眠拽出車子,落地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坐在地上。滿地都是死傷的士兵,鮮血迅速染紅她的鞋面,龍白月腿一軟,卻被紫眠扯住:“如果你想吐,也要邊跑邊吐。”

他撿起一具屍體手中的劍,扯了龍白月就往林子裏跑。龍白月臉色慘白,但到底把翻江倒海的胃給按捺下來,發軟的腿跑了幾步也變得塌實了——她不能老拖他後腿。

“頭兒,車裏下來兩個!”一個眼尖的匪寇發現他們,舉起刀衝了上來。

“僧道不殺,抓活的!”土匪頭子遠遠的喊着,看見紫眠穿的道袍衣料不俗,眼裏賊光一閃。

一個匪寇橫刀攔截住他們,紫眠將龍白月護在身後,右手舉劍一敲,噹的一聲擊落匪寇手中的刀。他手腕一旋,挽出一朵劍花,將劍側滑上匪寇的肩膀,以劍身按着匪寇跪在地上,左手一閃,一張道符啪的一聲貼住匪寇額頭。

這道符把匪寇和紫眠都貼愣了。龍白月在一邊張口結舌結結巴巴的問:“你在幹嗎?”

糟糕,平時抓鬼抓慣了,貼符的動作已經變成本能了。實戰中的劍該怎麼使喚?——難道旋、拍之後,要用刺的?紫眠一怔,收起劍,飛起一腳照着匪寇貼着道符的門面踹過去,回手拽了龍白月就鑽進林子。

這邊土匪頭子劈開裝硝石的箱子,氣得哇哇大叫:“這就是軍師要我們搶的東西?什麼破玩意!”

一個小嘍羅在紫眠的馬車裏蒐羅一陣,激動的翻出一疊銀票:“媽媽呀!好多的錢!”

土匪頭子踹他一腳,搶過他另一隻手中握着的名刺瞅了一眼,向地上啐了口吐沫:“媽的,那個道士還是個京官!兄弟們聽着,抓活的!一定要抓住!”

闖進樹林的紫眠和龍白月手牽着手沒命的跑。一條毒蛇被紫眠踩了尾巴,嘶叫着扭身吐信要咬,牙還沒露出來,腦袋就被龍白月一腳踩扁。

兩人狂奔一陣,實在是跑不動了,便躲在一棵老槐樹後面喘氣。追兵暫時還沒有跟上來,紫眠俯身在地上摸索一陣,找了六顆石子。

“你做什麼?”龍白月氣喘吁吁的問他。

“雖然不能施法,但式佔應該沒問題。”紫眠將手中的石子扔在地上,專心致志的撥弄排列着。

往東是生門,應該可以逃出去。

他將石子收進袖子,起身又牽了龍白月:“往東走吧,應該不會有錯。”

龍白月手被紫眠牽着,心思一歪,竟有些因禍得福的竊喜,奈何腿腳被覆盆子之類的灌木劃破,疼得很,也容不得她多心遐想了。

“好象我們已經把那幫人甩掉了,對吧?”龍白月低聲問紫眠。

“或許吧,”紫眠沉吟,他一直按着天罡北斗之數在走,應該能甩掉不懂陣法的人,“不過還是別放鬆,即使沒有追兵,待在密林裏也不安全。”

“哦,”龍白月點點頭,想了一下,“你説那幫人是真土匪還是宰相的人?”

“宰相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得到消息採取行動,”除非他被人出賣,這念頭在紫眠腦中一閃而過,卻立刻被他否決掉,“那幫人步法混亂、三腳貓的武藝,一看就是外行出身,能得逞,無非靠剛開始的利器罷了。”

話説完紫眠卻迷惑了——那幫人使用的武器未免太過精良,尋常山野草寇,怎麼會掌握如此機巧的連發弩?

“啊,看不出來你還會劍法呢?”龍白月看不見紫眠沉思的臉,兀自高興的搭話。

“就是神壇上斬鬼那幾招,再多就不會了。”紫眠回想自己關鍵時刻竟然還從懷裏摸出道符來,就一臉的赧然。

“不過,還是很厲害啊……”龍白月感嘆。

感情還沒抒發完,她身前的紫眠竟然身子一倒,刷地一聲騰空翻飛起來,嚇得龍白月捂住眼睛狂叫。

“別叫,當心把追兵引來。”

龍白月耳邊響起紫眠無奈的聲音,她放開手,怔忡的看着紫眠倒吊的臉發呆。

“沒什麼,我踩到獵人設的環扣了。”作為一個平凡人待在樹林裏,果然危難重重啊。

“你要不要緊?”龍白月看紫眠臉色難看,擔心的問。

“沒什麼,就是有點頭昏腦脹的。”紫眠無奈的翻着眼睛觀察地面,他現在可以與龍白月平視,這吊得可夠高的。

倒吊着令紫眠頭昏胸悶,連説話都嗓子疼,非得儘快下來不可。他無計可施的和龍白月打商量:“如果我割斷繩子,你能不能接着我一點?”

“好好好。”龍白月慌忙點頭,伸出手護住紫眠。

紫眠腰上用勁,試着把身體提起來,卻吃力無比——平時師父給的導引圖,他嫌棄又是學猴子又是學狗熊的,一直不肯認真練,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深吸口氣,如是努力再三,劍尖總算絞住了繩索,用力一劃,整個人頓時失重倒栽下來,倒栽葱的姿勢卻在半空中改變,紫眠整個人平躺着跌落在地——原來他落下時頭被龍白月摟在了懷裏。

紫眠鬆了一口氣,卻察覺龍白月在發抖。

“我沒事。”他勉強笑笑,覺得腰都快斷了——沒有道法,他果然算不上合格的男人吧。

“不能再盲走了,”龍白月假裝用袖子擦汗,把不爭氣的眼淚偷偷抹掉,“還往東走嗎?”

是啊,還往東走嗎?紫眠愣住了——他的式佔,會不會是錯的?

那時候他有沒有平心靜氣的占卜?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龍白月跪坐在地上,看着懷裏的紫眠目光黯淡,心中忽然一動:“往東走吧,準不會錯。”

……你説的我就信……

——憑什麼他説的她就要信?就基於信任二字,即使他是昏庸的笨蛋也無妨?

紫眠心中一緊,微微笑起來:“好。”

龍白月將紫眠扶起來,兩人互相攙扶着一路往東走,一直走到薄暮時分。

路卻斷了。

一川流水,對岸卻是絕壁。這條路果然是錯的嗎?紫眠有些泄氣的看着腳邊潺潺流水。

這時候龍白月卻扯扯他的袖子,往水流下游十幾米的地方一指:“你看,或許不是絕路。”

紫眠順着龍白月的手指望去,驚呆了——下游十幾米的地方,一架龐大的水車從十幾丈高的斷崖上架下來,被水力驅動着運轉,層層疊疊的木屜輪流浸進水裏,緩緩引水上山。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用這個水車上到懸崖上去?”龍白月的想法令紫眠歎為觀止——這流水並不急,水車都只敢用淺淺的木屜擔少量的水上山,憑空加上兩個人的分量,不怕水車中途故障將他二人懸在半空中?

龍白月皺着眉頭,有些灰心的咬住唇:“不可行嗎?”

紫眠一凜,慢慢換了神色,笑着看她:“試試看吧。”

試試看吧——她説的他就信。

紫眠將長袖摺好,試着踩下水,他站穩了就向龍白月伸出手去:“來,我揹你渡河。”

她的水性的確夠爛,這龍白月也清楚,可她還是擔心得雙眉緊鎖,很是猶豫。

“快點,”紫眠站在水裏催她,頓了頓,低聲説着,“相信我。”

傻瓜,不是不相信你,是心疼你呀……

龍白月咬着牙,下定了決心毅然踩進水裏。水面剛過紫眠的腰,卻快齊了她的胸了,她腳下打滑,還好紫眠牽着她的手,引她攀住自己的肩。

“走了。”紫眠感覺龍白月已經抓牢自己,靈活的往水裏一沉。

天哪,他是一條魚嗎?龍白月覺得紫眠滑得幾乎讓她抓不住,慌忙摟緊他。

“拜託,我不是一條魚,”潛了一會兒紫眠的頭露出水面,咳了一下,“你放鬆些,別拿胳膊箍着我脖子,不然我要被你壓進水裏了。”

“哦,對不起。”龍白月趕忙調整自己的姿勢。

“我的頭髮刺進眼睛裏了,幫我一下。”紫眠一邊遊一邊對趴在他背後怔忡的龍白月説。

“哦。”龍白月慌忙探手向前,摸着紫眠額頭,替他撥開碎髮。

這樣親密體貼的動作讓龍白月的心忍不住發顫,想到相濡以沫這個詞——真是叫人心醉的詞,可這詞的下一句是什麼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他想要哪個,她不敢問他。

紫眠順着水流鳧水,慢慢靠近運轉的水車。水車機械的響聲越來越大,把龍白月嚇住了。她遠遠的覺得這水車跟玩具似的,等靠近了才發現它簡直是怪獸——空的木屜嘭嘭砸進水裏,沉入看不見的深處,再一層層的浮出水面,像鴨嘴似的兜了一嘴的水就往上跑,還發出可怕的吱呀怪叫聲。

水車濺起的水花打在龍白月臉上,讓她眼睛都睜不開,她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鹵莽。這時候紫眠卻猛地抓住一層木屜,喊了一聲:“憋住氣,抓緊我。”

他們忽然沒頂,被水車帶着往河水的深處去,巨大的浮力拉扯着他們,水壓擠得胸腔一片悶疼。龍白月臉貼住紫眠的背,痛苦的忍耐着,十指指甲忍不住緊緊摳進紫眠的肩。

水車舀了水,終於浮出水面開始攀緣懸崖,木屜上還掛着紫眠和龍白月。紫眠看木屜已經放穩,鬆了一口氣,腳踩着下層木屜,手握牢固定木屜的木杆。

“紫眠,你説這水車會不會不結實?”龍白月在他耳後哆嗦着問。

“你現在才開始擔心啊?”紫眠無奈的嗤笑她,向上望望,只盼趕快到達懸崖頂端。

偏偏水車哼哧哼哧走得慢的很,哪有剛剛舀水時的兇猛。不過好在這水車倒真的結實,平白馱了兩個人,也沒有發生異常。十幾丈高的懸崖並不是很長的路程,片刻後,水車就帶着紫眠和龍白月攀到崖頂。

紫眠把握好時機跳下水車,把龍白月放下。兩人站穩腳跟,抬頭一看,卻頓時愣住了。

只見山崖上,水車將水送上一個亭子的頂,便傾倒下來。水順着亭子頂上傘骨一樣散開的凹槽流下來,細密的凹槽讓落下的水流像水晶簾一樣籠住亭子。亭裏隱約有個人影,正席地趴在涼簟上,愜意的哼着小曲。

“這是傳説在後蜀皇宮才有的水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紫眠心裏隱隱升上不安。

這座山,到底藏了怎樣的龍虎?

亭子裏的人發現了他們,嘻嘻一笑,靈活的起身跳出水簾。那小小的人兒伶俐的落在他們面前,穿着短褂,褲腳散着,綁着高高的馬尾辮。

這個打扮是男孩子的,可龍白月和紫眠都一眼認出了“他”是個女兒家——龍白月是職業使然,見多識廣;而對紫眠來説,男女的乾坤二氣簡直像寫成了大字貼在每個人臉上,怎可能瞞過道家法眼。

那丫頭手裏抱着個枕頭一樣大小的竹筒,也笑嘻嘻的打量着紫眠他們,靈動的雙眼顧盼神飛。就在龍白月慶幸碰到了和善人家,想開口求助的時候,那丫頭忽然回身高喊:“李剛——你説的是一個道士和一個女人吧?”

紫眠和龍白月呆住。

那丫頭回過頭來,詭異的咧開小嘴,將抱在懷裏的竹筒對準他們,拉動機關。

——竹筒裏一道白光飛出,一張巨大的羅網猛然張開,籠住了紫眠和龍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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