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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宅 二、不翼而飛的男人

    此時此刻,李蓮花早已到了香山之上,慕容腰、李杜甫、東方皓早已到了,施文絕和關山橫等人卻是有些來遲,眾人等了半天,也不見玉樓春的身影。施文絕已將《洛神賦》顛三倒四地念過許多遍,不消説定是在想念那位“白衣如雪的彈琴女子”;慕容腰閉目養神,見他心滿意足的模樣,男人們心中都暗罵他昨日必定過,得銷魂;李杜甫已做了三五首詩;關山橫將身上帶的酒喝得乾乾淨淨;李蓮花和東方皓劃地下棋,彩頭是一錢銀子,東方皓輸了一局,居然從懷裏掏出數百萬的一疊銀票,把李蓮花嚇了個半死,連那一錢銀子也不敢要了;而玉樓春卻始終不見蹤影。

    日頭漸漸上升,香山的輕霧散去,露出滿山重紅,山巒迭起,山上的紅葉或濃或淡,天然一股靈性,令人見之心魄清澈,飄飄然有世外之想。眾人本是江湖逸客,等候多時不見玉樓春前來,便自行在山中游玩,本來還三五成羣,未走多時便各走各路,誰也不肯和誰一道走。

    李蓮花走在最後,隨意逛了兩圈,只見前邊紅葉樹林中草木紛飛,“嘩啦”一聲響枝葉折斷了不少,也知前邊是關山橫在打拳,便繞得遠遠的避開了走。這一走卻看見施文絕手扶大樹,呆呆地看着樹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李蓮花走過去一看,樹頂有個鳥巢:“樹上有什麼?”施文絕的表情很是迷惑:“我剛才好像看見一隻烏鴉叼着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進了鳥巢,如果不是我眼花,我覺得好像……好像是一塊銀子。”“銀子?”李蓮花喃喃地道:“你莫非窮瘋了……”施文絕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最近手氣很好,不窮、不窮。”李蓮花嘆了口氣:“我説你怎麼換了身新衣裳,原來是去賭錢,你那孔孟師父們知道了想必是要傷心的。”施文絕連忙岔開話題:“我千真萬確看到了銀子,不信我這就爬上去拿下來給你看。”李蓮花道:“那也不必了,人家烏鴉一聲何其短暫,好不容易存了點銀子,你無端白事去拿出來做什麼?”施文絕道:“哪裏來的銀子?就算玉樓春有錢,也不會有錢到拿着銀子喂烏鴉吧?我是覺得奇怪得很,不知為何你不覺得奇怪?”李蓮花道:“我覺得奇怪的是見過那個白逸翩翩的彈琴美人兒之後,你居然還保持清醒……”施文絕黑臉一紅,急忙躍上樹頂,去摸那鳥巢,他卻不知那讓他心神大亂的美人昨天就在李蓮花房裏,而李蓮花自然是萬萬不敢讓他知道的。

    不過片刻,施文絕如一葉墜地,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李蓮花本要贊他輕功大有長進,卻見他臉色古怪,連忙問:“莫非不是銀子?”施文絕一攤手,只見他手掌中可不就是一塊小小的碎銀,只是這碎銀形狀彎曲,尚帶着些許血絲,那模樣眼熟得很……那是一顆……銀牙,新鮮的銀牙。

    兩人對着那牙齒呆了半響,李蓮花喃喃地道:“你認銀子地本事只怕是登峯造極,比背書地本事還了得,這樣也看得出它是銀子……”施文絕乾笑一聲:“慚愧啊慚愧,這牙齒的主人怎會拿牙齒喂烏鴉?”李蓮花搖搖頭:“這我怎麼知道?”施文絕收起銀牙:“烏鴉從西邊飛來,你我不如去西邊瞧瞧。”

    兩人尚未動身,身後樹葉“嘩啦”一聲響,慕容腰金袍燦爛,從樹叢中鑽了出來,瞟了一眼施文絕手中的銀牙,嘴角略略一勾,冷冷地道:“看來你們也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什麼?”施文絕莫明其妙,只見慕容腰手中持着一塊長長軟軟的翠綠色的東西,仔細一看,他嚇了一跳——那是一隻人手!被斬斷的地方尚在往下流血,手臂上套着翠綠色的衣袖,看模樣像是一個人地左手臂。

    “李杜甫在山上找到了一條大腿,我在山谷裏揀到了半隻手臂,看來還有一顆牙齒。”慕容腰道,“這牙齒是玉樓春年輕時鑲的,雖然和他身份很不相稱,但確實是他的牙齒。”他一字一字地道,“玉樓春死了!”

    李蓮花和施文絕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昨日還從容自若,風雅雍容的人,一夜之間就突然死了?“死了?怎麼會呢?”施文絕愕然道,“誰殺了他?”慕容腰道:“不知道。”施文絕道:“不知道?他死在何處?”慕容腰僵硬了一張臉:“不知道。”施文絕皺起眉頭:“玉樓春死了,他的手在你手中,他的腿在李杜甫手中,他的牙齒在我手中,其他部分不知在何處,而既不知道他被誰殺的,也不知道他是死在何處、如何死的,是麼?”慕容腰淡淡地道:“不錯,還有方才赤龍傳來訊息,女宅中的金銀珠寶不見了,以及玉樓春在女宅中暗藏的一個私人寶庫也空了,其中財物不見蹤影。”施文絕張大嘴巴,不知該説些什麼,只覺得此事匪夷所思,古怪之極。李蓮花嘆了口氣:“那就是説,有人殺死玉樓春,劫走他的財寶,還把他的屍身……那個到處亂丟……此人來無影去無蹤,不知是誰。”慕容腰點頭,施文絕瞪眼道:“但是玉樓春的武功高得很,名列江湖第二十二位。想要無聲無息殺了玉樓春再將他切成八塊再提到香山上來亂丟,那兇手的武功豈非天下第一?”

    慕容腰仰首望天:“我不知道。”施文絕哼了一聲:“這件事倒是真的奇怪得很,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慕容腰淡淡地道:“赤龍姑娘已經排除女宅中的婢女找尋玉樓春的下落,大家都要回女宅討論此事,兩位也請回吧。”他手中的斷臂尤自滴血,李蓮花縮了縮脖子,尚未説話,突地慕容腰瞪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輕蔑地道:“若是大名鼎鼎的李樓主能將玉樓春斷肢重組,起死回生,想必大家也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啊——”李蓮花張口結舌,施文絕咳嗽一聲:“我等快些回去,説不定已有了線索。”他一把拉起李蓮花便跑,慕容腰隨後跟去,三人很快回到了香山之下,女宅之中。

    女宅之中,玉樓春的殘肢已被找到了兩塊,分別是一塊左胸連着左上臂,一塊左下腹。如此拼湊起來,顯然玉樓春是被人以利器“王”字切法,給切成了七塊,分別是頭、左上胸、右上胸、左下腹、右下腹和左右兩腿,此外尚有兩隻斷臂,只不過斷臂是被“王”字的中間一橫順帶切斷,姑且仍算是“王”字七切。幾人圍着玉樓春的殘肢,都是皺起眉頭,看得嘖嘖稱奇。江湖之中,曾有“井”字九切劍聞名江湖,其人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四顧門除去,而這“王”字切法聞所未聞,不知是否是“井”字的更進一步,或是練習“井”字不到家而只能切成七塊?並且這“王”字切得整齊異常,絕非庸手以大刀砍就,乃是一劍之下,骨肉斷離,毫不含糊。即使當年的“井”字九切,也不過一劍之下,在人身上劃出九道血痕,再多不過剖出些花花腸子,稀里嘩啦的一大堆,絕不可能一劍將人切成九塊,而玉樓春卻確確實實被人切成了七塊。

    屍體的頭顱雖然不見了,但眾人都認得出,這死人的確是玉樓春,那人到中年仍舊白皙的皮膚,修長風雅的手指,以及手指上的那枚碧戒,都證實正是玉樓春。只是究竟是誰殺了玉樓春,又是誰與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殺死他之後要將他分擲各處,不得全屍?眾人面面相覷,施文絕眉頭大皺:“其他兩塊是在哪裏找到的?”赤龍眉頭微挑,“在引鳳坡。”引鳳坡乃是女宅通往香山的必經之路,既然如此,那兇手定是將碎屍一路亂拋,都丟入了荒山野嶺,只是不知今日慕容腰幾人在香山賞楓,立刻便發現了。

    “昨日難道有人潛入女宅,殺了玉樓春?”李杜甫沉吟。關山橫嗤之以鼻:“這人血流未乾,分明是在一兩個時辰之內死的,絕不是昨日死的,而是今天早上,你我都爬上去看他媽的什麼紅樹葉的時候死的。”慕容腰淡淡地哼了一聲:“這人既然敢光天化日進來殺人,將‘香山秀客’弄成這樣,那武功有數得很,説不定便是笛飛聲之流。”施文絕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聽説李相夷當年的四顧門正在重立,笛飛聲也在小青峯出現過,説不定笛飛聲看中了玉樓春的家業,想要他的錢重振金鑾盟,所以殺死玉樓春,奪走他的金銀珠寶。”他自家覺得很有道理,旁人也均覺得有理,李蓮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各位……不到樓春寶庫一行?”站在稍遠的地方,不敢直視玉樓春屍體的西妃極細極細地道,“那裏……那裏説不定還有什麼線索。”眾人紛紛響應,穿過幾個院落,走到深藏與女宅之內的樓春寶庫。

    女宅的庭院不大,然而纖細嫵媚,尤其藏有寶庫的庭院——銀心院更為精緻。道路一旁的迴廊以銀絲婉轉編就,經了些年月,銀絲微微顯露銅色,卻煞是古樸迷人,庭院中有個池塘,池塘邊的一棵木槿花正自盛開,木槿高大青翠,花色白中帶紫,十分豔麗。但眾人卻沒有心思細看這銀心院中的風景,一眼望去,只見銀心院中心那棟房子窗門大開,桌椅翻到,書卷掉了滿地,裏頭似乎本是個書房,此時地上被打開一個大洞,洞中七零八落還掉着許多翡翠、明珠、珊瑚之類,但絕大部分已經不翼而飛,空地上留下許多形狀各異的印子。一個黑漆漆的玄鐵兵器架歪在一邊,其上本來陳列着十八樣兵器,如今只剩下兩三樣,兩三樣中又刀又槍,劍卻不見了,刀是玄鐵百鍊鋼,其上三道捲雲勾,足以追命奪魂,槍是柳木槍,槍尖一點鑲的是細小的金剛鑽,單這幾樣兵器便是價值連城,可遇不可求的寶物,此時架上的其他兵器卻都不見了。眾人在寶庫之內看了一陣,除了看出此地原本擁有多得驚人得奇珍異寶之外,也未看出什麼新鮮玩意兒,庫內地上有被人搬動過的痕跡,但即使看出那些寶物曾被拖來拖去,卻也看不出究竟是何人取走,無甚用處。

    “這庫裏本有些什麼東西?”施文絕問。赤龍支手叉腰,靠在門邊:“聽説裏面本有一百枚翡翠、兩串手指粗細的珍珠鏈子、四十八個如意、十棵珊瑚、一尊翡翠玉佛、一條雪玉冰蠶索、兩盒子夜明珠,以及各種奇怪的兵器、藥物,以及其他不知所謂的東西。”施文絕看着空洞的寶庫:“看來這人當真是為財而來,值錢的玩意兒全搬走了。”關山橫大聲問道:“他是怎麼搬走的?這麼大一屋子東西,至少要趕輛馬車才能拉得動啊!”赤龍冷冷地道:“這就是我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女宅之中,人來人往.絕不可能讓人搬走了一屋子家當還毫不知情,除非有鬼……有鬼……”施文絕心中替她補足——何況這屋子還在女宅正中央,外人絕不可能將馬車趕到銀心院之中,搬上財物,再運出去,完全不可能。他想到此處,眼睛不免眯了起來,斜眼往李蓮花處飄去,李蓮花卻東張西望,在寶庫中走來走去,只見他往左走了七八步,摸了摸牆壁,又往右走了五六步,又摸了摸牆壁,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看了半天沒找到,彷彿很失望,突然見到施文絕拋來的眼神,連忙衝着他笑了一下。施文絕為之氣結,不知李蓮花把自己的眼神想成什麼,走過去低聲問道:“騙子,你有什麼發現?”李蓮花連連點頭,施文絕忙問:“什麼?”李蓮花道:“好多錢……”施文絕哭笑不得:“除了錢之外,你發現了什麼線索沒有?”李蓮花道:“好多美麗的女人……”施文絕再度氣結,轉過身去,不再理他。李蓮花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歪在地上的玄鐵兵器架,“咣噹”,一聲.施文絕轉頭看去,只見那號稱天下最堅韌鋒鋭的玄鐵架似乎有些異樣,東方皓看一眼便知,淡淡地道:“世上居然有物能在玄鐵上留下痕跡,了不起!”眾人凝目望去,那玄鐵兵器架仍舊完好無缺,相比擱置其上的兵器而言,製作得比較簡單,或許是玄鐵難得且難以琢磨之故,共計四道橫杆,杆不過寬一二分,間隔莫約一尺,擱置兵器的支架上有許多莫約三寸來長、三寸來寬的印痕,説不上是什麼東西留下的痕跡,不像兵刃所留。施文絕俯下身摸了摸那印痕,那痕跡平整光滑,不知是什麼武器所留,當真是匪夷所思,各人面面相覷,心裏都是大為詫異。“難道這玄鐵架曾被用來運送寶庫中的財物?”施文絕問道。

    慕容腰那張畫了胭脂的臉上顯出鄙夷之色,“只聽説過用箱子、布運送財物,原來世上還有人使用如此笨重的鐵條運送財物,不知能運的是什麼東西?”施文絕張口結舌,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了李蓮花一眼,卻見李蓮花滿眼茫然地“啊”了一聲,隨口道:“慕公子説得有理。”施文絕心中大怒,恨不得把慕容腰和李蓮花剝皮拆骨,生生烤來吞了。各人心裏暗自好笑,在寶庫中實在沒有發現,關山橫首先出來,到庭院樹後大大咧咧地撒了泡尿,他喝酒太多,自然尿急。女宅眾女都是皺眉,各自掩面,從未見過如此粗魯的男人。

    突地關山橫罵道:“他媽的什麼玩意兒?這麼多!”眾人過去一看,只見在距離水塘不遠的一棵樹下,泥土一片黃綠之色,其中密密麻麻的黃白色細小條紋,不住蠕動,竟是成百條的螞蟥。眾人突然見此情景,都感一陣毛骨悚然,女宅中女子失聲尖叫,就連赤龍這等女子,也是臉上一陣發白。慕容腰情不自禁退了兩步,東方皓卻踏上兩步,目光閃動:“這泥土之上,只怕是有血。”施文絕也是如此想,若沒有血,絕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螞蟥:“這裏如果有血,難道玉樓春竟然是在這裏被分屍的?”

    眾人紛紛趕到那堆螞蟥之處細看,只見這是一棵偌大的梧桐樹,枝幹參天,樹下光線幽暗,有甚大一片土地不生雜草,估計是陽光都被樹冠奪去之故。在這一片泥土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顏色。卻有許多螞蟥在泥土中蠕動。施文絕心念一動,趕回寶庫中抄起那把卷雲刀,往泥土中挖去,這一片土地看似和其他泥土沒有差別,一刀挖去,卻挖出一塊黑色的硬土。那黑色的自是血漬,但施文絕大奇,這裏的泥土奇硬無比,一刀下去如中磐石,若不是此刀鋒鋭異常,居然挖之不開。李蓮花接過他手中捲雲刀,在地上輕輕敲擊,這塊地上的泥土並非一樣堅硬,而是有些特別堅硬,有些還是比較稀鬆,被施文絕翻開浮土之後,地下一層漆黑,正是大片血跡,顯然玉樓春正是死在此處。“難道這殺人兇手內功登峯造極,一劍殺人之後,劍氣還能將死人身下的泥土弄成這等模樣?”施文絕喃喃自語,東方皓卻冷冷地道:“這地上有人撤上泥土掩蓋血跡,看來來人並非一人單行,他在這女宅之中,必定有幫兇!”他本來寡言少語,此一言突然説出,眾人都是微微一震。東方皓的目光自人人臉上掃去:“如果不是對寶庫非常瞭解,他怎麼可能找到這種地方?”慕容腰音調有些尖了起來:“你是説我們之中,有人給殺人兇手做卧底?“東方皓哼了一聲:“價值連城的珠寶,削鐵如泥的神兵,喜愛的人應當不在少數。”“你想説在今日早晨,大家上香山之時,有人把玉樓春宰了.搶了他的珠寶,分了他的屍,拿着他的手啊腳啊往香山一路亂丟,然後女宅之中有人在此地灑土,替他掩蓋殺人之事?”李杜甫道“東方兄英明,但你莫忘了,今日清早,你我都在香山,沒有一人缺席,究竟是誰分身有術,能殺得了玉樓春?”“我可沒説是你我之中有誰殺了玉樓春,我説的是這女宅之中,必定有人是兇手內應。”東方皓冷冷地道。眾人面面相覷,心裏各自猜疑,施文絕心中暗想:大有道理,只是不知這內應是誰?誰會在這棵樹下撒上泥土?居住在銀心院之旁的人都有嫌疑……他正在心裏大動念頭,,突然看見李蓮花呆呆地看着地上:“你在看什麼?”“啊……”李蓮花道,“有許多是不動的。”施文絕奇道:“什麼有許多是不動的?”李蓮花的鞋子小心翼翼地往旁邊退了一步:“這些螞蟥,有許多是不動的,有些本來不動,又動了起來。”施文絕莫名其妙,心裏道這騙子莫非提早瘋了?慕容腰冷眼看那些蠕動的可怖的蟲子:“玉樓春在此被人殺死,寶庫財物不翼而飛,那殺人兇手的武功高強異常,‘王’字七切日後一旦在江湖現身,我等就知道他是殺死玉樓春的兇手。今日既然主人已故,我等香山之會,也該散了吧?”

    關山橫不住點頭,顯然覺得此會甚是晦氣,只盼早點離去。李杜甫也無異議,施文絕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話可説,東方皓不答,李蓮花看亍那些螞蟥一會兒:“等一等。”

    “怎麼?”眾人詫異。

    李蓮花喃喃地道:“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問題,不知各位能否指點一二。”施文絕忍不住問道:“什麼?”李蓮花抬起頭來,似乎對施文絕的附和感到很滿意,眯起眼搖頭晃腦了一陣,方才睜眼看向右手邊的一棵大樹,那是棵木槿。“這花開在枝頭這樹高達兩丈,那花上的斑點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這花雖然美麗有人愛折,但折下遠在兩丈高處的花朵,如何會濺上許多泥土,我一直想不明白。”

    眾人一呆,昨日筵席上那朵濺上泥土的木槿依稀又在眼前,花朵上確是濺上許多細小泥土,並非隨雨水滴落的灰塵,灰塵色黑泥土色黃,截然不同。施文絕道:“有泥土又如何?”李杜甫也道:“説不定乃是摘花之後,方才濺上的泥土。”李蓮花走到木槿樹下,慢慢爬上,折了另一朵花下來,遞給李杜甫:“這是潮濕泥土濺上花樹之後留下的痕跡,並非只有一朵花如此。”施文絕忙問道:“那又如何?”李蓮花蹬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竟不理解:“這樹高達兩丈,花開在樹上,泥土長在地上……你還不懂麼?”他往前走了兩步,舉起手中的捲雲刀,往地上用力一鏟,隨後揚起,“嚓”的一聲地上被他掘出一個小坑,而“沙沙”聲響,刀尖上沾到的泥土隨刀後揚之勢飛出,濺到木槿樹上,木槿樹葉一陣輕微搖晃,泥土簌簌而下,不知落在樹下何處。李蓮花收刀回頭,只見眾人臉色或驚訝、或佩服、或凝重、或駭然,形形色色,他突然一笑,只見眾人看他的眼光越發驚悸,連頭也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縮。李蓮花露齒一笑之後,頓了一頓,悠悠地道:“這泥土,就是這般飛上兩丈高的木槿,沾在了花上。”

    施文絕打了一個寒戰:“你是説……你是説……昨日之前……有人……有人在此挖坑……”李蓮花駐刀在地,一手叉腰,很愉快的自各人臉一一瞧過,突然再度露齒一笑:“我可沒説他一定在此挖坑,説不定在這裏,也説不定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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