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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始皇之巢

北方羣山,風雪無邊。

為了遠離人羣,蘇藥隨意吃了個傳送卷軸,剛巧就來到了人間大陸的北方。

走在茫茫雪山深處,不知是不是因為拿着雪神傘的關係,小瑪麗在風雪中的視野依舊廣闊清晰,而不像當初來時,幾步外就被風雪遮擋得看不清楚。

大雪紛紛揚揚。

走了幾步,她現自己不但有了清晰的視野,連腳下的路都安安靜靜鋪開去,當初來時,這窮山惡水的荒蕪之處,明明如每一個龐大迷宮裏設定那般時刻變換着道路,把擅闖的玩家折磨到崩潰。

雪山之主,福利還真不少。

想着,蘇藥心頭又是一陣難過,這無邊的風景啊,自拿到雪神傘後,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本以為歲月綿長,日後有的是時間和他一起遊蕩人間,時不時來場劫富濟貧,時不時來場扮豬吃虎,時不時來場擂台pk,或者也學洛子商坐在相思樓頭裝備,然後再收幾個徒弟,養幾個門客,經營一方土地,此生逍遙夫妻……

可是,這些奢望,從此也只能在電視劇裏看到了吧,死神,他到底只願一個人去面對。

眼淚不知道在鍵盤上掉落了多少,蘇藥早就不去想它們還能不能流回鼻孔裏,手持紙傘,走在曾經的回憶裏,那一幕幕的歡樂過往真的能沖淡心中的難受嗎?是誰説只要你願意,一天的快樂就是一輩子的?沒有你的人間,這一輩子又要怎麼去走?

小瑪麗漫無目的地走在大雪中,萬籟俱寂的荒蕪世界,冰封了多少歷史的殘存痕跡。

不知不覺,眼前豁然開闊,她竟然來到了當初埋葬上古卷軸的地方,曾有名喚《雪女的回憶》的任務卷軸惹得多少人痴狂反目,十七個祭品玩家的冰雕還可憐地豎立着,可是也只有她這位雪山之主能一路無阻地來到這裏了吧,自從雪神傘出世後,那不死心的紀滄海派過無數支精鋭隊伍前來尋找,卻再也沒有結果,斗轉星移,大陸變遷,荒蕪與人世永隔——曾經的戰鬥和熱血歷歷在目啊,如今卻只剩下淒涼的墓地,這埋葬了過往的地方……

「在千年雪山深處,有雪女的墳墓,她被活埋時伸出土地的雙手之下,有二十個她灑過鮮血的地方,它們永遠存在那裏,就好像隔世的詛咒,陽光再無法照見大地的陰霾,千年的積雪覆蓋了看不見的過往……」

蘇藥依舊記得卷軸上的描述……可是……

等等。

好像腦子裏哪根弦被彈了一下,蘇藥忽然間手腳冰涼,劇情……劇情……這劇情不對啊!

她清楚的記憶裏,在雪女劇情的最後,多管閒事的散仙不是被打敗了嗎,之後雪女把神器送給玩家,happyending了……可是……可是……為什麼雪女又是被葬在這裏了?

親眼所見,面前荒涼的大雪墳墓裏,十塊蒼白的石頭以一種奇怪的姿態直刺天空,高高的,在千萬年歷史中也不甘嚥下的悽楚。

原本她和秦川都想到了這是大雪墳墓裏的十根手指枯骨,卷軸上的描述更證實了他們的猜想,只是當時拿到神器的喜悦,讓他們徹底忘記了兩個根本是矛盾的結局。

劇情的結局之後,到底還有什麼?

混亂、激動、淒涼、各種複雜情緒充斥在蘇藥的心裏,她第一次打開了雪山之主專屬的控制面板,點擊了「回到過去」選項,再選中了小瑪麗的人物,瞬間千年時光向身後飛逝而去,世界天旋地轉,逐漸被滿目蒼黃的色調所覆蓋,這是她拿到雪神傘後,第一次利用神器之力回到上古世界。

雙腳落地時,小瑪麗還沒移動,劇情動畫就主動觸了。

曾經被血洗的日暮村裏,依舊是斷垣殘壁,而雪女站在夕陽和風雪交界的一種奇異天氣裏,雙掌合十跪地,雙唇喃喃,不知在唸着什麼。

蘇藥直覺那是一種祈禱儀式,可是她人在動畫裏,只能以旁觀者的強制角度看着命運的演變,音箱裏放着幽幽茫茫的歌謠,恍似陶壎淒滄綿長。

是啊,雪女曾殺戮,曾憎恨,曾要毀滅一切,可最後給人類的雪神傘,卻代表了牧師一脈的救贖,沒有仇恨,沒有悲傷,甚至沒有攻擊相關的屬性,全部的,都是讓人穿越時光來快提升等級。

她到底還是原諒了人世間麼?

音樂起承,劇情動畫裏,一個紅紅眸、面容俊美的高大男子,從虛空裏現出身形。

男子的五官如濃墨重彩有一種深刻卻讓人不敢直視的美,身上更有一股睥睨天地的威嚴氣勢,如果蘇藥做過遊戲主劇情的任務,必會現這傢伙就是上古諸神中,最讓玩家痛恨的神主「羲無常」,論壇上多少同人小説裏,這貨無一不是被悽慘蹂躪爆菊泄憤的下場。

可惜蘇藥兩個帳號,都沒有去碰過劇情任務,自然也不知這遊戲原著劇情裏,羲無常是個怎樣可惡的存在。

視野拉近,動畫裏的小瑪麗走過去,站在近距離的半堵牆後好奇打量,屏幕上開始浮現雪女和羲無常的對話。

羲無常玩味而笑,言帶諷刺:“我早聞人間有雪女逆天,一見果不同凡響,哈哈,好一個連雪山神明都敢殺死的女人,你啊,倒不如隨我去天上界罷!”

“天上界再好,也不抵人間絕色。”雪女淡淡一句,接着低頭繼續祈禱,不再看他。

火紅的長在羲無常背後因大笑而四散張揚:“這麼説,你卻選擇了最愚蠢的人類?還想再把自己葬送一次嗎?”

雪女垂眸:“不是葬送,是救贖。”

“你已被人類害成現在不人不鬼的模樣了,哈哈……哈哈哈……你竟然還相信着……”

羲無常大笑起來,雪女抬手就是一招法術轟去,蘇藥熟悉,那是雪女的技能中起手度最快的「玄霜之刃」,打在人身上那是秒殺,就算皮厚扛過了,也起碼被霜刃凍住全身,十多秒不得動彈。

可是,這一招打在羲無常這個天界神祗身上,竟然徑直穿了過去,就好像他的身體壓根就是一團空氣——他居然不痛不癢地繼續開口諷刺着:“別忘了,你曾經也是人類……哈哈,蠢貨……你以為孤注一擲地救他們,他們會感激你嗎……”

雪女更多的法術放過去,都穿過了神祗的身體,他站在那裏,毫髮無傷。

“沒用的。”紅的男人放聲大笑,“這只是我在人間的一個投影,我不能對你怎樣,你也不能對我怎樣,哈哈,我的真身在九天之上的世界裏,可惜你們這些愚蠢人類幾萬年了也沒有學會飛行,你們啊,矇昧了心眼,又怎能領會這世界真正的精彩啊……哈哈……哈哈哈哈……人類就永遠地蠢下去了吧……可惜這人間大陸……”

羲無常的投影大笑着逐漸消失後,雪女的祈禱終於完成,數不清的金色光柱從天而降,洗禮了一片殘破的日暮村。

人間牧師曾有絕技「神明之眼」,本是當之無愧人間十二大職業幾百種技能裏最為華美壯麗的,然而和眼前這種真正虔誠祈禱出來的力量一比,就顯得不值一提了,上古雪原的日暮村中,此刻方圓十里皆是足以閃瞎狗眼的金色,一道道巨塔般粗壯的光柱在落地時再次膨脹變大,燦爛到奪目的金色光芒以雪女所跪之處為中心,一柱接着一柱四散放出,原本漫天的暴風雪被金色強光照射後,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房屋從倒塌到復原,村民從慘死到復活,枯萎的大地上,時間在普照下緩緩倒流,動畫中的小瑪麗,仰頭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紙傘,四十八骨的傘面,也在倒流的時光中變成了雪白的模樣,彷彿曾經的殷紅點點,不過是夢境一場。

這時越來越多的村民抄了傢伙向雪女圍去。

雪女跪在地上,依舊閉目祈禱,精神的力量攪動了天地間時間的秩序,所有的森林、樹木、曾被她毀滅的一切,都在緩慢地復甦起來,遙遠的風中傳來不知名的嘆息,無數的鮮血混着一團團晶瑩的法力,從她身體裏不要本錢地出來,這便是攪動時間秩序的代價。

回到過去,雪女亦是凡人。

當村落的繁華回到從前,雪女卻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她的睫毛上有抖落的雪花,她睜開眼,面前是曾經被她殺死過一次的未婚夫。

雪女望着他,虛弱地笑了一下。

可是男人沒有去扶她,甚至嚇得後退了幾步,人羣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妖怪啊——”,頃刻間所有的鋤頭、扁擔、斧頭……村民們手中的武器全部向倒地的雪女招呼過去——

當動畫裏的小瑪麗從牆後飛奔而出,雪女已經被恐懼的人們圍在中間看不見了,少女哭喊着衝上去拼命,卻怎麼也擠不進壯漢們的包圍圈,一個壯漢掄起木棍,就地一掃,身為牧師職業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女就被掄出十米開外,倒地不起。

動畫以一種殘忍的劇情播放着,每一個角色都在命運翻雲覆雨的大手中,蘇藥在顯示器外看着,她恨不得操起鍵盤把那幫傻逼殺個乾淨啊!可是她在動畫裏,遊戲默認了牧師的脆弱,也默認了劇情的不可更改,蘇藥不能操作不能控制,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被恐懼和瘋狂支配的人類,把好心救回他們而法力盡失的雪女,活生生埋在了大地之下。

她最後伸出土地的,是蒼白到哭也哭不出來的一雙手。

歷史復又前行,人世間滄海桑田,後來村落也遷徙了,星河斗轉,陸地演變,時光蒼蒼茫茫,天地間只剩大雪依舊,小瑪麗赤足站在荒蕪的大地上,無人陪伴,無人知會,身邊空空蕩蕩,唯有滿眼蒼黃。

這便是……原諒換來的結局麼?

如果明知這結局,雪女,你還會選擇原諒和救贖嗎?

動畫終於結束,雪山之主的控制面板裏一些原本灰色的按鈕也激活了,這意味着任務全部的完成,她真正成為了這一方大地的控制者,可是,這樣的圓滿,為什麼一點也不快樂?

世界頻道上的人們還在感慨着二十萬大軍全部覆滅的悲劇,然而隔了千年時光再回望,沒有人看得見白衣紅綾的小瑪麗,彷彿兩段人生從此錯開,不老不死只是一個笑話。

王神木啊……

蘇藥望着屏幕,空嘆一口氣,這坑爹的傢伙,在劇情最後也不忘來個諷刺,他的腦子裏,到底裝着多大的世界呵。

晃了晃腦袋,蘇藥退出遊戲,刪掉客户端,關機躺在牀上。

紅藥堂的帳號她自殺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小瑪麗,她和秦川最後的回憶,到底是捨不得毀了,那麼,就讓故事留在那裏吧,留在世人永遠到達不了的時光另一端,留在所有年少的青春的混亂的終點,眼淚擦乾後,陽光依然會從天際升起。

一覺睡到天亮,蘇藥起牀,梳洗,打扮,出門上班,朝九晚五,新工作踏實也穩定,上司青睞她,同事喜歡她,日子一天天地平靜過去,總有一天能磨平傷痛和記憶,陳忘也爭氣了,帶領着盜賊團把海外長生島擴充了數倍,天生的海盜資源、礦脈優勢,讓他們在海上成了一方霸主,原本默認把整片黃昏海納入自己國土中的紀滄海,出兵圍剿了長生島幾次,都吃癟歸來,便也拿這羣割他肉的盜賊沒有辦法,再後來,長生島在陳忘等人的帶領下,赫然成了海上大國,與葬送了二十萬大軍後元氣大傷的燕夏兩國分庭抗禮。

陳忘看着榜單上的國家總實力排名,高興地打電話給蘇藥:“藥姐,今天長生島終於和他們排到並列第一了,哈哈,其實原本沒那麼容易的,只是夏國沒了你這個國師,燕國沒了洛子商這個軍師,就好像獅子老虎的爪子被砍掉了,剩下一羣人民幣堆起來的傻逼,再也對我們構不成威脅,而且小丁這混蛋,嚷着要當國師,幹了一陣,表現還挺有你當年風範的,他可得瑟了哈,哎呀藥姐,現在長生島太繁華了,海龍大船建了三艘,下個月再整合一下資源,可以升級到終極海神船了,耐久度比得上天涯城城牆,那就真是橫行大海,神擋殺神了,那羣瘋子,還説等海神船造出來後,就揚帆啓航去尋找神器呢,幸好現在國庫充實,支援他們也不吃緊,説不定運氣好了,真的能踩到狗屎運,哈哈,藥姐,你……”説了一堆,陳忘最後説,“你真的不回來看看嗎?”

蘇藥坐在落地窗下午後的陽光中,只是微笑着對着手機叮囑:“去深海記得避開黑色漩渦。”然後,掛斷了電話,這羣成長起來的孩子,如今已經足以讓她放心了吧。

王神木坐在蘇藥對面,在蘇藥接起電話的那一刻,眉頭就已經擰起來了。

他——看到了什麼?!

當時讓技術部查到長生殿最後登陸的IP所指向的確切地址,他趕去時已經人去座空,這些天來,王神木不放棄地試圖在互聯網上找出秦川更多的信息,他知道,那傢伙遊戲是不會回去了,但論壇不一定不會上,長生殿一定還惦記着紅藥堂,必定會上論壇看看她的最新情況,看她有沒有被連累,有沒有過得幸福一點……越是決絕的離去,越是難熬和難捨啊。

王神木在這個午後慣例地刷着論壇,在層出不窮的對秦川攻擊與聲討的帖子中試圖找到有用的信息,那些惡意的帖子,以一種詭異的數量每天上漲着,爆着最新的猛料,吸引着各種眼球,無數的馬甲不斷頂帖伸張着剷除人渣的“正義”,王神木不解啊,卧槽啊,這年頭股價都只跌不漲啊,愚蠢的人類一開始的新鮮感過後事情怎麼着都該日漸平息了吧,哪有人長久樂此不疲的啊,這壓根不符合歷史規律啊,除非是真的有人在背後操控,真的要用人為的力量把主角推到身敗名裂走到大街上都能被人吐口水最後只能自殺的地步。

這要有多大的仇恨啊?

早就起了疑心的王神木,招呼了技術部的朋友,開始暗中調查,他們現,這批在遊戲論壇以及各大網站BBs、sns社區等地方帖詆譭秦川的人,以及那些不斷頂帖轉帖的馬甲,全部是簇新的帳號,如果這還不是有預謀有組織的,那王神木寧願把電腦吃下去。

不過,在這之前都沒有查出什麼,背後的操縱者相當狡猾,王神木曾想過查IP,但最後查到那些貼者的地址,都來自遠在美國的代理服務器,代理服務器就像公交車,每天成千上萬的人在上,要在這之中再去找那狡猾操縱者的真實面目,難度無異於登天,放眼全國,大概也只有中華黑客會那羣混蛋能做到了。

王神木不會去找他們,作為中華黑客會網站整個板塊架構的策劃師,四年前,由於展理念與站長不合,冷戰一場后王神木淨身出户,他還記得那天南方h市的大雨中,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站着,身邊是被他扔掉的手機,他的站長剛剛在電話裏説:你太自我,自我到冷靜,冷靜到偏執,偏執到瘋狂,瘋狂到可怕,王神木,我寧願你是個蠢貨。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誰知道誰是蠢貨呢,王神木負氣北上,進了人間公司,遊戲主策一職,一做就是四年。

然而,現在也回不去了,什麼都回不去了,白袍白的少年站在東方森林萬木之巔,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抬眼一望,破曉的晨風又掃過鍵盤許多年。

他這個“冷靜、偏執、瘋狂、可怕”的蠢貨,如今能做的,就是讓還有可能回去的朋友們,能夠回去吧——如果他的字典裏,還有“朋友”這個詞。

“紅藥——”

王神木一等蘇藥掛了電話,就連忙喊她過來,在他的屏幕上,是這麼多天來他現的第一個線索。

蘇藥走過去,王神木的屏幕上,正顯示人間論壇上,一個用户的個人資料,而王神木利用管理員的權限,把這人的最後登陸IP也顯示了出來。

“T市網通?”蘇藥看着IP的歸屬地,眼中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她也知道,之前帖人都狡猾地用了國外的代理,然而這一帖,寫着【天大爆料!秦川曾收取日本方天價報酬幫其在亞洲賽上反擊中國玩家,狼心狗肺,有圖為證!】碩大標題的言者,登陸地赫然是國內的T市。

是不小心忘了用代理麼?

蘇藥的眼睛眯了起來,T市,這個B市相鄰的城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裏住着的,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的傻逼——紀滄海。

如果——這一切——是那傻逼在煽風點火——

一千頭草泥馬在人間第一盜賊的腦中咆哮而過,害她的死神身敗名裂,退無可退,為了保護她而離她而去,這一切,她可以原諒所有盲目跟風的人們,甚至可以原諒始作俑者的洛子商,可是她不能原諒紀滄海,一個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的人,其良心泯滅程度遠遠大於那些不明真相的羣眾。如果幕後害人的真的是紀滄海,蘇藥毫不懷疑自己會抄起高跟鞋戳進那傻逼的狗眼裏。

不一會,王神木收到了技術部來的信息——這個IP,在T市的確切地址,指向一個名叫「天星網絡大會所」的地方。

兩個迫切想找到真相的年輕人,毫不猶豫踏上了去往T市的車,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蘇藥站在T市的土地上,這座她曾以為再也不會與自己有瓜葛的城市,愛情,在紀滄海當時坦白他讓別的女人懷孕時,就早已經死了吧,連帶着所有的過往,葬在長生殿自毀的世界。

蘇藥和王神木找到了天星網絡會所,上下兩層,下層是普通卡座,上層是VIP貴賓房,在一樓轉了一圈沒現可疑的,蘇藥要上樓,卻被攔下了。

服務生抱歉地説:“非常不好意思啊,上層所有VIP房這個月都被包了,那位老闆囑咐過,閒雜人都不準上去。”

喲呵?

蘇藥眼珠一轉,一個電話打給陳忘:“咱團裏有倆哥們是在T市當警察的吧?”

“你説的阿直和蚊子吧?他倆今天休假,正在和我刷鬼見愁的珊瑚礦呢,藥姐有事?”陳忘的聲音伴着遊戲背景音樂傳來。

“我現在在T市。”蘇藥報了具體地址:“想請他倆幫個忙,不知……”

話沒説完,聽筒裏已傳出盜賊老大在語音頻道里爽快吩咐的聲音。

“他們説十分鐘後趕到。”陳忘在電話那頭笑起來——“靠,別爭了,你倆基友誰請藥姐吃飯不都一樣麼,快穿褲子出門去——”

一旁的王神木看蘇藥拿着手機笑得古怪,不由乾咳了一聲。

十分鐘後,兩位朝氣蓬勃的警察來到了網絡會所的大門前,蘇藥一招手,他倆就給她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阿直,快看,原來藥姐真人沒有遊戲裏魁梧啊。”

“魁梧?我去,蚊子你個畜生就不能換個形容詞麼?”

“好吧,那今兒我請客,定了。”

“蚊子啊,你真想讓哥告訴你什麼叫魁梧嗎?”

“你滾!”

“昨晚上你怎麼不叫我滾?”

“你妹的……”

和遊戲中一樣,倆傢伙在現實裏也是隨時隨地在鬥嘴,為了正事,聽得津津有味的蘇藥不得不讓他們停下來,講清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同為長生殿傾慕者的倆青年義憤填膺了。

“我擦,如果真是紀滄海乾的,抓到了可是誹謗罪啊,最高能判三年的説……先進去看看,不論裏面是誰。”

説着,兩人亮出警察證,以例行檢查是否收容未成年人進會所的理由,讓服務生不得不閃到一邊,四個人,浩浩蕩蕩向二樓殺去,他們剛上樓,一輛跑車停在路邊,紀滄海摟着韓灩灩從車上下來:“寶貝,你不是一直想見識一下老公請的團隊嗎,哈哈,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包下這兒的場地,可讓老公花了不少銀子啊。”

“哎呀,老公你家裏那麼有錢,這點小事算什麼,誰讓那個秦川,處處和我們作對的,鬧婚禮,搶神器,搶你女朋友,一次兩次還不夠,哼,真是不知好歹,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才只針對姓秦的一個人的。”

“哎,雖然紅藥堂那女人對我不義,但老子大度,還期盼她回頭是岸回來當國師的一天,現在的她對我來説,只剩利用的價值了,等軍隊重新整好了,我就把她叫回來去掃平燕國,不由得她不答應,哈,南波萬那個傻逼,沒了軍師洛子商,就等着死吧,哈哈哈哈……”紀滄海大笑着,在韓灩灩腰肢上捏了捏,後者一陣嬌嗔。

“老公呀,很快就是人間仙女的選秀了……”韓灩灩趁機在紀滄海耳邊吹風。

“寶貝你放心,這支團隊是老公請的資深網絡推手,能把活人推死,也能把死人推活,何況寶貝你這麼天生麗質的,到時候,就讓他們為你造勢,第一的頭銜跑不了的!”

“老公你真是太好了,嚶嚶,可是我聽説長生島那羣人都支持女盜賊路過而已啊,現在已經在造勢了,看那丫頭的照片比我還年輕漂亮,嗚嗚嗚嗚,人家好擔心……”

紀滄海極為自信地擁着韓灩灩:“那算什麼,敢和寶貝搶名額的,我一樣捏死她,嘿,乾脆我現在就抽幾個人手,ps幾張圖片,黑了她去,讓她報名都沒臉去報……”

“哎呀,老公我好愛你!”韓灩灩高興地在紀滄海臉上親了一口,“我都想搬家來T市定居了!”

兩人相擁上樓,推開門,看到的情景卻讓紀滄海大吃一驚。

“老老實實靠牆站好,不許動,喂,目光不許亂瞟。”

外號蚊子的警察正拿着個手銬,挨個敲着蹲在牆角一排小青年的腦袋教訓他們。

巨大的VIP廳內,一百多台高配置電腦整齊排列着,此刻屏幕大亮,各自顯示着網站論壇、帖子編輯、照片塗改、資料篡改、帖機、灌水機……“遊戲”、“天才惡魔”、“渣男”、“秦川”、“最新爆料”、“醜聞”等等關鍵詞,充斥在屏幕上。

而密密麻麻蹲在牆角的百來個小青年,前一刻還在電腦前忙碌工作着,他們,就是説好聽了的“神秘網絡推手”,説難聽了的“五毛黨”。

蘇藥四人突然闖入,人證俱獲。

“誹謗罪啊,誹謗罪,果然是有人在操作啊。”

“還涉嫌非法集會,最近正在嚴打這個呢,哈哈。”

蚊子一邊看人,一邊打電話向總局彙報,而阿直則端了個相機,一台電腦一台電腦拍過去,現場取證。

紀滄海看到這場面,他慌了,到底是沒見過市面的宅男,他看到警察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腳底抹油——先跑!

“站住。”蘇藥哪裏會讓他跑,瘦小的手臂攔在門口:“姓紀的,你給我把話説清楚。”

蚊子走過來,鄙視的目光直射向紀滄海的大臉:“唷,這就是著名的軟飯國王,本次事件的幕後主使啊?哈……”

紀滄海連忙大喊:“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警警警察同志你聽聽聽聽我説……”

蚊子晃着一斤重的手銬在紀滄海腦袋上敲了敲:“你讀過法律嗎?知道非法集會嗎?知道誹謗罪的下場嗎?”

紀滄海一聽,整個臉都垮了,誹謗罪他不是不知,但沒想過會被抓啊,還在這麼短時間內,看了看周圍,勉強讓自己擠出苦瓜狀笑容,賠笑着,從褲袋裏掏出一疊錢塞到蚊子手上:“警察同志啊,一點心意,啊,您別放在眼裏,這事情您聽我説,一定是誤會了,誤會,這是個誤會……”

紀滄海不認為他請的資深團隊會愚蠢到IP都不偽裝的地步,可是,事實上……大概古代形容皇帝的“氣數已盡”一詞,此刻恰好用的他身上吧……

蚊子冷笑着掏出個塑料袋,把紀滄海塞過來的錢包好,交給阿直拍照,蘇藥拍了拍紀滄海的肩膀,在後者回頭詫異時,蘇藥晃着開了攝像功能的手機,假裝嘆氣:“國王大人啊,您居然試圖向人民警察行賄?這可不好,不好。”

紀滄海的大腦停滯了幾秒,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習慣性做的事情全部被拍進去了,大罵一句卧槽,他伸手要奪蘇藥的手機,一旁的王神木和蚊子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別説蚊子正統警校畢業,王神木當年隨着考古隊徒手攀登懸崖時,紀滄海還不知在哪裏吃奶呢,兩個大男人的力氣,哪裏是紀滄海一個軟飯宅男能比的,偏偏他還大腦一抽,想着反抗,他那雙在鍵盤上不知禍害了多少花季少女的手頓時被擰住,咯嚓一聲,手銬銬上。

“還想襲警?”蚊子瞪着他此刻完全傻逼了的一張臉,把他往牆角一扔,然後看向韓灩灩。

韓灩灩慌忙擺手:“警察哥哥,這裏生什麼事我都不知情啊,我……我和他也沒關係!”

“狗男女。”王神木冷冷吐出三個字。

蚊子上下打量了韓灩灩一圈,他早就恨這頭公交車恨的入骨,但警服穿在身上,他也不是公報私仇的人,如果韓灩灩確實和聚眾誹謗一事沒關係,那就只能錄了口供就放她回去……

正無奈着,紀滄海開口了:“賤女人!這還不是你的主意!是你教唆我做這些的!警察同志,你們要明察啊!我是清白的!我名校畢業,成績優秀,年年拿三好學生,是這婊子勾引我,逼迫我的!明察啊警察同志……”

韓灩灩一聽就急了,她早年在洗腳城做情感陪護工作的時候,最怕就是警察,後來幾年洗白了,看到警察也不會下意識地逃走了,但真正事到臨頭,心裏還是不可能不慌的,她立馬走過去,朝紀滄海的嘴上踹了一腳:“你他媽不要血口噴人好嗎!警察同志!我是從B市來這裏旅遊的良民啊!這男人是我的網友,可是……可是他昨天晚上強姦我……嗚嗚嗚……還威脅我不要説出去,還帶我來網吧讓我給他轉裝備……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帳啊警察哥哥你要為我做主啊!”

説到最後,韓灩灩嚶嚶嚶嚶哭了起來,戲演的比誰都真。

蘇藥好笑地看着這對狗男女再一次上演了夫妻大難各自飛的大戲。

“別哭了,先去局裏錄口供。”

蚊子厭惡地撣開韓灩灩摸上來的手,警車恰好開到了樓下,百來個人,包括紀滄海和韓灩灩,一股腦兒請去喝茶了。

蘇藥王神木也錄了現場口供,出來時,外面陽光大好,蘇藥的心情也大好。

倆哥們説,他們誤打誤撞居然立功了,這夥網絡推手,剛被查出涉嫌另一樁大規模網絡詐騙案,還要嚴審,至於紀滄海那傻逼,背後的家世挺大,如果動用關係的話,最後能不能定罪還不好説,而韓灩灩指控紀滄海的強姦罪,如果她拿不出證據,也只能不了了之……

“總之短時間內,這倆傻逼是不敢亂來了,放心吧,藥姐,怎麼都要讓他們吃個教訓。”

這是蚊子最後對蘇藥説的,工作忙起來,倆哥們到底是誰也沒有請成客。

日子一晃又是好多天,後來果然如蚊子所預料那樣,只有網絡推手團隊被判了詐騙罪和誹謗罪,紀滄海韓灩灩兩人,還是被放回去了,不了了之。

回到遊戲裏的紀滄海,好像是心頭憋了一口氣,更加的飛揚跋扈泄無止境了,長生島的人若出海捕魚挖礦,一旦過了自己的國界,絕對會被夏國的船隊滅掉,滅不過,就僱人刷喇叭罵你,各種髒話粗話,罵到你祖宗十八代都掉線為止。

放在從前,別説出國界了,大搖大擺走進天涯城都沒關係,經濟社會,陸地上的人們需要海上的礦藏,海上玩家需要大陸的土木石材,要不然,小到裝備,大到房屋、船隻、城池,都沒法造起來,沒有國與國之間的交流貿易,就沒有各自的展。

可是,現在紀滄海不要展了,他要的,是趕盡殺絕。

一時間長生島人心惶惶,陳忘只能閉國造船,面對瘋了似的不計代價的夏國國王,他們也只能期待終極海神船造出來之後,再笑傲大海了。

冬去春來,春去夏來,時間總是特別快,一眨眼又是一年夏,長生島外,比航母還要威武的終極船隻——人間第一艘海神船誕生,壯烈地出海而去,船上的倉庫容積、承重量、耐久度、航行度、潛能插槽……等等各項屬性,都比普通船隻高了不止一個境界,用陳忘的話説,那簡直是人和神的區別。

蘇藥聽了,只是笑笑。

去年夏天,她坐在辦公室裏摸着魚,和紀滄海整日聊天打,今年夏天,她穿着工作服和高跟鞋站在cbd的寫字樓裏,淡定又充實地做她的小白領,由於一心撲在工作上,她的業績特別高,很快就從小文秘升職為經理助理,這天經理把她喊去,一份文件塞進她懷裏:“這是資料,過兩天在s市有一場IT界的大會,業內有頭有臉的公司都會去,老總沒時間,派咱們去,長點見識吸點經驗,今年爭取開兩個新項目出來。”

蘇藥點頭:“好,我去準備。”

回到辦公桌上,放着的是《人間》夏季資料片「航海時代」的大海報,蘇藥如今所在的,也是業內新起的遊戲公司,勢頭挺猛,不過還遠遠比不上人間公司那種龐然巨物,人間遊戲的一舉一動,便也成了他們研究和越的目標,蘇藥作為一個資深的遊戲玩家,很多地方有着犀利見解,也是上司賞識她的最大原因,估摸着這趟出差回來,她上司升職去負責新項目,那位置空下來就是她的了。

平步青雲,多少人羨煞的生活,如果他是這麼希望的,那她就這麼過吧……很久很久了,她再也沒回過人間,她研究着它的一切,心中卻再無牽掛。

哪怕陳忘在電話裏憤怒——“憑什麼那頭公交能拿到「人魚眼淚」啊!啊啊啊!!!”

蘇藥淡定安慰他:“數據只是數據,技術才是你的實力,如果你的實力打敗不了數據,那這個遊戲也沒什麼可以留戀了——退一萬步,她有人魚眼淚,你們不還有草泥馬鈴鐺麼?面對無恥的人,你們還做什麼正人君子?”

陳忘苦逼又委屈:“不是我不用啊,是鈴鐺在小丁郵箱裏,他一直不肯取出來也不肯用,整個長生島,就他一個人堅持要用拳頭去對抗,他的説法和你一樣,什麼實力才是真實……卧槽啊,長生島天天被夏國的船隊圍攻,再這麼下去我要瘋了。”

“哈哈,你是老大,你自己解決。”蘇藥聽完,拍拍屁股掛斷電話。

「人魚眼淚」,正是南方大海深處,藏在洪荒神廟裏的神器。

眼看着地底神器被毀,天宮神器杳無音信,東方北方西方神器都被人拿走了,這最後的南方大海神器,韓灩灩是怎麼都要得到的。

從T市踹了紀滄海回來後,她手指頭一勾,老陳又乖乖讓她上了牀,不得不説,在某些方面,這姑娘確實是個尤物,也不知她蠱惑着老陳用了什麼手段,在夏季資料片開放前一天,她就拿到了洪荒神廟的位置。

由於之前西方神器提前出世,擾亂數據一事,現在開的資料片,改成了大海新地圖,也就是陳忘他們期盼了許久的「航海時代」篇章,在遊戲的這一章裏,盤踞在海上的身為霸主的他們,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想想,新開的地圖副本都在海上,普通玩家沒能力入深海,只能僱用他們長生島造出的船隻,普通玩家很容易在海上迷路,只能僱他們長生島的帶路人,普通玩家在海中無力補給,只能買他們長生島上高價販售的食物和藥草……遊戲裏雖然不乏有錢人,但最多的還是普通玩家,這也正是燕、夏這類大國不但沒有被人口數量拖累,還源源不斷增長着財富值的原因,佔了大多數的普通玩家,光是每天收上來的交易税,就能狠狠填一把國庫。

紅藥堂曾説對一個請教者説,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管好國家,説這句話的時候,她和紀滄海的感情還很好,紀滄海在她身後傻呵呵樂着:“老婆你好聰明啊!”

而現在,那些人間戰亂,歷史煙雲,都和她沒有關係了,不就是虛擬世界麼,剝去了華麗的表面,剩下全是0和1組成的枯燥數據,你一堆,我一堆,沒有強弱,沒有美醜,電源一斷,誰也不認得誰。

在這行做的越深,越是瞭解華麗表層下的東西,蘇藥不知王神木當時是怎麼想的,總之她是越來越絕望了,沒有死神的人間,真的,哪裏還是人間啊。

後來蘇藥幾乎快記不清陳忘是怎麼向她吐槽的,無非是他們耗盡了海神船的能量,在海上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神廟,可是被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韓灩灩搶先一步,海底神廟遺蹟外,爆了一場小小的戰爭,之所以説是小小的戰爭,是因為陳忘他們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只一個照面,就被琉璃公主秒殺,甚至,他們都還來不及看清她到底放了什麼招式的!

這對於以手殘兼腦殘聞名的琉璃公主説,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除非她請了高手,或者開了外掛。

然而西方神器現場賽那一次,冠軍的死亡出局也讓人們也見識了沒了ThanaTos、Suyao、LZS三人組後的競技界,如今殘到了什麼樣子,就算韓灩灩請了cg高手來,也一樣不敵盜賊團連手的。

唯一可能,就是她開了外掛,並且有人袒護她。

開外掛怎麼辦?舉報啊,人間遊戲自帶舉報系統,舉報還有獎,是網遊裏眾所周知抓外掛最嚴的遊戲,基本上,愛惜羽毛的玩家,沒什麼人敢用外掛,所以,那些仗着技術漏洞在遊戲裏作弊的人,自然成了眾矢之的,舉報版的留言刷了一頁又一頁,刪號,回檔,重練……多少輝煌栽在這上面了。

可惜韓灩灩不管,也沒有GM敢管她,頂頭上司的上司的女朋友,誰敢得罪啊,而且用的不是一般外掛,是主管老陳收買了一個技術部內部員工幫他寫的!

琉璃公主的外掛開的風生水起,一直開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老陳才頂不住論壇上的民怨,讓韓灩灩收斂一點,就算如此,曾經離她而去的男寵們面們親友團們,再一次聚集回她身邊,那天在洪荒神廟奪神器,是她答應老陳最後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開外掛,老陳以品嚐意大利吊燈為條件,瞞着上頭勉強答應了她。

於是,琉璃公主一人之力的外掛,毫不費力幹翻了陳忘他們整條海神船,陳忘苦逼不已還要被親友團的喇叭嘲笑不已,當他們被打回城復活加滿狀態再次馳進深海時,韓灩灩一夥人已經不見了。

億萬年的海水漫過神廟的斷牆,卻再不見諸神立在廟中的信仰,這個人間,信仰崩塌的人間,再無神祗的人間……

陳忘看到的,廟中供奉的空空如也的錦盒,那枚叫做“人魚眼淚”的來自洪荒的神器戒指,已經美美地戴到了琉璃公主的手指上,哪怕事實上她開着外掛已經是神器一般的存在了,可是「南方之主」這樣的頭銜掛在屬性版上是一萬個外掛也換不來的榮耀和風騷。

如果説,菩提花染代表了屠殺,諸神黃昏代表了往生,雪神傘代表了救贖,草泥夢想代表了掠奪,那麼人魚眼淚,代表的就是支配——

屬性一樣是兩點:

1、支配空間的力量,自成一個世界。

2、持有者,即為南方黃昏海之主。

支配空間的用途,韓灩灩原本失望地以為搞到頭只是個擁有無限空間的儲物戒指那麼簡單,可是到後來,她現不是的,戴上了人魚眼淚,可以在隨時隨處用鼠標配合鍵盤操縱空間,割裂、合併、重組、打亂……甚至自己演變一個世界,一個世界誕生之時、毀滅之時,所產生的力量,那是驚天動地的恐怖,拿夏國的天涯城來説,十萬精英軍隊一時半會還打不完天涯城的耐久度,可是這股恐怖的世界之力,卻能在眨眼間摧毀一座城池,一座巨船,甚至一個島嶼!

人間世界裏,最恐怖的無非三種力量。

一為時間之力,過去未來,輪迴往生,主宰一切的力量。

二為世界之力,也稱秩序之力或者空間之力,誕生一切也是毀滅一切的力量。

三為神祗之力,也稱信仰之力、願望之力,曾經人類信奉的漫天神祗,就是擁有的這種力量,虔誠的教眾,可以得到神祗的賜福,甚至滿足一切不切實際的願望。可是,漫天神祗在千年前就全部隕落在黃昏海了,世上再無神祗,再無信仰的力量。

時間神秘飄渺不可控制,那麼剩下就是世界之力最為恐怖,單純的毀滅,單純的支配,支配着空間,也支配着人心。

那天也是駕船的小賊機靈,要不然這麼久的心血全部要被毀掉了,一看陳忘他們瞬間團滅,他知道大事不好,連忙把海神船駛回了避風港,停在避風港上的船是受城池保護的,只有長生島這個國家毀了,避風港才會失效——幸好,韓灩灩那時一人之力加個小貓小狗的親友團幾隻,是決不敢來攻打長生島的。

長生島別的不多,盜賊多,以紅藥堂為偶像的人們,大號小號全部練了盜賊,每天看紅藥堂的pk視頻,苦練操作技術,就為了有朝一日踏平燕夏兩國,為長生殿出一口惡氣。

更何況,他們還有西方神器偷竊項鍊,韓灩灩那個手殘黨敢來,估計神器還沒祭出呢,就被一羣飢餓的盜賊吃光搶光了。(盜賊丁:嘔!誰要吃鐵皮車啊!)

而老陳迫於更巨大的民怨壓力中,再也不允許韓灩灩在人多的時候使用外掛了,儘管她很想開着外掛的無敵功能過去,彈指間讓世界之力夷平長生島,搶到那條鈴鐺項鍊——人的貪慾,總是無止境的。

不過,就算現在沒有外掛開了,也影響不了南方世界琉璃女王風騷在世界頻道里,人們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無奈的,有被欺凌的,有前往投靠的,一時間有多少人抱大腿就有多少人刪號退遊戲,但是,人間再是眾生百態,也絲毫奈何不得這位女王了——當然,她依舊樂意人們喚她為“公主”。

一個月後,人間仙女選秀拉開帷幕,所有女性玩家都可報名,條件不嚴,貼上照片和資料、個人感言就ok,但有特色的,是個人感言的地方,必須寫生在自己身上的動人愛情故事。

韓灩灩想了想,自己也沒經歷過什麼動人愛情的,人世間男歡女愛無非為了慾望和金錢,可是人間仙女的頭銜她勢在必得,一想到獎勵中所寫的和國際影視公司簽約,打造成新一代女星……她的熱血就衝到了腦門,為了給選秀造勢,琉璃公主在親友團的張羅下,辦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拋繡球典禮,接到公主繡球者,即是公主夫君,可以與她一起征服世界,暢享人間歡樂,嚶嚶,神器都共享出去了,還有比這更動人的愛情故事嗎。

不過,讓韓灩灩失望的,是南波萬沒有來,從前百般疼愛她遷就她的燕國國王,仔細一想似乎從很久之前就消失在她的視野裏了,往生城一役後,燕國的一切都由教廷那羣祭司在打理着,而台下喧譁者甚眾,她卻一個都看不上眼,無非一些現實中一窮二白的失足青年,想在遊戲裏找回夢中的成功和輝煌,又有誰知道,他們到底安的什麼心呢。

玩遊戲這麼久,韓灩灩心中第一次浮現悲涼的感覺,她年紀不小了,如果可以,她不介意藉此找個寄託,老陳對她來説只不過是利用關係,況且家裏還有個剛生產的老婆,她可不想和老男人過日子,卻也不想過一窮二白的日子,大不了攤上個有錢的渣男,利用他的錢勢拿到仙女頭銜後,到時天高任鳥飛,前途無量,誰還管男人渣不渣。

最後選來選去,韓灩灩還是選了紀滄海。

夏國國王,南方女王,婚禮殿堂上,再次舉行婚禮,這一次,場面更加華麗盛大,沒有了王神木長生殿等人搗亂,他們和和美美生活在了一起,當着親友團的面,幸福的小兩口指天宣誓,白頭偕老,相愛一生,再也不吵架不反目不互相利用了,事實上,兩人擁有了夢寐以求的神器後,也不願和別的傻逼玩家們去爭什麼了,反正戒指在手,這天下就是她的,哪天瞅個空了,老陳不備,她就開外掛去夷平長生島,把那條草泥項鍊送給紀滄海,這樣兩夫妻一人一個神器,是真正統治世界了。

統治世界……這個瘋狂的詞語讓韓灩灩趴在紀滄海身上一陣快感後的顫慄。

“老公,咱們造一個家吧。”她嚶嚶着説。

“家?好啊,你喜歡B市還是T市?老公明天買房子去。”

“不,現實哪比得上游戲刺激,人家是在想啊,咱們就要稱霸天下了,到時候,什麼長生島,大燕國,海內外大小國度,全部夷平,我們就建立一個新的國家,什麼規矩都要我們立,然後聽話的給獎勵,不聽話的就讓聽話的去處理,這麼一來,我們威望無敵,很快就成世界名人了!哈哈,世上唯一一個國家,人家就能讓所有人都把仙女票投給我,我們兩個,在皇宮裏幸福快樂地生活着,想着就好美啊,童話故事一樣,老公你説呢?”

“太美了,老婆你真可愛,那國家叫什麼呢?”

“我想想嘛,哎呀國傢什麼的太老土了,我説,就叫愛巢吧!就像我最喜歡聽的愛情買賣~啊~當初是你要分開啊分開就分開……”

紀滄海乾咳一聲:“愛巢不夠威武啊,不符合你老公銀月武士的形象,這樣吧,既然統治世界,就叫始皇之巢吧!中國古代,我最佩服的皇帝就是秦始皇,哎呀,想不到,有生之年我還能過一把秦始皇的癮……啊哈哈哈……夷平長生島,夷平大燕國,夷平所有不聽話的賤人!哈哈哈哈哈……”

韓灩灩點頭表示贊同,然後唱着愛情買賣的調子,再次在紀滄海身上扭動了起來。

一週後,當陳忘看到一個名叫「始皇之巢」的國度悄然在人間大陸正中——灑滿無數英雄鮮血的白龍江旁建立起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野心……那對狗男女風騷顯擺也就罷了,居然新建國家……這可不是單純圍觀騷包那麼好玩的事了,圍觀着圍觀着,無數人的心血長久經營起來的國度,估計都要搭進去了……

那傻逼,竟然還自比秦始皇……可是,他偏偏擁有可怕的世界之力……

坐立不安的陳忘第一次直接上門去找蘇藥,到了公司卻被告知,就在早上,蘇藥和她的領導,去s市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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