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姑娘見狀,又一皺眉,對那青年道:「你去叫他們不要打了,留點氣力入塔搶寶。」
那青年如奉聖旨,也不自量身份,更沒有考慮後果,即躍身而去,喝道:「不要打了,留點氣力入塔搶寶。」
神州一君冷哼一聲,道:「你是什麼角色,也敢來干涉老夫等的事。」
五人不聽,那青年無法,只好回來,對仙娥道:「他們不聽。」
仙娥道:「不聽難道不敢揍他們?」
那青年聞言,搔首搓掌,十分尷尬,道:「這個……這個……」
仙娥道:「不要緊,去!」又轉對她左側的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短小精悍的漢子道:「你也去,若他們再不聽,你們就一齊出手揍他們。」
一陣醉人的幽香,撲入矮小漢子的鼻中,頓時,理智全失,也不打話,即躍到鬥場,舉掌就劈。
那青年見那矮小漢子的行動,恐他獲去仙娥的芳心,不敢再猶豫了,復自撲上鬥場,喝道:「住手!」
他叫人住手,他自己反掄掌劈向煙水道人。
那青年和矮小漢子雖俱屬尋常人物,但這一參與戰鬥,也減去史再俊很大的壓力,而旋即扳回平手。
仙娥見那青年和矮小漢子武功尋常,制止不了戰鬥,秀目一轉,又招來兩個青年,嫣然一笑,道:「我看你們二位相公,都有一身俠骨,那五個老頭子以大欺小,以眾擊寡,二位怎麼也不説一句公道話?」
鶯聲燕語,如珠落盤,吐氣如蘭,薰人慾醉。
兩位青年像着了魔一樣,連連點頭,同聲道:「那五個老者的確缺理,討厭!」
仙娥道:「那麼,二位就去説句公道話吧,也好伸張正義。」
兩位青年人道:「有理,有理!」一齊拔出背上利劍,抽身向鬥場走去。
明鏡和尚以及其同伴見狀,急忙前來攔阻,兩青年大怒,登時,便與攔阻的人打了起來煙水道人等五人,見久戰無功,而越打人越多,他們尚不知仙娥在其中挑撥,以為是眾人不齒他們以多為勝的行為,引起了公憤,當下,互相一打眼色,一齊攻出一招,同時撤身後退。
五人一撤退,六陽道人與斗酒神丐伍為非也停手休戰,兩位青年和明鏡和尚等,也隨後收手。
一場驚天地而泣鬼神的打鬥,能在無傷無亡之下結束,説來真是萬幸。
煙水道人等撤走之後,史再俊擦了擦汗水,向助他的那位青年和矮小漢子一一拱手,道:「謝謝二位兄台鼎力相助,請賜告大名,以圖後報。」
那青年道:「在下錢通神。」
矮小漢子道:「我叫程步飛人稱湖猴飛。」
史再俊也將姓名告訴兩人,並道:「今日情義,在下必不忘懷。」
錢通神和程步飛敷衍了一下史再俊,急返回仙娥左右,見這兩位青年正向仙娥大獻殷勤,不覺大怒,正要出言諷刺兩個青年。
仙娥似乎知道他們心意,當下,甜甜一笑,道:「二位真不錯,二更快到了,待會你們一定可以得到塔中寶藏。」
錢通神道:「若是姑娘需要塔中之寶,在下如能奪得,一定給你。」
仙娥道:「怎麼好意思?」
程步飛搶先道:「沒關係,讓我想法奪來給你。」
那兩個青年也道:「我也盡力而為,奪取送你。」
這峯上,屍骨累累,亡魂無數,此等下場,均為塔中寶藏,而今羣雄雲集,所欲求者,亦皆塔中寶藏,這幾人武功平平,如是言出由衷,定是被美色迷了心竅。
錢通神和程步飛,朝兩個青年瞪目道:「你們是什麼玩意兒。」
四個青年聞言,正要發作,忽見場中之人,紛紛向塔前湧去。
兩人見情,知道二更將至,毒龍要離塔往東海朝拜的時辰到了,為塔中寶藏而博美人青睞,無心爭執,各自急忙向塔前擠去。
只一會,這峯上的一角,只剩下斗酒神丐伍為非,史再俊和仙娥三人。
斗酒神丐伍為非向塔前望了望,搖頭嘆道:「這登龍峯上,又不知要增加多少亡魂死鬼!」
史再俊道:「何似見得!」
斗酒神丐伍罵非道:「當今最利害的魔頭也趕來了!」
史再俊一面轉首望去,一面道:「誰?」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茅山教教主太幻真人,及其師叔天地老君。」
史再俊道:「他們師侄有多大能耐?」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足可阻止他人入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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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娥聞聽他兩人的對話,嫣然一笑,道:「你們是否也想得到塔中之寶?」
史再俊道:「若是築塔老僧的武功秘笈,當然,誰都想得到。」
仙娥姍姍走到兩人身前,道:「塔中自然有築塔老僧的武攻秘笈,而且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呢。」
史再俊道:「你怎麼知道?」
仙娥一指古塔,道:「那塔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麼?「花塔,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分明是一個姑娘在塔中求偶……」
她話猶未完,突然幾聲「轟隆」巨響起自塔前,接着,喝聲震天,人海如湧,一波一波地向塔門湧去!
「轟隆!轟隆!」人海又一波一波地湧了回來。
這情形,不問而知,一定有極厲害的人物把守塔門,阻止眾人入塔。
塔前,掌風呼嘯,劍光飛閃,喝吆聲,慘叫聲,武器相碰的鏗鏘聲,掌對相觸的焦雷聲……,混成一片,震天撼野,山峯搖擺,地皮波動,使人膽顫心悚!
三人看了一回,斗酒神丐由伍為非道:「我們也過去瞧瞧!」
史再俊道:「如塔中沒有武功秘笈,只有一個女人,即使能進入塔中,又有什麼意義呢?」
仙娥道:「誰説塔中沒有武功秘笈,不過,你別忘了,那塔中終年積毒,那姑娘卻能長居塔中,顯然,那姑娘必非尋常女子,你若是能夠得到她,可要比得到武功秘笈強上百倍呢?」
史再俊道:「得到她有什麼好處?」
仙娥道:「可能使你變為神仙,也可能使你稱尊武林,總而言之,有凡夫俗子難以預料的好處。」
史再俊聞言,目光陡然發亮,暗忖:「我與錦玉兒的訂親信物,已被華自芳騙去,華自芳未來這裏,定以為我死了,冒我姓名往黃花谷成親去了,三叔自必憑物認人,將錦玉兒許配於他,將來即使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但那時生米已煮成熟飯,木已成舟,錦玉兒也不能改嫁於我了,事已至此,我何不入塔一試呢?」
想到這裏,遂點頭道:「你的話也有道理,我們就去瞧瞧吧!」
話畢三人並肩向塔前走去。
只見一羣道士在兩個老道人的指揮之下,有的手執拂塵,有的手持利劍,口中唸唸有詞,在塔的門前團團亂轉。
外面圍着數十個高手,有的掄掌劈擊,有的發射暗器,説來奇怪,那許多掌勁和暗器,卻都傷不着那羣道士。
史再俊看了一會,道:「這羣道士能擋住這許多人麼?」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不要小看他們團團亂轉,那是茅山教的鎮山之寶「星玄門陣」
眼下,還未聽過有人能破此陣,看此情形,塔中姑娘勢必屬於茅山教了。」
仙娥聞言,只不屑地笑了笑,沒有説話。
羣雄攻了好半天,均無功效,又不敢躍身入陣,漸漸地,也就停下手來。
於是,那羣道士的轉動,便已緩慢下來,只是站在塔門兩側的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卻仍然凝神貫注羣雄舉動,不肯大意。
太幻真人冷笑了笑,側目朝塔門內瞧了一下,對陣外的一名中年道了道:「雲雨,你也入塔去瞧瞧。」
聽其話意,似乎已有人進入塔中。
雲雨道人應了一聲,一晃身,便進入塔內。
這雲雨道人一入塔,又引起羣雄掀然雷動,人一多了,什麼人都有,登時,有五條六人飛身入陣。
同時二一十一個道士擺成「星玄門陣」復又急遽地轉動起來!
只見那躍入陣中的六人,雙掌不停的亂揮亂掃,跟着二十一個道士團團轉動,不知出陣入塔,顯然,是迷失了方向。
漸漸地,一個一個地被二十一個道士擊倒。
雖是如此,不怕死的,仍大有人在,那先入陣的六人猶未死完,立即又有五人先後入陣。
這五入一入陣,陣外的羣雄就更加鬨動了!
三三五五,一羣接一羣地相繼撲身入陣!
眨眼間,已足有三十人撲入陣中。
天地老君和太幻真入見狀,大為驚駭,一齊怪喊怪叫,指揮陣勢變化。
只見二十一個道士團團亂轉,彷若走馬燈,手中武器揮舞,凝成一片濃雲,看得陣外之人眼花撩亂。
三十人被困陣中,四下盲目衝撞,難免有人衝對路線,竄出陣外,到了塔的門前。
然而,塔門已被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擋住,出陣之人猶未向天地老君和太幻針真人攻擊,已然被二人擊倒在地。
「星玄門陣」然神奇厲害,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雖然把守塔門,但躍身入陣者,仍相繼不絕。
因此入陣的人太多,漸漸地,陣勢已失了轉動的效能。
陣勢效能一失,數百人即如一窩蜂似的,一湧而上。
把守塔門的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見狀,目光如火,鬚髮皆冒,揮動雙掌,一齊朝人潮亂劈!
一時,「轟轟,隆隆」,百聲齊鳴,血光沖天……
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的武功,已入化境,而又心狠手辣,然而,前湧的人太多,殺不勝殺,那裏阻擋得住,漸漸地,一個一個的已有三四人進入塔內。
太幻真人一面揮掌劈殺來人,一面高聲叫道:「雲雨,雲月,雲星,有人進塔了……有人進塔了……」
他説話間,又有三人閃入塔中。
站在五丈外的史再俊見狀,忙側首對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伍爺爺,我也前去瞧瞧好麼?」
斗酒神丐伍為非皺了皺眉,道:「瞧睢是可以,不過要小心。」
史再俊應了一聲,即欲躍身而上!
仙娥一把將他拉住,道:「有什麼好瞧的呢?」
史再俊一愕,道:「姑娘這話是……」
仙娥插嘴道:「讓他們搶一陣再去不遲。」
史再俊微怒道:「已有十餘人進去了,再要等到幾時?」
仙娥並不以史再俊發怒而生鎮,温婉地道:「等到他們不打的時候再去。」
史再俊道:「塔中藏有罕世珍寶,毒龍既已離去,他們怎會不打?」
仙娥道:「他們打得越兇,對你就越是有利,有道是「鶴蚌相爭,漁人得利」
你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懂?」
斗酒神丐伍為非點頭道:「仙娥姑娘説得對,可笑我闖了一輩子江湖,還是那麼的沉不住氣。」
史再俊聽仙娥説得有理,立即把衝動的情緒壓制下來。
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這一陣阻止羣雄入塔,也不知劈死多少人,有的雖只被劈傷未死,卻又被前湧的人潮生生踏死。
只見塔前,屍體縱橫,血流成渠,慘不忍睹!
人,終歸是人,雖然一時為利所誘,但看到這片慘景,又見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武功高不可測,又狠又辣,拚命的把守塔門,無形中豪氣頓減,前衝之勢,隨之緩慢下來。
太幻真入一抹額上汗珠,乾笑道:「不怕死的,儘管前來吧!」
羣雄雖已停止前衝,卻也不肯遠離,個個目光炯炯,凝注塔門,敢情仍是不肯放棄塔中之寶。
史再俊側頭對仙娥道:「他們已經不打了!」
仙娥道:「他們不是不打,只是想待瑰寶出塔後再打,因為那兩個老道死守塔門,進不去。」
斗酒神丐伍為非嘆了一聲,似乎已把名利看的淡了,道:「奇珍瑰寶,須福緣雙齊之人始可得之,去與不去都不相干。」
史再俊道:「如不前去一試,怎知有緣無緣呢?」
仙娥道:「你自量能勝過那兩個老道麼?以我看之,你還差遠了,你若前去,決難進塔,説句不好聽的話,無異送死。」
史再俊已親眼看過天地老君與太幻針真人的武功,他自估之下,就再練上十年,也勝不了人家。
同時,又想到太幻真人既有這等武功,他的仇家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人,自然也不會差過太幻真人,要為父報仇,談何容易,不自覺地豪氣消沉,低頭不語。
忽聞太幻真人高聲道:「雲雨,雲月,雲星,塔中情形如何?」
話落良久,塔中依然靜悄悄地,毫無反應。
太幻真人顯得有些焦急,掃了羣雄一眼,又側首對石塔門道:「雲雨,雲月,雲星,有什麼發現沒有?」
塔中依然是靜悄悄地,毫無反應。
奇怪,除茅山弟子云雨,雲月,雲星外,尚有各路高手十餘人進入塔中,但至今,已將近一個更次了,卻如石沉大海,既不聞有人在塔中打鬥,也不見有人出來。
天地老君和太幻真人俱大起狐疑,塔前羣雄,也均感訝異!
太幻真人與天地老君低語了幾句,便轉身探長脖子,雙掌護胸,一步一步地入塔,但只進入塔門就未再進,只在門內向裏面探視和靜聽。
半晌,他忽然抽身出來,又與天地老君耳語了幾句,便又重新凝神把守塔門。
羣雄都不知他有何發現,但看他的神情,卻似乎入塔之人,並未遭到任何危險。
華山長老六陽道人道:「道兄,有何發現?」
太幻真人奸笑了笑,道:「靜如鬼域,什麼也沒有發現。」話間,故意朝天地老君打了個眼色,同時,擺開打鬥的架式。
六陽道人白眉一掀,道:「塔中是否尚有劇毒?」
太幻真人道:「有,進入塔中之人,可能都已死了。」
六陽道人道:「既然如此,道兄何以還守着塔門?」
太幻真人佯裝吶吶地道:「這個……這個貧道高興。」
程步飛怒聲喝道:「你分明是胡説八道矇騙我們。」
太幻真人只連聲冷笑,沒有理會。
羣雄中有七八人接道:「不錯,他要是沒有發視,還守着塔門幹嗎?咱們闖?」
此話一落,即有數十人向前撲去!
太幻真人一面揮掌阻人入塔,一面喝道:「你們找死,敢情不要命了!」
他這一阻擋,羣雄更相信入塔者未逢危險,前撲之勢,較之先前猶猛烈數倍。
太幻真人和天地老君,表面上阻人入塔,實則在誘人入塔,二人站在塔之左右揮掌,只是自衞而巳。
但如瘋如狂的羣雄,卻沒有注意到這些,見一點點空隙,就拚命的闖入,只一會工夫,便又進入一十餘人。
史再俊見此隋形,那還能沉得住氣,隨即也飛身前撲。
他剛撲進丈許,陡聞斗酒神丐伍為非,喝聲道:「站住!」同時一個錯步,扣住史再俊的手腕。
史再俊回過頭來,一見斗酒神丐伍為非目光如火,臉色鐵青,不由大感奇怪,道:「伍爺爺……」
斗酒神丐伍為非未待史再俊把話説出,對着上正塔門硬闖的羣維,又厲聲喝道:「站住,統統給我站住!」聲如焦雷,震耳欲聾。
此聲甫落,六陽道人和明鏡和尚也同時喝道:「站住!不能再闖?」聲音宏亮,直透雲霄!
瘋狂前闖的羣雄聞言,都不自主地停了下來,迴轉頭道:「為什麼?」
斗酒神丐泠笑道:「塔中分明有毒,太幻老道卻故作神秘誘你們入塔!」
程步飛半信半疑地道:「有這等事?」
斗酒神丐伍為非怒極反笑道:「你們不信,請再問問太幻老道。」
太幻真人咧嘴「嘿嘿」一笑,向其弟子一打手勢,便與天地老君疾馳而去。
六陽道人忙吐聲喝道:「快截住他!」
茅山教雖説是武林公敵,但此時,羣龍無首,而太幻真人和天地老君武功又高,誰敢單獨前往攔截。
斗酒神丐伍為非掃了驚愕中的羣雄一眼,慢步走到塔的門前,將頭伸入門內,運目一看,卻不見有屍體。
再仰首上看,只見腐朽的樓板上,掛着許多水珠,「滴滴答答」地掉了下來,心忖:「奇怪,又沒有下雨,那裏來的水?」
驀地,一陣惡臭衝入他的鼻內,頓時恍然大悟,忙退了出來,一面搖頭,一面長吁短嘆,一聲不響的走回原地。
史再俊道:「伍爺爺,你看見什麼沒有?」
斗酒神丐伍為非喟然道:「什麼都沒看見,只見樓上許多水珠掉了下來。」
「水?」羣雄異口同聲地道:「那來的水?」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如果老化子猜想不錯,入塔者,不但死了,而且已經化成了屍水。」
「阿彌陀佛」,明鏡和尚唸了一聲佛號,也探頭向塔內望了一望,退了回來道:「不錯,裏面腥臭橫溢,入塔者,必巳屍骨無存,阿彌陀佛!」
鐵腳道人道:「太幻真人應該早有發覺,卻偏又故弄玄虛,裝模作樣,多害死一十餘人。」
要知太幻真人是有名的心狠奸詐之人,又是武林中的公敵,恨不得把所有之人都害死,當時,他若説塔中無毒,入塔者均無危險,羣雄定然反不敢前進,以防他的奸詐。
若非斗酒神丐伍為非看出他阻羣雄入塔的動作有異,一時,也不會想到他詐中有詐的高明奸計。
雷聲俠怒極地道:「這老道好不奸詐,我們找他去!」
「對!這裏沒有機關,看他憑什麼取勝我們。」羣雄中,有十餘人出聲附和,同時,運目循下峯之路看去。
但,太幻真人等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煙水道人道:「今番讓他們走了,百餘同道的血仇,可不知要待到何時報了。」
五稜神鏢吳伯銘道:「他們即使不走,我方這樣羣龍無首,一盤散沙,且中尚有奸細,也未必能替枉死茅山者報仇。」其所言中之奸細,不外是指史再俊。
雷聲俠司徒鈞道:「誰會想到今晚的事是個大騙局,否則,我們早就計議報仇之事,豈非太妙!」
鐵腳道人道:「毒龍今晚往東海,這謠言不知是誰造出來的?」舉手敲了敲腦袋,道:「毒龍是被築塔老僧拴在這理,怎能他往呢?我們也太粗心大意了,這個當可上得不小哩。」
今晚之事,誰也未料到這樣的一個結果,一個個都垂頭喪氣,怏怏而去。
史再俊眼見殺父仇人魚貫而去,一時不知所措,欲將他們攔住,自量又非仇人對手,若讓他們就此而去,父仇何時得報?
忽聽仙娥道:「怎麼?要為你父報仇麼?」
史再俊狠瞪她一眼,道:「是又怎麼樣?」
仙娥道:「就憑你這點能耐,也能報仇除恨麼?不説少林武當的厲害人物尚未出來,就是剛才那幾人,你也勝不了他們。」
史再俊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仙娥道:「我才不管你呢?不過,你若是想報仇,我可以告訴你一條路走,如能走通,包你如願以償。」
史再俊道:「什麼路?」
仙娥道:「想法得到塔中姑娘。」
史再俊睨了一眼那恐怖而神秘的古塔,道:「要怎樣才能得到她?」
仙娥冷冷地道:「自己想辦法。」
史再俊聞言,以為仙娥調侃於他,不由怒道:「廢話!江湖上奇人異士,多得不勝枚舉,那個不想得到她?可是,到頭來,即使不作亡魂,也必徒勞往返,我又能想出什麼辦法呢?」
仙娥道:「我告訴你一個辦法,不過,要有誠意和恆心,也許可以達到目的。」
史再俊道:「怎麼的做法?」
仙娥道:「你獨自一人如能在此峯等上一年半載,一步也不許離開,或許可能會見到她,見到她時,切不可要求她教你武功,只誠心誠意求她嫁給你,她若肯答應,那怕你這點血仇,就是要把九大門派殺得一個不剩,也不是難事。」
史再俊道:「要我獨自一人在這裏等上一年半載?」
仙娥道:「當然,否則,人家那裏知道你有沒有誠意呢?要知,武林中無不是陰險詭詐之徒,她那肯隨便屬身一個亳無誠意之人?」
史再俊道:「你這話不無道理,不過,我眼下有許多要事待辦,無法在這裏等待,再説,萬一她看不上我,就是等上十年八年也是枉然。」
仙娥冷笑了笑,道:「你既無誠意恆心,我這番話也等於沒有説,不要把它放在心裏。」話畢,舉步姍姍而去。
站在距二人丈處的斗酒神丐伍為非,雖沒有説話,卻十分留意二人的對話,他早就懷疑仙娥是個奇特而又神秘的女人,但一時又説不出她奇特在那裏?神秘在那裏?只認為這女人武功很高,卻又不知高到什麼程度。
他覺得這女人的每一句話,都含着玄機,似可採信,又似無理,有一種深奧淵博之感,他之久久不橫加插嘴,就是想從她的言語中,揣測出她的來歷。
他見仙娥姍姍而去,腦筋一轉,忙道:「姑娘且慢!」
仙娥回過身來,冷冷地道:「什麼事?」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姑娘似乎對塔中姑娘的甚為清楚,難道與她有所認讖?」
他搖了搖腦袋,又長嘆了一聲,道:「這姑娘必非普通女子,武初也必定極高,我瞧她似乎對你不錯,以後如有機會,不妨多多與她接近,也許會有料想不到的好處。」
史再俊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塔前的屍體,道:「這些無人收葬的屍體怎麼辦?」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我們把他們埋葬起來吧!」
二人一齊動手,在塔的左側挖了一個大土坑,把那些無人收葬的屍體都搬在坑中,然後,將之埋好,並採了許多野菊花插在墓前,才聯袂下峯。
此時,天已大亮,二人到達巫山縣時,已是未牌時分了。
找了一家飯館,要了兩斤燒酒,幾個佳餚,老少二人,一面吃,一面談。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現在去那裏?」
史再俊喝了一口酒,道:「黃花谷,不管華自芳有否騙去胡姑娘,也不管我三叔父認不認我,我也得去説個清楚,也好對我伯父有個交代,或許華自芳以為我死了,正在逍遙自在地留在黃花谷,順便狠狠教訓他一頓。」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他年紀比你大,你能勝他麼?」
史再俊道:「我伯父對我恩重如山,除給我服了一粒罕世奇珍「芝實」外,尚還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脈,量他已非我的對手。」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去黃花谷之後,如華自芳尚未騙去胡姑娘固然好,若是已經得了手,也是緣份,就把他一刀兩段,於你仍是無益,常言道:「饒人處且饒人」大丈夫要有寬敞的胸襟,別與他一般見識。」
他不愧是個和事佬,處處不忘替人排解是非。
史再俊道:「話是不錯,但奪妻之恨,身為男子者,誰能忍受下去。」他忽地長嘆一聲,接道:「他若果真能以誠對待胡姑娘,我或許會饒了他。」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這樣才算是大丈夫。」
史再俊道:「伍爺爺,你那裏去?」
斗酒神丐道:「那裏也不去,就在這附近偵查「恩塔」事。」
史再俊道:「好,以後我就來這裏找你。」
飯後,史再俊即告辭前往黃花谷。
這天,史再俊已到達灌縣,宿了一宿,即朝西南入山,因山路複雜,走了許多冤枉路,幸得了一個樵子的指示,才找到黃花谷來。
黃花谷,名符其實,遍地黃花,尤在中秋,黃花正豔之季,更顯得繁茂奇觀,但,除了仙娥冷笑道:「我怎會認識她?」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不認識她,又怎知她的心意,而叫史再俊在這裏等候?
並令他不可求她武功,只求她下嫁於他呢?」
仙娥道:「我是以女人之心度女人之腹,這些事,凡是女人都知道,也值不得你大驚小怪。」
頓了頓,又道:「大凡一個女人都希望嫁個忠誠的丈夫,處此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江湖之中,若不在這裏等些時候,人家那會知道你的忠誠呢?」
這番話,雖是牽強成理,但斗酒神丐伍為非一時卻反駁不出話來。
仙娥見斗酒神丐伍為非無話可説,冷笑了笑,便轉身而去。
斗酒神丐伍為非怔怔地看者她的背影消失峯下,舉手拍了拍腦袋,道:「唉!
這女人真令人莫測高深!」
史再俊道:「別管她,我們也該走了。」
斗酒神丐伍為非遊目一掃數畝峯頂,就在與仙娥這陣談話之間,各路高手已然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人在挖土拙坑埋葬屍體。
秋風掠過,蕩起一陣血腥,使這原本就瀰漫着恐怖氣氛之地,更加恐怖。
一片花海之外,卻不見房屋,也不見洞府,也不見半個人影。
史再俊大感奇怪,暗道:「這裏難道不是黃花谷?但這些花兒,明明是經人工修飾過,論理,即使無人居住,也一定有人經常到此……」
他念猶未盡,谷中突起一聲蒼勁,雄渾的聲音道:「小輩何人?」音湯谷中,不知起自何方。
史再俊心頭一震,急忙四下搜望,卻見秋風颯颯,黃花亂舞,那有什麼人影?
當下,朗聲答道:「晚輩史再俊,請問,這裏是不是黃花谷?」
那人急喝道:「你是史再俊……」話到這裏就停了,蒼勁雄渾的聲音中,似乎含着極度的驚奇。
這一下,史再俊巳聽出發聲的方向,乃是北面的峭壁,但放眼看去,卻見岩石□峋,不但沒有洞府,就連裂縫也看不見一條。
他急忙答道:「不錯,晚輩正是史再俊,請問,這裏是否有個姓胡的前輩?」
話落,良久,良久,仍不聞那人的回答。
忽地,另一人的聲音道:「好哇,你小子的膽子真不小,居然打量我死了,而冒我姓名到這裏來,難道不怕伯父治你殘害同門,而又冒名作不軌勾當之罪麼?」
史再俊一聽此言,即聽出是出自華自芳之口,登時,氣得渾身發鬥,胸腑欲炸,説不出話來。
且聽華自芳又道:「你妒嫉我伯父對我好,便懷恨在心,暗害於我不算,卻還敢冒用我姓名來此,敢情是不把我伯父放在眼中了。」
史再俊聞此言後,更氣得目瞪口呆。
華自芳又指:「華師兄(稱史再俊),念在我們同門之誼,你中途害我,及冒我姓名之事,我不稟告我伯父,希望你馬上離開這裏,否則,可別怪師弟不知尊敬了。史再俊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出來,斷喝一聲:「華自芳你出來!」
華自芳道:「怎麼?你作了不情不義的事,怕我伯父知道,要殺人滅口不成?」
史再俊怒喝道:「華自芳,你旋轉黑白,顛倒是非,難道不顧後果嗎?」
只聽那初問話的人道:「華師侄,(指史再俊)老夫是念我大哥十年教養心血,不為難你,去吧!」
史再俊急道:「你可是三叔鬼斧手胡揚飛?」
那人道:「不錯。」
史再俊道:「三叔,你老弄錯了,我才是史再俊。」
鬼斧手胡揚飛道:「你是史再俊,來這裏幹嗎?」
史再俊道:「奉伯父之命,前來……前來與錦玉妹子成婚。」
鬼斧手胡揚飛道:「你有信物沒有?」
史再俊道:「信物被華自芳騙去了。」
鬼斧手胡揚飛冷笑道:「你小子膽量真不小,居然敢在我面前弄鬼,看我不替大哥教訓你是不成了。」
話聲甫落,北面峭壁突起一陣「轟隆,軋軋」之聲,接着,離地八尺的峭壁中,開了一個五尺方圓的洞口。
史再俊見狀心忖:「原來是峭壁上有道機關,怪不得我看不見他們,他們卻能看見我了。」
他念頭剛完,洞中已飛出一個年近五旬的文士,五柳長髯,臉色白淨,穿着一襲破爛不堪的儒衣,一付純僕忠厚之像。
鬼斧手胡揚飛一落,陰險奸詐的華自芳也隨後出洞跳了下來,站在胡揚飛身後,向史再俊作了一個氣人的鬼臉。
史再俊一見華自芳,似乎見了殺父仇人一般,殺機陡現,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只因有他三叔胡揚飛在場,不敢放肆。
鬼斧手胡揚飛滿面怒容,慢步走了過來。
史再俊忙原地跪下,忍壓着極度的憤怒,道:「侄兒再俊拜見三叔。」
鬼斧手一揮手,喝道:「我二哥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快給我起來!」
華自芳在旁道:「三叔,你看他多狡詐,現在還想騙你,若非小侄命大,而來早幾天,你老可必被他騙了。」
史再俊閒言,那還忍得住,即一跳而起,大喝一聲,就向華自芳撲去。
鬼斧手右掌一揚,發出一股猛勁,朝撲來的史再俊撞去。
史再俊大驚,忙抬掌封擋!
「澎」一聲,史再俊被震退回兩步,但見胡揚飛卻退了三步,顯然,史再俊的內力,已在胡揚飛之上了。
史再俊雖氣,但見把長輩震退,很是惶恐,急道:「三叔,你怎麼糊塗至此?」
鬼斧手胡揚飛怒極地道:「你小子陰險狡詐,殘害同門,還來騙我的女兒,而還説我糊塗,更可惡的,目無奪長,竟然敢與我動手,今天我也顧不得大哥的面子了!」一撩長衫,即要欺進!
華自芳一把拉往,道:「三叔,讓侄兒替你老教訓於他。」
鬼斧手胡揚飛道:「你恐怕打他不過。」
華自芳道:「不要緊。」自腰間取下一具約二尺長,鵝卵粗,青鋼製成的怪異武器,奸笑着向史再俊走去。
鬼斧手胡揚飛忙喝道:「他是你師兄,不可拿這傢伙對付地。」
華自芳道:「他抗師命而殘害同門,且還冒名騙婚,諒他已不敢再見伯父了,這等奸詐狡譎之徒,若不殺他,必然為害武林,丟了伯父的臉,更丟遊遙三俠的臉!」
鬼斧手胡揚飛道:「不行,這傢伙是拿來對付壞人的。」
華自芳道:「他這等行為,比惡人猶可恨百倍,再説,我未被他害死,事情敗露了,即使我們不殺他,他卻不會放過我們。」
「唉!」胡揚飛搖了搖頭,沒有再阻止華自芳了。
要知,鬼斧手胡揚飛本是個智慧超人,胸羅萬機之士,不但能造使人莫測的機關,而且會製造歹毒的武器,就只是做人處事呆板了一點。
不過,今天這事,即使他再呆板,也該問個清楚明白才對,甚至察言觀色,也可知道誰是誰非,怎會一味相信華自芳的花言口巧語呢?
這裏面自有原因,自他替茅山教建造機關,害死各派一百餘人後,各派聯手誓誅逍遙三俠而後甘心,逼使三俠不敢露面江湖,他因為悔愧交加,刺激過深,因此,腦筋便有些不太清楚。
三年前,仁風大俠冷望之,為史義風與井倩如的事特來訪他,將事情經過告訴了他之後,覺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大錯事,悔愧交加,腦筋就更加混沌不清了。
故對於今天這等簡單之事,竟也昏犢得不會處埋,而不明是非曲直,一味聽信華自芳的花言言巧語。
史再俊見他昏顛到這等地步,也不想多説,即使説破舌頭,他也不會相信,只恨華自芳太過陰險奸詐,一心要把他揍個半死,方可消心中之恨。
只見華自芳走將過來,他也不打話,起手就是一招「狼剪喉」掌指齊施,直取華自芳咽喉和胸脯!
這一招,乃是「獸掌法」的最後一式,這一式,威猛中暗含詭譎,而且又是迅捷無倫!
華自芳比史再俊猶先入門,這招式自然也不陌生,當下,冷笑一聲,輕巧的閃過,同時,掄動手中武器反擊!
鬼斧手胡揚飛忙高聲喝道:「再俊(指華自芳),不可妄動「魂槍」機簧,就以之作鏢,鞭使……」
他話猶未完,陡見青光漫空之時,槍的尾端突然射出兩點白光,流星似的射向史再俊咽喉和心窩!
史再俊見狀大驚,趕忙發掌欲將射來的白光震落,但二人相距太近,饒是史再俊出掌如電,也只震落一點白光。
尚幸他扭身得快,另一點射來的白光,只射在他的左膀之上,未中要害,但射來白光勁力甚強,入肉三分,左膀已失去靈活的運用。
史再俊做夢也未想到,只一接觸,就被人所傷,不敢戀戰,急忙後縱一丈,右掌按着傷口,雙目火紅,冷然道:「華自芳,你好狠!」
華自芳奸笑道:「你小子真有種,死到臨頭猶不肯認錯。」
史再俊並非打不過華自芳,而是他過於輕敵,而不知華自芳手中的所謂「魂槍」
鬼,而致受傷。
要知,這「魂槍」是鬼斧手胡揚飛一生中的一大傑作,不過,他很少使用,就是與他聯袂江湖的冷望之和史義風,也只看見他使用一二次,槍管中裝有強勁的彈簧和機簧,配有十粒銀彈子。
使用時,只要一板機簧,銀彈子即會自動射出,而還可作鏢,鞭使用,往往傷人於不覺之間,十分厲害。
史再俊貫勁右臂,覺得又痛又麻,不由暗歎一聲,心忖:「完了,左臂已經不能運用了。」
打量了一下華自芳手中的「魂槍」繼忖:「今番可無法消泄心中之恨了!」敢情,他對「魂槍」十分畏懼。
當下,咬牙切齒地道:「華自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話畢,抽身欲走。
華自芳冷笑道:「想走麼?」一縱身,而把史再俊攔住。
鬼斧手胡揚飛也急喝道:「慢點!」
史再俊劍眉一掀,道:「怎麼?」
鬼斧手胡揚飛急道:「你中的是毒藥,稍等一下,待我給你一粒解毒藥再去。」
華自芳急道:「三叔,不可給他解毒藥,這等陰險奸詐之徒,不讓他死去,將來必為大害!」
鬼斧手胡揚飛道:「他行為雖然可惡,但究竟是你伯父之徒,不是外人,豈能置之死地?」
華自芳道:「就因為他是伯父之徒,才要讓他死去,以免丟了伯父的瞼。」
鬼斧手胡揚飛長嘆一聲,表現出一付左右為難的神情。
一代絕才,只因為一時之錯,自責過深,竟弄得這等昏顛,遇事顢頇,説來,可惜而可悲。
史再俊見狀,不由悲憤交集,暗道:「想不到我史再俊沒有死在登龍峯上,百丈深谷之中,竟死在自己無緣岳父的毒彈之下。」
心語及此,一切都感到絕望了。
當下,也不打話,一錯步,掄掌使出仁心大俠冷望之只授他一人的一招絕手「掌定江山」登時,風,雲,雷,電齊起,把華自芳罩在當中。
這一招,乃仁心大俠冷望之隱居十年,將各門各派之絕招精華,溶化而成的,不但威力絕倫,而更詭譎莫測。不過,也有一個缺點,乃是極耗功力,不到火侯之人,根本使不出來,即使勉強使出來,也無多大威力。
華自芳驚叫一聲,即被掌風掃出一丈之外,噴出一口鮮血,卻未昏倒。
史再俊使用這招絕學,以他現在功力,已經夠了,本來,華自芳決難倖免,乃因史再俊左膀受傷,使不出勁,威力大減,故華自芳才能逃出一命。
史再俊使完這一招之後,忽感胸口悶塞,頭困微暈,心道:「糟了,銀彈之毒已發作了!」
鬼斧手胡揚飛見華自芳被史再俊打得口吐鮮血,大為惱怒,一躍而上,道:「你這小子當真又奸又狠,若不把你毀掉,將來真不知會再做出多少壞事!」話落掌起,便欲向史再俊劈出。
史再俊忙斜閃五尺,急聲道:「慢點。」
鬼斧手胡揚飛收回欲出之勢,道:「有什麼話説?」
史再俊微喟道:「我已中你的毒彈,將死在旦夕之期,你既昏鎮至此,遇事顢頇,我不願與你多説,只希望你別把錦玉妹子嫁給那陰險小子,我死也就不恨你了。」
鬼斧手胡揚飛餘怒猶存,道:「廢話,他們在三歲之時就訂了婚,她一回來,我即令他們成婚。」
史再俊道:「錦玉妹子不在谷中?」
鬼斧手胡揚飛道:「她昨天下山購物去了,大概今晚即可回來。」
史再俊道:「既是如此,請自珍重,侄兒走了。」轉身出谷。
華自芳忙一跛一跛地走來,急道:「三叔,不可讓他走了,若被人替他解去身上之毒,我們將會遭他毒手!」
鬼斧手胡揚飛道:「不妨,我自制解毒藥,誰也解不了他,讓他去吧,三天之內,包管他五腑潰爛而死,唉!」
他仰望空谷,一臉悲慼,喃喃自語地道:「他雖然可惡,究竟是大哥之徒,將他置於死地,但願不是一椿錯事。」
敢情,他已糊塗得是非不分了。
史再俊懷着無限憤怒和悲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遠離黃花谷。
他失了訂婚之信物,胡揚飛不認他,原是預料中的事,根本沒有與錦玉兒成婚的念頭,只希望好好揍華自芳一頓,以泄心中之恨。
卻未料到,反遭了華自芳的毒手,聽胡揚飛説三日之內,必然五腑潰爛而死,真所謂「死命定」了。
此時,已是百鳥投林,日落西山的時候了,他站在一個山坡之上,對着將沉末沉的夕陽,無限的痛惜,無限的悲傷,他想:太陽就要沉沒了,我的生命就像太陽一樣,不久也要沉沒了!
晚風掠過山坡,吹得黃葉紛紛下落,他喃喃自語:「葉落歸根,可是,我能回到家鄉再死麼?家鄉!我的家鄉在那裏?唉,走吧,雖然沒有家,也不該死在山中,免得被野獸啃吃。」
他懷着頹喪的心情,拖着疲乏的步子,又慢慢的走着,他身上雖還有乾糧,卻因心情悶鬱而不想吃,只沿途喝水。
日落月升,斗轉星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忽然,隱聞陣陣的嘯聲,而似乎有人朝他這邊走來。
他心頭一震,暗道:「這荒山野嶺也有人來,誰?唉!總不會是伯父和伍爺爺,我必須避他們一下。」
心語間,折向左側濃林,坐在一株古松之下,運勁右掌,按在傷處,使用吸字訣,忍痛猛地一撤掌,「骨碌」一聲,把傷口內的毒彈吸了出來。
一陣劇痛之後,倏地頭暈目眩,胸口悶得發慌,知道毒性發作,也不存生望便靠着樹幹,閉目等死。
也不知是毒發,抑是疲勞,不一會,便昏昏沉沉地熟睡過去。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把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睜開雙目,見東方已呈魚肚之色,將近天亮了。
他舉手揉眼,陡感手中有物,忙低頭一看,竟是一隻指頭大的竹製瓶子。
他驚駭莫名,忙打開一看,只見裏面除一顆白色丹丸之外,尚有一張紙條,上書「解毒靈丹」四字,字樣潦草,似在匆忙中所寫,再細細研究,潦草中暗含娟秀,像是出自女人之筆。
他毫不考慮丹丸有效無效,納入口中,「□」的一聲吞下,暗忖:「又是一個奇遇,難道又是那隱跡高人所賜?看字樣,似乎出自女人之筆,若不是那隱跡高人是個女的?……
不可能,她那會老跟着我,哦!也許是錦玉兒,她回去得悉昨天的情形,向她父親要了解毒藥,親自送來也不無可能。」
但當他細細一想,又不太可能,一則,錦玉兒不會找到這濃林中來,二則,即使偶然找到這裏來,也一定會叫醒他。
如果知道他是貨真價實的史再俊,自有一番安慰,若認為他是假的,也必要叱責一番才肯走。
靈丹下肚約一頓飯工夫,心口悶塞漸消,頭腦也不覺暈沉了,內心中,有説不出的滋味,想不到又渡過一道死關,不禁淚如湧泉。
他站起身來走出濃林,太陽剛剛露出一半,不由感慨萬千,道:「昨天太陽西沉,我以為我也要跟它西沉,今天它東昇,不想我也能跟它東昇。」
他忽然記起昨晚和剛才,有人經過這理:心忖:「莫不是那批些自命正派高手,得悉了三叔隱居之處?」
他低首沉思,又忖:「我該不該回去看看?三叔雖然昏鎮,總歸是長輩,況且,錦玉兒或許已經回來,她是無辜的,我怎能不管呢?」
心念及此,正欲復返黃花谷時,忽聞步聲傳來,他無暇多想,即忙躲在一株古松之後,只露出一隻眼角偷看。
步聲越來越近,倏地之間,出現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化子,史再俊心頭一喜,隨即一躍而出,竟把老化子嚇退兩步。
史再俊高興異常,道:「伍爺爺,你老人家怎麼也來?」
「咿!」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這孩子躲在這裏幹嘛?黃花谷怎樣了?」
史再俊未聽懂他話意所指,倏然怒形於色,道:「別説了,説起來不把人氣死了才怪呢。」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怎麼回事?」
史再俊把昨天的經過情形説了一遍,後,又道「:若非有入暗中送來解毒藥,豈不完蛋?」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如此説來,你尚不知道有人到黃花谷去了?」
史再俊道:「昨晚和剛才,均聽得有人從此經過,我想大概是誰泄漏了我三叔隱居之所,正要去瞧瞧呢。」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唉!我真老昏了頭,跑了一輩子江湖,仍是那麼大意?」
史再俊道:「是你泄漏的?」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是我們兩人泄漏的。」
「啊!」史再俊驚駭地道:「我們兩人。」
斗酒神古伍為非道:「那天我們在巫山縣喝酒時所談的話,都被人竊聽去了,當時,他們因為人手不夠,沒有跟蹤你前來。」
史再俊道:「要是他們隨後而來,事情也許還好些,不致鬧到我與三叔反臉?
噢!你又怎麼知道此事的呢?」
斗酒神丐伍為非道:「是仙娥姑娘告訴我的,走,鬼斧手胡揚飛雖不明是非,卻不會不聽我的話。」
史再俊道:「對!有你老人家前去事情就好辦了,看他華自芳還敢不敢詭辯。」
二人一面談着,一面匆匆趕往黃花谷,相距黃花谷猶有半里之遠,即隱聞陣陣的吆喝之聲。
史再俊道:「現在打起來了!」腳下加勁,不一會,即到了谷口。
史再俊放目一看,原來此來之人,就是華山長老六陽道人,終南長老鐵腳道人,括蒼神州一君,少林明鏡和尚,武當煙水道人,吳家莊吳伯銘及雷聲俠司徒鈞等一共八人。
六陽道人和明鏡和尚,正聯手合攻鬼斧手胡揚飛,胡揚飛已無還手之力,僅靠神出莫測閃避,看情形,已經打了不少時侯。
神州一君和五稜神鏢卻在合攻華自芳。
華自芳手執「魂槍」使兩個武林高手不敢輕進,只一前一後,負機偷襲,大概他們也知道「魂槍」厲害。
鐵腳道人站在三丈之外,他腳下直挺挺地躺着一個五旬和尚,似乎已經氣絕,鐵腳道人身後,坐着煙水道人,似已受傷,一個五旬道人正運內功替他治療,司徒鈞也似已受傷不輕,正運功自療。
史再俊回頭對斗酒神丐伍為非道:「你老一向為人尊敬,今番,不要與他們衝突,就躲在這裏,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必露面。」
斗酒神丐伍為非點了點頭,道:「你去吧,小心點。」——
玄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