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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3 爾君往事

整個下午,應映兒總是忍不住去想秦御那温軟的嘴唇,微微自然捲起的短髮,修長健壯的身體,低沉性感的聲音,讓人迷醉的眼神……受不了了!難道真像潘爾君説的那樣……

就在這時,潘爾君推門進來,有禮貌地説:“潘總,有位女士找您。”

“哦。”應映兒使勁甩了甩頭問,“是……”不等應映兒問完,一個女人就直直地闖了進來,目空一切的樣子真是像極了某人。

“潘爾君,你現在架子夠大啊,居然讓我親自來找你!”

應映兒眯着眼睛看她,只見一位體態優雅的中年美婦款款地向她走來。

是誰?應映兒疑惑地看她。

“你居然這麼久連一個電話也不打回家?”美婦的表情很憤怒,“要不是我問了你大伯,我還不知道你在這裏窩着!”

應映兒眼珠轉了轉,不知道該説什麼,這個人應該是潘爾君的長輩吧?不然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説話。

“你,你又擺這個死樣子給我看!”美婦走到辦公桌前,指着她的鼻子罵,“你總是不説話!總是擺一張冷冰冰的臉,好像大家都欠你的一樣!就是因為這樣,你父親才不喜歡你,連一毛錢遺產都沒留給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啊?”

應映兒皺着眉頭看她,奇怪地問:“父親沒有給我留遺產,你有什麼好氣的?”

“你!你!”女人氣得狠狠瞪她,“我懶得管你死活!那些遺產你要也好,不要也罷,但是你的女人你也不要了?下個星期六,她就要和你最親愛的弟弟結婚了!這個喜酒,我看你是否喝得下去!”

弟弟?潘爾君居然有弟弟?應映兒不動聲色地説:“知道了,我會盡量抽空去的。”

中年美婦似乎對應映兒不喜不怒的樣子很不滿,她從包裏掏出一張紅色燙金喜帖丟在應映兒的辦公桌上,狠狠地道:“潘爾君!你就死撐吧!我看你這張死人臉能撐到什麼時候!”

應映兒抬眼,學着潘爾君冰冷的眼神,默默地望着她。

中年美婦躲避着她的眼神,氣勢沒有剛才那麼囂張了,只含糊地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就踩着高跟鞋向門口走去,當她打開房門時,門口站着一位清秀的女人,她戴着無框金邊眼鏡,眼裏一點光彩也沒有,中年美婦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側身越過她,向外走去。

只聽女人在她身後用夢囈一般的聲音低喃:“他們……要結婚了?”

“什麼?”中年美婦回頭望着那個女人,女人抬頭,鏡片不再反光,中年美婦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眼裏的傷痛,她輕聲問:“修和玲……要結婚了?”

“啊,對啊!”

“這樣啊……”女人低下頭去,雙手直直地垂在兩側,手指慢慢地握起來,越來越緊,緊得連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中年美婦疑惑地問:“你是誰?”

女人沒有再搭理她,她像失去了全部的靈魂一樣,慢慢地走進潘爾君的辦公室,然後將門關上,將身體的全部重量都靠在門上。

屋裏的應映兒看見潘爾君,臉上露出笑容,可這個笑容還沒有全部撐開,就收了回去。只見他的頭無力地垂着,身體靠在門上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應映兒眨眨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毫無生氣的人,她試着叫了他兩聲名字,他沒有反應。

應映兒起身,走到他身邊蹲下問:“喂,潘爾君……你怎麼了?”

潘爾君默默抬頭,原來冰冷鋭利的雙眼裏剩下的只有脆弱與傷痛。

“你……怎麼了?”應映兒擔心地伸手扶住他的雙肩,使勁地搖了幾下。

潘爾君抬眼望着應映兒説:“他們要結婚了……”這時潘爾君居然笑了,可這笑容卻比哭泣的樣子更讓人覺得悲傷。應映兒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抹去他的這抹笑容,這抹讓她覺得微微心痛的笑容。

“他們?”應映兒疑惑地問,“你弟弟?”

“嗯……”

“你不想讓他們結婚?”

“嗯……”

“不想的話,那就去阻止婚禮好了!我幫你。”應映兒很認真地看着潘爾君説,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脱口而出。

潘爾君很詫異地看着她問:“阻止?”

“嗯!”應映兒點頭道。

“阻止得了嗎?”潘爾君搖搖頭道,“算了。”

“為什麼算了?”

“因為……拋棄我的女人,不值得我去搶。”當潘爾君説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然冷漠。

應映兒不信地搖頭,不值得嗎?他明明很傷心的樣子。

不過,原來他是被拋棄的那個。哇,真的很想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拋棄潘爾君啊!拋棄也就算了,還勾搭人家的弟弟,簡直不是人啊!哦,這麼經典的八卦,人家好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真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對了,剛才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啊?”應映兒問,“不會是你媽吧?”

潘爾君瞪她:“你是在侮辱我媽媽嗎?”

“呵呵,我是看你和她長得有點像。”

“她是我小姨。”

“哦。”應映兒走到辦公桌旁,拿起紅色燙金的喜帖問,“那這個怎麼辦?要去嗎?”

潘爾君沉默了一會兒説:“去。”

“誰去啊?”

“一起去。”

應映兒垂着眼,默默地抱怨,為什麼要我去?

第二天,應映兒跟着潘爾君來到他家。潘爾君家在寧波市最高級的別墅區,那是應映兒見過的最大的別墅,就像電視裏那些有錢人住的別墅一樣。高高的鐵門,寬闊的前院,院子中間是一座三層高的歐式豪華別墅。

應映兒看着直咋舌,潘爾君一臉冷淡地將車子開進車庫。停穩後,他坐在車子裏,雙手緊緊地抓着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應映兒有些擔心地望着他説:“你要是不想去,就回去吧,我替你參加婚禮。”

應映兒看着沒有反應的潘爾君,又説:“你放心,我不會搗亂的。”

“應映兒。”潘爾君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應映兒坐直身體看他。

“女人都會為了錢背叛戀人嗎?”他的聲音很輕,頭微側着望着她,長長的劉海服帖地蓋住額頭。

應映兒眨了下眼睛,然後回答:“如果真的愛就不會背叛。”

潘爾君眼神暗了暗,輕聲呢喃:“是嗎?”

應映兒看着現在的潘爾君,有些氣惱地推了他一下説:“喂,你別這個樣子好不好!不就是被女人甩了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沒什麼大不了的。”潘爾君低聲重複,打開車門,轉身下車,應映兒也跟着下車,兩人步行到別墅大門口。大門早就開着了,門邊站了一個男人,他很瘦,臉上猶如刀刻一般的輪廓更顯突出了,挺俊的鼻樑,高高的顴骨,漂亮狹長的丹鳳眼,皮膚白得有些病態。他個子很高,嘴角帶着漂亮的笑意,眼底卻一片深沉幽暗,這個男人就是潘爾君的弟弟——潘爾修。

他望向應映兒,眼睛微微一眯,應映兒瞬間打了一個寒戰,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看着有一種被蛇盯着的感覺,很可怕。

男人伸開雙臂抱住應映兒,笑得燦爛:“哥哥,歡迎你回來。”

應映兒沒説話,她望向潘爾君,潘爾君卻沒看她。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從別墅裏走出的一個女人,她長得很美,當她從華麗的別墅裏走出來的時候,就像有一道聖光照在她身上一樣,當她抬眼微微對她一笑的時候,應映兒腦子裏猛地蹦出來:微微一笑很傾城。

“你回來了。”美女輕輕地走過來,她穿着白色的大衣,質地很好,不像應映兒的大衣,看着就是不上檔次的衣服。

應映兒有些驚豔地看着她,呆呆地點頭。這樣的佳人別説是男人,即使是女人也會被她迷得暈乎乎的。

“哥哥真是的,怎麼盯着玲看得這麼入迷呢?她馬上就是我的妻子了喲。”潘爾修不滿地靠在應映兒的肩膀上抱怨。

“啊……抱歉。”

“哇!哥哥居然在道歉啊!玲,你聽聽,哥哥在道歉呢。”潘爾修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叫道。

“啊……”應映兒本來就緊張,被他這麼一叫更不知道怎麼辦了,眼神不自主地瞟向潘爾君。

潘爾君淡淡地回望她,示意她別説話,多説多錯。

“這位小姐是?”潘爾修終於注意到潘爾君的存在,好奇地指着潘爾君問。

“她是我的秘書。”應映兒很快地回答。

潘爾修挑挑眉毛,細細地打量着潘爾君。潘爾君淡淡地回望,眼裏波瀾不驚,態度不卑不亢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應映兒。”

“你好,我是潘爾修。”潘爾修笑眯了眼睛,開心地伸出手去,潘爾君抬手握住,兩人禮貌地握了兩下。

潘爾修忽然笑了笑,望着應映兒説:“哎,哥,真是有什麼上司就有什麼下屬哦!你看你的秘書,和你一樣冷冰冰的耶。”

“是嗎?”應映兒隨意地敷衍,當然像啊!身體裏面裝的是同一個靈魂啊。

“別站在外面説話了,快進屋吧。”丁玲也友好地對潘爾君笑笑,潘爾君眼神閃了一下,點了點頭。

潘爾修開心地點頭,拉着潘爾君就往屋裏走。他的手緊緊地拽着應映兒的手,好像對哥哥的到來感到非常興奮和開心。

應映兒有些不適應地想把手抽回來,可潘爾修卻一下握緊,抱怨地看着潘爾君説:“哥哥,你真是的,自從四年前父親去世後你再也沒回過家,好過分哦。”

應映兒沒答話,潘爾修又自顧自地説:“哥哥,你是不是在為父親遺產的事情生氣啊?其實,我可以分給你一半的。”

遺產?應映兒又偷偷望向潘爾君,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完全一副你敢要就死定了的樣子。

“不用,那是父親給你的。”應映兒學着潘爾君的語氣淡淡地回答。

“哼,我就知道你不會要的。”潘爾修一副我很瞭解你的樣子。四人走了幾步,潘爾修忽然停住,拉着潘爾君的手説:“那麼,我把丁玲讓給你怎麼樣?”

“潘爾修!你——”丁玲雙頰通紅地瞪着潘爾修。

潘爾修一臉認真地望着應映兒,應映兒望着潘爾君,潘爾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默然。

應映兒轉頭對上潘爾修美麗的丹鳳眼説:“如果她是我的,就輪不到你讓。”

氣氛詭異地凍結了,過了好一會兒,潘爾修才故作輕鬆地笑:“哎喲,我開玩笑的,哥哥你怎麼這麼認真地回答哪。還有玲,你看你氣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你……你……”丁玲氣得眼睛紅紅的,轉身就要跑走,卻被潘爾修一把拉進懷裏,狠狠地吻住,當着應映兒和潘爾君的面,將他的舌頭伸進去,一隻手緊緊地壓着她的頭,一隻手緊緊地攬住她的腰,很色情地法式深吻。

應映兒有些緊張地看着潘爾君,只見他全身繃得筆直,雙手死死地攥着,像是在壓抑着自己全部的情緒一樣。應映兒沒注意,在她偷看潘爾君的同時,潘爾修也在偷看她。應映兒轉頭,正好撞見潘爾修的眼神,帶着挑釁、帶着冷漠、帶着陰狠。

即使這樣,潘爾修卻一點也不慌張。他慢慢地放開已經癱軟在他身上的丁玲,笑得如罌粟一般美麗卻又邪惡,他歪頭,望着應映兒説:“哥哥喜歡的女人果然美味。”

應映兒眯眼回望他,然後勾唇一笑:“是嗎?我早就玩膩了,你喜歡正好接收了吧。”説完拍拍潘爾君的肩膀説:“走,到我房間裏休息下。”

潘爾君冷冷地轉身,帶着應映兒往他的房間走去。

“喂,潘爾君,別説違心話了。”潘爾修不爽地對着應映兒的背影喊。

“嗯?”應映兒回頭,眼裏沒有一絲雜質,很誠懇地點頭,“我説的是實話。”

應映兒説完,不再搭理潘爾修,跟着潘爾君來到二樓的房間。房間很大,單獨分出了卧室和小客廳,應映兒往會客廳的貴妃椅上一坐,皺眉説:“你弟弟真討厭。”

潘爾君放下肩膀上的包,坐在應映兒對面的沙發上説:“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他以前什麼樣?”

“以前……很可愛,像小狗一樣地跟着我。”

“那他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啊?”

“十二歲那年,我帶他去湖邊玩,他不小心掉到湖裏,我沒有救他。”

“你沒有救他?你不會游泳?”

“不。”潘爾君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説,“那是冬天,特別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沒敢跳下去救他。”

“後來呢?”應映兒小心地問。

“後來他被人救起來,因為溺水時間太久,造成腦缺氧,當了七年的植物人。”

“怪不得他恨你。”

“是啊……”

兩人沉默了好久,應映兒又問:“你説……他真的愛丁玲嗎?”

潘爾君垂眼看着地板,半天沒有回答,就在應映兒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説:“這是丁玲自己的選擇。”

應映兒嚴肅地斷言道:“你不是真的愛她?”

“你懂什麼?”潘爾君猛地抬眼瞪着她吼。

應映兒卻不怕,淡淡地説:“對,我什麼都不懂!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弟弟不是真的愛她,她這輩子都不會幸福的,這樣真的好嗎?”應映兒的話讓本就沉默的潘爾君更加沉默了,他低下頭,將臉深深地埋入手掌裏,使勁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説:“這是她的選擇……我尊重。”

“尊重個屁啊!你個孬種!”應映兒不屑地撇嘴。

潘爾君像是被刺中死穴一樣激動地抬頭瞪她:“我孬種?那你要我怎麼辦?去求玲別嫁給他嗎?我給過她許多的機會,只要她回頭,我都可以原諒她!可她選擇的不是我!我怎麼辦?死皮賴臉地去求她嗎?大家都是成年人,她既然選擇了修,那就得為她的選擇負責,幸福也好,不幸福也罷,是我管得了的嗎?還是你這個不孬種的人管得了的?”

應映兒呆住了,徹底呆住了。她第一次聽潘爾君説這麼多話,一連串的都不帶喘氣的話,都説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原來潘爾君急了也能説一堆一堆的話啊。

應映兒想了好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小心地説:“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説……啊,你可以去稍微提醒下她……事情的嚴重性。”

潘爾君眼神暗了暗,苦笑了下:“你以為她不懂嗎?”

應映兒眼珠轉了轉,站起身來,坐到潘爾君旁邊,小心翼翼地問:“丁玲和你們兄弟是怎麼認識的?”

潘爾君冷眼看她:“和你有關係嗎?”

應映兒嘿嘿地笑:“我關心你嘛。”

“不需要。”潘爾君説完站起身,説,“沒事別亂跑,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間,有事叫我。”

“知道了。”

“記住……”

“記住:被人發現了就扣一萬塊!我記住了,你都説了一百遍了。”應映兒沒等他説完,就不爽地搶詞。她真是討厭這傢伙,才看見他有些脆弱的樣子,可一瞬間又變得冷冰冰得無懈可擊。

潘爾君走後,應映兒一個人在房間裏,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在牀頭櫃的一個金色相框前停下。她起身走過去拿起它,只見相片裏站着一家四口人,他們站在開滿鮮花的花園裏明晃晃地笑着。美麗的女人柔順地靠在英俊的男人身旁,男人笑得一臉温柔,他們身邊站着兩個男孩,一個十歲左右的漂亮男孩雙手緊緊抱着父親的大腿,回身對着鏡頭笑得燦爛,另外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男孩站在媽媽前面,雙手比着大大的V形,臉上有着孩子特有的純真笑容。

應映兒盯着照片上的兩個男孩,一眼就認出了潘爾君,沒想到他小時候這麼可愛。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地敲了敲房門,應映兒放下照片説:“請進。”

房門被推開,應映兒回身,只見丁玲站在門口默默地看她,當兩人目光接觸的時候,丁玲牽強扯出一抹笑容。

應映兒皺了皺眉,對於這個女人,應映兒沒有一絲好感。

丁玲舔舔嘴唇輕聲問:“君,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君?叫得還真親切,應映兒在心裏嘔吐了一把,然後説:“談什麼?”

丁玲尷尬地站在門口,低着頭,然後説:“可以,可以請你和修和好嗎?”

“和好?”應映兒皺眉。

“嗯,你知道嗎?修一直很希望你能回來,我知道,他心裏特別想和你和好的。”

“是嗎?”想和好的人還會搶自己哥哥的女人?

“真的!修真的很想和你和好,可是他不知道怎麼做,總是弄巧成拙。”丁玲滿臉真誠地點頭。

應映兒看了眼一臉急切地維護丈夫的女人,看樣子她真的很愛潘爾修呢。應映兒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丁玲有些慌張地退後一步,雙手放在身後,緊張地絞着手指。

應映兒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住,歪頭,彎腰,眼睛和她的眼睛相對,她認真地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啊?可以。”丁玲低頭躲閃着她的目光。

“你選擇修是因為他得到了父親的遺產嗎?”

應映兒的話還沒説完,就被丁玲一巴掌甩在臉上,應映兒被打得別過頭去,抬手摸摸臉頰,然後慢慢抬眼瞪她。

丁玲顫巍巍地縮回手,不敢相信地望着她:“沒想到你是這麼看我的。”

應映兒瞪着她説:“不是因為錢嗎?那麼是為什麼?”

“我……我愛修。”丁玲説到這兒,低下頭去,輕聲説,“我和你十七歲就開始交往,交往的六年,你從來都沒對我笑過,也很少説話。不管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你在想什麼,你想做什麼,從來都不會告訴我。我經常會忍不住和朋友抱怨,一開始她們還聽我訴苦,後來我説得多了,她們都聽煩了,每次我一説到你,她們就紛紛走開……”説到這兒,丁玲苦笑了下,繼續道,“知道嗎?那時候我一肚子埋怨,卻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就在那個時候,你帶我去醫院,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修,纖弱蒼白的他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可即使那樣,他還是那麼漂亮。”

“你和我説這是你弟弟,修。”丁玲説着眼神飄遠,像是在回憶那天的情景,她的聲音悠悠揚揚,低低沉沉,彷彿要把人帶入一個夢境之中。

“你讓我經常來看他,後來我每個月都會去看他,和他説説話。一開始只是念念書,再到後來,我經常和他説我身邊的事,快樂的、不快樂的,那些原本該説給你聽的話,全説給他聽了。然後我從每個月去看他一次,到每週去一次,每天去一次。

“我經常想,他要是能醒過來多好啊。那麼漂亮的少年,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會有多美啊。

“後來他真的醒過來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他睜開眼睛看着我,對我説:你是玲嗎?

“你知道嗎?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我最愛的人不是你,是修。”

説到這兒,丁玲抬頭,滿臉淚水地望着應映兒説:“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怪修,是我先迷上他的。”

應映兒愣了一下,輕輕抬手,擦去丁玲臉上美麗的淚珠,柔聲説:“傻瓜,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修的錯,誰都沒有錯,只是我們沒有緣分。”

“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的。”丁玲哭得泣不成聲。

應映兒嘆氣:“別哭了,該哭的另有其人吧。”唉,居然被一個植物人搶走女朋友,潘爾君啊潘爾君,你真是……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你那白痴的情商了。

“那修的事?”丁玲梨花帶雨地看向她。

應映兒點點頭説:“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嗯。”丁玲這才擦擦眼淚,微微一笑説,“君,我走了。”

“去吧。”應映兒點頭説,“要幸福哦。”

“嗯。”丁玲使勁地點點頭,然後説,“君,你變了。”

“啊!有嗎?”應映兒慌張地站直身體道,“沒有吧。”

“嗯,你變得温柔了,如果是以前,你絕對不會問我這個問題的,你也不會這麼温柔地安慰我,更不會花這麼多時間聽我講故事……”丁玲抬頭微笑,很美的那種,“如果……你以前就……啊,不行,沒有如果。”她使勁地搖搖頭,轉身跑下樓去,應映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暈,居然有這麼多破綻啊!

就在她準備關上房門的時候,對面房間的門慢慢打開,潘爾君繃着一張臉,狠狠地盯着她。

應映兒嚇得後退一步:“你……你不是説要休息嗎?”居然在門口偷聽?

“誰讓你多管閒事的?”潘爾君的表情陰森冰冷,像是快要被怒火吞沒一樣。

“哎……”她有多管閒事嗎?

“對別人不想説出口的事,你就這麼感興趣嗎?”潘爾君惡狠狠地瞪着她低吼。

“我沒……”

“你搞清楚,你不是我,我的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請你離我的隱私遠一點!”

“你在對我發火嗎?”應映兒也怒了,她冷着臉説,“你是在對我發火,還是在對丁玲發火,或者是對你自己?你惱羞成怒了?因為我發現了你這麼不堪、懦弱、無能的一面,你冰冷強悍無所不能的面具被拆穿了,所以你生氣了?”

“對!我就是生氣了,我不能生氣嗎?你非要揭開我的傷疤使勁看嗎?”

“這算什麼傷疤?有人傷害你嗎?是你一直在傷害別人吧?丁玲也好,潘爾修也好,不管是誰,受傷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

“對,受傷的人是不是我不用你來管!我只是不喜歡,不!我是討厭,討厭你對我的過去偷窺的行為!”

“我有偷窺嗎?”應映兒皺着眉頭説,“你認為丁玲是為了錢離開你的,所以你難受,好啊,我幫你問了,人家不是……”

“我寧願她是為了錢!為了家族利益!為了莫須有的原因離開我!而不是因為她不愛我了!”

“這樣欺騙自己有意思嗎?”

“你管這麼多有意思嗎?”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從來沒承認你是我朋友。”潘爾君冷硬地打斷她,“你只是一個我不得不交往下去的人。”

“是嗎?不得不啊,真委屈你啊!”應映兒咬唇,狠狠地點頭,“潘爾君,你真是個殘酷的人,在感情上你吝嗇得讓人心寒。這樣的你,不管是誰都會拋棄你的。”

“應映兒!”潘爾君氣得大叫她的名字。

“還有,我也是不得不和你交往下去,如果可能的話,我恨不得下一秒就換回來,然後和你從此再無瓜葛。”

“我也這麼希望。”潘爾君眼都沒眨一下地接口。

“是嗎?那太好了,我們目標一致。還有……”應映兒忽然一個大步跨過去,抬手“啪”的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這個巴掌是丁玲給你的,我轉交一下。”

潘爾君捂着臉頰,低着頭,恨恨地説:“你那兩萬塊一分也別想要。”

“我不要了!送你當醫療費吧!”應映兒很酷地轉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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