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春節,邵伊敏先送走爺爺奶奶和叔叔,然後買到返校的車票,向父母分別辭行,獨自返回學校。她是行動派,馬上上網查資料,對留學初步有了概念,就開始制訂自己的計劃。
過了兩天,邵伊敏在宿舍接到孫詠芝的電話。她説話有些遲疑:“小邵,我和樂清樂平的父親基本達成了協議,準備近期去辦離婚手續。我正在辦理移民,準備帶兩個孩子去加拿大,讓他們換個環境讀書。”
邵伊敏沒想到會聽到她講家事,可是也大概有數了:“如果孫姐不需要我再給他們上課了,請儘管説。”
“兩個孩子都很喜歡你,移民辦下來需要時間,我本來很希望你繼續輔導他們,不過他們現在最迫切的是加強語言學習,我給他們找了英語老師。”
孫詠芝有點兒為難地説。
邵伊敏笑道:“孫姐,我能理解的,沒關係。”
“不過我真的不想突然斷了你勤工儉學的收入,我跟我一個朋友介紹了你的情況。她女兒今年讀高二,也想請家教,想跟你約個時間去試講一下,我先徵求你的意見,看你有沒有興趣。”
按邵伊敏的安排,她這學期的時間應該很緊張,不適合再接家教,可是現在一口回絕孫詠芝,她覺得未免對不住對方的好意:“可以啊,孫姐,你讓她給我打電話約時間好了。”
“那就好,”孫詠芝如釋重負,“另外,不要覺得我八婆,我實在是很喜歡你,所以才不怕冒昧地講,離蘇哲遠一點兒。我知道蘇哲對女孩子的吸引力,但他確實不適合給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子當男朋友。”
“我和他沒交情的,孫姐,那天只是下樓碰到。”邵伊敏只好撇清自己,想着這話雖然不算完全誠實,但也算是比較好的交代了。
吃完飯,邵伊敏回宿舍午休,剛躺上牀,羅音立在她鋪前拍她,遞給她一份報紙。她接過來一看,是本地報紙的副刊,滿版的散文。邵伊敏問:
“你發表文章了嗎?哪篇?”
“哎,我的名字現在倒也上了報紙,全是跟着記者混的‘本報實習生’。喏,你看這個。”
羅音指的是一篇署名“莫非”的文章,題為《寂寞的顏色》,內容是在喧囂的城市深夜靜思享受孤獨,聽雪花飄落的聲音,外加品味一種隱約的相思云云。邵伊敏一目十行掃完,只能乾巴巴地評論:“嗯,挺好。”
羅音笑:“你不知道莫非是趙啓智的筆名?”
她確實不知道,至少趙啓智從來沒主動跟她説起過。她再看一眼文章,還是講不出新的評價:“很好。”將報紙還給羅音。
“唉,怕了你了,你沒把這文裏的相思和自己聯繫起來嗎?”
邵伊敏被看文章催來的一點兒睡意頓時給嚇沒了,瞪大眼睛看着羅音。
羅音暗爽,想這人可算有點兒正常的表情了。可是一轉眼,邵伊敏笑了:
“你可真能聯想。”
羅音被她打敗了:“我服了你,中午我碰到啓智兄,他讓我把這個給你的。”她把報紙拍給邵伊敏,表情分明是覺得趙啓智這番俏媚眼算是給瞎子看了。
邵伊敏只好説:“謝謝你,羅音。”
她把文章從頭到尾再看一次,除了兩地下雪這一點似乎勉強與自己有點兒關係,她還是沒能聯想到其他。如此含蓄而文藝腔的表達讓她不知説什麼好,正常的反應好像應該是感動,可是實在調動不起感動的情緒,也只能把報紙摺好放到枕邊,繼續午休。
羅音躺到牀上,心裏默唸“多情卻被無情惱”。
她倒沒那麼多義憤為趙啓智抱不平,只是實在有點兒犯愁,自己該怎麼和韓偉國保持距離。沒錯,他對她很好,為了追她甚至不顧家裏想讓他回南方老家的要求,投考理工大的研究生。她有點兒感動,可就是對他完全沒戀愛的感覺。
在這個意義上,她覺得自己跟邵伊敏好像同樣無情,可是再看一眼已經平靜安睡的邵伊敏,不得不承認,她的“無情”到底還是有些不忍韓偉國付出的“多情”,只能説是“無情也被多情惱”了,比不上邵伊敏那樣完全心無掛礙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