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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邵伊敏沒買手機,她的生活實在太規律,在固定的時間打宿舍電話肯定就能找到她,而且父母給的生活費並不寬裕,用不着給自己找個負擔。但樂清把一部手機交到她手裏時,她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下來。

“小叔叔前天去香港開會了,下星期三回,臨走叫我把這個給你,請你開機給他打電話,號碼已經存了。”樂清喝着可樂,笑嘻嘻地説,“你的號碼我記下來了,下次不用再叫你們宿舍那個説話好嗲的姐姐留話給你了。”

出了商場,送樂清上了回家的公交車,邵伊敏看下時間,快五點半了。

她打開手機,果然裏面只存了一個號碼,撥過去,蘇哲很快接聽了。

“遊戲時間結束了嗎?”

“嗯。”她一向打電話都只講必須講的話,一時不知道説什麼好了。

“我現在在中環,天氣好悶,往來都是陌生面孔,匆匆擦身而過。接到你的電話,很開心。”蘇哲的聲音在電話裏穩定而温和,比當面説話竟顯得誠懇許多。

邵伊敏正走上過街天橋,她看自己身邊,一樣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我正打算回學校。”

“我很想你,伊敏。”

她停下腳步,伏在天橋欄杆上,下方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一片喧譁中,她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走遠,只留了這個聲音直直鑽進了耳內,她良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説:“我也想你。”

掛了電話,她待在原地看向遠方,眼前是一片車流滾滾無盡延伸。

她只對爺爺奶奶產生過想念的情緒,而且從來沒有用言語直接表達出來的習慣。爺爺奶奶也都是感情含蓄的人,打來電話只會抓緊時間絮絮問她的生活情況,她知道若一説想他們,恐怕他們會被招出眼淚來。

現在竟然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對着一個才開機的電話,向千里以外的某個人説出了想念,她一時有點兒恍惚。想念?她並不跟自己摳字眼,應該算是想念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背單詞、做真題訓練的間隙,邵伊敏會有個短暫的出神,然後再命令自己收攝迴心神重新專注。她不知道,她那個小小的出神落在同在自習室的趙啓智眼裏,讓他多麼迷惑。趙啓智從來不缺乏細緻的觀察力,他知道有人擾亂了那個平靜無波的心,而這個人不是他。

他研究生選讀了新聞學,固然是放棄了文學方面的野心,但文學已經成了他的愛好和習慣,他情不自禁地品味着心裏的惆悵,放大着自己的情緒,再用文字將情緒具體化並定格下來。

不同於宋黎他們一味地叫好,羅音看到社刊上趙啓智的新作時吃了一驚,斜睨他一眼,半晌不作聲。趙啓智有點兒心虛,可是又隱隱有點兒得意,只想有感而發和無病呻吟果然是兩個概念,而羅音,簡直就是知音人了。

羅音的確讀出了趙啓智的弦外之意,也有點兒被觸動了。她剛剛和韓偉國分手,儘管參考了邵伊敏的説辭,這還是一個足夠糟糕的分手,韓偉國根本沒理會所謂“以後還是朋友”的説辭,只説“你覺得可能嗎?”,然後掉頭而去。

她躺在牀上發呆。江小琳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只是有氣無力搖頭。弄清楚原因後,陳媛媛和劉潔都笑了:“哎,你甩了人家,是人家失戀了比較可憐,你何必躺在這兒裝死。”

羅音無言以對。

李思碧則撇下嘴:“笨哪,你又沒新的目標,幹嗎急着分手?”

饒是滿腹心事,羅音也被逗樂了:“這也能騎馬找馬呀?對別人太不尊重了吧。”

“對男人最大的尊重就是接受他的愛。”李思碧有很多説出來擲地有聲的理論,“你以為你一句‘沒感覺’就打發了人家算是尊重嗎?他也不會領你的情,只會想居然寧可荒着沒男友也不願要他,多大的侮辱啊。”

羅音大汗:“他不會真這麼想吧,也太能發揮了。”

“是你瞭解男人還是我瞭解男人?”

羅音只好認輸,可是畢竟不甘心:“如果他這麼幼稚,那我怎麼做都會是錯,也沒什麼好説的了。”

“其實男人根本都是幼稚的動物。”李思碧打個呵欠,下了結論。

其他人基本上只見識過男生,還來不及見識男人,當然也沒法兒反駁。

羅音沒有為這事長久煩惱的心思,可是半靠在牀上,又看一遍趙啓智的文章,還是不能不起感慨,為什麼人家將一點兒戀情結束得這麼惆悵美好?

她想,是趙啓智比韓偉國來得成熟嗎?好像也不見得。正好邵伊敏拎着她那個重重的書包走進來,將書理幾本出來放好,手撫着書包,帶點兒倦意地看向窗外。羅音知道從她那個角度看出去,不過就是對面一幢宿舍罷了,可是邵伊敏的面孔顯得含義萬千,彷彿看到的是某個神秘不可測的風景。不過轉眼間,她恢復了行動,將書包放回原位,拎開水瓶去了水房。

羅音丟開社刊,頭一次認真琢磨起自己的室友來。她這才意識到,邵伊敏並沒有因為拒絕趙啓智而弄得彼此反目,還讓他平添了點兒因為得不到的愛帶來的滄桑氣質,弄得宋黎看他的眼神越發痴了,可絕對不是因為“我們以後還是朋友”這樣的廢話。

從大一開始,數學系追伊敏的人雖然不多,但一直也沒斷,可是她總能禮貌又堅決地拒絕,沒給別人一點兒想象空間,也沒讓任何人下不了台,似乎不大像李思碧説的“冷感”就能達到這效果,這一點自己大概是怎麼學也學不到了,得算一種天生的才能吧。

要説調動男生的情緒,李思碧應該算是當然的高手了。同寢室快三年了,羅音不止一次親眼見過她以退為進欲去還留,把一干追求者弄得牽腸掛肚、不能自拔。看到那個過程,的確會對某些雄性生物的智商起一點兒優越感。羅音一向寬容,不介意看好戲在眼前上演,但從來沒想過用這一套對付某個男生。相比起來,如果可能做到的話,她當然更願意像邵伊敏那樣處理分手。

邵伊敏並不知道室友會起琢磨自己的念頭。通常情況下,她都是洗漱完畢,然後換上睡衣,躺到牀上再戴上耳機聽一下英語聽力練習,靜待熄燈後的卧談會結束再睡覺。可是今天她有點兒心神不寧,立在牀邊脱了外套,調到振動的手機在口袋裏彈動起來。她馬上重新穿好衣服、鞋子,快步走出宿舍,才拿出手機接聽。

“我回來了,現在在東門這邊等你。”

她疾步走向東門,腦袋裏還是閃過一個念頭:這樣的一晌貪歡,如果一定有代價要付,那麼好吧,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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