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女孩,直到很多年後,他們再一次重遇,那時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綁架事件過後,風平浪靜了好幾天,單單媽媽似乎也被女兒過激的行為嚇到了,為了女兒的心理健康,她不再在她面前表現太多自己對單天宇的怨恨與想念,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女人一旦當了母親,孩子總是最重要的,哪怕自己受了再大的傷害,也能忍着痛苦給女兒一個笑臉。
單單自然不知道媽媽笑容下隱藏着什麼,只知道媽媽終於開朗了一點,自然便高興無比,她穿着漂亮的小吊帶碎花裙,蹦蹦跳跳轉着圈兒去找唐小天,她要感謝他,都是他幫了她的忙,她從沒見過這麼好心的人。
單單道市一中的時候,還沒放學,她不知道唐小天在哪個班,只能乘學生們上課的時候,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找,終於在最頂樓的高三教室找到了,單單墊着腳尖,站在教室窗外,對着唐小天揮手,唐小天正認真聽課,絲毫沒注意到窗外的動靜。
倒是一上課就坐蓐針氈的張靖宇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單單,張靖宇趁老師不注意,小聲叫了一聲坐在他右手邊的唐小天。
唐小天轉頭看他,他對着窗外奴奴嘴,唐小天望去,只見窗外,小單單露出一個腦袋,扎着高高地雙馬尾,圓溜溜的大眼閃亮亮地望着他笑,唐小天忍不住對她笑了笑,雖然不知道她來幹什麼。
窗外站着這麼個漂亮的小女孩,自然引起班上男生的注意,而高三八班,正是一個理科班,班上只有8個女生,男生們看見漂亮可愛的小妹妹,自然是開心又好奇的,一個個都往窗外看去。
“這是誰啊?”
“好卡哇伊。”
“好像日本漫畫裏的小蘿莉。”
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多,老師自然無法再裝作沒看見了,她皺起眉頭説:“門口那個小孩是來找誰的?趕快出去領走。”
唐小天還來得急出聲,只見張靖宇迅速傳起來:“來找我的,找我的。呵呵呵。”
張靖宇一邊説,一邊跑到教室外面,那表情,一副終於被解救了的樣子!
只見他跑到教室窗邊,蹲下來,看着單單説:“嘿,小妹,記得我嗎?”
單單點頭:“記得呀,你是小天哥哥的朋友。”
“沒錯,沒錯,你可以叫我靖宇哥哥。”張靖宇笑眯了眼,一副大灰狼誘拐小白兔的模樣。
“靖宇哥哥。”單單很乾脆禮貌的叫了。
張靖宇開心壞了,牽起她的手説:“走走,靖宇哥哥帶你去買好吃噠。”
“可是我是來找小天哥哥的。”
“他在上課,等我們吃完他就下課啦。”張靖宇不由分説地拉着單單走了,啊,能提前二十分鐘出教室,真是太好了!
張靖宇帶單單來到他們幾個放學後經常去吃的冷飲店,點了兩份刨冰和單單坐着吃,單單也不怕生,張靖宇話又很多,兩個人聊的還是蠻愉快的。
“單單啊,你都不用上學的嗎?”張靖宇問。
單單咬着勺子説:“爸爸是給我找了學校啦,但是我去了兩個星期就不想去了。”
“為什麼?”
“因為我都聽不懂啊。”單單鼓起嘴巴,對自小接受在美國上小學的她來説,中國小學三年級的課程實在是太難了:“特別是數學,完全不知道在説什麼,什麼叫應用題啊,明明是數學為什麼有那麼多字啊?還有,為什麼做計算題不能用計算器啊,好奇怪哎。”
張靖宇聽到她的抱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舒雅望也經常這麼説哎!每次考數學的時候她都這麼抱怨!她也是不用計算器會死星人,上次她居然説9+8=16哎!你説傻不傻,哈哈哈哈哈。”
單單眨眨大眼睛,似乎覺得一點也不好笑,轉過身,偷偷地扳着手指,張靖宇湊過去,忍不住笑起來,壞心眼地問:“單單啊,9+8=多少啊?”
單單立刻收起手指,咬着吃冰沙的勺子,眨眨眼睛,不確定地回答道:“十……十五?”
張靖宇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還有比舒雅望更笨的!”
“張靖宇!老遠就聽到你在罵我!你作死啊!”舒雅望飛奔過來,一腳踹到他腿上,橫眉豎眼地瞪着他。
“啊,好疼!”張靖宇抱着小腿亂跳:“唐小天,管好你的兇媳婦,就知道踹人。”
唐小天走過來,笑着説:“誰叫你要惹她。”
“哼,就知道幫媳婦,沒出息。”張靖宇不削地切了一聲,看着走在後面的夏木説:“夏木啊,你以後可不能學唐小天,一點大老爺們的氣質都沒有。”
夏木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從他身邊走過,去小店櫃枱點吃的去了。
舒雅望坐在單單邊上,嘲諷着張靖宇:“你有氣質,氣質在哪呢,我看看。”
“舒雅望,9+8=多少?”
舒雅望立刻氣憤地,捶桌回答:“等於17!你到底要嘲笑我多少遍!我都説了那天我不小心説錯的!你可有意思。”
“好吧,19+27=多少?”張靖宇又問。
舒雅望靜默了一會,望了眼唐小天,唐小天抿着嘴巴笑,舒雅望轉了轉眼珠,不太確定地回答:“三十五?”
唐小天摸摸鼻子,輕笑了一聲,夏木端來兩碗冰沙,特別鄙視地望了眼舒雅望。
張靖宇不客氣地張嘴大笑:“哈哈哈哈哈,三十五!三十五!虧你算的出來!單單,你説等於多少?”
“哎?”單單立刻像好寶寶一樣的坐直身子,眨眨漂亮地大眼睛,伸出漂亮地小手扳了好半天后,哭喪着臉説:“我……我不知道……我要計算器。”
對於她來説,兩位數的算術簡直就是惡魔。
“張靖宇,你欺負小孩,你可要臉。”舒雅望鄙視地説。
張靖宇洋洋得意道:“你也是小孩啊,你就承認吧!數學白痴。”
舒雅望不服氣地扭頭:“我數學就是差怎麼啦,反正我是學美術的,高考不考數學。”
“生活中這種簡單的算術題也會用到的。”
“我有計算器!再不行,我身邊的人總會算的,小天,告訴他,19+27等於多少。”
唐小天毫無障礙地回答:“46。”
張靖宇皺鼻:“唐小天,你就慣着吧。”
舒雅望聽到答案,瞬間一副受到打擊地表情,雙手捂着臉地念念碎道:“原來等於46啊!我居然一位數都沒算對!啊啊啊,我真是個白痴!”
坐在一邊地夏木,不着痕跡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挖了一勺草莓冰沙,連勺子帶冰沙一起塞進她嘴巴里,動作並不温柔,甚至算的上是乾脆無禮,好像是受不了她那麼吵一般。
可舒雅望卻一點也不介意他這樣,笑眯眯地閉上嘴,開心地吃着甜甜地冰沙,看着很幸福地樣子。
單單蕩着雙腿,特別稀奇地看着他們鬥嘴,原來這樣吵吵鬧鬧可以讓人覺得這麼開心啊。
“單單,那天晚上真是對不起啊,沒幫到你。”舒雅望特別抱歉地望着單單説:“後來你那個壞心眼的後哥沒找你麻煩吧?”
單單搖搖頭,可愛的馬尾在臉頰兩邊擺動着:“沒有,這幾天我都躲着他呢。”
“哼!你不用怕他。”舒雅望拍拍她的肩膀,一副正義凌然的樣子説:“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叫夏木幫你找回場子!對吧,夏木,你們不是一個班嗎?欺負欺負他沒問題的吧?”
夏木默默地撇了她一眼,沒搭腔。似乎很不齒欺負人這種女生的行為。
“呵呵呵。”舒雅望有些尷尬地笑笑,繼續拍怕單單地肩膀説:“反正你不用怕,姐姐給你撐腰!要知道,我混市一中的時候,他還沒入學呢!”
“呵呵呵呵。”張靖宇皮笑肉不笑地發出詭異地笑聲,無限嘲諷中。
舒雅望一腳踹過去,張靖宇連忙躲開,奉承地説:“對對,您混的可好了,這一片誰敢和您作對啊,也不看看你後面站了誰。”
舒雅望得意洋洋地仰着頭,似乎一點也不以狐假虎威為恥,反以為榮。
她看着唐小天,唐小天也看着她,眼裏滿是濃濃地寵愛,舒雅望忍不住從桌子底下伸出手,偷偷握住唐小天的大手,唐小天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靦腆的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別處,微微地紅了臉頰。
舒雅望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得意和張揚了。
這個舉動,被個子矮小的單單看在了眼裏,她還不到懂事的年齡,不懂得他們之間的互動有多甜蜜,卻懵懂地知道,小天哥哥非常非常地喜歡着這個大姐姐。
小天哥哥臉紅的樣子真可愛。
單單也被着甜蜜喜悦的氣氛感染,笑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吃着甜膩膩地冰沙。
雖然,她真的不覺得好吃。
單單和唐小天他們玩了好一會,才開開心心地跑出學校,手上緊緊攥着唐小天寫給她的電話號碼,小天哥哥説她下次想找他可以直接打電話到他家裏去,靖宇哥哥和雅望姐姐也説自己可以去找他們玩。夏木哥哥雖然一直陰沉沉地不愛説話,可單單卻一點也不怕他,因為比起單依安,夏木顯得可親多了。
單單哼着小曲,徑直跑到一直在學校門口等候的單家小轎車,打開後座的車門爬進去,關上車門説:“叔叔,麻煩你送我去醫院吧,我要去看看媽媽。”
司機沒説話,沉默地發動汽車,小轎車在街道上行駛着,單單坐在後面,打開自己的小挎包,將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塞進去,她趴在車窗邊,看着窗外地景色,車子開了很久,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單單有些疑惑地問:“王叔叔,怎麼還沒到醫院啊?”
“那個,今天前面的橋修路,要繞遠路走。”單家的司機老王連忙回答,聲音裏帶着一絲緊張。
“哦。”單單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對,玩了一下午的她有些累了,半躺在位置上,閉上了眼睛,隨着車子的行駛,緩緩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單單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可車子還沒停下。
單單坐起來,望像車窗外,外面的景色已經從城市串流不息的人羣和高樓大廈,變的綠樹參天,荒無人煙,連燈火都看不見了。
單單眨眨眼睛,有些害怕地問:“叔叔,這是去醫院的路嗎?”
“怎麼還沒到呀?”單單着急了起來。
“叔叔你是不是迷路了?”單單聰明的察覺了什麼,卻不願意去面對現實,她不敢去想象為父親工作的司機會害她。
開着車的司機一直不説話,單單急地哭了起來:“叔叔,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車子在單單的哭聲中,又開了一會,才在一個山道前停下來。
車子開着的時候單單還在哭,可車子一停,她道是不敢哭了,看着山道邊,黑乎乎的森林,她害怕地發抖。
車門忽然從外面打開,單單嚇的閉上眼睛大叫:“啊啊啊啊!”
“吵死了,叫這麼大聲做什麼?”一道熟悉地聲音,傳進耳朵,單單睜開眼睛,詫異地轉過頭去,呆呆地叫出他的名字:“單依安?”
“可不就是我。”單依安手上一使勁,將單單從車上拉了下來,甩在路邊。
單單被甩地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單單顧不得疼,極度的害怕讓她一下爆發出巨大的怒氣,她刷的一下蹦起來,衝到單依安的面前問:“單依安!你幹什麼?”
單依安冷哼一聲,揚起嘴角,邪惡地笑着:“這還看不出來?我在綁架你,就像你在綁架我一樣。”
“我……我沒有想綁架你,我只是讓夏木哥哥和雅望姐姐騙你離開一下。”單單連忙否認。
“撒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在找他們之前找過程維那幫混混,要不是遇上了唐小天,我可不相信我會毫髮無損地回家。”單依安輕輕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低下頭來,望着單單地眼睛説:“單單,我一向是這樣的,別人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回報。你看,你綁架我一次,我綁架你一次,多公平啊。”
單單哭喊道:“可是你並沒有受傷啊!”
“那是我運氣好。”單依安走到車前,手放在門把上,回身道:“至於你的運氣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單依安!你不能把我扔在這裏!”單單連忙跑上前去,抱住單依安的胳膊,拼命地哭着:“這裏好可怕,好黑啊!我不要!你不要把我扔掉!不要不要!不要把我扔在這裏!”
單依安看着哭成淚人地單單,靜默了一會,終於,像是施捨一般地仰起頭説:“好啊,如果你跪下道歉的話,我就原諒你。”
單單聽到他的話,瞪大了眼睛,什麼?跪下道歉?!
單單倔強地咬着嘴唇,眼睛睜地圓圓地,漂亮地雙眸裏滿是掙扎和猶豫。
最後,她高傲地自尊心和對他以及他母親的怨恨戰勝了深深的恐懼,她沒錯,她就是討厭單依安,就是討厭單依安的媽媽!就是討厭他討厭到恨不得他消失!
不!她不要!她才不要和他道歉,更不要跪下!
她寧願在這漆黑地夜裏憑自己的雙腿走回去,也不要向他下跪!
單單緩緩地放開抱住他的雙手,退後兩步,小小人兒,倔強地站的筆直,不哭不鬧地望着單依安。
單依安垂下眼,打開車門,頭也沒回地説:“那就,祝你好運了,小妹。”
車子流暢的調頭,從她身邊緩緩開走,她將背挺得筆直,用力地咬緊嘴唇,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追着車子哭喊!
努力!努力!
她才不要求他,永遠不要!
凌晨四點,夜深人靜。
人們都在酣睡之中,S市南區一角的一個住宅大院裏,忽然有一户人家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在這安靜地夜晚裏,顯得格外的響亮和刺耳。
那家人似乎睡的太熟,都沒聽見,電話鈴一聲接一聲地響着,終於東邊三樓的一家人亮起了燈,男主人穿着拖鞋,走到客廳,接起了電話,聲音洪亮地問:“喂!找誰!”
似乎帶着被忽然吵醒的不快。
電話那頭傳來小女孩嬰嬰地哭泣聲,斷斷續續地,在深夜裏顯得特別恐怖。
要是一般人接這個電話,肯定嚇的立刻掛上了,可這個男人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不耐煩地,習慣性地用命令地語氣問:“哭什麼哭!不許哭!到底找誰啊,説話!”
電話那頭的人反而被嚇到了,靜了靜,像是努力壓抑住自己地哭聲,用顫抖地哽咽聲説:“我……我找唐小天。”
接電話的男人衝着次卧地房間一聲吼:“唐小天!”
“到!”睡夢中的唐小天一個翻身就從牀上下來,眼都沒睜開,就光着腳丫跑到父親面前站的筆直。
“電話。”唐爸將手裏的話筒遞給唐小天,疑狐地望着他。
唐小天揉揉眼睛,接過電話,也忍不住犯嘀咕:“這麼晚了,誰啊。喂,哪位啊?”
唐爸假裝要回去睡覺,可是走到房間門口就不動了,站在那邊‘光明正大’的聽着牆角,開玩笑,大晚上、一個女孩、哭着、找自己兒子!
這是一個什麼節奏?難道小天揹着雅望惹了什麼桃花回來?
只聽唐小天握着電話特別耐心地説:“單單啊,你怎麼了?別哭別哭,乖啊。不要哭嘛,慢慢説,誰欺負你了?”
呦,這語氣,還挺温柔。唐爸微微皺眉,覺得事態有那麼一點嚴重。
“什麼!他把你扔了!”
“你在哪裏!我馬上過去接你!”
“什麼,你也不知道你在哪啊?那那邊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物嗎?路牌什麼的,有嗎?”
“哦,你剛剛看見過環城東路的路牌?我知道你在什麼地方了,乖乖呆在電話亭不要動哦。我馬上去接你。”
唐爸一聽他掛了電話,連忙想往自己房間走,卻被急急跑來的唐小天抓住:“爸,爸,快去開車,帶我去接個人。”
“哈?”唐父對他的語氣很不滿,皺着眉頭道:“你當你老子是你司機啊!自己跑步去。”
唐小天都快急死了,連忙解釋説:“爸!你別開玩笑了。一個小女孩被繼兄扔到荒山裏了,走了大半夜才找到電話和我求救呢!咱趕快去接她吧!”
唐爸一聽感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連忙道:“那趕緊穿衣服走吧。”
唐小天連忙跑回自己房間,套上衣服就和唐父一起出了門,唐爸開着一輛軍用吉普車出了大院門,往環城東路駛去。
凌晨的夜晚,路面一個人也沒有,偶爾有幾輛運貨的大客車呼嘯着從馬路上飛馳而過,唐爸開了兩個小時才到了環城東路的地段,降下車窗,減慢車速,望着路邊問:“你説的那個孩子在哪呢?”
“我也不知道,她説她就在環城東路啊。”唐小天也把頭探出車窗,到處看着。
“環城東路多大啊,沒説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物嗎?”唐爸又問。
“不知道啊,她説不清楚,那孩子太小了。”唐小天皺着俊眉,也覺得有些難找。
“走一遍找找,找不到就報警。”唐爸果斷決定。
“哎。”唐小天點頭。
唐爸爸的車開的很慢,唐小天趴在窗口,路邊的每個電話亭都仔細地看着,車子又開了半個多小時,唐小天終於在一個電話亭下面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連忙拉了拉老爸的胳膊説:“老爸,停車停車!我看見她了!”
唐爸踩了剎車,車子還沒停穩唐小天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三步並做兩步跑到電話亭邊,只見電話亭下面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手裏緊緊的攥着話筒,電話線都被她扯的有些直了,下午穿着的吊帶小碎花裙,看着髒髒的,一根帶子還滑落在肩膀上,可愛的像兔子耳朵一樣地雙馬尾,也亂糟糟地耷拉了下來,她緊緊抱着的雙膝蓋,將臉埋進去,露在外面的兩個膝蓋也跌破了,血絲滲過皮膚和骯髒的污泥往外冒。
這一瞬間,唐小天心疼急了,他蹲下身來,輕輕抬手,摸摸單單的腦袋,可他的手剛碰到她的頭,她就嚇的跳起來,抬起頭來,瞪大眼睛望着他,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恐懼和淚痕,她愣了好一會 ,才猛地癟癟嘴,眼淚刷刷得落下來,用已經哭啞地聲音,對着他伸出雙手喊:“小天哥哥……”
喊這一句,便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嚎啕大哭起來。
唐小天心都快被這個柔弱地像個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哭碎了,鼻子酸酸的,連忙伸手抱起她,柔聲哄到:“哦哦,不哭了,沒事了沒事了,小天哥哥來接你了哦。”
單單埋首在小天肩膀上使勁哭着,唐小天一邊紅着她一邊把她抱回車裏。
唐爸轉過身看着單單道:“就這小丫頭啊。”
唐小天點點頭,單單坐在唐小天腿上,斜靠着他,哭着望着唐爸,唐爸最討厭小孩子的哭聲了,唐小天兩三歲的時候夜裏老哭,他就把小嬰兒用繩子捆好,吊在樹上,等他不哭了才取下來,後來唐小天再也不敢半夜哭了。
唐爸爸一皺眉,兇巴巴的樣子就出來了:“哭什麼!不許哭!”
單單抽了抽鼻子,瞪着大眼睛,不敢哭了,卻因為哭的太久,開始打嗝。
“爸,你別嚇她了。”唐小天連忙拍拍單單地背。
唐爸爸見她不哭了,滿意地點點頭,發動了車子,因為單單死都不願意回家,唐家父子只能把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帶回家裏去。
回到家屬大院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六點多了,夏日的天色亮的早,這個時間,天已經光亮,大院裏很多穿軍裝的士兵已經出來晨練,也有軍人家屬提着菜籃子騎着自行車出門買菜去了,唐小天小心翼翼地把已經睡着了的單單抱上三樓,打開門,就見唐媽已經起來,給他做早飯了。
看見他手裏髒兮兮的孩子,奇怪地問:“哪裏撿來的小孩?”
唐小天輕手輕腳的將單單放進客房的單人牀上,蓋好了毯子,退了出來,和媽媽解釋了一番。
唐媽簡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氣憤不已地説:“居然有這麼壞的小孩!心也太黑了!把這麼小的妹妹丟在山裏,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啊,怎麼這麼黑的心!要死哦。”
“媽,你小聲一點。”唐小天悄聲道:“她哭到剛剛才睡着呢。我先去上學了,你今天先照顧她一下。”
“哎哎,你趕快去吧,別遲到了。”唐媽連聲答應。
唐小天趕忙回房間拿了書包,和自行車鑰匙,又一次沖沖跑下樓,叫上住在前面幾幢的舒雅望,一起上學去了。
教室裏,唐小天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的打,張靖宇坐在他旁邊,特別淫賤地挑挑眉,望着他笑問:“困成這樣,難不成昨天晚上在夢裏……太激烈了?”
唐小天一聽這話,臉刷的臉一紅,連忙否認:“你胡説什麼呀。”
“呦呦呦,沒有你臉紅什麼呀。”張靖宇大笑。
舒雅望回過頭來,好奇的問:“什麼?什麼夢啊?”
“雅望別理他。”唐小天抬手將舒雅望的頭推回去。
舒雅望被這麼一推,再看一眼張靖宇那賤賤的笑容,一腳踹了過去:“張靖宇你個臭流氓!”
張靖宇被舒雅望打多了,自然連忙躲開,舒雅望追着他踩了兩腳才罷休,張靖宇不服道:“我説的可是事實,你看小天臉紅的。”
“我沒有!”唐小天堅決否認,舒雅望看他平日陽光英俊的面容染上兩抹紅潤,清澈明亮的眼神甚至不好意思看她,便忍不住笑起來,她就喜歡這樣明明很外向勇敢卻又温柔靦腆的唐小天。
“雅望,你別聽張靖宇亂説,盡不着調。”唐小天瞪了他一眼,不許他在舒雅望面前開這種黃腔。
“好好好,我不説了。”張靖宇連忙笑着問:“那你昨晚幹嘛了?”
唐小天一想到單單的事就憤憤不平,他忽然站起來説:“不行,我得去一下初中部。”
“哎?去初中部幹嘛?”舒雅望道。
“回來和你説。”唐小天擺擺手,快步走出教室,從高中樓的樓梯上小跑下來,穿過教學樓之間的綠化帶,找到初二(一)班的教室,初中教室裏鬧哄哄的,每個班的人數也比高中教室的多,唐小天在教室後門看了半天,沒找到單依安,只能對着教室倒數第二排,最後一個位置上的夏木。
“夏木,夏木。”唐小天朗聲叫。
夏木回過頭來,垂着眼睛,精緻地臉上依然是陰沉沉地表情,似乎不太願意搭理他。
“出來一下。”唐小天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並不計較。
夏木起身,信步走來,抬眼望着他,不説話。
“你們班的單依安呢?怎麼沒看見他?”唐小天問。
夏木回身望了眼教室,看了眼單依安的座位,桌子上很乾淨,連一本書也沒有,抽屜裏也沒書包。
“好像沒來上課。”夏木回道。
唐小天氣哼哼地説:“那個臭小子,算他運氣好,不然我一定恨恨收拾他一頓!”
夏木沒答話,對唐小天為何這般激動地來找單依安麻煩絲毫不感興趣。
他總是這樣,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反應,除了舒雅望。
唐小天總是在想,當年夏木爺爺請開朗可愛的舒雅望去陪近乎自閉的夏木,希望她能把夏木帶出那個安靜冷漠的孤僻世界,帶到外面的世界去,可惜,舒雅望只成功了一半,她將他帶出了自己的世界,卻又將他帶進了只有她的世界。
這真是從一個極端走進了另一個極端,也不知道這是喜還是憂啊。
一整天,唐小天都在擔心單單,好不容易忍到放學,就急哄哄地騎車趕回家,一進家門就見單單穿着嶄新的大紅色黑邊的公主裙,乖寶寶一樣的坐在凳子上,任由唐媽媽給她梳頭,唐媽媽用黑色的蕾絲綢緞在單單的雙馬尾上紮了兩個大大的蝴蝶結。
“漂亮吧!”唐媽媽得意的炫耀自己的成績,她一直很想要個女兒啊,可惜生了一個兒子,而且唐爸爸從小對唐小天就嚴厲,根本不許她慣着孩子,她滿腔母愛沒地方用,見到單單的那一刻,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才一天功夫就帶着單單上街買了一堆衣服和髮飾。
唐媽抱着單單捨不得撒手:“這麼漂亮的孩子,他們家不要,給我養多好啊,單單,你給唐媽媽做女兒好不好?”
單單單純的搖頭:“不好,我有媽媽的。”
唐媽媽聽這個話不但沒生氣反而更加喜歡的抱了抱單單:“還是女兒好啊,多愛媽媽呀,生個兒子有什麼用。”
“媽,我怎麼就沒用了?”唐小天有些哭笑不得地走進去,唐媽媽瞪他一眼:“有用嗎?小時候調皮,現在打架,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心都給你操碎了!”
“好啦好啦,單單,走吧。”唐叔叔大手一探就把單單抱起來,看上去經過一天的相處,也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你們去哪啊?”唐小天問。
“小天哥哥,我回醫院看媽媽了,我兩天都沒去了,她會着急的。”單單趴在唐叔叔身上,對唐小天笑着揮揮手。
唐小天皺着眉頭問:“那你還回家嗎?單依安再欺負你怎麼辦?”
單單不説話了,有些害怕的抱着唐爸爸。
唐爸爸發話了:“沒事,去醫院看完你媽媽,叔叔再帶你回來,以後住叔叔家,讓小天當你哥哥,好不好啊?”
“好啊!”單單漂亮的小臉整個都亮起來了。
唐小天也笑了起來,上前去摸摸她的小腦袋,軟軟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可愛的不得了,他也很想有一個這樣的妹妹,疼愛她,保護她,看着她慢慢長大,幫她擋下所有意圖不軌的男人。
可惜,唐小天沒想到,那是他和這個小女孩少年時最後一次見面。
聽爸爸説,單單媽媽知道了那晚的事之後,找她父親大鬧了一場,可單單的父親不但沒責怪單依安,還説是小孩子打鬧很正常。單單媽媽氣當場就背過去,病情加重,差點撒手人寰。醫院緊見這邊的醫療設備救不回來了,直接用救護車拉去鄰市的大醫院。
爸爸説,小小的單單一直堅強地陪在母親身邊,一聲都沒哭,只是雙眼通紅,緊緊咬唇的害怕樣子,比哭還讓人心疼。
單單媽媽從昏迷中醒過來後,終於覺悟了也絕望了,她不再對那個不愛她的男人抱有任何幻想,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愛過她,甚至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她終於死了心,帶着女兒像是逃一樣的回了美國,甚至連告別的時間都沒留給他們。
那之後過了半年,唐小天去當兵,軍隊嚴苛的訓練讓他幾乎忘記了這個大眼睛扎兩個馬尾的可愛女孩,直到很多年後,他們再一次重遇,那時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