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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綠楊城廓,十里繁華,市列珠璣,户盈羅綺。

    揚州──是我國海鹽出產集散之地,鹽商豪富,財可敵國,鹽為民生必需品之一,販鹽於內陸各省,有暴利可圖,因之鹽業也為豪強之徒,爭奪的對象,私梟四起,搶鹽、偷鹽的人結夥成幫,橫行不法。

    總領淮揚大鹽梟之一的──陳豐緒,在三十年的確血掙命中克苦經營,爭來億萬財富。

    如今已是六十六歲高齡,長年衣豐腸滿之餘,得了一種怪症,體肥如豬,牛喘不止,腹漲如鼓,腰合三圍,終年仰卧牀第,不得活動。

    他在東海岸管領有二百餘里長的鹽田,南起“南清河”北至“北坎”,白花花的鹽粒,堆起如山似丘,所謂銀子似從海里撈上來的,誠不我欺。

    然而再多的銀子,現在也治不好陳老太爺的怪症,解不了他受的痛苦。

    他現在正卧在揚州城中的陳府“海龍宮”中的“蓬仙閣”內,由他的長子陳世倫隨侍在側。

    這時閣中聚集了全揚州城的一十三名大夫,每人都是名醫身份,多次集體會診,投以藥石,病情不見起sè,反而更見轉劇,眼看着拖不幾rì,便得一命嗚呼哀哉!

    陳世倫已急得走投無路,眼看他老爸是入氣不多出氣少,黃泉路上得逍遙。

    陳世倫之急,並非是急他老爸的痛,而是急他老爸若一旦過世,他只能擁有這一片只能開消花錢而不能賺錢的大宅子,若大的鹽田,便輕易的落到他兩個弟弟手中。

    這十年來,老爸已將鹽田的收鹽護鹽事宜交給他二弟陳世潘管理,將販鹽運輸之權交給三弟陳世疆經營。

    原來他是想老爸chūn秋鼎盛,君子不臨險地,拼命爭搏之事,由他們年輕力壯的人去坦當。

    往rì老爸並未立下遺囑折分產業,一旦棄世,想想看,他手頭上除了有一點現金外,能夠年年生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權力是撐握在兩個弟弟手中,他們如何肯主動交出來呢!

    這老爸如今是絕對的死不得的!

    他眼看着羣醫無策,便招來他的心腹“海龍宮”護院大總管“百勝金刀”衞天傑。

    衞天傑進入他的私人密室中行禮道:“主公見召,未知何事!”

    陳世倫已臉sè蒼灰,氣急敗壞的道:“總管請坐,我們家的家務事,你最清楚,老太爺這時千萬不能死,已經拖了五天了,那些王八蛋,平時牛皮吹得滿大,一旦到了生死交關的時候,誰也不敢當家作主,你推我,我推他,誰也怕擔上干係,這樣推拖下去,如何得了!”

    衙天傑道:“這起死回生醫病的事,屬下可是一竅不通。”

    陳世倫急道:“不是要你醫病,請你想想,還有什麼名醫可以請到,什麼珍藥可以買到!”

    衞天傑斟的了半天才道:“在我們這批靠武功吃飯的朋友,誰都曉得,──金陵“懷仁堂”的刀傷藥名噪天下,解毒丹藥到毒消,再重的內傷,一粒“績命保固丹”起死回生,不過老太爺的痛,似乎與這些症狀,風牛馬不相及,百捍子也打不到一塊去。”

    陳世倫內心狂喜,搶口道:“你懂個屁,醫家活病,一通百通,快去請來。”

    衞天傑道:“揚州他們有所分堂,先將分堂的大夫請來,試診一次,聽聽他的説法如何!”

    陳世倫急道:。

    “快去,快去,用我的座車!”

    半個時辰之後……

    一輪華美絕倫的輕車飛馳而來,馬前有四騎,車後有四騎衣sè光鮮,腰懸長劍的武士,護擁着馬車,通過九重大院天井輦道,直接來至“蓬仙閣”樓下。

    陳世倫佇立於石階前,眼望着車門看。

    待大總管親自打開車門,摻扶着一個糟老頭下車來,年約六旬,清瞿乾瘦,一陣風來,定可以將他吹出十里地去,身上一襲藍長衫,少説也穿洗了十年!

    陳世倫兩眼一閉,口中直透冷氣,罷了,這股子市井郎中窮酸像,若是平常時刻,咱連多看他一眼也懶得。

    衞天傑扶着來至陳世倫身前,向他言道:“這位是敝大東主陳世倫老爺,揚老夫子請見過。”

    陳世倫勉強擠出一絲笑臉道:“不才陳世倫,恭迎揚大夫大駕,家父病危,閒話少敍,請移玉趾!”伸手作出請進的姿態。

    廳內富麗堂皇,五光十sè,眾醫家在座,可謂羣賢畢至,侍女數十名,衣着光鮮,香氣豉人,羅列待命,長案上茶茗、醇酒、點心、鮮果、名目繁多,令人潤口流涎!

    “懷仁堂”楊老夫子。被大總管連拖帶拉,來至榻前,只看一人似停在屠架上待幸之肥豬,腹部隆起,似被吹起來的一個大肉球,只待一刀斬下,剖腹開膛,剝皮分肉了。

    待他把過脈息之後!陳世倫急忙驟近,躬身問詢:“病情如何,可有救麼?請大夫金rì玉斷。”

    楊夫子舉目四顧,一羣大牌名醫,有的面sè冷漠,嚴陣以待,有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議,有的輕蔑傲慢,面顯不悒之sè,如此環境氣氛,不便開口直言了,只道:“東翁安心,可否借一步詳談!”

    陳世倫忙道:“扶楊夫子去‘鶴軒’待茶。”

    立刻有兩名美貌的女侍上前,右左擁扶,離開廳堂,後隨行跟來五六名女侍,冰巾、茶水、水果、點心、名酒、人手一份,魚貫而行。

    在“鶴軒”中,賓主坐定,大總管敬陪末座。

    陳世倫問道:“家父病情如何,夫子教我!”

    楊夫子冰巾淨手後,呻了口香茗才咳了聲道:“老東翁病情雖然危急,但肺臟無傷,一時氣湧,可能是“食癱”之疾,老朽技淺,不敢行此療治**,因老東翁乃萬萬鈞之玉體,老朽氣血兩虧,中氣不足,所以嗎……

    不過老朽可以……”

    陳世倫忙道:“夫子請分付,不才先付診金兩萬兩銀子,孝敬夫子辛苦!”

    楊老夫子喉管發癢,大大的咳嗽了一聲續道:“老朽可以先行吊住老東翁的身子不使其繼績惡化,以後嗎再行……。”

    陳世倫急得滿頭大汗,這時才暗暗鬆了口氣,道:“萬望夫子慈悲,相救家父一命,至於靈藥之資,不才但憑夫子金口,待家父痊癒,不才另有孝敬。”

    楊老夫子望了衞天傑一眼,慢吞吞的道:“衙大總管熟知敝堂信譽,靈藥採集不易,千百名武功超絕之士,終年在天下各大名山福地,或窮山惡水,險峻奇崖上來去,有些藥材就是耗去十載青chūn,亦不易必有收穫!所以嗎,靈藥難求!”

    陳世倫立刻道:“是!是!夫子之命,不才無不尊命,只望家父能活出生天,不才則不勝感戴!”

    楊夫子搖頭幌腦的道:“敝號分堂,現有“神丹”一枚,號稱鎮堂之寶,必需有大福澤之人,才配服用,老朽現已帶來,東家若付十萬兩藥資,老朽可以獻於東家,立刻服用,可保證延長五rì壽命。”

    陳世倫急得大喘氣的道:“那……那五rì之後呢!怎辦!”

    楊老夫子雙眉一揚道:“多有這五rì的時刻,東家可有餘時,快馬加鞭過江急赴──金陵楓園,禮請高手前來,老夫保證立起沉荷;長壽百齡!”

    陳世倫心中大石落地,笑逐顏開的道:“不才僅遵老夫子的金諭,立刻清付。”

    説罷坐去書案上,開具一紙揚州“寶通”銀號的本票,十萬兩及一紙兩萬銀票,遞呈給楊老夫子。”

    楊老夫子收訖銀票,一行人再去廳中榻前,從懷中掏出一個紫檀木小箱,打開箱蓋,再出箱中拿出一個白sè玉盒,打開裏面安放一枚翠綠玉瓶,立時滿廳散發出香氣氨氯,人人神志一清。

    徒然,廳中吸氣之聲大作,如拉風箱,此起彼落,如波似浪,爭相吸取此寶丹之餘瀝!

    陳世倫轉頭四顧,心中十分腦火,但也不便指責,他自己還不是靠得最近,暗暗猛向肚子裏收吸!

    楊老夫子拿起寶丹,面呈惋惜之狀,顯出十分勉強之sè,嘆口氣!沉聲喝道:“呈酒一杯!”

    立有女婢端上來,他才撥開瓶塞,打開臘封,傾出一粒拇指大的硃紅丹丸,急急投入陳豐緒老太爺口裏,端酒衝下腹中。

    當寶丹傾出,送入口中的這一短短時間內,聽中香氣濃烈,宛如置身萬花叢中,人人jīng神大振,腦清氣順,大有魂飄魄蕩,御空而行之志,匪嘆之聲不絕於耳。

    陳老太爺立有反應,牛喘之聲立止,氣息攸長,人似孰眠,面呈笑意,口吐芬芳,間中夾雜着陣陣,含混不清的語音,正是好夢正濃,囈語連編,閒話桑麻。

    陳世倫高呼道:“神丹!神丹!”

    長揖一禮向楊老夫子答謝,轉身又對衞總管答謝,便立刻又從懷中掏出五千兩銀票一張,遞給衞總管道:“有煩總管帶人親跑一趟“金陵楓園””

    楊老夫子接口道:“待老朽修書一封,容得呈交園主,必能更慎重派人前來施救!”

    陳世倫言謝之後,立刻進行,而十幾位揚州名醫,臉上無光,十分識趣,一一告辭離去!

    楊老夫子被按置在“珊瑚賓館”,有十幾名美似天仙的佳麗,rì夜細心侍奉着,老夫子的背被善意的粉拳槌得有點飄飄然,曾多次辭謝言歸,陳大東主世倫誠意挽留,要求等待金陵大夫來了再歸不遲。

    楊老夫子想想也就罷了,且享受幾rì猥紅倚翠,彩袖浮香的綺麗風光,温柔滋味。

    三rì後過午時分。

    衙總管一行人馬從“金陵”迴轉。

    衞總管十分世故,先暗中交待一騎侍衞,快馬先歸,要“海龍宮”陳府準備迎接由“金陵楓園”請來的名醫。

    當陳世倫等人候立宮門之前,擺出一班迎接貴賓的儀仗時,卻望見遠遠先馬前行者,是一個身穿一襲月白儒衫的綠頭少年,尚未及冠,因有上次楊老夫子的失眼,這次卻不敢心懷輕蔑之心!

    待前騎來至且近,急行數伍,遠遠躬下身去,長揖為禮,表現出一派禮賢下士之姿態。

    石青玉飄身下馬,恭手抱拳還禮道:“小可石青玉,來自“金陵楓園”,陳東主王安。”

    陳世倫直身虛引並道:“為家父身體歉和,遠程勞動尊駕,禮當恭迎,略表寸心。”

    石青玉客氣的道:“小可承情,深領東主高誼,東主先請!”

    石青玉在絲竹喧揚中,與楊老夫子並肩而行,密談了幾句有關大鹽梟的病情及用藥。

    待洗去征塵,盛宴已罷,奉茗之後,始人“蓬仙閣”診視病人。

    石中玉來至陳豐緒老鹽梟榻前,在他沉睡中把脈、翻眼皮、拭鼻息,驗舌胎,撫胸拍腹,活動四肢,等一應診查一遍之後,才道:“尊翁,病症沉重,所謂冰凍三尺,必非一rì之寒,若東家能支付敞堂一百萬兩診金,小可投以藥石、靈丹,進行招魂抓魄秘密**,必能解脱尊翁苦痛,沈病立起,迴天返命!若早些天未有楊大夫動用“神丹”,小可今來也是無能為力,尚辛尊翁洪福齊天,留此一線生機!”

    説罷眼光四顧,似在尋找些什麼,列班侍立之一羣女侍女婢,人人心頭鹿撞,被這後美倜儻的少年看得chūn心蕩漾,不克自持,腮紅似火,垂首低眉,不敢仰視!

    陳世倫暗道:好大的獅口,一開口就是百萬兩,罷了只要老頭子活命,再多的診費也得支付,遂點首認命了道:“但不知家父要診治多久,始能開口言語,多久始能起身行動?”

    石青玉道:“三天後可以言語,五天後可以行動!”

    陳世倫道:“今晚世倫之二弟三弟,定可趕回宮來視疾,世綸想再同他們面商,今rì石少兒旅途勞頓,請先至賓館安歇,稍解辛勞!

    石青玉隨同楊夫子辭出!

    第二天陳家三兄弟同至賓館請安!

    一切尊照石青玉所言,診金支付百萬兩,外加二十萬兩程儀。

    石青玉要求準備各項應用器皿,為助理人手,命閒雜人等一律不準接近蓬仙閣。

    廊下由大總管派遣可靠宮中衞士護院,或資深者充任,約五十名左右,刀出鞘,箭上弦,衞護人員在二十步外列陣,宮內各殿、堂、院、閣、各按建制,停止活動?

    老二陳世疆駭然悄聲問道:“少兄,你是説家父之病另有原因!”

    石青玉點點道:“小心一點不會錯,待出了事故,那可就誨之晚矣!”

    三兄弟同聲道:“是!是!望少兄鼎力!”

    老二陳世疆道:“我與二兄此來帶有衞士一百員,都是與兄弟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戰鬧經驗豐富,一併三加此院護衞!則萬無一失。

    陳豐緒老鹽梟**裸的身子,一絲不掛,被架在一張特大號太師椅臣下開一大孔,室中二丈外,以座椅為中心,圍起一圈白sè布縵,高有一丈,廳堂四周明窗大開,使空氣流暢,大浴盆內儲熱湯,大型鐵桶四隻,派四個心腹武士協助,人手一隻待命。

    院中設一處火灶。

    石中玉手端一盒內放一百零八隻長短不同的金針。

    楊夫子手提藥盒,等待侯命服藥。

    石青玉氣納丹田,繞椅運轉,相距三尺,出手如風,針下似電shè,木椅無阻,在病人全身連紮下一百零八支金針,扎完之後才道:“水服,甘巴五殼散十包!”

    楊老夫子立刻以水合藥散,注入牛角漏斗中給病人灌下,稍時,只聽病人腹中雷鳴,皮球也似的腹部開始在表面上能看出滾動起伏,好比龍翻腸轉。

    石青玉喝道:“鐵桶放置椅座下,每人將口鼻護罩戴上。”

    小時,病人腹瀉,屎水下如泉湧,一桶將滿,再接一桶。

    臭氣沖天,腥不可聞,薰人yù嘔。

    尚幸室內諸人早服靈藥,口鼻亦帶掩口的藥罩!

    第一桶尿水立刻被提出廳外,放於灶火上火化。

    第二桶又滿,提桶武士將桶從椅下提出,向桶內一瞧臭水內有千百條蛔蟲,在內翻翻滾滾,鑽上游下sè呈粉紅,形象十分駭人,差點鬆手倒翻在地,大呼:“唉呀!我的老媽!”急急提了出去!

    病人腹漲如鼓的形象消失了。

    廊下jǐng衞武士,將防衞圈子擴大了,臭的他們掩鼻攢眉,竟將本身防衞職責,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天井中的妒灶上,大火正旺,鐵桶提入火中,稍時水乾桶化,形影具無!

    石青玉將病人腹部**道上的金針收起,……

    突然他着到有九道箭影已穿過二丈外的白布幔,向身前shè來,白布映着黑箭,看得十分清晰,他大喝一聲:“刺客!”

    有位提桶回來的武士身形一轉,第一支箭已shè中他的脅背,應箭而倒,餘下的八箭被石青玉尚拿在手中的金針一挑一帶全部斜向飛走,飛向身後布幔上去了。

    另有一支shè中門框,入木三寸,是一筒諸葛神弩shè出的,勁力特強,尚辛院中衞士散佈深廣,剌客怕暴露身份,不敢過份接近。

    院中jǐng戒武士已有十人飛身衝上,剌客將shè完的箭筒對準第一名衝上的武士揚手拋出,撥劍在手轉身疾shè,星躍丸跳般的向府外逃去,後面躍上院牆的第三名武士,手中撈的大弓一具,拉弓搭箭,“嗤嗤!”三箭齊發,可惜來人身手十分高明,待箭shè身後,只見他半轉身軀,揚劍輕撥,三箭俱被其擊落,而並未阻礙他多少時間,但見他腳下加速,如一流輕煙般,躍出“海龍宮”隱入市中街巷內,一閃不見。

    院中jǐng衞人人站在崗位上,同時派出了遊擊巡邏。

    石青玉在廳中察看那位受傷武士,萬幸他聞jǐng轉身,逃過死劫,淬毒鐵箭從他的脅背平穿,尚未傷及內腑,石青玉命楊老夫子取出一棵“消毒丹”,急投入口中,立時拉出毒箭,人雖在昏迷中也痛得他大叫一聲!臉上有豆大汗珠浮顯出來!

    石青玉輕呼一聲道:“莫你小子命大,藥也湊手,人也湊手,從五步“追命箭”下生還之人絕少絕少!”

    陳家三兄弟已來至廳外道:“石少兄無恙!餘人有傷亡嗎!”

    石青玉道:“還好,只有一人輕傷,已服藥無慮!”

    石青玉將病人腹部金針全數收起道:“楊老,灌服十香滌陽散兩斤”

    接着指下“嗤嗤!”有聲,一股先天五行真氣,透腹而入助藥力之運行,稍時,污水又下,其中有小形幼蟲,蠕蠕而動,盈千盈萬,急急提出火化!

    石青玉將全身金針取下,再命內服“藏花聚血丹”。

    待第四桶送出,只是一桶黃水而矣!

    病人肥胖如豬的形象已消失無跡,接着要病人沐浴更衣,扶去榻上安憩。

    三rì中服用過十幾種靈藥,以調整身體各部機能,解除啞**禁制,病人已能言語。

    陳家三兄弟榻前問安,陳豐緒抬起手臂,忽見一指如鐵釣,臂似枯柴的手由自己抬起,訝然驚問道:“為父的手呢!為父原來的手怎麼不見了!”

    這是甦醒過來第一句話!

    陳世倫立刻為乃父解釋説明這幾天來的經過情形。

    陳豐緒邊聽,邊撫摸着這屬於他自己新的身體,怔忡良久才道:“石小哥真是神醫神術,使老朽九死一還,老朽要重重致謝才是,老朽所患何症,請石小哥有以教我!”

    石青玉微笑啓齒道:“老東翁最初被敝堂楊老夫子診斷為“食癱”之症,那是因楊老不懂武功,未曾深入觀查,不過那棵“神丹”用得正是時機,得以將腹內“毒蟲”弄昏迷,停止它們活動,待小可到來,藥力尚正是有效時期,經仔細檢查,乃知東翁所患是“穿腸毒蠱”,顯係為仇家所設毒謀,兵不血刃即能取命,待東翁過世後,他們可以用同樣手法施之於貴兄弟們身上,不需二年,東翁偌大家業必轉入他人之手,若非由我們“金陵楓園”插手,等閒大夫,身手再高明,久拖之後,老東翁絕難倖免為仇家所算!

    父子四人相對唏噓良久,細追猛想,也不易判斷這潛伏在暗處的敵人是誰,又有這高明的手段,真可謂殺人不見血了。

    當下老大陳世倫跪落塵埃,叩頭如搗,道:“懇請石少兄仗義為懷,助陳家除此毒惡yīn狠之徒。”

    石青玉搖首道:“小可是來給老東翁治病的,不是來替東翁了斷恩怨仇恨的,恕難應命!東翁請起!”

    手一伸立將陳世倫拉了起來!

    老鹽梟能夠白手起家,統領羣豪,歷數十年而不倒,確是英明果斷,甚有魄力,他注視着石青玉良久之後才道:“石小哥不是不能,而是不為,我相信以小哥之武功,機智及無上之醫術,必能圓滿完成此事,常言道:“除草不除根,chūn風吹又發。”老朽心甘情願獻出一千萬兩銀子作為小哥的車馬辛苦之貲,務求小哥代老朽除去這心腹大患,狠毒邪惡之徒,以小哥之武功優為之,不知意下如何!”

    石青玉思慮良久始道:“小可初次出道江湖,即碰上如此jiān邪之敵,唯恐小不更事,自身去了xìng命不要緊,若延誤了東翁之大事,這豈不是罪莫大焉……”

    陳豐緒乾笑一下,臉上立即顯出千百道新形成的皺紋來的苦相道:“老朽向來對朋友,一響知人善任,我説小哥你能,就一定能,老朽馬上全部付現,肝膽相照,這點財物在“金陵楓園”來説,不算什麼大數目,這隻能算是老朽全家對小哥的一點敬意!對小哥也信得過!”

    石青玉道:“東翁言重了!”

    陳豐緒現時jīng神頗為健旺,道:“哈!老朽十分看得開,老朽以千萬銀子保得平安,那才是大有賺頭的事,不然,老朽父子四人一家老少三十餘口,無一人能活命,留下億萬家財,到頭來必被對方所謀奪,你們三隻小犬算算着,那筆帳化算!有道是金錢散盡還復來,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

    石青玉微笑道:“東翁誠屬劍業之豪雄本sè!”

    陳豐緒輕鬆笑道:“小哥將來也是一世之雄,不出數年,小哥將名揚天下,我這點基業同小兄比真乃小巫之見大巫也!”

    石青玉不温不火的道:“謝東翁好口彩,但願在江湖上將來能佔一席之地。”

    陳世倫手中捧着一大疊銀票,總數是一千萬兩,手似乎有點發抖,心裏是老大的不情願,送至石青玉手上。

    “石小兄請過目,收下。”

    陳豐緒看在眼中,火發千丈的道:“過來,真正百分之百的犬子,千萬兩銀子就顯出你小門小户,小頭小腦的形象來。”

    “拍”的一巴撐,打了他一個大耳光,然而卻沒勁力。

    石青玉接過銀票,收入懷中道:“石青玉當勉力而行,為老東翁解憂,希望不負所托,就此別過,東翁新愈,起居飲食,自當格外小心才是。”

    石青玉同楊老夫子,一馬雙騎來到揚州“懷仁堂”分堂。

    揚州分堂堂主──王伯雄,是石中玉的五師兄,這位排名五師兄的王伯雄是同大師兄夏明道同一斑輩,是夏南山第一批十二弟子之一,而右中玉是第五批十二弟子之末。

    因之他們師兄弟之間的年齡相差二十多歲,三兩年中也見不到一次面,彼此之間只有關係而無深厚情感。

    王伯雄免不了設宴為小師弟接風,寒喧一番。

    第二天!

    石青玉具份名帖,派人送去“海龍宮”陳府,呈大總管。邀請衞天傑午宴,席設“逍遙閣”大酒樓。

    由王伯雄、楊老夫子作陪,賓主盡歡,宴後,石青主由他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一瓶五棵◆“續命保固金丹”,一瓶“解毒丹”作為謝儀。

    衞天傑感激得形於詞sè,所謂有錢難買活命恩,這是能保障他多了十條生命的大恩德,情義深遠。

    他兩人離開酒樓,信步而行,衙天傑陪他在近郊各名勝地方遊觀一番,最後來至城皇廟附近。

    城皇廟外是攤設走販的聚集區,過年開市,直至深夜,各道上的江湖朋友都在這裏活動,各類見不得人的奇珍異寶都在這裏交易。

    偌大的場地上,人cháo來去如織,磨肩接踵,擁擠不堪,有賣藝練把式的場子,古董古物的攤子、賣藥郎中、卜吉問兇,算命測字,棋式擂台、説書大鼓、南弦北調,雙璜口技,戲法大搬運,鬥雞賣狗,酒棚茶座,賭場土娼,六婆供花粉,媒姑拉恩客……。

    總之應有盡有,各顯神通。

    突然衞天傑眼尖,見到宮裏上房,侍候老太爺的婢女chūn梅,換穿青衣,手提花籃,跚跚行來,不由他心下胡疑,便喝道:“大膽丫頭,你怎麼到這裏來做什麼?”

    chūn梅媚笑一聲道:“總管爺,小婢奉大小姐之命,來此賣些佩飾簪花,喲!小婢給神醫石先生請安!”

    接着行了個萬福,向人叢中攢了進去,三晃二晃即失去身影。

    石青玉道:“婢女見了你的大駕,到是怕得很,飛快躲開!”

    衞天傑搖頭煩惱的道:“非也,海龍宮中婢女不得外出,就是能外出,她也不夠資格,再説她也不是大小姐身邊人,分明是搪塞之詞。”

    石青玉怔一下道:“她是宮裏jiān細,説不定老東翁身中“蠱”毒,就是由她下的,她是來指認我給她的主子和放“蠱”人看,要對我下手了,她暴露了身份,再不會回宮裏去了!”

    我找你陪我來到各處遊逛,其目的也是以身作餌,釣他們上釣,待知道了他們是些什麼人才能收拾他們!”

    石青玉帶着衞天傑向北郊荒野,人少的地方行去!

    衞天傑臉上一紅道:“我沒帶兵刃”

    石青玉笑道:“那裏用得到衞老總出手,也許今rì用不到出手,他們最大目的是認清我這個人,或者可能派個人藉故試探一下我的深淺!作為收拾我的參考!”

    前面不遠處是一片山坡草坪,正有十幾個大漢子在玩“做迷藏”遊戲,旁觀的人也不少,大家嘻笑亂着一堆,大呼小叫一番,甚是有趣,也甚是有大學問!

    石青玉老遠即被這裏的呼喝叫罵聲所吸引,所以過來看個究竟,他只瞧了一眼現場,立破這番景象給迷住了,揚子裏**迭起,俚語相罵,鬨鬧嘻笑,jīng彩絕倫!

    衞天傑不知就裏,攢一下眉頭道:“這麼大的男子漢,真是無聊,這批青皮,混飽了飯食沒事幹,專門惹事生非。”

    石青玉道:“咱們挨近去,看個究竟,其中大有名堂。”

    衞天傑側顧他一眼,心道:“孩子就是孩子,有時侯總會露出孩子們的本xìng來!”

    他知道石青玉現在只有十**歲,所以有此想法,但他是“海龍宮”的貴賓,反正看看無傷大雅,這貴賓好比寺廟裏供奉的觀世音菩薩,可得罪不得。

    揚子裏;青草坪上錯七雜八的排列着幾十個青紅磚頭,或石頭瓦片,圍繞成十丈方圓的一個圈子,其中有個三十上下的中年人在中間,為被捉的馬子,其餘十六個二十左右的青年人為牽手,大家齊心協力,集體捉箇中年人,與兒童“捉迷藏”剛好相反。

    石中玉對他們相互捕捉,並不理會,只聚jīng會神,捉摸那些磚頭排列的形勢,狀況,他知道這是一座陣法,不同與他所學過的各種陣法,因之無法破解,由此一宗可知在揚州地面是個伏虎藏龍,大有能人奇士潛伏的地方。

    他再看那批青皮每人都有一身好骨格,是練武打熬的好材料,可惜未經名師指點,身手不入流,只能在市井中,唬唬小民百姓。

    怪事逐漸發生了,那些青皮,停留在某一地區,臉上會反應出不同的表情,已被陣法的神秘力量控制了心智情緒,例如寒冷哆嗦,炎熱汗流,痛苦迷茫等不同的表情。

    石青玉暗自吃驚此陣的氣機感應之利害,只見那中年人在陣中,四處走動,青皮們卻在各自瞎摸亂打,在陣外看來情況很可笑,而中年人在他們身前身後,本是伸手可及的事,他們似乎沒有看到,像是一羣瞎漢,待中年嘻笑着扯他們的衣角,踢他們的屁股,青皮才能感覺,忿怒咒罵,但聲音傳出陣外時,聽起來又十分細少,像從很遠方向傳來似的。

    最後青皮們全都累得倒卧下來,臉上顯出十分疲勞的樣子,勁力毫無的神sè,低頭認輸啦!

    中年人隨手揀起幾方磚頭,把陣法破解了,才趕他們出陣,同時神sè嚴肅的道:“你們十六搭子幫輸了,以後少找翟大爺的麻煩,今晚請我大爺吃喝一頓作為孝敬,翟大爺在這城皇廟地面,無論幹什麼營生,你們不得無禮取閘,再行干涉,否則……”

    石青玉拿捏時機高聲喊道:“這位兄台及十六搭子弟兄們,小弟來插上一腿,交大家一個朋友,今晚去“忠義樓”由小弟請客,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大夥們收拾一下,這就走去佔個仔坐位。”

    有人急着要請客,總是好事情,何況看對方只是個十七八歲的細皮白肉的少年,也許是新搬來揚州的那家大户的荷花大少,喜愛熱開,連連幫夥,出個風頭,碰到這種送上門的肉頭、白羊、凱子要不狠狠的宰他一番,可真對不起山門祖先,身入江湖,這能算什麼大事呢!

    不過,提起“忠義樓”,卻是揚州的大酒家,而且是有錢有勢的江湖人聚會的地方。

    那中年人落腳揚州已兩年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阮囊羞澀,想都別想自己可以到那裏去燒包一次!

    這羣稱號十六搭子幫的潑皮,是當地一羣遊手好閒的浪蕩子,仗着年青氣盛,到處無事生非,詐騙進城的鄉下人,混吃混喝,結夥成幫,招搖過市,收取地攤税,欺壓小民百姓,手底下每人都還有兩招捱揍的把式!

    這種人每個城市多有,也不止一幫一夥!

    但要想去“忠義樓”鬧事,他們都沒有這個膽,充闊老也沒那個銀子。

    在“忠義樓”吃喝一席酒,拿出一百兩銀子,稱得上“寒酸”,就是有這個家當及豪氣,何必到那裏去找罪受,他們沒有在那裏混的氣派。

    若有一百兩銀子,在小攤小店中,可以仰着頭賣人家喊大爺個把月,那有多自在。

    帶幫的老大康青鋒,心眼兒靈活,一眼即看出石青玉是個初入世面的瘟頭豬,正是送上口的大肥羊,不宰他個血水淋瀝,可真對不起皇天后土去,急躍上前,抱拳一禮十分豪氣的道:“兄弟康青鋒,十六搭子幫老大,幸會!幸會!兄弟最喜歡結交忠義朋友,要少爺破費了,請教尊姓台甫,仙鄉何處,在揚州市面上,若要有個幫閒走腳的差遣,兄弟給你包了。

    石青玉微笑點首道:“正是要請康大哥大力支持,小弟石青玉,金陵人士初臨貴寶地,遊歷一番,希望結識天下英雄!”

    那中年人卻不上前,只冷眼傍觀,對石青玉仔細打量。

    石青玉整整衣冠,慎重其事的修飾了一下自己,跨前二大步,面對中年人躬身施體,道“兄台請了,小弟甚願毛遂自薦,結識兄台高人,望勿我棄,請教尊姓台南,以便永銘於心。”

    中年人看這石青玉竟以卑詞大禮求交,而人品形態似龍鳳般秀逸不羣,心中不由一熱,放下冷臉,也上前兩步,手扶石青玉雙臂道:“萍蹤相逢,一見如故,肝膽相照,英雄本sè,小兄姓“翟”“墨翟之翟”,草字單名“謙”謙和禮讓之“謙”,今rì得交兄弟,真乃三生有幸,相見恨晚。”

    兩人四目相投,心無相通,最後各自,哈哈大笑,放浪形骸,歡聲雷動,視現場人眾如無物!

    石青玉回顧站在一堆的十六搭於兄弟微笑道:“不打不相識,既非深仇大恨,自屬意氣之爭,兄弟我願作魯仲連,大家合好如一家,你們説這樣可好!”

    十六搭子老大康青鋒抱拳道:“承石少爺高誼,敢不從命!”

    迴轉身上跨一走向翟謙抱拳道:“都是兄弟失教,多次冒犯翟兄。”

    翟謙也施禮回敬道:“也是區區太過冷卑,有失謙和!”

    石青玉大嚷一聲道:“所有過節,衝兄弟薄面,就此揭過,大家一起去“忠義樓”喝酒去!”

    衞天傑見石青玉結識了一批新夥伴,表現出一身公子哥兒的形像,知自己已插不進這種場面,何況“海龍宮”內職責重大,老東翁的事還自方興未艾,隨向石青玉辭別!

    石青玉打個眼sè給他,他似懂非懂的辭別而去。

    康青鋒是頭小蛇,有點見識道:“那位是“海龍宮”的大管事“百勝刀”衞天傑吧!在揚州江湖上,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石青玉忙解釋道:“他今天忙裏偷閒,受我邀請,伴同兄弟四下瞧瞧熱鬧,順便找幾位從未謀面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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