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一樣,應映兒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大片白色,天花板、牆壁,還有牀單。頭頂上有一個大大的吊瓶,在牆壁上投射出搖曳的水光。
這裏是醫院?怎麼會在醫院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突然回想起來,昨天好像潘爾君落水了,後來自己為了救他,也跳進了水裏,後來,嗯,人工呼吸,然後就覺得頭好暈。
後來發生什麼了?應映兒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由得想知道潘爾君到底怎樣了。她不禁歪着頭去張望,他人呢?
“應映兒,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秦御的臉在眼前放大,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
“啊——你叫我什麼?”應映兒剛張口説話,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這聲音——“我,我的聲音?”她疑惑地抬頭看秦御,這聲音居然是自己的聲音。怎麼會?還有,秦御剛剛叫自己什麼?她驚愕地看着秦御,難道?
“映兒,怎麼了?”秦御奇怪地看着一臉驚愕的她。
“沒事沒事……”應映兒使勁搖頭,然後問,“潘總呢?”
“潘總早就醒了,已經回公司上班了。”
“什麼,他都回公司了?”這傢伙一換回來立刻就和自己撇清關係,連等她一下都不願意!可惡!
“怎麼了?”秦御彎下腰,關心地問。
“沒事,頭痛。”應映兒有些沮喪地搖搖頭。
“我幫你去叫醫生。”
“不用了,我睡一下就好。”
“還睡?你都睡了三天了,擔心死我……啊,大家了。”秦御擔心地盯着應映兒説,“應映兒,幸好你沒事。”
應映兒笑笑:“我從小就和我爸在河裏游泳,技術好着呢!”
“啊!這樣啊!怪不得我打電話去你家,説你溺水了,你爸媽都不相信呢。”
“啊?你打電話去我家了?”應映兒吃驚地問。
秦御點頭:“嗯,因為醫生説你兩天後再不醒就有危險了,必須得通知家屬。”
應映兒好奇地問:“那我爸媽怎麼説?是不是很擔心?”
“啊……”秦御想起昨天和應映兒父母的對話,腦門出現三條黑線,“他們……嗯,不相信,非説我偷了你手機來騙錢的。”
“呵呵,呵呵。”應映兒乾笑兩下,“我爸媽的防範意識一向很高。”
秦御盯着應映兒的笑臉不説話,應映兒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她摸摸臉頰奇怪地問:“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覺得你……”秦御想了想説,“嗯,變得和以前一樣了。”
“啊?”
“就是這種感覺,傻傻的很可愛的感覺。”秦御輕笑,“你前些日子給我的感覺就像……”
“就像鬼附身一樣,對吧?”應映兒打斷他的話説。
秦御摸摸鼻子笑:“有點。”
應映兒也望着他笑,氣氛輕鬆而愉快。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應映兒迅速地轉頭,看着門口的男人,這是她這些天第一次不在鏡子裏看他,這張臉突然成了別人的——準確地説是還回去了,她還真有點不適應。她盯着他看了半天,英俊的臉上,表情淡漠,和以前的潘爾君一模一樣,心裏突然有種渡盡劫波的感慨,同時還有一點點空落落的。
“潘總——”
潘爾君淡淡地瞟了眼秦御,抬手看了看錶:“秦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
“啊,我請假了。”秦御辯解道。
“我沒有批准。”潘爾君霸道地打斷他,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的部門太閒了?”
秦御摸摸鼻子,有些難堪地説:“我現在就回去。”
潘爾君沒搭理他,秦御拿起公文包,惱火地走出病房。真奇怪,昨天請假的時候他明明批准了!
應映兒看着被潘爾君氣走的秦御,有些惱怒地瞪着潘爾君:“你自己不也是在上班時間亂跑?”
“我請假了。”
“誰批准了?”
“我自己。”潘爾君坐在凳子上,拿了一個橘子隨意地剝着皮。
應映兒無語地看他,確實,他要休息自己批准就好!可憐的秦經理,給人打工就是命苦啊!
病房裏靜悄悄的,氣氛安靜得有些不尋常,兩人都有些彆扭地互相看着,還帶着沉思的表情。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對看一眼,應映兒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換回身體就不理我了呢。”
“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就覺得你是這樣的人。”潘爾君絕對是個冰冷無情、翻臉不認人的傢伙。
“對別人也許會。”
“啊?”什麼意思?
潘爾君將剝好的橘子遞給她:“我説過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不會不承認的。”
“真的?”
“嗯。”
潘爾君説這話的時候,很認真地看着應映兒。她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心怦怦直跳。她搞不懂,為什麼明明是同一張臉,變成他的就忽然有味道了?那種很吸引人的男人味……
應映兒躲過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真奇怪,以前是因為害怕他鋭利冰冷的眼神而不敢看他,但是現在應映兒一點也不怕他了。可是,為什麼還是不能直視他的眼睛和他説話呢?
應映兒偷偷瞟他一眼,正好和一直望着她的潘爾君的眼神相遇。
應映兒有些尷尬地笑着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兩天前。”
“醒來感覺怎麼樣?”能使用自己的身體應該很爽吧!
“挺不錯。”潘爾君蹺起二郎腿,雙手疊在膝蓋上悠閒地點頭。
應映兒有些不爽地看他,他看上去確實不錯,可自己呢,還在醫院病牀上躺着呢。想到前天落水的事她就奇怪,這個連自己弟弟都不救的傢伙居然去救人。
應映兒的眼珠轉了轉,好奇地問:“你前天為什麼要救那個女員工啊?”
潘爾君靜默了下,然後皺眉:“不知道。”他只是看到她在水裏掙扎的樣子,不由自主就跳了下去。
應映兒想了想説:“難道是傳説中的良心發現?”
“也許。”
她哼了一聲,滿臉指責地看他:“良心發現也要看看自己的實力啊!就你那游泳技術,要不是我跳下去救你,你就死定了。”
潘爾君面無表情地反問 :“那你為什麼救我?”
“廢話!那是我的身體耶。”應映兒很順暢地接口。
潘爾君默默地盯着應映兒看,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應映兒被他看得全身發毛,揉揉有些癢的鼻子説:“還有,我的嫁妝錢還在你那兒呢。”
潘爾君還是默默地盯着她看,眼睛微微眯起:“就為這些?”
應映兒看看他,想了想,很誠實地點頭。
潘爾君表情不變,只是淡定地點點頭説:“很好。”
“啊……”真的好嗎?為什麼她聽着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氣氛一下子僵下來。應映兒沒話找話地問:“潘總,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明天。”
“哦。”應映兒想了想説,“明天我去你家把東西搬回去。”
“搬回去?”潘爾君微微皺眉。
應映兒點頭:“是啊,我們現在都換回來了,我想回家住了。”
“不行。”潘爾君想也沒想地拒絕。
“啊?”應映兒吃驚地看他,“為什麼?”
潘爾君挑眉説:“我們剛換回來,情況還不穩定,説不定還會有什麼意外,所以,最好住一起,以便觀察。”
應映兒皺眉,反對道:“我覺得……沒必要吧?”
“嗯?沒必要?”潘爾君眯眼看她,眼裏放着危險的光芒,好像應映兒敢説一個不字,她就死定了。
“哎……確實……”某人聲音弱了下去。
潘爾君的眼神更冰冷了。
“確實……有必要。”於是,某人又屈服了!
“嗯。”達到目的的潘爾君滿意地點頭,抬手看了看手錶,站起來説,“你休息吧,我還有事。”
“哦。”應映兒蔫蔫地答應,忍不住嘆氣,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身體換回來了還要和他住一起?人家真的很想回自己家啊!雖然潘爾君的房子住着很舒服,但是俗話説得好: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啊!
潘爾君看着無精打采的應映兒,忍不住伸手,在她本來就很亂的長髮上撥弄了幾下,放柔聲音説:“乖了。明天來接你出院。”
“啊?”應映兒睜大眼吃驚地抬頭看他。
潘爾君被應映兒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能説出這種奇怪的話,有些狼狽地轉身道:“先走了。”
一直到潘爾君離開很久以後,應映兒才反應過來。天哪!潘爾君居然這樣説話?哎喲,好肉麻哦。受不了……還不如冷冰冰的呢。
醫院的病牀總是不舒服的,應映兒在醫院裏度過痛苦的一個晚上後,終於出院了。出院的時候,潘爾君來接她,其實説接她也沒什麼好接的,只是走到她的病牀邊説了一聲“走吧”。於是,她就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面走。應映兒偷偷打量走在前面的男人,筆直的背影,走路的速度很快,她要小跑才能跟上。應映兒可以想象他現在的表情,昨天晚上那個和她説“乖了”的人好像是幻覺一樣。
應映兒又小跑兩步追上,有些喘,潘爾君低頭看了看她,沒作聲,只是他的步子貌似小了點,又小了點,應映兒不再吃力地跟在後面走,而是悠閒地走在他的右邊,她抬頭望着潘爾君笑笑。
潘爾君轉頭不看她,應映兒尷尬地抓抓頭髮,這下她真的搞不懂他了,昨天好像對自己好了點,今天又這個死樣子。
應映兒有些自討沒趣地板着臉。就在這時,秦御迎面走來,手中抱着一捧白色的百合花,看見應映兒展開温柔的笑顏,應映兒原本陰鬱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應映兒有些雀躍地出聲叫:“秦經理。”
秦御走到應映兒面前低頭輕笑,將手中的鮮花遞給應映兒:“來,這個給你,恭喜出院。”
應映兒臉紅地接過花:“謝謝。”
秦御輕笑:“如果真的想謝謝我,就陪我吃個午飯吧。”
“啊?好哇好哇。”應映兒如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答應。
潘爾君眼神瞟向她,淡淡地瞪了一眼。
秦御又轉頭望向潘爾君:“潘總,要一起去嗎?”
潘爾君淡漠地搖頭。
秦御笑,一臉開心的樣子:“那我和應映兒先走了。”
潘爾君沒説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們。
應映兒有些為難地看着潘爾君。唉,就這樣走了不好吧?可是,他又沒説什麼,應該沒關係吧?這樣想了想,應映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潘爾君笑笑:“老闆,我先走了。”
潘爾君沒説話,只是冷冷地看她。
應映兒被他看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秦御卻大方地拉了拉應映兒的手説:“走吧。”
“哦。”應映兒被拉走,走了幾步還不放心地回頭看看,只見潘爾君筆直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他們,臉上的表情在刺眼的陽光下看不清楚。
可是,為什麼這樣的身影讓應映兒覺得有些寂寞呢?
應映兒低着頭,跟着秦御走出醫院。
“不高興嗎?”秦御看着應映兒問。
“不……沒有。”應映兒笑笑。
秦御也笑:“想去哪兒吃呢?”
“隨便吧。”
“那……帶你去一家不錯的餐廳。”
“好。”
秦御取出車子,應映兒打開車門,準備坐進去的時候,又忍不住望了眼醫院裏面,空蕩蕩的醫院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他還沒出來……是生氣了吧?他好心來接她,自己卻丟下他和秦經理去吃飯。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比起愛情,友情也很重要啊!
“秦經理……”就在應映兒要拒絕秦御的邀請的時候,秦御的手機忽然響了。
秦御做了個等等的動作,接起手機:“您好,黃總。什麼?那份合約您不簽了?黃總,您説好的呀,怎麼能説不籤就不籤呢?什麼?合同上有錯誤?好好……我馬上過來。”
秦御皺着眉頭掛了電話,然後抱歉地看着應映兒,應映兒瞭然地笑了笑:“你去忙吧。”
“抱歉,下次補給你。”
“好。”
看着秦御的車消失在視線裏,應映兒鬆了口氣,這樣更好呢!
當她準備回頭去找潘爾君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別克駛到應映兒面前停下,車窗自動下降,應映兒看過去,一張英俊的面孔出現在裏面,看着這張熟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應映兒輕鬆地笑了,然後説:“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潘爾君沒搭理她。應映兒打開車門坐進去,開心地説:“還好秦經理有事先走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拒絕他呢。”
“你想過拒絕嗎?”潘爾君的聲音很冷。
“想過啊,剛才一直在想呢。”
“為什麼?”
“我怕你生氣嘛。”應映兒如實回答,然後小心地問,“你沒生氣吧?”
“沒。”回答得很生硬。
應映兒討好地笑笑:“沒生氣就好。不過,秦經理還真可憐,休息時間還要忙工作上的事。”
潘爾君聽到這話的時候,眼神一閃,冷哼一聲。啓動車子,沒一會兒,潘爾君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他戴上藍牙耳機,接起:“喂,嗯,合約您看着辦吧,想籤就籤吧。嗯,麻煩您了。再見。”他摘下耳機,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轉頭問應映兒:“中午想吃什麼?”
應映兒瞪大眼睛,張大嘴看他,手指顫抖地指着他:“你……是你給秦經理出難題?”
潘爾君盯着路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説:“活該,誰讓他要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