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一直折騰到第二天天亮,朱管家斷了一隻手,損失慘重,暴怒下命人往死了打錦偲。錦偲之前本就受了傷,這般重刑之下,不小一個時辰,就香消玉殞,被人一條草蓆的拋到了後山,葬送於亭湖的魚腹之中。
諸葛玥好靜,性格又孤僻,館軒內原本只有錦燭錦偲兩名丫頭,幾日之間相繼死去,如今內軒之內就只剩下楚喬一人。她年紀小,還不到八歲,容貌稚嫩,平時説話聲音裏還帶着幾絲奶氣,就算再能幹,在外人眼裏也多少有些詭異。不出半日,闔府上下,都在悄悄的傳:府裏的四少爺走上了老太爺的老路,也開始對沒長大的幼女產生愛好了。
如此一來,眾人對待楚喬的態度就越發恭敬了。
午後,楚喬穿着一身新制的染白海棠綿裙,白駝毛小靴子,頭上插着兩隻翠綠的花玉,一跳一跳的走在後花園的湖邊,樣子嬌憨可愛。她剛剛去外府領了新送來的沉水香,經過一處竹林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蹦到她的面前,來人哈哈大笑道:“我就不信我找不着你!”
小公子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的袍子,衣裳上繡着五彩的鳥雀,團團錦簇,五彩繽紛,得意洋洋的甩着手裏的小鞭子,笑着上下打量着楚喬,説道:“你幹什麼去?今天天氣這麼好,咱們打鳥去。”
楚喬皺着眉頭,看着小公子興沖沖的樣子,搖頭説道:“我可沒你這麼閒,我還有事要做呢,少陪了。”説罷,轉身就想走。
“哎哎,別走別走。”小公子連忙小跑到她面前,張開雙臂攔在前面,急忙説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都在這園子裏待了一上午了。這樣吧,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哪個院子裏的,我去找諸葛懷將你要過來,你就跟我回去,怎麼樣?”
楚喬眉梢一挑,轉過頭來,仰頭説道:“你真的想把我要走嗎?”
小公子鄭重的一點頭:“恩,所有的丫鬟下人裏,我就看你最順眼,我封你做我的守門大將軍,怎麼樣?”
楚喬一笑,點頭説道:“那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不過能不能從大少爺那將我要過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小公子一拍胸脯,大聲説道:“別説一個小丫鬟,就是十個八個,諸葛懷也得乖乖的給我。”
“那好,你聽好了,我名字叫子虛,住在烏有院裏,是竇大娘手底下的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給少爺小姐們捏些泥人玩耍的,你要記住了啊。”
小公子眼睛一亮:“你還會捏泥人啊?”
“是啊,”楚喬憋着笑,見這小孩實在可愛,忍不住踮起腳來伸手對着他的臉蛋狠狠的捏了一下,笑着説道:“我的本事還多着呢,將來再給你一一見識。我還有事,要先走了,記得去找大少爺啊。”
“恩,你放心吧,”小公子點頭憨憨一笑:“你還是先回去收拾東西,一會我就來接你。”
楚喬走出老遠,回過頭去仍見那小公子站在大石頭上衝着自己使勁揮手。楚喬忍住笑,拐過竹林,抱着沉水香就向青山院走去。
“子虛名,烏有院,竇大娘手下捏泥人玩耍的小丫鬟,虧你想得出。”
一個清越的男聲突然在上方響起,楚喬一驚,抬起頭來,只見燕洵青衫飄飄,眉目星朗,坐在高大的松樹枝椏上,嘴角輕笑着看着她。
楚喬在他面前暴露過自己的本性也不是一兩次,當下也不再偽裝,冷冷瞅了他一眼,惡聲惡氣的説道:“爬那麼高,也不怕掉下來摔死。”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這小孩心腸狠毒,還是應該擔心自己才對,我看天邊烏雲聚集,説不準冬日也會打雷,劈死做了虧心事的人呢。”
楚喬身子小小的,站在樹下仰着頭,冷聲説道;“做再多的虧心事也比不上你們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敗家子,畜生一般,沒一個好東西。”
“你好大的膽子啊。”話説的嚴厲,口氣卻帶着輕笑,少年坐在樹上,對着下面的孩子説道:“我當日故意射偏箭,好心放你一條生路,為了救你,連你們大少爺開出的八名西域舞姬的彩頭都不要了,你不但不感恩圖報,反而惡語相向,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是給人講的,跟你這種敗家子講什麼道理?我警告你不要再纏着我,也別想拿告發我來威脅我,你若是敢做,一定會後悔的。”
楚喬説罷,轉身就加快了腳步,誰知剛走兩步,額頭突然一疼,低下頭去,只見卻是一枚還沾着積雪的松塔。女孩頓時大怒,登時轉過頭去,憤怒的看着燕洵:“你挑釁是不是?”
“錯,”燕洵微微一笑,説道:“不是挑釁,我就是欺負你。”
楚喬歪着頭站在樹下,突然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燕洵故作深沉的半閉着眼睛,本想等這小孩同自己理論,見她就這樣走了,未免有些悻悻。誰知,就在這時,一個拳頭大小的石塊突然破空呼嘯,直奔着燕洵的面門而來。好在燕洵學過武藝,反應靈活,及時的側頭避開。正暗自得意,突然感覺後頸一陣冰涼,暗叫聲不好,就聽嘩啦啦的聲音隨之而來,整座大樹上的積雪經過這麼一下的震動撲朔朔的全都灑在了他的身上。
錦衣玉袍的少年世子跳下大樹,滿身積雪,一片狼藉。抬起頭來,只見個頭小小的女孩子站在雪白的雪地上,拍了拍手掌,見他望來,高舉右手,豎起中指,示威一般的比劃了一下,得意的一笑,隨即轉身離去。
燕洵微微皺眉,納悶的垂下頭來,也豎起中指,十三歲的燕北之地的尊貴世子大惑不解,這,是什麼手勢?
十一歲的小書童風眠從林子裏跑上前來,張牙舞爪的叫道:“世子,我去將她抓過來,讓懷少爺好好懲治一下這個目無尊卑的丫頭。”
“你?抓她?”燕洵嗤之以鼻,豎着中指轉過頭來:“風眠,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
“這個,”風眠微微一愣,不過隨即斬釘截鐵的説道:“應該是道歉的意思,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大逆不道,不過小孩子不懂事,不好意思當面説,就用這個手勢代替。”
“道歉嗎?”燕洵皺眉:“我看怎麼不太像。”
“肯定是,世子,沒錯。”
“是嗎?”
諸葛家紅山院的大廳裏,諸葛懷和趙徹等人聽到小公子的話後集體笑噴,景小王爺年紀雖小,但卻是個鬼精靈,笑着説道:“諸葛,你家還有這麼伶俐的丫鬟,我都想看看了。”
諸葛懷搖頭説道:“下人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
“到底怎麼了?你們笑什麼?”小公子麪皮發紅,着急説道。
趙徹笑道:“子虛名,烏有院,竇大娘手底下捏泥人玩耍的小丫鬟,不就是子虛烏有,逗你玩嗎?十三弟,人家笑話你呢。”
趙嵩小臉通紅,恨恨的一跺腳,轉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