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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小天當兵

年少的他們,在星空下許下諾言,一個説願意等,一個説一定回來。

高三快畢業的時候,唐小天告訴舒雅望,他要去當兵。

舒雅望搞不明白,成績這麼好的唐小天為什麼要去當兵呢?直接去考軍校不是更好?

唐叔叔説:“從軍校畢業的那叫學生,從部隊畢業的那才叫軍人,要成為真正的軍人必須從部隊歷練出來。”

舒雅望抿了下嘴唇,簡直有些不能理解唐叔叔的想法,為什麼他總是這樣,人家的孩子疼都疼不過來,而他卻哪裏累哪裏苦就把唐小天往哪裏送。

舒雅望問唐小天:“那你自己想去嗎?”

唐小天望着她點頭,用少有的深沉語調説:“想去。男人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

先當兵再考軍校,然後成為一名像父親一樣出色的軍人,這就是唐小天為自己選擇的未來,他的眼神堅定,目標明確,像是從小就定下了志願,到了實現目標的年紀,他便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

舒雅望有些羨慕唐小天,羨慕他活得這麼明白,羨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在為實現什麼樣的理想而奮鬥。

舒雅望沉默地看著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輕輕地握緊書包帶子,夏木靜靜地坐在舒雅望旁邊,看着車窗外不時閃過的路燈忽明忽暗地照在她的臉上。夏木垂下眼睛叫她:“喂。”

“嗯?”她轉過頭看他,十三歲的夏木還是那樣精緻漂亮,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櫥窗裏的人偶娃娃。

“……”

“怎麼了?”

夏木轉過臉問:“今天怎麼不説話?”

她平時話不是很多嗎?可以從上車説到下車。

“我在想事情。”舒雅望往座椅裏靠了靠,歪着頭看他,一臉疲倦的樣子。

夏木轉頭看她,臉上的表情未變。

舒雅望有些不滿地看他:“夏木,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夏木嗯了一聲,表示了他淡淡的好奇。

“想知道?”舒雅望好笑地看着他,手指不停地戳着他的臉頰。她就是喜歡這樣戳他的臉,因為這樣做他漂亮的臉才會有些變形,眼裏才會有些神采。

“別戳我。”夏木歪着頭,躲着她的攻擊。

“想知道的話,就給我抱一個吧!”舒雅望説完也不等夏木反應,伸手就將他抱住,使勁地用下巴在他頭上蹭着,嘴裏開心地叫:“呀呀,小夏木抱着可真暖和。”

“你……放開我。”夏木使勁掙扎,臉被她緊緊地埋在胳膊上,頭髮被她蹭得亂糟糟。

“放開啦。”夏木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把舒雅望推開,然後退後一些,防備地瞪着她。

“再給姐姐抱抱嘛。”舒雅望很失望地伸着手要抱抱,夏木抱起來軟軟的,香香的,好舒服。

“不要。”夏木一邊用手將頭髮理好一邊逃到車子另一邊的位子,轉過頭不理她。

舒雅望誘惑地問:“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夏木丟給她一個小小的背影,明顯不想理她。

舒雅望並沒追上去騷擾他,只是輕輕地笑,笑着笑着忽然低下頭,一臉落寞。她身邊的窗開着,烏黑的髮絲在風中微微拂動,窗外一排排路燈不停地在她身邊倒退着。

她低着頭髮呆,過了好一會兒,身邊的皮椅又陷了下去,衣袖被扯了扯,她轉過頭去,只見夏木一臉酷酷地坐在邊上説:“給你抱好了,不要把我的頭髮弄亂。”

舒雅望吃驚地挑挑眉,撲哧一下笑了。夏木聽見她的笑聲,刷一下站起來,抬腿就想走。

舒雅望比他快一步,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按下來,然後靠過去攬住他小小的肩膀,頭輕輕地靠了上去,閉上眼睛,用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夏木真可愛。”

夏木將背挺得筆直,嘴唇輕輕地抿了抿。等了好一會兒,舒雅望都沒有再説話,夏木忍不住提醒她:“你説要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的。”

舒雅望睜開眼,揚唇一笑,輕聲道:“我在想我的人生目標。”

“人生目標?”

“是啊。”

夏木沒回答,舒雅望也沒繼續説話。舒雅望覺得她和夏木在一起的時候,如果她不主動説話,他們倆的對話是很難進行下去的。

可今天卻不一樣,夏木居然感興趣地問她:“然後呢?”

“嗯?”

“你想到了什麼樣的人生目標?”

舒雅望低着頭,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輕聲答道:“不知道,還沒想好,也許我就是那種終其一生也隨波逐流,碌碌無為,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麼的人吧。”

夏木垂下眼沉默了很久,抬頭説:“這樣很好。”

“唔?”

“那些目標堅定的人,才是最自私最冷酷的。”夏木説這句話的時候,成熟得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舒雅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轉頭問他為什麼這麼説,可夏木卻不願意再回答,只是面目表情地望向遠方,眼神越發陰鬱。

為什麼這麼説?因為父親是一個目標堅定的人,所以,不管母親如何擔心,如何勸説,他還是堅定地從事最危險的工作,最終在任務中失去性命。

因為母親也是一個目標堅定的人,所以,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哭鬧,她還是在他面前舉槍自盡。

目標堅定的人啊……夏木的雙手緊緊握住,握到指甲將肉掐得生疼也不曾放開。

一直到一隻温暖的手覆在他的右手上,他才回過神來。只見舒雅望一手揹着書包,一手牽着他,温柔地望着他笑:“夏木,到家了。”

夏木握緊的雙手這才緩緩鬆開,血液加速循環讓他的手有一種觸電般的酥麻感,他轉頭望向車外,昏暗的路燈下,已是熟悉的軍區大院。

晚上九點左右,舒雅望認真地畫着畫板上的圖畫,門外舒媽媽大聲叫:“雅望,電話。”

“哦,來了。”舒雅望答應了一聲,放下畫筆,站起身來,快速地走出去,接過話筒。

唐小天在電話那頭笑:“雅望,是我。”

“哦。幹嗎?”舒雅望不客氣地問。

“唔,沒事。”唐小天被她一兇,有些無措地摸摸鼻子。

“……”

“……”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舒雅望咬了咬嘴唇,然後説:“沒事我掛了。”

“雅望!”唐小天害怕她真的掛電話,急忙説,“雅望,你出來吧,我現在去操場等你,你一定要來。”

“我不去。”

“你不來我不走。”

“騙人,明天天一亮你還是會走。”明天就是唐小天參軍的日子。

“雅望,我下去了。”唐小天説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喂!喂!”舒雅望對着發出嘟嘟聲的電話餵了好幾下,然後有些生氣地掛上電話。

臭小子,現在敢先掛電話了,她得下去教訓他!

轉身拿了外套,穿了鞋子,舒雅望就往大院操場奔去。結果……説不去的人,居然先到了。

在舒雅望對着天空閃爍的星星瞪眼睛的時候,唐小天才慌慌忙忙地跑過來,舒雅望遠遠地望着他,他的頭髮剪成很短很短的板寸,英俊的臉龐更顯陽剛之氣。他跑到她面前站定,有些輕喘。

他家離大院操場比她家遠五分鐘的路程,看樣子他也是一口氣跑來的。

唐小天將手中抱着的一堆參考書遞到舒雅望面前説:“這些書和筆記給你複習的時候用。”

“不要,我自己家還有一大撂沒看呢。”舒雅望別過頭不接。

唐小天一如既往地有耐性:“雅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明天就要走了,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她輕聲否認。

“那你這幾天都不理我。”唐小天有些急了,低着頭看她。

舒雅望咬咬嘴唇,眼眶有些紅了,她低下頭,小聲地説:“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捨不得你走。”

唐小天一愣,目光直直地盯着舒雅望,他的眼眶微微地紅了,心臟突然被揪緊。

“雅望。”

舒雅望沒抬頭,烏黑的長髮遮住臉頰,眼角的淚水輕易地就落了下來。

唐小天伸出雙手,很想抱抱這樣的舒雅望,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卻放了下來。忽然他蹲下身來,將手裏的書放在地上,做出了俯卧撐的姿勢,對舒雅望説:“雅望,你上來。”

舒雅望站着不動,好笑地看着他道:“幹嗎,你爸爸又沒罰你。”

“我自己罰我自己。”唐小天撐着草地説,“我惹你哭了,當然要罰。”

“不用了啦。”

“快上來。”

舒雅望笑着咳了一聲,走過去,坐在他背上,裝着嚴肅地説:“好啊,那就做二十個好了。”

“好。”唐小天沉下身去,開始一下一下地做着俯卧撐,舒雅望坐在他的背上抬頭望着眼前晃動的星星,輕輕地笑了。從小到大,這樣的景色到底看過多少遍,她已經不記得了,從一開始經常跌倒到後來他能穩穩地托住她,已經有十八年了,在往後的兩年裏,她將看不見這樣的景色了吧,輕輕地嘆了口氣,雖然自己確實不想讓他去,可是……

唐小天沒做到二十個的時候,舒雅望就站了起來,她彎下腰將唐小天拉起來,紅着眼睛認真地望着他説:“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唐小天再也忍不住,一把拉過舒雅望,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年少的他們,在星空下許下諾言,一個説願意等,一個説一定回來。

唐小天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早上八點的火車。舒雅望早早地就在樓下等他,當看到他穿着一身綠色的軍裝,戴着大蓋帽,胸前戴着紅彤彤的大紅花走出來的時候,她撲哧一聲就笑了,忽然想起一句軍隊的宣傳語: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唐小天直直地朝她走過去。舒雅望理了一下長髮,微笑着抬頭看他。

“嘿嘿。”唐小天有些侷促地理了理上衣的下襬,這不是他第一次穿軍裝,小的時候,他經常偷拿父親的軍裝穿在身上,對着鏡子走來走去,大大的軍裝罩在他小小的身上,過大的帽子幾乎能將他的整張小臉都遮住,雖然穿着很奇怪,但鏡子裏的他還是笑得一臉燦爛。

終於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軍裝了,他正了正軍帽,忍不住心中的歡喜,對着舒雅望立正站好,行了一個很標準的軍禮。

舒雅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錯不錯,挺像樣的。”

唐叔叔從後面走出來,一腳踹在唐小天的小腿上:“臭小子,顯擺什麼?”

“啊,爸!”唐小天摸着被踹疼的小腿,有些不滿地叫了一聲,真是的,他都要走了也不給點面子。

唐叔叔瞪他一眼,然後對舒雅望親切地説:“叔叔去取車,你們在這兒等等。”

“好。”舒雅望乖巧地點點頭。

唐小天上前一步,抿了下嘴唇,拉住舒雅望的手,小聲説:“你別送我去了。”

“為什麼?”

唐小天抬眼,很温柔地望着她説:“我不想看着你哭。”

舒雅望心裏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勉強扯出一抹笑容道:“可我想看着你走。”

唐小天拉住舒雅望的手輕輕地握緊,他不知道説什麼。眼前這個女孩,自己從出生就認識了,從懂事起就喜歡了,對她,他有太多的不捨,有太多説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光是喜歡根本不夠表達這種感情。

這是什麼呢?滿心暖暖的甜蜜,又帶着濃濃的不捨,卻不覺得悲傷,因為他知道,她會等他回來,因為他知道,她對他有相同的感情,那種深到骨髓、到血液的感情。

唐小天的手臂猛地往回一拉,舒雅望被他帶進懷裏,他將手臂慢慢地收緊,她安靜地待在他懷裏,沒有説一句話,她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背,她秀麗的臉龐輕輕地靠在他的胸前。他聞到她的髮香,她聽到他的心跳。

那個夏天,他們十八歲;那個夏天,他們分離;那個夏天,那個擁抱,那個最初相愛的人,在今後多年,總是反反覆覆地出現在他們的夢裏。

那天,舒雅望沒有再堅持送唐小天,因為,她也不想看他哭。她站在軍區大院的門口,看着唐小天鑽入唐叔叔的車裏,車窗緩緩降下,他在車裏緊緊地望着她,她對他微笑,雙眼通紅,強忍淚水,他同樣微笑,同樣紅着雙眼,同樣強忍淚水。車子的發動聲讓他們意識到,真的要分開了,他們對未來感到迷茫,卻又忍不住去堅信,會再見的。

那時,他們將永遠在一起。

汽車緩緩開動,舒雅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唐小天從車窗裏探出上身,猛地將胸前的大紅花扯下,丟出窗外,鮮豔的紅花在空中翻飛着,絲綢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精準地飛入舒雅望的懷裏。舒雅望愣了一下,伸手接住紅花,抬眼望着唐小天,車子已經開出幾米,唐小天在遠處對着她大聲喊:“雅望!你要等我回來!你一定要等我!”

她望着手裏的紅花,鮮豔的顏色,簡單的做工,平滑而厚實的質地,這最廉價的禮物,卻比千萬朵盛開的玫瑰更令她心動。

她低着頭,把玩着手裏的紅花,輕輕地笑:“只是兩年而已……”

再抬眼,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眼神堅定而又倔犟地望向已經消失在遠方的車子。

唐小天走後,舒雅望參加了一所省外重點大學和一所本市重點大學的美術專業考試,並以優異的成績通過錄取線,接下來的,就只剩下文化課考試。

六月中旬的天氣已經熱到讓人難以忍受,教室裏的風扇呼呼地扇着,書頁被吹得嘩嘩作響。

曹老師走進教室望着講台下已經被考試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學生説:“大家先休息一下,馬上就輪到我們班拍畢業照了,大家一起到教學樓前面的空地上集合。”

“哦。”台下的學生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對他們來説,現在什麼也激不起他們的興趣,他們只是在等待最後那決定命運的一刻,是死是活就看那一場考試。

舒雅望從文海題山中抬起頭來,忍不住想,時間過得真快啊,彷彿昨天還看人家站成幾排笑着拍畢業照,一回神,就已經輪到自己了。

站在最前面一排,身後站着二十九個帥哥,舒雅望望着鏡頭展開笑顏,在照片中留下一個最甜美的笑容。

多年後,高三(七)班的男生們拿出高中畢業照,總會指着舒雅望説:“看,這就是我們班的班花,漂亮吧?”

舒雅望多要了一張照片,寄給了在部隊服役的唐小天。唐小天將照片放在了自己最寶貝的筆記本里,每次看見都會覺得遺憾,要是能照完畢業照再走該多好啊。

高考的最後一門是理科綜合考試,出了考場,撕碎的複習資料撒了一地,整整三年的壓抑在瞬間爆發,學生們一邊大叫着“解放了”一邊向學校門口奔去。舒雅望走在教學樓下面,天空洋洋灑灑地飄着寫滿字跡的紙片,她理了理頭髮,鬆了一口氣,將書包裏的複習資料一股腦地拿出來,順手扔進了垃圾桶。

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它們了。

出了校門,就見到老爸的車停在門口,看見她出來,老爸老媽立刻從車裏奔下來,冰凍飲料、毛巾,手忙腳亂地招呼過來。

“怎麼樣?怎麼樣?累不累?餓了吧?考得怎麼樣?題目難麼?”老媽關切地問着。

舒雅望嘖了一聲,搖搖頭,沒太大把握,英語和語文都考得不錯,但是理科綜合就有些玄,看見父母焦急期盼的眼神,她只能摸摸鼻子,硬着頭皮説:“唔,還不錯,蠻有把握的。”

“好好,沒事,考完就算了,走,回去休息,爸爸給你買好吃的。”舒爸攬過舒雅望的肩膀,欣慰地拍拍,他這個女兒能在高中最後兩年好好學習,對他來説已經是個奇蹟了。

舒雅望半靠在舒爸的懷裏,舒媽給她拉開車門,她彎腰往裏一看,居然發現夏木也在裏面,她吃驚地挑挑眉:“夏木,你也來了。”

夏木彆扭地轉過頭説:“是叔叔叫我來的。”

“哦。”舒雅望喝了一口水,幽幽地道,“原來你是被強迫的。”

夏木氣惱地瞪她一眼,舒雅望撲哧一笑,揉揉他的腦袋:“我知道,你是關心姐姐才來的,對不對?”

夏木哼了一聲,不理她,舒媽從副駕駛座回過頭來,望着舒雅望説:“媽媽給你燉了你最愛吃的海帶排骨湯,還有蘑菇燒肉、黃瓜炒肉片,回家好好吃一頓。”

舒雅望開心地點頭:“好,我都餓死了。”

舒媽又開心地轉頭望着夏木:“夏木,你也來啊,嚐嚐阿姨的手藝。”

夏木愣了一下,沒點頭也沒搖頭。舒媽有些尷尬地看着舒雅望,舒雅望伸手偷偷扯了扯夏木的衣袖,夏木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好。”

舒媽開心地轉過身去,和舒爸商量着晚上買些煙花放放,慶祝一下。

舒雅望靠近夏木,小聲地説:“夏木啊,以後大人和你説話你可不能不理不睬的,那樣很沒禮貌的,知道嗎?”

夏木垂下眼,僵硬地扭過頭,什麼也沒説。

舒雅望無奈地搖頭,唉,這孩子,要是性格能直率點就好了。

舒雅望一回家就癱軟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吃了一個,舒爸舒媽走進廚房開始忙了起來,夏木走在最後面,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跟着舒雅望走了進去,在她的身邊坐下,舒雅望將手裏的葡萄遞給他,他搖搖頭。

“不吃嗎?很甜的。”

夏木伸手接過,拿着葡萄在手裏捏了捏,然後他忽然轉頭問:“你會去外地上大學嗎?”

舒雅望將嘴裏的葡萄皮吐在手中,丟進垃圾筒,想了想説:“不知道,考得好的話,應該會去T市的中X美院。”

夏木轉了轉手裏的葡萄,垂下頭問:“那你考得好嗎?”

舒雅望撇撇嘴,對他鈎鈎手指,夏木靠了過去,舒雅望小聲在他耳邊説:“估計沒戲。”

“哦。”夏木直起身來,抿了抿嘴唇,將葡萄丟進嘴巴里吃掉,唔——好酸!

夏木酸得皺起臉瞪她,舒雅望捶着沙發使勁地笑:“哈哈,笨蛋,被騙了吧。”

夏木瞪着瞪着忽然扭過頭,嘀咕了一句:“真討厭。”

舒雅望看着他那彆扭的樣子,真的覺得這樣的夏木好可愛哦,忍不住又撲上去抱抱:“夏木,給姐姐抱抱!”

“不要。”夏木一聽她這麼説,立刻站起身來逃跑,舒雅望追着他滿房間跑。吵鬧聲引得舒爸從廚房探出頭來,他笑呵呵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夏木變活潑了不少,雅望果然是孩子王。呵呵。

高考前,舒雅望曾經發誓,考完以後一定要睡個三天三夜,可考完後她居然睡不着了,就那麼半躺在牀上拿着老師發的高考正確答案對着自己的答案,先對的是最不拿手的理科綜合,選擇題錯了一堆,她越對越沒信心,咬着大拇指將答案丟開,心裏有些慌亂。

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她坐起身來,打開牀頭櫃最上面的抽屜。抽屜裏什麼也沒放,就放着一撂信件,舒雅望將信件全部拿出來,一封封整齊地排在牀鋪上。信件的郵票欄都蓋着部隊免郵的紅色鋼印,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字體,她抬手數了數,一共六十八封,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他的來信。

舒雅望拿出最新的信件拆開來看,雖然她已經看了好幾遍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再看一遍。

“雅望,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一分,我在部隊操場上,剛打完籃球,想你了,所以又開始給你寫信。”

舒雅望看到這裏,笑了笑,唐小天總是喜歡這樣,寫信的時候在一開頭就把身邊的環境寫出來,告訴她,他在什麼地方,看着什麼樣的風景。

每次看完開頭的第一句,她就能想象出他寫信時的風景,輕輕的晚風,火紅的夕陽,不遠處有人在操場上跑步,有人在踢球,他時而用帶笑的眼睛注視着前方,時而低下頭在本子上給她寫信。

舒雅望低着頭,繼續看信:“知道嗎?剛才的籃球比賽我們班贏了,老大太厲害了,一個人就得了45分,簡直就是職業水準。”

老大,這個稱呼在舒雅望眼裏已經不陌生了,他是和唐小天同年入伍的新兵,因為年齡在他們班最大,所以他們都稱他為老大,唐小天在信裏總是提到這個人,老大跑步很快啦,老大俯卧撐能做的和他一樣多啦,老大揍了欺負新兵的老兵啦,反正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舒雅望嘖了一聲,有些不高興,感覺自己家的唐小天被這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老大搶走了。

皺眉,她居然莫名地忌妒。

“雅望,你知道嗎?特種兵部隊會在一個月後,到我們新兵連徵選尖兵,名額不多,只有十個,但是我會努力的,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進特種部隊,我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

看到他的激情和信心,舒雅望仰躺下來,輕輕一笑,真羨慕啊,這傢伙,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呢。

“雅望,你考試考得怎麼樣了?卷子難嗎?我好擔心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陪着你高考,陪着你上大學,我覺得我矛盾了,我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可是我才離開你三個月,就好像有一點點後悔了,真的,最近我做夢總是夢到你,夢到你拿着紅花站在大院門口,雅望,那時你哭了嗎?為什麼我總夢到你哭了?雅望,你想我嗎?我特別想你。”

看到這兒,舒雅望將信紙蓋在臉上,躺進幾乎鋪滿半張牀的信件裏,柔柔地笑了。這個笨蛋,寫信的時候怎麼變得這麼坦率了,平日裏讓他説這些話,他是絕對説不出口的吧。

她怎麼可能會……不想他呢?

三天後,高考成績出來,舒雅望以文化課438分,專業課282分的成績進了T大。

班主任曹老師對着來拿錄取通知書的舒雅望説:“唉,就差6分。你要是再多考6分就能上S大了。”

舒雅望倒是無所謂,拿着錄取通知書笑:“老師,T大也不錯啊,就在家旁邊,住校費都省了。”

曹老師點頭:“T大不錯的,好好學啊。”

“老師,我説你偏心你還不承認,我考上T大看你把我罵的,雅望也是T大,你就説不錯不錯。切!”張靖宇不爽地抱怨。

“抽你!你和雅望能一樣嗎?你平時數學能考150分,高考的時候你就考110分,我不罵你我罵誰?”

坐在一邊的數學老師也僵着臉呵斥道:“就是,簡直丟盡了我的臉,平時考試作弊了吧?”

“什麼啊,”張靖宇鬱悶道,“這次數學難啊,某人數學才考5分呢!”

舒雅望好笑地看他:“你幹嗎老和我比,我數學又不算分。”

張靖宇一把抓起錄取通知書道:“不管了,考上哪兒去哪兒,堅決不復讀。”

“嘖!意見一致,握手。”舒雅望伸手。

張靖宇握住:“未來校友,多多關照啊。”

兩人嘻嘻哈哈地走出辦公室,進了網吧,玩到晚上,分道揚鑣。

晚上唐小天給舒雅望打電話的時候,舒雅望告訴他她和張靖宇考了一個學校,唐小天笑道:“這不挺好的嗎,有小宇看着你,我放心。”

“看着我什麼?”

“呃……沒什麼。”

“好啊,你不相信我。”舒雅望不樂意地繞着電話線。

“沒,絕對沒有。”唐小天矢口否認。

“哼,我生氣了。”

“雅望……”唐小天剛想討饒,耳邊就傳來別人的催促聲:“喂,前面的,五分鐘到了,快掛快掛。”

在部隊新兵連的宿舍底下,一共就只有六部IC卡電話,每個星期只有週末才開放,還限制在晚上六點到十點之間,所以他們部隊有不成文的規定,每個人打電話不能超過五分鐘。

“雅望,你別生氣,我絕對……”

“前面的,六分鐘了!”

“好,掛了掛了。”

舒雅望聽着電話裏“嘟嘟”的聲音,好笑地搖搖頭,可憐的孩子,連電話都沒得打,這是當兵呢還是坐牢呢?

掛上電話,剛準備起身回房,就聽見電話鈴又響了,舒雅望接起電話。

“你好,舒雅望嗎?”電話那頭是個男人,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得像是琴絃撥動的聲音。

舒雅望愣了下,然後答道:“你是誰?”

“呵。”男人笑了一下,笑聲輕輕地傳過話筒,舒雅望揚了揚眉,那人繼續説,“我,我是老大。”

“老大?”

“呵呵,小天讓我借一分鐘給他,我看他可憐,就施捨他好了。”那人剛説完這些話,舒雅望就聽見唐小天急切的聲音:“雅望,別生氣,我就隨便説説,我沒不相信你,我就是想着小宇能照顧你呢,我……”

“好了,好了,我沒生氣,逗你玩呢,看你急的。”

“嘿嘿,我不是怕你生氣嘛。”

舒雅望笑了,她的眼前像是看見了唐小天那靦腆的笑容,忍不住嬌嗔道:“笨蛋。”

“呵。那我掛了啊,老大還得用電話呢。”

“哦,你們老大叫什麼名字啊?”舒雅望隨口一問。

“他啊,他叫曲蔚然。”

“曲蔚然?”舒雅望輕念一遍,笑道,“名字很好聽嘛。”

唐小天坦然道:“是啊,反正比我名字好聽,雅望,我掛了啊,老大還等着打電話呢。”

“好。”舒雅望輕笑着點頭,掛了電話。

唐小天聽着電話裏已經傳出忙聲後,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怎麼説到我了?”身邊和他差不多高的青年好奇地問。

唐小天轉過頭,望着他笑:“雅望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哦。然後呢?”

“她説你的名字很好聽。”

曲蔚然微微抬眼,揚唇一笑道:“她的名字也很好聽。”

“那是,那是。”唐小天笑眯眯地點頭,好像曲蔚然誇讚的是他一般。

高三畢業的暑假,沒有任何作業,沒有升學壓力,沒有高考,沒有父母的絮絮叨叨,沒有水粉顏料,什麼也沒有。

這本應該是舒雅望最幸福的一個暑假,卻因為夏木又變得忙碌起來。

舒雅望不敢置信地望着手裏的成績單,成績單上紅紅的一片,沒有一課超過50分,她將成績單翻過來,再次確認上面的名字。

舒雅望抬頭,望着坐在眼前這個長相俊美,頭髮烏黑柔軟,氣質沉靜的男孩,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他都應該很聰明啊。

“夏木。”舒雅望沉重地望着他,“你比我初中時的成績還差。”

夏木一臉漠然地瞟她一眼。

舒雅望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很大的響聲:“你這什麼態度,成績這麼差怎麼行,一個男生除了外表長得好看以外至少要長點腦子吧。”

夏木瞪她一眼。

舒雅望瞪了回去:“我初中從來沒認真聽過課,從來沒有看過一眼書,就算是閉着眼睛考試也考得比你好,你看看你,連語文都只考了40分!”

舒雅望無力地望天:“卷子呢?我看看,你到底怎麼考的。”

夏木摸摸鼻子,慢吞吞地從書包裏拿出考卷,一片空白的考卷上除了選擇題,什麼也沒寫。

“選擇題是不是抄的!”

夏木搖頭。

“那怎麼全對?”不止語文,其他科目的試卷也只做了選擇題,而且全對。

“猜的。”

“你倒會猜!”舒雅望瞪他一眼,將卷子丟在桌上,一把拉過夏木把他按在椅子上,惡狠狠地説,“從今天開始給你補習,你敢不認真聽試試!”説完了還威脅地對他揚揚拳頭。夏木默默地望了她一眼,抿抿嘴唇,點頭。

於是,長達兩個月的補習開始了。舒雅望整天整天地泡在夏木家,兩人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睡午覺。

夏木對舒雅望越發親近起來,偶爾他也會主動地和她説些話。有時她教累了,就丟一張卷子給他做,自己則躺在他的牀上呼呼大睡,而他,就單手撐着頭,望着書桌上的小鏡子。鏡子裏倒映出她的身影,絲綢般的長髮在印花的米白色牀單上披散開來,輕到聽不見的呼吸聲卻意外地讓他覺得安心。

當她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顫 動的時候,他便立刻低下頭來,看着一個字也沒寫的考卷,而她先是坐起身來,一邊理着長髮一邊向他走來,當看見他空白的試卷時,她美麗的眼裏就會瞬間浮上薄薄的怒氣:“居然一題也沒給我做!”

她拿起桌上的紅色圓珠筆,一把將夏木的臉扳過來,用筆在他漂亮的臉上畫了六根貓鬍子。

看着夏木鬱悶的臉,舒雅望得意地笑了,威脅道:“下次再偷懶,我就在你臉上畫烏龜。”

舒雅望在教夏木的時候,比她自己學習還認真,她總是低着頭用筆尖在書上畫着橫線,一邊畫一邊讀一邊講解,就怕他聽不懂,而夏木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有的時候甚至會微微地走神,每次他走神,舒雅望就掐着他的臉蛋,擺出一副晚娘臉道:“又發呆!你到底聽懂了沒啊?”

夏木點頭。

“那你做。”舒雅望指着幾道比較難的數學題給他,心裏想着他要是做不出來,一會兒就在他漂亮的臉上畫小烏龜。

夏木拿起筆,瞟了一眼題目,然後低頭很快地在作業本上寫出三種解題方法。

舒雅望愣愣地看他,這小子,根本不笨嘛!這些題目連她都做不來,好吧,她承認她數學很差,可是……

舒雅望懷疑地看着他問:“喂,你考試的時候該不會是……”

夏木抬眼看她。

“懶得寫才沒做別的題目吧?”

“唔……”夏木漂亮的眼珠轉了兩下。

“不許撒謊。”

“不是。”夏木盯着本子説,“是你教得好。”

“啊?”舒雅望一愣,臉上笑開了花,“哈哈,沒想到我還有當老師的天賦呢!來來來,我們繼續講下一章。”

夏木看着她開心的笑容,微微低下頭,輕輕地抿了抿嘴唇。

一個暑假過後,夏木的成績突飛猛進,只要是舒雅望丟給他的卷子,他都能考滿分,舒雅望很欣慰地帶着夏木出去吃了頓大餐。

可在開學後的第一次分班考試中,夏木又一次只做了選擇題……

當舒雅望拿到他分班考試的成績單後,氣得全身顫抖:“你簡直是在浪費我的時間!真是,真是懶得理你了。”

舒雅望説完,將成績單丟給他,轉身就走,正在氣頭上的她並沒有留意,夏木臉上的那一絲慌亂。

舒雅望氣哼哼地回到家,開始收拾行李。大一新生的校外寫生開始了,這次學校安排他們去雲南,十四天的時間有七天浪費在路途上。

T大美術系一共四個專業,八個班,就像包了火車一樣,一路從S市開到了雲南,火車上的男孩女孩們,起初還一方一個陣營,可沒兩天,便全都打成一片。

舒雅望是走讀生,和同學的關係並不親近,開學兩個月了,她連自己班的同學名字都記不住幾個,可她覺得無所謂,她也無意結交大學裏的朋友,舒雅望覺得,人的心很小,能分出來的位置很有限,如果她的身邊有了關係好的人,那麼以前高中的朋友,就會漸漸地被她從心裏無意識地趕出去。她不希望這樣,也拒絕這樣,她想活在以前的關係網中,不想有任何變化。

她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手裏的小説,並不覺得無聊,當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寫生,她就站在離他們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在本子上畫着。

十二月的雲南有些冷,風很大,畫板被風吹得幾乎要倒下去。舒雅望戴着厚厚的帽子,站在風中,忽然覺得這樣安靜的日子也不錯,她已經開始了她的等待,等待一個人的歸來。

為期半個月的旅程很快就結束了,結束的時候,班裏已經有很多人成雙成對了。有的時候,感情對有些人來説,真的是很輕易的東西。輕易得讓舒雅望有些不明白。

她不管別人如何,只是不停地用黑色的水筆在素描本上畫了滿滿一本子的速寫,然後在素描本的第一頁寫上:帶你一起看風景——舒雅望。

她在雲南買了一個很大的牛皮紙信封,將素描本塞進去,填上地址,寄了出去。

她在冷風中將衣領豎起,微微揚起頭,風帶着她的長髮在空中飛舞,她的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一想到接到信件的人會是怎樣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滿心柔軟,一臉蜜意。

當舒雅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舒媽將她的行李接過,一臉慈愛地笑:“回來了?雲南好玩嗎?”

舒雅望點頭:“嗯,挺好玩的,就是累死了。”

“先去洗洗,媽給你把飯熱熱。”

“好。”舒雅望回到房間,翻找換洗衣物,這時聽舒媽在外面説:“你給夏木打個電話,這孩子天天來找你,問他幹什麼,他又不説,真是個古怪的孩子。”

舒雅望愣了一下,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怎麼在意:“都十一點了,他肯定睡覺了,明天再打吧。”

舒雅望梳洗完後,吃完飯,躺在牀上就睡着了。在外面玩了半個月,怎麼可能不累。

第二日,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她眼簾的是夏木那張漂亮精緻又面無表情的臉。舒雅望微微一笑道:“夏木,你的黑眼圈又嚴重了。”

夏木坐在舒雅望的牀邊,雙手緊緊地抓着牀單,瞪了她一眼,扭過頭去,低聲道:“我下次,會寫滿的。”

“唔?寫什麼?”舒雅望完全不知道他在説什麼。

“考試卷。”

“哦!”舒雅望終於想起來他在説什麼了,哈哈,她眼睛一亮,敢情這孩子是來道歉的,還是説,他真的怕自己不理他?

彆扭的真可愛!

舒雅望雙眼一眯,笑着撲過去:“夏木,小夏木真可愛,給姐姐抱抱。”

夏木反應很快地刷地一下站起來,舒雅望撲了個空,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望着他道:“夏木,半個月沒見了,難道你不想我嗎?”

夏木抿抿嘴唇,沒點頭也沒搖頭。

“不想嗎?”舒雅望賤賤地對着他眨了下眼睛。

夏木抿抿嘴唇,扭過臉説:“不想,你都不給我打電話。”

這叫不想?好大的怨氣啊!

“哈哈!”夏木的彆扭樣子徹底把舒雅望逗笑了,她捶着牀板瞅着他笑,夏木給她笑得有些惱怒,恨恨地瞪她一眼,轉身就要走,卻被從牀上跑下來的舒雅望一把抓住,“呵呵,別生氣嘛!姐姐錯了還不行。”

“你又不是我姐姐。”

“那我是你什麼?”

夏木瞟她一眼,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阿姨。”

“臭小鬼。”舒雅望想也沒想就捏住他的臉,威脅道:“你再叫我阿姨試試。”

“阿姨阿姨阿姨。”雖然夏木的嘴巴被扯開,可還是能清楚地聽見他連叫了好幾聲阿姨。

舒雅望點點頭,一副要抽他的樣子:“好啊,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我是誰。”

她剛想對他做些什麼,路過房門口的舒媽連忙叫道:“雅望,不要欺負弟弟。”

舒雅望放下手,回頭道:“他才不是我弟弟。”

舒媽一驚,來回看着兩個孩子,莫不是吵架了吧?

夏木望着她,眼神幽暗,舒雅望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他是我外甥。”

“……”舒媽無語。

“……”夏木一如既往地沒有表達情緒。

舒雅望笑呵呵地問:“怎麼了?難道不搞笑嗎?”

舒媽瞄她一眼,一副這孩子真無聊的表情,轉身從沙發上拿起外套,拿出一百塊錢遞給她道:“我和你爸今天要出去,你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舒雅望開心地接過錢,連忙點頭:“行,你們去吃吧。”

只要給她錢,媽媽不做飯也沒關係。

舒媽穿好衣服出去以後,舒雅望將錢放進錢包裏,然後數了數錢包裏一共多少錢後,開心地對着夏木笑:“外甥,走,阿姨給你買糖吃去。”

夏木冷笑一聲,看着她沒有言語了。

舒雅望起來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一點了,磨磨蹭蹭到十二點才出家門。兩人一起到了樓下,天氣有些冷,舒雅望戴上手套,推出自行車,轉頭説:“外甥,阿姨帶你。”

夏木瞪她一眼,搶過自行車龍頭,將車推了出去,舒雅望笑着跟在後面,猛然發現,夏木居然已經比她高了一點點了,有一米七了吧,這小鬼長得可真快,估計現在再和他打架,自己絕對會輸,嘖!以前那種將他壓在身下不能動彈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舒雅望戳了戳夏木:“外甥,你現在比阿姨高了,以後可不能欺負阿姨。”

夏木默然地瞟了她一眼,騎上自行車,冷冷道:“上車。”

“哦,謝謝外甥。”舒雅望笑着跳上車,側坐在後座上,雙手扶着夏木的腰,惡作劇地撓了兩下,夏木被她一撓,癢得差點控制不住車子,驚得舒雅望緊緊地抱住他大叫:“穩住穩住。”

扭了一會,車子終於平穩起來,舒雅望鬆了一口氣:“外甥,你的技術太差了,阿姨帶你吧。”

“舒雅望!”夏木的聲音裏已經飽含了不耐。

“什麼事,外甥?”

“不要再叫我外甥。”

“可是外甥,你叫我阿姨我當然得叫你外甥。”

夏木咬咬嘴唇,退了一步:“我不叫你阿姨了。”

“這可不行,一日為姨,終身是姨,外甥,你不能不認我!”

夏木氣得説不出話來,只得將車子騎得飛快,舒雅望在他背後調皮地吐吐舌頭,哈哈,小鬼,和我鬥,你還嫩了點。

到了市區,街上人來人往的,因為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店鋪都佈置好了聖誕裝,鮮豔的顏色讓街面上也比平時熱鬧了幾分。

舒雅望帶夏木來到KFC,將包裏的優惠券一股腦地都掏了出來:“外甥,吃什麼?”

夏木滿眼警告地望着她:“舒雅望。”

舒雅望知道他已經到了生氣的邊緣,識趣地望着他笑:“點吧點吧。”

夏木低下頭,點了一些食物,舒雅望到櫃枱付了錢,端着食物走了回來,兩個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肯德基旁邊就是S市最大的商場,舒雅望帶着夏木到處亂逛,一下拿着漂亮的衣服給他試,一下拿着圍巾帽子給他戴,她就像帶着一個會動的芭比娃娃一樣,將商場裏漂亮的衣服都穿在夏木身上,然後一臉讚美地拍手,就連服務員也被夏木漂亮的外表迷惑,對他們只試不買的行為沒有一點抱怨,更何況,只要是夏木試過的衣服,不到下一秒就被人一搶而空。

逛了一下午,舒雅望和夏木累得坐在商場的休息凳上,舒雅望懶懶地靠着夏木,吃着手裏的冰激凌,在冬天吹着暖氣吃冰激凌真是太爽了。

休息凳的正對面是一家飾品店,店裏的飾品在燈光下閃出誘惑的光芒,其中一款銀色的項鍊吸引住了舒雅望的視線,鏈身是一條細細的銀項圈,項圈的中間有兩條嘴對嘴的可愛親吻魚,親吻魚中間有一粒水晶珠子,珠子閃着十字光芒,吸引着舒雅望走過去,隔着玻璃櫥窗,愣愣地看着。

雙魚座的舒雅望實在是太喜歡這款項鍊了,可看看價格卻讓她從夢中驚醒:“啊,怎麼這麼貴啊!”

“在看什麼?”夏木走過來,望着櫥窗問。

“沒什麼。”舒雅望看着項鍊搖頭,啊,真的很漂亮啊,不知道等過年拿了壓歲錢之後,項鍊還在不在。

夏木順着她的眼神望去,銀色的親吻魚項鍊映進他的眼中。

舒雅望將杯子裏最後一口冰激凌吃掉,拍拍夏木的肩膀道:“走吧。”

夏木點頭,轉身跟着她走,只是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櫥窗裏的項鍊。

回家的路上,舒雅望靠着夏木單薄的後背,曬着太陽,聽着車來車往的聲音,忽然有些睏意,於是雙手抱住夏木的腰,輕輕地閉上眼睛,微笑着靠在他的後背上,半夢半醒。

前方騎車的人輕輕抿了抿嘴唇,蹬車的力道越來越小,車速越來越慢……

晚上,舒雅望拿起放在牀頭的日曆,數着上面的日子,1,2,3……還有391天。

啊,錯了,還有390天才對,舒雅望敲敲腦袋,拿起筆,將今天的日期用藍色的筆畫掉。

她笑着將日曆本放在一邊,在牀上滾了一圈,趴在牀頭,拿起手機,有些興奮地打上:“還有390天了。”

點擊發送,沒一會兒手機顯示出發送成功的字樣。

過了好一會,手機叮咚響了一聲,她打開翻蓋一看,短信裏寫着:“呵呵,這麼早就開始倒計時了?”

舒雅望抿抿嘴唇,輕輕地在手機上敲:“我想你了嘛,好想見你。”

“真的?真的想見我嗎?”

“嗯!真的真的。”舒雅望使勁點頭,連續在手機上打了好幾個真的。

手機又叮咚一聲響起來,她眼角含笑地翻開手機一看:“好,等有機會,我和小天一起去見你。”

舒雅望臉上的笑容僵住。暈,她居然一興奮就給忘記了,這手機是曲蔚然的。

三個月前,曲蔚然和唐小天一起被選入特種部隊,部隊紀律太嚴,很少有和外界聯繫的機會,曲爸爸實在是太想兒子,就買了手機,讓部隊裏的熟人偷偷給兒子送進去,當然這是破壞部隊紀律的,所以這部手機白天都是鎖在櫃子裏的,只有晚上熄燈了以後才拿出來用,唐小天和曲蔚然關係好,經常借他的手機和舒雅望發短信,舒雅望想找唐小天的時候也直接發短信到他手機上,只是每次她發過去後,回短信的都是唐小天,可沒想到這次卻是曲蔚然回的。

舒雅望舔舔唇,有些尷尬地敲:“怎麼是你啊?呵呵。”

過了一會,那邊回到:“小天被指導員叫去了,我就順手回了短信。”

“哦。”舒雅望只回了一個字,隱隱地有些不高興,什麼叫順手回了,小天不在別回就是了,搞得她表錯情,真是囧死了。

手機又響了起來,她翻開一看:“生氣了?”

“沒。”舒雅望否認,即使有些生氣,也不會告訴他。

曲蔚然:“那怎麼不説話了?”

舒雅望想也沒想地敲上:“我和你有什麼好説的。”

發送完畢以後,過了很久很久,也沒有收到回覆。

舒雅望抓抓頭想,是不是剛才説得有些過分了?她有些不安地敲上:“怎麼不説話?生氣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叮咚一響,打開一看,上面寫着:“沒。只是和你有什麼好説的。”

……

舒雅望看着短信,嘴角抽搐了一下,嘖,這個小氣的男人。

切!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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