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一種最不願去北京之動物!因為,“北京板鴨”一級棒呀!可是,卻有一位姓班,名叫鴨的青年從遙遠的寧波到北京趕考,哇操!自投羅網,真是不知死活哩!
可是,大考一放榜,班鴨居然高中狀元哩!而且,依行程將在今日午時返回寧波哩!
寧波城民與有榮焉,加上班家一向人緣不賴,所以,上自官府,下至家家房,皆準備盛大迎接。寧波文風頗盛,歷代以來,皆出過狀元,可是,近百年來,卻只有一人登過榜跟,所以,城民很重視班鴨登上狀元。
己中時分,一匹快騎衝到城門口,帶來班鴨只距離本城十里之消息,城民更加的歡喜啦!龍隊及獅隊領班更蠢蠢欲動啦!午時未到,官道遠處便傳來“當!”悠揚聲音!
這聲音雖然不似“姑蘇城外寒山寺”神鍾鐘聲之宏亮、悠揚,卻使寧波城民興奮的道:“回來啦!回來啦!”
不久,當聲更清晰的傳來啦!
終於,兩名大漢一前一後,以一根長棍扛着一個大銅鑼在遠處出現啦!後面那人立即揚起手中捶朝銅鑼敲去。立即又傳出宏亮的當聲。
這個大銅鑼叫做“馬前鑼”,專門替新科狀元開道,據説它尚有驅妖逐邪之效,所以一向被視作神聖之鑼。此鑼一直是在馬前出現,它的身後應該是騎馬的新科狀元,或者是不敢騎馬改搭馬車之新科狀元。班鴨允文允武,所以騎馬隨在鑼後。
一身嶄新官服的班鴨騎着一匹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的白馬,顯得既威武又英俊,説多迷人就多迷人。尤其戴上那頂烏紗帽,就好似“土地公放屁”般神氣哩!別的新科狀元即使騎馬,亦需要一名馬伕在側勒繮隨行,以免馬兒受驚嚇翻了新科狀元。
班鴨卻獨自策騎而行,雙目更是望着站在城前的父老。
排鞭炮一響,便鑼鼓交鳴。城門前開始龍騰虎躍啦!班鴨雙腿一夾,被鞭炮聲驚嚇之白馬便安份的“立定”,班鴨便安心的挺直脊樑欣賞着。他已經在沿途瞧過不少次這種場面,他已經由生澀轉為熟稔,所以,他不慌不忙,含笑欣賞着。
若遇上精彩之處,他尚會輕輕頷首讚賞。半個時辰之後,龍隊及獅隊先後行禮退去,知縣及寧波城仕紳立即聯袂前來準備向班鴨祝賀一番。班鴨之父班基和知縣大人並肩前行,由他那笑容,可見他在“望子成龍”心願得遂之下,心中有多爽啦!
班鴨一下馬,便昂頭邁步行去。
“末進參見大人!”
“哈哈!可喜可賀!”
班鴨朝班基長揖道:“恕孩兒官服在身,不便跪拜培植大恩!”
“你自己爭氣,吾不敢居功,快向大夥們致謝吧,他們頂着大太陽已經站了一、二個時辰啦!”
“是!是!謝謝大家!”
眾人紛紛道賀!馬前鑼再響!八名衙役上前開道,班鴨騎着白馬“正經八百”
的接受城民之夾道歡迎。
繞城一週,抵達班家大門口之後,立見一位中年人率領八名僕婦站在躬立於門前行禮道賀。
班鴨匆匆一瞥,立即下馬頷首致意。
班基一上前,那位中年人便從懷中掏出一束紅包遞給班基。班基便一一打賞隨行之人。不久,班基父子送走眾人,便步入院中。班鴨的神色倏然由歡愉轉為陰沉。
他抬頭朝大廳一瞧,神色更加的難看啦!
不過,當他踏入廳門之際,神色已勉強恢復正常。廳中佈置得頗為富麗堂皇,居中並排着兩張檀木太師椅,左右兩側各排着六張檀木太師椅及茶几。
此時,一位婦人端坐在居中左側太師椅上,她長得甚為“正點”,可是,臉色卻似是被人“倒會”般難看!
班基直接坐上右側太師椅。
班鴨步入廳,立即欠身喚道:“娘!”
婦人冷冷的道:“是誰在喚娘呀?”
班鴨忙欠身道:“娘,請恕孩兒一身官服,不便跪拜!”
“喔!原來是班大人來啦!民婦不知遠迎,該死!”
話末説完。她已經起身跪拜。班鴨神色一變,忙下跪道:“娘,孩兒知錯啦!”
婦人冷哼一聲,坐回椅上道:“小敏!”
一位婢女立即應是快步入廳。只見她雙手捧着一套青色儒衫低頭行來,她一停在班鴨左後方,立即下跪道:“小婢參見員外,夫人!”
婦女冷冷的道:“侍候公子更衣!”“是!”
班鴨忙道:“可否容孩兒返房更衣?”“返房更衣?哼!當了官!就不能在廳中更衣啦?是你自抬身價?還是那個臭皇帝如此規定的?”
班鴨惶恐的先望向廳外,再低頭道:“孩兒遵命!不過,請娘今後勿如此污辱皇上,以免……”
“住口!姓李的算啥玩意兒?他的先人是何出身?做了多少見不得人之事,世人盡知,憑啥受人尊敬!”
“孩兒知錯!孩兒知錯!”
“哼!當個芝麻小官,就會管壓民,哼!”“孩兒不敢!”“更衣!”
“是!”班鴨果真低頭起身寬衣。不久,他摘下烏紗帽,換上便服。婦人冷冷道:“小敏,把這套臭衣帽燒啦!”
班鴨喚句:“不可!”立即下跪。
一直不吭聲的班基忙道:“夫人,適可而止吧!”“適可而止?什麼意思?”
“這套官服乃是大內所頒,若貿然撓毀,挺難交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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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之言,似乎同意他去當官啦!”“這……”
“哼!當初若非你一再怍保,他豈能赴京趕考,你知道我一向:”下不為例‘,休想我會同意他去當官!“”這……“
班鴨忙道:“娘,聖上已降旨,孩兒必須赴壽縣上任。”“不行!”
“娘,你成全孩兒吧!”
“我成全你,誰成全我?時局不穩,你隻身在外,萬一出個差錯,誰能幫你善後,你想過了嗎?”
“不會的!孩兒此次由南往北趕考,就未曾出事呀!”“未曾出事?哼!”
她便望向班基。班基苦笑道:“孩子,你此番趕考,先後一共有八批人慾對你不利,全靠別人化解,你明白嗎?”
“有嗎?孩兒並無發覺呀!”“你當然沒有發覺,因為,對方皆暗中進行,以免影響你!”“真的!他是準呀?”
“你不必知道!你是否記得此番返鄉途中,曾在寨安及合肥遇上兩批劫匪?當時有六位蒙面人替你逐退劫匪吧?”
“是的!孩兒欲致謝,他們卻逕自離去哩!”“他們受吾之託,豈會接受你的致謝呢?”“這……原來如此!”
“孩子!你娘關心你,你就依她的意思吧!”“可是,孩兒不敢抗旨呀!”
“這……”
婦人冷冷的道:“辭掉這種芝麻小官!”“這……尚未赴任就辭官,於理不合呀!”
“哼!我太瞭解你啦!稱一定在那個臭皇帝面前胡吹亂噓,如今才會擔心辭不了官,是不是?”
“孩兒不敢!聖上英明,亦不容孩兒吹噓!”“英明個屁!”
“孩兒知錯!娘別動火!”“哼!無論你説得天花亂墜,我絕對不會同意此事!”
“拍!”一聲,她重重朝椅臂一拍,便忿然起身離去。班基走到班鴨面前低聲道:“先回房歇會吧?”
班鴨只好低頭返房。立見小敏端茗入房道:“公子請用茶!”
“放着吧!”“是!公子旅途疲憊,需否沐浴?”
“不必!下去吧!”“是!小婢告退!”
小敏一關上門。班鴨便暗暗嘆口氣,忖道:“娘怎會如此反對我赴任呢?我該如何去赴任呢?”
他便默默撫摸那套官服!
黃昏時分,班鴨準時步入餐廳,卻只有看見班基坐在桌旁,其母之座椅上,則空無一人。他的心兒一鬆,便上前行禮。
“用膳吧!”“是!”
氣氛不對勁,班鴨雖然二餐並作一餐吃,沒吃多久,便欲離席。“等一下!”
“爹有何吩咐?”“你決定辭官了吧?”
“這……孩兒不知如何辭官?萬一聖上龍顏大怒,恐會株連九族,尚祈爹成全孩兒之心願!”
“別危言聳聽!”“孩兒不敢!”“孩子,你知道壽縣的情況嗎?”
“孩兒此番赴考,曾去過壽縣,它位於安徽北部,緊鄰蚌埠及鳳陽,自古以來,即是兵家必爭之地。”
“別管這些,你知道壽縣的治安嗎?”“這……不詳!”
“盜賊如毛,上任知縣於上月初死於官邸,至今尚未找出元兇,近一年來,共計死了三名知縣,你知道嗎?”
“不知道,爹怎會知道此事呢?”“你別管,你若想活命,就辭官吧!”
“這……安徽知府大人難道不過問此事嗎?”“他敢過問嗎?”
“朝廷也不過問?”“官官相護,朝廷豈會知道此事!”
“這……”“孩子!吾知道你有滿腔的熱血及抱負,可是,現實與理想相距太大,吾不希望你被亂世洪流吞噬!”
“這……”“孩子!吾當初支持你赴考!就是為了讓你強化自信心,如今已達目的,你就別白白的犧牲生命啦!”
“可是!孩兒實在不知道如何辭官呀?”“吾已於下午嚮慕大人請教過,他將於今晚向知府大人請教此事!”“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孩子,行行出狀元,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爹,您難道要孩兒幫你做生意,沾銅臭味,染市儈氣嗎?”
“孩子,你太排斥吾之事業啦!有朝一日,你必會明白!”
“事業?經營酒樓及客棧,算得上事業嗎?”
“最起碼,人人喚吾一聲班爺!”班鴨低頭不語!“孩子,靜候知府大人之妙方吧!吾已代你辭去所有的慶賀場合,你回房去好好歇息吧!”
“是!”
※※※翌日上午已初時分,班鴨正在書房閲書之際,突聽門口傳來一陣喧譁聲,他便放下書,啓窗探視着。
只見門房沉聲道:“吾家公子不見客,你走吧!”“哇操!
剛當官,就有如此大的派頭呀!“”少羅嗦,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可要趕人啦!“
班鴨心中一動,便喊道:“慢着!”
他便匆匆離房入院。他尚未走到大門,便聽見大門口傳來:“班大人,府上真是侯門深似誨,欲見你一面,真是難如登天呀!”
“討厭鬼,我不是來了嗎?”
“哈哈!我陶彥貴這下子鐵定會發財啦!”
班鴨一走出大門,便抓着一位少年的雙手,道:“少糗我啦!走,咱們到你的閨房去聊聊吧!”
“大人肯屈駕蝸居嗎?”
“少酸啦!走!”他便拉着少年快步離去。兩人走出不遠,少年便掙脱雙手道:“草民無罪,別抓得如此緊啦!”
“討厭鬼!你別糗我啦!”
立見兩名路人喊道:“班大人金安!”
班鴨紅着臉點頭道:“二位好!”
雙方擦肩走過不久,陶彥貴便低聲道:“板鴨,你這些時日一定夠抗風吧?談談心中之感想吧!”
“唉!不提也罷!”“哇操!幹嘛嘆氣呢?會衰哩!”“待會再説吧!”
“哇操!又有人來啦!你走前面吧!”班鴨只好在前面沿途答禮。他們轉過四條街之後,陶彥貴含笑道:“大人,去敲吝嗇鬼一罈酒吧!”
“不妥吧!”
“不敲白不敲,走啦!”説着,他已經快步獨自行去。班鴨心知他欲去通報,便放緩步於忖道:“討厭鬼越來越刁鑽,老彭平日一定對他頭疼不已!”
倏見三位城民快步奔上前,道:“班大人,您好!”
“三位好!”
“班大人,您被分派到那兒呀?”‘安徽壽縣!“”安徽呀!
那麼遠呀?“
“不遠,十五、六天後就可以抵達。”“大人家教良好又温文儒雅,將來一定是個好官!”“謝謝!我會努力!”
“大人會轉回本城當官吧?”
“不一定!屆時再説吧!”那三人邊問邊行,人羣亦愈圍愈多,班鴨卻不厭其煩的邊行邊一一回答他們的問題。
倏聽一聲宏亮的“班大人金安!”
立見一位高頭大馬中年人和一位婦人快步行來,陶彥貴則和十餘人跟行於二人之後。
陶彥貴右跟一眨,便微笑不語。班鴨含笑道:“彭弘!你們好!”
“謝謝!謝謝!班大人高中狀元!不但光宗耀祖,更替寧波掙足面子,太令人敬佩啦!”“謝謝!”
陶彥貴道:“班大人,你不是尚缺少一名師爺嗎?阮頭家口齒清晰,應對得體,實乃最佳師爺人選矣!”
班鴨便含笑不語!彭弘瞪了陶彥貴一眼,道:“討厭鬼!
你明知我一肚子草包,卻如此説,你是不是又皮癢啦?““哇操!頭仔,您別冤枉好人啦!方才您那番話實在太動聽啦!班大人,您説對不對?”
班鴨含笑道:“彭弘一向直心眼,有什麼就説什麼,我很欣賞這種光明磊落之人!”
彭弘立即樂得合不攏嘴!
陶彥貴忙陪笑道:“頭仔,班大人金口讚美你,你鐵定會大發!特發!一路發!
你若稍加布施,穩會‘更發’!”
“佈施?”
彭弘臉上的笑容立即結冰。
陶彥貴不由暗罵道:“媽的!吝嗇鬼!反應挺快的哩!媽的!我偏不相信榨不出你的東西來!”
班鴨含笑道:“各位,真抱歉!我另有事,抱歉!”
眾人便自動讓道及行禮道:“恭送大人!”
班鴨便欣然行向彭記酒店。彭弘受寵若驚的忙過去行禮道:“大人,請!”
班鴨含笑頷首,便轉身拉着陶彥貴道:“走吧!”“大人!
請吧!“
二人便聯抉步入大門。紹興、寧波所釀之酒聞名全國,紹興酒更是有名,因此,在寧披城內有不少人專靠釀酒維生。
彭記酒店乃是百年老字號,由生產到批發、零售一手包下,可見彭家是如何的勤快及節儉啦!不過,彭記酒店的夥計可就累啦!每個人不但要當作三人運用,而且還要釀酒、送貨及打掃內外哩!
工作雖然累,收入卻比別人多一些些而已,難怪陶彥貴會覺得划不來,一有機會,就想敲詐彭弘一番。彭記酒店的釀酒處位於後院,班鴨以前經常來此找陶彥貴,所以,他們兩人沒多久,便抵達該處。
彭弘早已先跑來召集工人,他們在門前一列妥隊,立即掛着笑容,扯開嗓門喊道:“班大人金安!”
這彭弘方才所交代之“重要命令”,誰喊得太小聲。誰就倒黴,所以,每個人當然使出吃奶力氣吶喊啦!
班鴨含笑道:“大家好!別多禮!”
班鴨忙道:“下去幹活吧!”
那羣人立即向右轉,跑步走!
班鴨含笑道:“彭弘,你去忙吧!吾欲和阿貴聊聊!”
“是!大人,您是否欲品酒呢?”
陶彥貴低聲道:“頭仔,你如此問,誰好意思説要品酒呢!”
“我……大人知道我的意思啦!”
“頭仔,上路些啦!拿一罈陳紹來啦!”
“這……”
班鴨忙道:“別忙!只是要和阿貴聊聊而已!”
説着,他便先行離去。陶彥貴低聲道:“頭仔,你瞧見了吧?大人不爽啦!你還不快點去拿酒來,你快將功贖罪呀!”
“這……”
“哇操,我不管你啦!”
他便快步追向班鴨。彭弘抓抓發,便匆匆離去。彭記酒店的工人大多數有家室,只有陶彥貴“單操一格”,所以,彭弘便在釀酒處右側替他搭建一間木屋。
那間木屋只有六坪大小,除了牀桌椅之外,便只有一個小木櫃供裝衣物,陶彥貴便喚它為“閨房”。彭弘沒有扣“房租”,不過,陶彥貴必須在夜間起來巡視,萬一失竊物品,陶彥貴必須酌情賠償。不知是陶彥貴福大命大,還是彭弘面子大,別家酒店皆遭到粱上君子光顧,彭記卻是風平浪靜。
班鴨一入木屋,便問道:“討厭鬼,你方才去瞧我,一定又會被扣薪,我實在挺不好意思哩!”
“哈哈!小款代志,我陶彥貴義薄雲天,隨時願為朋友兩肋插刀,區區扣薪,算什麼‘卡司’呢?”
“上路!不愧是我的死黨!”
“板鴨,你真行,説考中就考中哩!”“你若同往,我只有陪榜啦!”“哈哈,又在捧我啦!”
“真的啦!外人不知你的底細,我卻完全明白,你不該埋沒在此地。”“人生就是一場戲,只要心情爽,何必在乎扮演什麼角色呢?”
“你就是如此豁達,又沒人約束,我真羨慕你!”
“少來啦!你一赴任,就是一方之霸,手捏生殺大權,吃香喝辣,穿金戴玉,那才是天下第一爽哩!”
班鴨苦笑道:“我幹不了官啦!”
“哇操!什麼意思?你不想幹啦?”
“不是!家母不允我赴任。”
“哇操!又是她,她為何要干涉你的一舉一動呢?你當官、難道妨礙她啦!我真懷疑她不是你的母親!”“別胡説!”
“我沒有胡説!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你想想,俗語説:‘虎毒不食子’,她若是你的生母,為何經常整你呢?”“愛之深,貴之切呀!”
“黑白講!你高中狀元,她為何不讓你赴任呢?”
“她是擔心我的安危,聽説壽縣已有多位知縣離奇死亡,而且未見官方追究命案,可見盜賊之猖狂!”
“哇操!會有此事呀?”“不錯!你想一想,歷代動亂之源,多出於何處?”
“鳳陽!”
“不錯!壽縣緊鄰鳳陽,民風之驃悍可想而知,只要收成欠佳或天災人禍,官方根本制伏不了!”
“這……你也怕死啦!所以,你才不赴任嗎?”
“不!我渴望赴任,可是,家母堅決反對,家父又積極探聽如何辭官,我根本無法作主呀!”
“懦夫!”“你……”
“你不服氣?”
班鴨立即低下頭。陶彥貴起身沉聲道:“枉我私下授你那套武功,你竟然不敢去面對那些雞鳴狗盜之徒,懦夫!”
“阿貴,你誤會啦!我不便忤逆尊長呀!”“尊長?令尊令堂和皇帝一比,誰尊?誰長?”“可是……唉!我該如何説呢?”
“古人有訓,忠孝不能兩全時,必須移孝作忠。”“我……”
“你不敢當面向令堂説‘不’嗎?”
“我……你別逼我!”“板鴨,想想你往日之抱負,如今即將可以實現,你卻因為懼怕令堂,而放棄良機,值得嗎?”
“我……”“板鴨,我方才沒把話説完,你和令堂之長相,根本沒有一處相似,她根本不是你的生母,別理她!”
“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呀!”“她養過你嗎?她育過你嗎?她巴不得把你罵死!餓死哩!”
“別如此説!拜託!”
“好!別説就別説!不過,你別作白日夢,我敢和你打賭,皇帝老兒鐵定不會準你辭官!”“我知道!唯有聖上不准我辭官,家父及家母才會死心!”
“豬!”“你怎麼罵我?”“枉你是新科狀元,你忘了‘伴君如伴虎’那句話呀?你一辭官,皇帝老兒若那條筋不對勁,你家鐵定會被抄斬!”
“我也向家父母如此説過,他們不信呀!”“不見棺材不掉淚!”
“唉!”陶彥貴正欲再言,倏地低聲道:“老彭來啦,咱們聊些別的吧!”
“嗯!”
陶彥貴便故意道:“大人,你到了壽縣,可別忘了多推銷阮頭家的彭記名酒,多多益善呀!”
“沒問題!”
“大人,你可知道阮頭家在獲悉你高中狀元之後,樂成什麼模樣呢?他逢人便説你經常出入彭記哩!”
“我的確經常出入彭記呀!彭記不但酒醉,人更純,我來到此地,就好似來到自己的家哩!”
立聽彭弘欣喜的道:“謝謝大大讚美!”
立見他捧着一個小甕入內。陶彥貴忖道:“媽的!真是吝嗇鬼,居然沒捧出陳紹,算啦!能免費灌灌次等貨,馬馬虎虎啦!”
彭弘將酒放在桌上,陪笑道:“大人,嚐嚐吧!”
“謝謝!”
“阿貴,陪大人喝幾杯,我再去端幾盤下酒菜來!”説着,他又興沖沖的出去。
陶彥貴使個眼色,便取出兩副碗筷。
班鴨心事重重,便拍開泥封斟酒。“阿貴,謝謝你以往的幫忙及鼓勵。”
“小款代志啦!幹不幹?”“幹!”
“幹!”兩人便捧碗咕嚕連喝。陶彥貴叫道:“哇操!我錯怪老彭啦!他居然捨得獻出這種三十年陳紹,板鴨,你的面子真大!”
“怪不得酒味如此香醇,再幹一碗吧!”“不!不!別糟蹋這種上等酒,否則,老彭非吐血不可!”
“阿貴,我好想大醉一場!”“無聊!酒入愁腸愁更愁,灌酒無法消愁啦!我若是你,我一定帶着行李走馬上任!”
“唉!我一想起家母的眼神,我就……下不了決心!”“你就別把她當做是你的生母吧!為了施展抱負!你該向前行,啥米攏免驚,對不對?”
“我……”
“算啦!你繼續折磨自己吧!”他便端酒又嗅又啜,逍遙的品着。班鴨又幹了一碗酒,不由嘆了一口氣。陶彥貴品了一口酒,逍遙的吟道:“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卧南山睡。但云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班鴨道:“我偏要問!”
“哇操!問啥米?”“你肯不肯陪我赴任?”“哇操!你要我陪嫁呀!”
“阿貴,我聘你做師爺,咱們一起修理那些盜賊吧!”
“‘輸也’,不幹!我才不要那麼衰哩!”“阿貴,我是真心請你幫忙!”
“不幹!不幹!我在此地活得挺逍遙的,千嘛要去壽縣擔心受怕,搞不好還會賠掉老命哩!”
“阿貴,別糗我啦,你雖然一直不肯道出你來此地之真正用意,不過,我相信你志不在此!”
“非也!差也!錯也!吾樂此不疲矣!”“唉!罷了!罷了!”
“哇操!你真悲哀啦!全國上下有多少人在羨慕你,你卻在唉聲嘆氣,你乾脆改穿裙子啦!”“或許吧?”
“哇操,慘哉!哀莫大於心死,別喝酒啦!快回去學習插花、女虹、彈琴,準備做個竊窕淑女吧!”
班鴨嘆口氣,便又捧碗灌酒。那張俊臉兒立即酡紅。他打個酒嗝,正欲斟酒,陶彥貴已搶走酒道:“哇操!你別喝啦!
空腹喝悶酒,若醉起來,挺不好玩哩!“
“給我!我要喝!”“回家去喝。你家錢多多,喝不垮啦!”
“你明知道我無法在家喝酒,何必刁難我呢?”“你若喝醉,令堂鐵定會把你‘訓死’!”“我……唉!”
“哈哈!提起令堂,你就沒輒了吧?存酒不多,別再灌啦!”説着,他便將酒倒入班鴨的碗中。“阿貴,你我相交一場,你真的不肯陪我赴任嗎?”
“無聊!令堂根本不准你赴任,別吃我豆腐啦!”“我……
你若答應,我明日就啓程赴任。“
“這……當真?”“不錯!”“不後悔?”“不後悔!”“好!
你若於明日啓程赴任,我就陪你赴湯蹈火!““謝啦!”“幹!”班鴨喝乾那碗酒,打個酒嗝道:“阿貴,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最大靠山哩!我突然覺得我太愉快啦!”
“哇操!中計啦!我中計啦!”“哈哈!悔之不及矣!”
“厲害!難怪你能中狀元,你這套哀兵之計,實在太厲害啦!我這條老命遲早會斷送在你的手中。”“別如此説啦,你該大展才華啦!”
“才華?我有個屁才華,我只會掃地,看爐灶,搬東西,你聘我做你的師爺,你一定會‘輸也’!”“安啦!我對你有信心!”“那些盜賊可不吃這一套哩!”
“哈哈!怎麼輪到你在悲哀啦!”“悲哀!真悲哀!想不到我陶彥貴會遭人算計,而且被死忠兼換帖的‘道友’算計,實在有夠悲哀!”
“哈哈!這叫做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啦!”
“哇操!黑白講!我做什麼惡事呢?”“你若無惡跡,豈會被人喚為‘討厭鬼’呢?”
“哇操!若非你一天到晚亂喊胡叫我為‘討厭鬼’,別人豈會跟着如此稱呼呢?
你真是作惡多端呀!”
“若非你名副其實,豈會聞名四海呢?”“哇操!全靠你替我宣傳啦!”
“不敢當!令尊及令堂太聰明啦!他們的眼光夠遠大,否則,他們豈會替你取‘陶彥貴’這個討厭鬼姓名呢?”
“哇操,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哩!兩位老人家當初替我取此名,乃是希望我成為陶彥貴族呀!”“有理!你若任師爺,必可更順利跨入貴族之門!”
“哇操!盜賊如毛又心狠手辣,我只希望能夠保住老命,不敢奢求升官發財或成為俊彥貴族啦!”
“不孝!你太不孝啦!”“我另有途徑!”“真的?什麼途徑呢?”“天機不可泄也!”
“又來啦!你不説!我也懶得聽,不過,你方才已經答應跟我去壽縣,而且擔任我的師爺,你可別反悔喔!”
“安啦!我跳過票嗎?”“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不但心!”
“安啦!我不是你啦!你善變,我卻是堅守大原則。”
“哈哈!太好啦,有你同行,雖死無憾矣!”
“哇操!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你居然連‘嗝屁’,也要我同行,你實在太照顧我啦!謝啦!”
説着,左掌突然疾抓向班鴨的右肩。班鴨一塌肩,右掌便疾切向陶彥貴的左腕。
陶彥貴左掌那五指原本箕張,一見班鴨攝肩,他那五指立即聚在一起,並疾啄而下。
“叭!”一聲,班鴨的右腳已被啄了一下。他那右掌顧不得切向陶彥貴的左腕!立即向外一揚!身子欲借勢向外一翻,準備閃躲陶彥貴的追擊。
“砰!”一聲,他已經以右掌撐住身子。
他偏頭一瞧,卻見陶彥貴含笑在倒酒,他立即邊揉被啄之處,邊起身道:“討厭鬼,我為何老是躲不了這一啄呢?”
“你笨呀!”“我笨?我是新科狀元哩!”
“你若不笨,為何躲不了我隨意一啄呢?”“你太聰明啦!
我和你一比,便笨啦!“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過,聰明人偶爾也有受騙之事吧?”
“你少臭屁啦,老彭來啦!”班鴨便低聲道:“你不許反悔!”
“安啦!”果見彭弘夫婦各端着兩盤滷肉及小菜入內,班鴨便含笑道:“謝謝!
太偏勞賢伉儷啦!謝謝!”
陶彥貴忙道:“賢伉儷就是指頭家及頭家娘啦!”彭弘瞪他一眼,道:“我懂啦!”“是!是!算我雞婆!”
彭弘又瞪了他一眼,立即含笑朝班鴨道:“大人,小的臨時弄了幾樣菜,不成敬意,請吃!請吃!”
陶彥貴忙道:“錯啦!應該説請笑納!請‘吃’!痴什麼痴,大人又不是‘阿達’對不對呀?”
彭弘瞪眼道:“你在賣弄什麼學問?大人比你有學問!
大人一定聽得懂,你最好別再大嘴巴胡説八道!“”是!是!
我吃!我不説話!“
説着,他果真夾起一塊雞肉律津有味的吃着。彭弘心疼得要命,卻不敢出聲喝止。不過,他仍然抽空狠狠的瞪陶彥貴一眼。
陶彥貴存心要氣他,立即又夾起一塊“粉蒸肉”嚼着。彭弘的雙眼射出怒火啦!
班鴨見狀,立即遞出一錠銀子道:“辛苦啦!”
“不!大人!小的不敢收……”“收下吧!這些料理值不少錢哩!”“不!大人肯賞臉,小的即使破產,也心甘意願!”
陶彥貴鼓掌道:“慷慨激昂!氣壯山河,風瀟簫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佩服!令人佩服!”班鴨不由會心的微笑。
彭弘明知陶彥貴在糗他,可是,班鴨含笑不語,他若是發脾氣!方才之表現就全功盡棄啦!
所以,他含笑道:“大人,請接受小的一番心意嘛!”“好嘛!謝謝你!”
“別客氣!小的很榮幸哩!”
陶彥貴道:“頭仔,你何不請大人題扁賜字,生意會更旺哩!”彭弘雙目一亮,道:“你這句話最中聽,不過,大人方便嗎?”
班鴨含笑道:“沒向題!你去準備材料嘛!”“好!好!謝謝!謝謝!”
陶彥貴指着酒甕道:“頭仔!再來一罐嘛!”
“這……好!沒問題!大人,您慢用,小的將材料準備妥後,便會來請你幫忙題幾個宇,好不好?”
“好!”“謝謝!小的告退!”説着,夫婦二人便欣喜的離去。
陶彥貴低聲道:“板鴨,你真罩哩!”“你夠狠!老彭一定會心疼好幾個月哩!”
“安啦!他一向精打細算,他會愉快啦!”
“反正,我只知道任何人若得罪你,一定不好受!”“非也!
吾又不是毒蛇猛獸,否則豈會任人設計陷害呢?““哈哈!能‘套住’你,確實很愉快!”
討彥貴含着苦笑輕啜一口酒,心中卻暗樂道:“死板鴨,你樂什麼勁,我正是要利用官方的力量逼出二個人啦!”
班鴨哈哈一笑,又開始灌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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