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上看不到血漬。兩人的臉也很安詳,似乎死得很平靜,並沒有受到任何痛苦。
海闊天解開他們的衣服,才發現他們後心上有個淡紅色的掌印,顯然是一掌拍下,兩人的心脈就被震斷而死。
胡鐵花長長吐出口氣,失聲道:“好厲害的掌力!”
掌印一是左手,一是右手,殺死他們的,顯然只是一個人,而且是左右開弓,同時出手的。
但掌印深淺卻差不多,顯見那人左右雙手的掌力也都差不多。
楚留香道:“看來這彷彿是硃砂掌一類的功夫。”
胡鐵花道:“不錯,只有硃砂掌留下的掌印,才是淡紅色的。”
楚留香道:“硃砂掌這名字雖然人人都知道,其實練這種掌力的心法秘訣早已失傳,近二三十年來,江湖中已沒聽過硃砂掌的高手。”
胡鐵花道:“我只聽説過一個‘單掌追魂’林斌,練的是硃砂掌,但那也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林斌現在已死了很久,也沒聽説過他有傳人。”
楚留香道:“不錯,‘單掌追魂’!昔年練硃砂掌的,大多隻能練一隻手,但這人卻雙手齊練,而且都已練得不錯,這就更少見了。”
海闊天忽然道:“據説練硃砂掌的人,手上都有特徵可以看得出來。”
楚留香道:“初練時掌心的確會發紅,但練成之後,就‘返璞歸真,,只有在使用時,掌心才會現出硃砂色,平時是看不出來的。”
海闊天長啞道:“既是如此,除了你我中人外,別人都有殺死他們的可能了。”
張三道:“只有一個人不可能。”
海闊天道:“誰?”
張三道:“金靈芝。”
海闊天道:“何以見得?”
張三道:“瞧這掌印,就知道這人的手很大,絕不會是女人的手。”
胡鐵花冷笑道:“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金靈芝買了你,錢倒花得一點也不冤枉。”
海闊天道:“但女人的手也有大的,據相法上説,手大的女人,必定主富主貴,金姑娘豈非正是個富貴中人麼?”
張三冷冷道:“原來海幫主還會看相,據説殺人者面上必有兇相,只不知海幫主可看得出來麼?”
海闊天還未説話,突又聽到一聲慘呼。這呼聲彷彿是從甲板上傳下來的,雖然很遙遠,但呼聲淒厲而尖鋭,每個人都的聽得清清楚楚。海闊天面色又變了,轉身衝了上去。
胡鐵花嘆了口氣,道:“看來這條船上倒真是多災多難,要活着走下船去實在不容易。”
楚留香忽然從王得志的衣襟中取出樣東西來,沉聲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他手裏拿着的赫然竟是粒龍眼般大小的珍珠。
張三面色立刻變了,失聲道:“這就是我偷金姑娘的那顆珍珠。”
楚留香道:“沒有錯麼?”
張三道:“絕沒有錯,我對珍珠是內行。”
他擦了擦汗,又道:“但金姑娘的珍珠又怎會在這死人身上呢?”
楚留香道:“想必是她不小掉在這裏的。”
張三駭然道:“如此説來,金靈芝難道就是殺人的兇手?”
楚留香沒有口答這句話,目中卻還着沉思之色,將這顆珍珠很小心的收藏了起來,大步走上樓梯。
胡鐵花拍了拍張三的肩頭,道:“主人若是殺人的兇手,奴才就是從犯,你留神等着吧。”
胡鐵花他們走上甲板的時候,船尾已擁滿了人,金靈芝、丁楓、勾子長、公孫劫餘、白蠟燭,全都到了。
本在那裏掌舵的向天飛已不見了,甲板上卻多了灘血漬。血漬殷紅,還未乾透。
胡鐵花動容道:“是向天飛!莫非他已遭毒手?但他的屍身呢?”
海闊天眼睛發紅,忽然厲聲道:“錢風、魯長吉,今天是不是該你們兩人當值掌舵的?”
人叢中走出兩人,躬身道,“是。”
海闊天怒道:“你們的人到哪裏去了?”
錢風顫聲道:“是向二爺令我們走遠些的,我們不走,向二爺就瞪眼發脾氣,還要打人,我們才不敢不走開。”
魯長吉道:“但我們也不敢走遠,就在那裏幫孫老三收拾纜繩。”
海闊天道:“方才你們可曾聽到了什麼?”
錢風道:“我們聽到那聲慘呼,立刻就趕過來,還沒有趕到,又聽到‘噗通’一響,再看向二爺,就已看不到了。”
眾人對望了一眼,心裏都已明白,那“噗通”一聲,必定就是向天飛屍身落水時所發出的聲音。
大家都已知道向天飛必已凶多吉少。
海闊天與向天飛相交多年,目光已將落淚,嘎聲道:“二弟,是我害了你,我本不該拉你到這裏來的……”
丁楓柔聲道:“海幫主不必太悲傷,屍身還未尋出之前,誰也不能斷定死的誰,何況,向二爺武功極高,又怎會輕易遭人毒手?”
張三道:“屍身落水還沒多久,我下去瞧瞧是否還可以將他撈上來。”
這時船行已近海口,波濤洶湧。張三卻毫不遲疑,縱身一躍,已像條大魚般躍人水中。
海闊天立刻大喝道:“減速,停船,清點人數!”
喝聲中,水手們已全都散開,紫鯨幫的屬下,果然訓練有素,雖然驟經大變,仍然不慌不亂。
船行立刻就慢了下來。只聽點名吆喝之聲,不絕於耳。
過了半晌,那錢風又快步奔回,躬身道:“除了王得志和李得標,別人都在,一個不少。”
別人都在,死的自然是向天飛了!
海闊天忽然在那灘血漬前跪了下來。
丁楓目光閃動,沉聲道:“向二糲閭鞠⒆牛苦笑道:“你奠忘了,棺材有好幾口,他若不將?材填滿,只怕是絕不會住手的。”
胡鐵花沉默了半晌,道:“那麼,你想他第二個下手的對象是誰呢?”
楚留香道:“這就難説了……説不定是你,也説不定是我。”
胡鐵花道:“那麼你就快乘還沒有死之前,將那樣東西拿出來給我們瞧瞧吧。”
楚留香笑了,道:“這人倒真是有雙賊眼,那杯酒裏,的確有樣東西。”
張三忍不住問道:“究竟是什麼東西?”
楚留香道:“是個蠟丸,蠟丸裏還有張圖。”
胡鐵花道:“什麼圖?”
楚留香説道:“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那張圖畫的究竟是什麼
圖上畫着的,是個蝙蝠。
蝙蝠四圍畫着一條條彎曲的線,還有大大小小的許多黑點,左上角還畫了圓圈,發着光的圓圈。
楚留香道:“這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線,彷彿是代表流水。”
張三道:“嗯,有道理。”
楚留香道:“這圓圖畫的好像是太陽。”
張三道:“不錯。”
胡鐵花道:“但這些大大小小的黑點是什麼呢?”
楚留香道:“也許是水中的礁石……”
胡鐵花道:“太陽下、流水中、礁石間,有個蝙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可真把人糊塗死了。”
楚留香道:“這其中自然有極深的意義,自然也是個很大的秘密,否則雲從龍也不會在臨死前慎重的交託給我了。”
胡鐵花道:“他為什麼不索性説明白呢?為什麼要打這啞謎?”
楚留香道:“那時他根本沒有説話的機會……”
胡鐵花搶着涎:“不錯,那天在三和樓上,我也覺得他説話有些吞吞吐吐,而且簡直有些語無倫次,連‘骨鯁在喉’這四個字都用錯了。”
張三道:“怎麼用錯了?”
胡鐵花道:“‘骨鯁在喉’四字,本來形容一個人心裏有活,不吐不快,但他卻用這四上字來形容自己喝不下酒去,簡直用得大錯而特錯。”
張三失笑道:“雲從龍又不是三家村裏教書的老夫子,用錯了典故,也沒什麼稀奇,只有像胡先生這麼有學問的人,才會斤斤計較的咬文嚼字。”
楚留香笑道:“這兩年來,小胡倒的確像是念了不少書,一個人只要還能念得下書,就不至於變得太沒出息。”
胡鐵花怒道:“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每次我要談談正經事的時候,你們就胡説八道。”
楚留香笑了笑,突然一步竄到門口,拉開了站,門口競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