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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伸援手突聞惡耗

    “華豐鏢局”大廳上,酒鬼和那個要飯的都在。

    宮奇肥禿禿的肉臉上,眯起兩隻眼睛笑着道:“不錯,魏秉,呂達,你們哥兒倆把酒鬼、要飯的都演活了……”

    他向酒鬼問道:“魏秉,那樵夫去的所在,你還記得?”

    “宮爺,小的記得清清楚楚……”魏秉道:“那是離這裏黃崗城北郊四十里‘頭兒集’鎮上,磚牆大宅的主人叫洪大奎……”

    時宇向那要飯的問道:“呂達,那樵夫進山神廟大殿後,就注意牆腳處那一端?”

    “是的,時爺……”呂達道:“樵夫挑着兩捆柴木進來,在大殿上晃了一圈,兩隻眼睛似乎在搜找什麼,又注意到牆腳處那端……”

    魏秉接口道:“樵夫走出山神廟門,走去左邊牆腳處,低下頭,朝土坑裏望了眼,似乎並未發現什麼,挑着兩捆柴木走了。”

    柳彬元道:“時前輩,那樵夫顯然是‘頭兒集’鎮上磚牆大宅主人洪大奎派去山神廟探聽動靜,‘華豐鏢局’有否將千兩黃金送去那裏……”

    “彬元,那個洪大奎是何等樣人?”安巧雲困惑問。

    柳彬元道:“據‘頭兒集’鎮上酒肆店小二告訴魏秉,洪大奎是外地遷居‘頭兒集’鎮上的,此‘洪大奎’三字是否是此人真姓真名,目前還是個謎……”

    一頓,又道:“不過無可否認,這個洪大奎是‘鐵旗門’的人……”

    席景目光又投向宮奇問道:“宮前輩‘天幻手’費琮會不會禁錮在‘頭兒集’鎮上,那棟磚牆大宅裏?”

    “有此可能,席老弟……”宮奇緩緩點頭:“在目前茫然無頭緒中,給咱們找到此一可疑之處,再來個抽絲剝繭,不難真相大白。”

    雖然眼前這個“華豐鏢局”總鏢師“天幻手”費琮遭“鐵旗門”擄劫之事,但安巧雲的胞兄“翠竹客”安頌青亦喪命在“鐵旗門”中人之手。

    同時“鐵旗門”倒行逆施,加害無辜蒼生的暴行,已使鐵肩擔義的武林中人,切齒痛恨,同仇敵愾。

    安巧雲道:“彬元,要揭開‘頭兒集’鎮上那棟磚牆大宅的真相,咱們不妨前去一探……”

    宮奇接口道:“小兄弟,安姑娘説得不錯,如果‘天幻手’費琮給他們留在那棟磚牆大宅裏,咱們設法將他救離脱險。”

    “是的。”柳彬元道:“宮前輩,明日就是黃金千兩贖救費琮的期限,要向‘頭兒集’鎮上那棟大宅採取行動,就是今天了。”

    宮奇向那個扮酒鬼,銜尾跟蹤樵夫的魏秉,詳細問到“頭兒集”鎮上那棟磚牆大宅之事。

    魏秉又不厭其詳,將這棟磚牆大宅的近圖形勢,告訴了眾人。

    目前,“華豐鏢局”總鏢師“天幻手”費琮,在“鐵旗門”的掌握之中,“石虎”席景投鼠忌器,怕“鐵旗門”會加害了費琮,是以他不敢露臉,沒有參與他們這一次的行動。

    官奇、時宇、柳彬元、梅香冬、和安巧雲等五人,將迎對之策,一番商議過後,取道往“頭兒集”鎮上而來。

    途中,時宇道:“宮老人,由於‘洪大奎’此一名字,時某想到昔年江湖上‘雷煞’洪大奎此人,‘頭兒集’鎮上的洪大奎,不知是否同姓同名的巧合?”

    宮奇嘿地一笑道:“時老兒,再好沒有……反正‘鐵旗門’中沒有一個正正當當的人物,咱們‘師出有名’,登門拜訪‘雷煞’洪大奎就行了。”

    柳彬元不禁問道:“時前輩,當年‘雷煞’洪大奎,是個何等樣的人物?”

    “獨來獨往,江洋大盜……”時宇道:“遭武林俠義門中追蹤撲殺,後來不知所往。”

    梅香冬道:“時前輩,同姓同名的人咱們時有所見,如果‘頭兒集’鎮上那人,不是當年‘雷煞’洪大奎,豈不張冠李戴啦?”

    “梅姑娘,咱們此去是找‘鐵旗門’的壞蛋……”宮奇咧嘴一笑,接口上來:“管他什麼‘煞’,什麼‘奎’,都不算是張冠李戴的。”

    眾人來到“頭兒集”鎮街尾端那棟磚牆大宅前,時宇在閉上的大門門環上,輕輕叩了幾下。

    大門張開尺來一條張縫,探出半個青衣小帽的身子,朝外張望了一眼,問道:“你們找誰?”

    時宇微微一笑道:“‘飛猢’時宇偕同數位武林朋友,專程來訪‘雷煞’洪大奎,煩請代為通報。”

    “‘雷煞’洪大奎?”這名家人嘴裏念出此一名號,又朝時宇注視了眼,這才道:“請稍待……”

    話落,掩上大門,身子縮了進去。

    不多時,大門又張了開來,還是剛才那名字人,簡短的道:“洪爺有請!”

    眾人自大門而入,裏面是一座十丈方圓的院子,再裏面就是一間軒敞的大廳。

    大廳前石階上,站着一個身穿長袍,個子高昂魁偉,年有六十多歲的老者。

    老者見時宇導前走近跟前,嘿嘿笑道:“這位諒是‘飛猢’時宇朋友了,洪某記不得何時曾與閣下謀面一會?時朋友還知道我洪大奎十多年前的江湖稱號。”

    時宇朗聲哈哈一笑:“洪朋友,我時宇沒有摸錯門找錯人,這就行了!”

    “雷煞”洪大奎雙目凌芒閃動,側身邊上,讓眾人進入大廳。

    舉手一指,洪大奎冷冷問道:“時朋友,這數位又是何人?”

    不等時宇引見介紹,宮奇嘻嘻笑着道:“好説,好説,咱肥佬是‘肥螺’宮奇……”

    “原來就是你……”洪大奎微微一怔,似有所聞。

    宮奇指了指旁邊道:“這是咱小兄弟‘玉樹郎’柳彬元,這是‘劍娥’梅香冬,這是‘飛鳳’安巧雲!”

    洪大奎並不肅客請坐,如冰滴石,問道:“宮朋友,你在鄂東‘武龍坪’鎮上,出手傷倒‘嘯天狼’駱森,你們找到‘頭兒集’老夫這裏,又是何事?”

    宮奇滿臉春風,不帶一點火氣:“一番好心獻上,好朋友,你可別錯怪了咱們啦!”

    “好心獻上?”洪大奎無法理會過來:“宮朋友,直話直説,不必轉彎抹角!”

    主人不“請”,宮奇揮揮手,自己這夥人在大廳上坐了下來。

    宮奇咧嘴一笑,那是一付擺龍門陣,聊天似的神情,道:“洪大奎,你我交淺言深,咱肥佬話有説錯的地方,你聽了可別見怪……”

    洪大奎自己坐下椅子,瞪直眼朝宮奇看來。

    “黃金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宮奇不但嘴巴在説,手還做了做手勢道:“黃澄澄的金無寶,放進山神廟牆腳邊土坑裏,嘿,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來個順手牽羊,你説,這筆帳又找誰去算?”

    “雷煞”洪大奎臉色一震,已知道這男女老少五個不速這客的來意。

    但卻又不禁困惑起來……

    對方如何會知道山神廟的那回事有我“雷煞”洪大奎的一份?

    怎麼又會找來這裏“頭兒集”鎮上?

    矮鬼嘴裏説出“樵夫”兩字,似乎含沙射影,暗示到另外那件事上,這又該如何解釋?

    宮奇的話,像臭水溝裏流不完的臭水,滔滔不絕地又道:“其實啊,不用那麼費事,我説洪大奎,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來個銀貨兩訖,乾淨俐落,這不就行啦!”

    “銀貨兩訖?”洪大奎眼睛睜得好大,聲音更像敲着破銅鑼,大得出奇,頓了頓問道:“矮鬼,‘銀’是什麼?‘貨’又是什麼?”

    宮奇咧嘴嘻嘻笑了。

    “你這頭大狗熊,還裝你孃的龜孫子。”宮奇心裏在罵,臉上一點也沒有火氣:“你們‘鐵旗門’,要‘華豐鏢局’放進山神廟牆腳土坑裏的是什麼?‘華豐鏢局’當家的‘天幻手’費琮,又去了哪裏?”

    “雷煞”洪大奎臉肉一陣紅一陣白,像從一鍋蕩裏撈起的一塊半生不熟的豬肝,舌底下滾不出話來,嘿嘿嘿!嘿嘿嘿笑了!

    “矮鬼……”洪大奎火辣辣的問道:“你們五人是替‘華豐鏢局’來這裏做‘説客’的?”

    “可以説是,也可以説不是……”宮奇還是跟老朋友聊談似的,説得那麼平和:“大狗熊,不過咱們肥佬有一件事,必須要讓你知道……”

    “什麼事?”三個字快得像一個字,從洪大奎嘴裏吐了出來。

    “大狗熊,你老孃什麼時候把你生下地的,咱們不知道,不過明年的今日,是你大狗熊的忌辰週年!”宮奇回得從善如流,一點不拖泥帶水。

    “你們來這裏,準備……”洪大奎從座椅“哦”的站了起來。

    “不錯,大狗熊……”宮奇咧嘴嘻嘻一笑道:“除掉一個‘鐵旗門’中雜碎,替老天爺做了一樁功德善事,咱肥佬這話不過份吧!”

    洪大奎嘿嘿笑道:“憑你等這些梁小丑,要找上‘鐵旗門’中黴氣,那是嫌自己命長!”

    “哦……”宮奇突然想了起來:“大狗熊,這座破窯子裏,除了那些嘍羅爪牙、蝦兵蟹將之外,留下老頭兒,就只有你一個人?”

    宮奇問出此話,洪大奎也想到一件事上,臉肉微微動了一下,倏即嘿嘿笑道:“矮鬼,憑你等不上台面的區區之流,在我‘雷煞’洪大奎手中,擺平放倒,輕而易舉,哪裏還得旁人插手!”

    “行!行!行!”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連連點頭,他向柳彬元道:“小兄弟,‘拼盤大七招’鶯聲初啼,就是現在了,那把‘紫玉劍’也不妨鋒芒一露……”

    柳彬元應了聲道:“是的,宮前輩!”

    洪大奎沒有理會他們那些話上,指向大廳外那塊十來丈方圓草地上道:“矮鬼,老夫就在前面草地,與你等過手喂招!”

    他向大廳上諸人掃過一眼問道:“你等羣起圍鬥,還是以一對一與老夫交手?”

    柳彬元站起身子,朗聲道:“洪大奎,由我‘玉樹郎’柳彬元與你交手就是。”

    眾人出來外面院子。

    宮奇、時宇、梅香冬、安巧雲等四人,站在草地邊上作壁上觀,這棟磚牆大宅中,有不少“鐵旗門”中的爪牙嘍羅,亦出來觀望。

    兩人來到草地中央,洪大奎一掀袍角,取出一對盆口大小,精光耀目的金環來。

    柳彬元耳邊響起一縷微細聲音:“小兄弟,大狗熊手上這對是門外兵器‘網刺金環’,出手會有不少玄奇招數,你要小心應付!”

    洪大奎手中這對“網刺金環”,除了護把柄處之外,裏裏外外全是精鋼滲銅鑄成,上面寒光閃閃,有倒鈎形的“網刺”,犀利無比,令人望而生畏。

    洪大奎一晃手中“網刺金環”,嘿嘿笑道:“年輕人,老夫手中這對兵器,你是第一次見到吧?”

    柳彬元微徽一笑道:“洪大奎,區區‘網刺金環’,又何足掛齒?”

    洪大奎一聲輕“哦”,朝向柳彬元注視一眼。

    柳彬元將隨身攜帶“紫玉劍”,掣劍出鞘,手中寶劍,使個朝天一炷香之勢,往後退落三步,冷然道:“洪大奎,你出招吧!”

    草地邊壁上觀的諸人,莫不全視貫注,朝草地中央的兩人看去。

    其中梅香冬、安巧雲兩人,更是關心草地上的柳彬元,眼前兩人都有一個同樣的想法……

    彬元是否能將此“鐵旗門”中高手“雷煞”洪大奎栽下?

    洪大奎一聲吼喝,身形一長,旋風似的撲到柳彬元面前,左手“網刺金環”封住門户,右手金環向前一遞,虛虛實實,一招“楓葉飄零”,直向柳彬元的上盤面門砸到。

    柳彬元一聲:“來得好!”

    微退半步,左手“紫玉劍”,一穿一翻,一式“拼盤大七招”,中“陰錯陽差”,不退反進,猛截洪大奎的右臂。

    洪大奎一聲輕“咦”,這年輕人的劍招出手,何以如此古怪出奇?

    霍地一旋身,使個“猛虎伏樁”身法,高昂魁梧的身子倏地一轉,掄起魁梧的身子倏地一轉,掄起雙環,反腕一式“西崩銅山”,朝對方劍身橫崩而至。

    洪大奎使出這一招,是要把彬元手中“紫玉劍”崩飛脱手。

    柳彬元稚然一笑。

    劍身一沉,寒光一閃,一式“拼盤大七招”中“雞飛狗跳”,直抹對方雙足。

    接着劍光往上一挑,猛扎洪大奎的小腹,洪大奎如捱上後面那一式,怕是落個“破腹開膛”?

    壁上觀戰的宮奇,喉嚨裏冒出“呃”的一聲,不錯,這是小兄弟一招兩式,可是後面那一式劍法往上一挑,又是誰教他的?

    洪大奎渾身泛出一陣寒意。

    這小鬼頭出手劍招,不按牌裏出牌,這些離奇古怪的招術,又是從何處學來的?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洪大奎急展一式“潛龍昇天”身法,身形拔飛而起,才始脱出柳彬元“雞飛狗跳”一招兩式的險境。

    草地上壁上觀的,有不少“鐵旗門”中的爪牙嘍羅,“雷煞”洪大奎這張臉可不能丟。

    洪大奎身形凌空翩然而下,右手“網刺金環”一招“迅雷砸地”,朝柳彬元摟頭蓋頂砸下。

    柳彬元如果捱上這一下,他頸上那顆腦袋,就粉碎啦!

    柳彬元腦袋頂上似乎也長了一對眼睛,輕輕一笑,已將“飛猢”時宇傳授“寒蟬易枝”輕功身法施展出來。

    洪大奎出手“網刺金環”,又落了個空。

    一老一少,在草上各自施展絕技。

    洪大奎不顧自己一生英名應付之流水,栽在這樣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手裏,把數十年來一身所學,完全集中在這對金環之上。

    黃光閃閃,上下翻飛,撞、勾、鎖、破、圓、轉、磨、打,施用這八個字訣,一招一式,不但運用得恰到好處,更是辛辣霸道。

    金環舞到疾處,遍體都是金圈光影,宛如伏魔三太子哪吒降世。

    柳彬元卻也不含糊。

    手中這把巧雲所贈“紫玉劍”,施展出“肥螺”宮奇傳授的“拼盤大七招”劍法。

    這“拼盤”劍法,現在從柳彬元手中施展出來,成了一套“雜菜”劍法,桌上一道“拼盤”裏的菜,可以指數出裏面菜的項目,若是大雜燴的雜菜,吃進嘴裏,還分辨不出是什麼菜呢?

    壁上觀戰的宮奇,給看糊塗了。

    猛搔後頸,連扯耳朵,嗯,看來是“拼盤大七招”,又好像在拼盤裏添加了些什麼。

    柳彬元手中這把“紫玉劍”,劍氣若虹,劍光如練,時而凌空高蹈,彷彿神龍舞空,時而貼地如流,宛若銀河瀉星。

    剛柔隨心,進退如意。

    不錯,原來柳彬元天資敏悟,天賦異人,服下安巧雲所贈“玉鎖金關錠”後,更使其啓發了潛在的本能。

    眼前,柳彬元與“雷煞”洪大奎照面交上手,雖然僅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但其身、形、步、眼、精、神、氣、力,完全已入了化境。

    他手中這把“紫玉劍”,用來對付洪大奎門外兵器“網刺金環”,旗鼓相當,勢均力敵,雙方交手七十餘回合,不分勝負。

    洪大奎見此年輕人這套劍,詭秘離奇,怪招迭起,是他這些年來從未遇到過的。

    自己手中這對“網刺金環”不論施展出來任何奇妙招數,對方立即隨手封解,拆去招式,或是以守為攻,襲擊自己必救要穴,使自己回身救招。

    洪大奎已知道如此持續打下去,夜長夢多不但無法取勝,説不定要栽在對方之手。

    眨眼之間,雙方又鬥了十回合。

    此刻,柳彬元身形閃向草地邊沿,洪大奎銜尾而上,追到對方背後。

    洪大奎急展一式“蜻蜓點水”身法。

    手中雙環運足內家之勁,“推窗望月”,雙臂向外一抖,直向柳彬元背後襲去。

    洪大奎出手這一招,不但勁道威猛,而且疾若電掣,更出之於意料,在柳彬元無法防患,亦無從防患的情形之下。

    壁上觀戰的香冬、安巧雲兩人,眼睛睜得好大,手背掩上小嘴,這聲“啊”的驚叫聲,在舌底打滾,正要從嘴裏吐出來。

    “飛猢”時宇縱然是個暗器大行家,飛花卸敵,摘葉傷人,任何東西在他手中,可以做為制敵的暗器,但眼前交睫剎那之間,已沒有更多時間撿起一樣東西去救柳彬元。

    宮奇抖動臉上肥肉,眼皮一翻,心裏跟自己在説:“小兄弟完了!”

    不錯,柳彬元背上遭雙環如此一擊,即使不是立即血淺七尺,體內也會被震得五臟易位也活不成了。

    柳彬元身子尚未閃動,對方雙環已到。

    眼前情況演變,就在髮絲間隔的剎那。

    柳彬元底下的馬步原封不動,上半身懸空一扭,竟扭了過來,眼前他施展一式,是出於他潛在的本能啓發,但這是與武家所指“風擺垂蓮”的身法,十分相仿。

    柳彬元轉過上半個身子,手中“紫玉劍”疾吐,貼向對方雙臂捲去。

    洪大奎如不躲閃,一隻手臂就要斷在對方“紫玉劍”鋒口。

    壁上觀戰的宮奇,眼睛睜得圓圓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咦”的驚叫了一聲,轉過臉,問道:“嗨,猴子,小兄弟這式‘風擺垂柳’身法是你教的?”

    時宇茫然搖搖頭,替代了回答。

    “雷煞”洪大奎,卻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除了手中玩出一對“網刺金環”之外,更懷有一身不畏刀劍的“金鐘罩”橫練功夫。

    他見柳彬元迴轉身,倏然起了一個主意。

    身子猛然向左一橫,這一付高昂魁梧的身軀,拔地三尺來高。

    環交右手,左掌三指,向着對方“紫玉劍”劍脊,一推一壓,順手一式“鐵掃帚”,直向柳彬元的“風府穴”猝然點去。

    洪大奎認為自己出手這一着,出於對方之意外,眼前此年輕人,再也逃不出自己所算。

    但天下諸事,卻又往往不是人所預料到的,洪大奎雖然練成一身刀劍不入的“金鐘罩”橫練功夫,卻沒有注意到彬元手中這把長劍。

    柳彬元手中乃是一把斷金切玉,仙家神兵的“紫玉劍”,豈是區區“金鐘罩”所能抵禦?

    洪大奎左手三指,擦上“紫玉劍”鋭利鋒口,立即斷了下來。

    斷指處血水如湧,手指連心,洪大奎痛徹骨髓。

    柳彬元再遞招上,又是一劍向“雷煞”洪大奎當胸刺去。

    洪大奎痛極失神,柳彬元這一劍刺去,眼看血淺七尺,橫屍於地。

    “慢着,慢着,小兄弟……”壁上觀戰的宮奇,出聲阻止道:“暫且把老狗熊這條命留下來……”

    柳彬元聽到宮奇這話,急急收住出手的劍勢,劍出如電,彬元雖然收住劍勢,但“紫玉劍”劍尖已點上洪大奎胸前,對方衣衫破裂,胸口劃出一條血痕,身子“蹬蹬蹬”往後跌退。

    洪大奎給柳彬元栽下,草地邊上那些觀戰的“鐵旗門”中嘍羅爪牙,溜得個一乾二淨,宮奇、時宇、梅香冬、安巧雲等諸人走來草地上。

    宮奇嘿嘿笑道:“大狗熊,狠話是你説的,卻是‘銀樣臘槍頭’,管看不管用。”

    洪大奎臉如鐵色,一言不發,朝宮奇等諸人怨毒的看來。

    “洪大奎,咱們小兄弟雖然將你栽了下來,咱們買賣還沒有談成呢……”就像沒有發生剛才那回事一樣,宮奇説話還是那麼平和。

    “矮鬼,我‘雷煞’洪大奎一條命,愛宰愛剮聽便,還有哪樁買賣談的!”

    “洪大奎,咱肥佬原來的主意,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來個‘銀貨兩訖’……”宮奇説得有條不紊:“現在,你一個跟斗栽在咱小兄弟手中,事情就好辦啦……”

    洪大奎已知對方是指那一件事,他不吭一聲,瞪直眼朝宮奇看來。

    宮奇和和氣氣的一笑,又道:“洪大奎,你這條命換取‘華豐鏢局’當家的‘天幻手’費琮這條命,咱們來個皆大歡喜,不然……”

    “不然又如何?”洪大奎原來不想問的,可是他把這話問了出來。

    “不然……”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還是不帶點火氣道:“‘天幻手’費琮雖然受了些委,可是你洪大奎也不見得好受……”

    宮奇用手做了做手勢。

    “咱們把你洪大奎揪到河溪邊,從你腳底下開始,把你身子一塊塊連骨帶肉切下來,扔入河溪裏喂大王八……”

    洪大奎的斷指處,血水還在滴滴往下流,宮奇這些話聽進耳中,他禁不住狠打了個冷顫,臉肉抽搐,臉也變了形。

    宮奇嘻嘻笑着問道:“洪大奎,你是願意把你身子一塊塊切下喂河溪裏的大王八?還是願意把你這付老骨頭換取‘天幻手’費琮?”

    “矮鬼,你説話可算數?”洪大奎問。

    “咱肥佬説話,從來説一不二……”宮奇這付神情,活像一個生意買賣人。

    “費琮囚禁後面石室……”洪大奎導前走向大廳,突然轉過身來:“矮鬼,你等將費琮帶走,尚有其他佬雞零狗碎的事找上我洪大奎?”

    “咱肥佬説一不二,從不拖泥帶水……”宮奇道:“再有,那就是跟你聊聊幾句家常,咱們帶了‘天幻手’費琮,就告辭啦!”

    洪大奎帶着眾人來到這棟大宅深進一間鐵門緊閉的石室前,用鐵匙開了門鎖。

    這間濕潤的石室中,囚禁了一個五十不到,身穿長袍,帶着濃濃書卷氣的中年人。

    中年人見洪大奎陪同眾人進來石室,詫然之餘,從草蓆上霍地站了起來。

    柳彬元近前一步,抱拳一禮,問道:“尊駕可是‘華豐鏢局’總鏢師‘天幻手’費琮費兄?”

    中年人從柳彬元問出的這話中聽來,雖然感到十分意外,但已知道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轉變。

    “不敢,在下正是費琮……”費琮回過一禮:“敢問少俠等數位來此……”

    柳彬元接口道:“我等知道費兄遭‘鐵旗門’中擄劫,特地前來營救……”

    柳彬元説出自己名號,又將梅香冬、安巧雲、宮奇、時宇等諸人,替“天幻手”費瓊引見介紹一番。

    旁邊的宮奇不耐道:“小兄弟,咱們有話到外面再談,這間石室裏叫人喘不過氣來。”

    費琮朝陪向前來的“雷煞”洪大奎一瞥,見洪大奎左掌斷去三指,衣袖滿是血漬。

    眼前“天幻手”費琮,雖然尚不清楚其中內委真相,但見洪大奎臉色鐵青,這付狼狽模樣,陪同眾人進來這間石室,已能想像到是怎麼回事。

    洪大奎導前走出石室,眾人陪同“天幻手”費琮,銜尾來到外面大廳。

    洪大奎雖然是這棟大宅的主人,但眼前似乎已消失了他主人的身份,默默坐在大廳一隅,不吭一聲。

    宮奇咧嘴一笑,道:“洪大奎,咱肥佬説話,從來説一不二,咱們現在也是閒着,跟你聊聊家常如何?”

    “談些什麼?”洪大奎緩緩轉過臉來,聲音冷得如冰滴石。

    “洪大奎,在‘華豐鏢局’當家的費琮身上,做出這樁見不得人的名堂,我想不會出自你一個人的主意……”宮奇問道:“他們去了哪裏?”

    宮奇問出這話,洪大奎不理不睬,就像一陣風耳邊吹過。

    時宇看到洪大奎這付神情,冷冷一笑道:“洪大奎,剛才柳少俠斷去你左手三指,如果你認為份理不夠,我等問你的話,你儘可以不理不睬!”

    時宇弦外之音,這個“雷煞”洪大奎不會聽不出來。

    “天幻手”費琮自石室出來,你洪大奎便硬着頸子想充好漢,那是你自己找罪受。

    洪大奎心念閃轉,側過臉問道:“矮鬼,你指的他們,又是誰?”

    宮奇嘿嘿笑道:“洪大奎,難道你不知道?‘嘯天狼’駱森、‘錦耗子’邵甲等去了何處?”

    “鄂中雲夢……”洪大奎聽時宇剛才説出那些話,他不敢沒有一個不回答。

    時宇道:“洪大奎,你説出這些話,叫人無法相信,‘華豐鏢局’之事,尚未有個交代,駱森、邵甲兩人分匆匆離開‘頭兒集’鎮上?”

    “時朋友,我洪大奎已直話直説,你若不信,摘掉我洪大奎腦袋,亦只是留下一個碗口大血窟窿……”洪大奎替自己抱屈道:“邵甲、駱森兩人認為‘華豐鏢局’之事,已做得天衣無縫,他們另外有事,才向我洪大奎交代數語,回去鄂中雲夢的……”

    至少在洪大奎想來,這是一件難以令人置信,不可思議的事,他接着又道:“你等數人又如何知道,山神廟那回事有我洪大奎一份,找來這裏‘頭兒集’鎮上?”

    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咧開嘴喀嘻笑了:“找來這裏‘頭兒集’鎮上?”

    “孃的,你這隻大狗熊,這是你自己鋪下的路,咱們才會找來‘頭兒集’鎮上的。”

    洪大奎剛才那句話,宮奇突然想了起來,問道:“‘去’字上面加了個‘回’字……嗨洪大奎,邵甲、駱森兩人回去鄂中雲夢,哪裏是你們‘鐵旗門’的破窟子?”

    洪大奎翻動眼皮,半冷不熱道:“嘮嘮叨叨,婆婆媽媽!矮鬼,你去了鄂中雲夢不就知道了!”

    宮奇問出的話,給碰了個灰頭土臉,但並不介意,他又問道:“洪大奎,‘鐵旗門’中你這老小子,在這裏栽了個餓狗吃屎,你是不是該搬搬位走啦?”

    洪大奎沒接下回答,來個不理不睬。

    “天幻手”費琮從大廳上諸人談的話中,已能聽出柳彬元等數人,來“頭兒集”鎮上,營救自己脱險的片段經過。

    時宇道:“宮老兒,我等陪同這位費老弟回去‘華豐鏢局’吧!”

    “猴子説得不錯……”宮奇擺動矮矮肥肥的身子,從座椅站了起來。

    眾人跟着站起,步出大廳,洪大奎見眾人走出大廳,他端坐椅上,視若無睹,不加理會。

    ※※※

    眾人陪同“天幻手”費琮,回來黃崗城裏南門大街“華豐鏢局”。

    費琮給眾人營救脱險平安回來,使副總鏢師“石虎”席景感到意外的驚喜。

    席景見這位費大哥在“頭兒集”鎮上受了這麼多天的委屈,已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急忙吩咐府僕傭,替費琮備水洗身、替換衣衫,他自己坐在大廳上,向眾人道謝不迭。

    費琮衣衫換過,洗過澡後,出來外面大廳,大恩不言謝,卻是感慨不已道:“我費琮這輩子能重新做人,都是在座各位所賜……”

    他向席景道:“席兄弟,吩咐廚房,擺上酒菜,接待宮前輩、時前輩、柳少俠、和兩位姑娘!”

    “費大哥,我已吩咐下去了。”

    不多時,酒菜端上,大廳眾人圍桌而坐。賓主酒過三巡,費琮不禁問道:“席兄弟,你如何請來柳少俠等五位的?”

    席景慨然道:“費大哥,這該是老天爺的安排,我席景即使要請也無處可請,他們五位來訪‘華豐鏢局’的……”

    他將當時情形,告訴了費琮。

    宮奇嘻嘻笑着問道:“費老弟,你這位大鏢師,如何會跌進‘鐵旗門’泥坑裏的?”

    “慚愧……”費琮喟然搖頭道:“我費琮平素與江湖黑白兩道,並無恩怨過節,想不到‘鐵旗門’設計謀算到費琮身上……”

    柳彬元接口問道:“費兄,那個‘錦耗子’邵甲曾邀你入夥‘鐵旗門’?”

    “是的,柳少俠……”費琮道:“‘錦耗子’邵甲邀我入夥‘鐵旗門’,當時我費琮並未答應,我藉口婉轉推拒……”

    宮奇道:“費老弟,這是你不給邵甲面子,惹上‘鐵旗門’,人家才跟你過不去啦!”

    費琮道:“宮前輩,當時情形演變,似乎並未如此,後來才知道這是‘鐵旗門’設下的陷阱……”

    他向席景問道:“席兄弟,那家‘裕慶參行’,你不會不知道吧!”

    “‘裕慶參行’?”席景點點頭道:“不錯,費大哥,開設在黃崗城裏西門大街,這是聞名各地,金字招牌的大參行……”

    他話落到此地,不由詫然問道:“費大哥,你遭‘鐵旗門’所算,與‘裕慶參行’有關?”

    費琮道:“‘裕慶參行’乃是聞名各地的大商賈,依一般情形來説,似乎很不可能,但我跌進‘鐵旗門’設下的陷阱,確是由這‘裕慶參行’而起的……”

    這話雖然是在費琮向席景説,但聽進圍桌而坐眾人耳中,莫不詫然而注意起來。

    費琮接着在説:“那天上午你不在‘華豐鏢局’,來了一位衣衫體面的中年人,自稱是黃崗城裏‘格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的內弟候通……”

    “費老弟,‘裕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什麼時候有候通這樣一個內弟?”靜靜聽着的宮奇,問出這句話來。

    “費瓊迄今也不知‘裕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是否有候通這個內弟。”

    “費老弟,那個候通來‘華豐鏢局’找你,是為了何事?”時宇問。

    費琮道:“候通説是‘裕慶參行’有一筆鉅額紋銀,請‘華豐鏢局’護送至鄂北宜城……”

    官奇一拍禿頂大腦袋,又問了道:“費老弟,‘裕慶參行’請‘華豐鏢局’護送的一筆銀子去宜城,你去了‘裕慶參行’見到裏面的掌櫃的,不就知道掌櫃的有沒有候通這個內弟?”

    “費某並未去‘裕慶參行’……”費琮道:“那個候通找來‘華豐鏢局’,已快晌午時分,候通説是去外面酒店喝一杯,詳細談談……”

    “哦……”宮奇頸子一直,似乎聽來有點不對勁。

    費琮又道:“宮前輩,有主顧找上門來,去外面酒店應酬喝一杯,像這種情形時有遇到是以費某連連點頭,答應下……”

    “費兄,那個候通邀你去了酒店,又如何?”彬元問。

    “去了東門大街那家‘大升酒店’……”費琮道:“三杯下肚已酒意深濃,不久就暈暈醉去……當我醒轉過來,已囚禁入那間,就是你等數位將我營救脱險的石室中……”

    柳彬元旁邊的安巧雲悄悄道:“彬元,在費總鏢師身上正的,可能不止是那候通一個人!”

    “是的,巧雲!”柳彬元點點頭。

    梅香冬道:“雲姐,那個候通找來‘華豐鏢局’,顯然已事前算準這個晌午時分,不是酒中做了手腳,可能費總鏢師那隻酒杯,悄悄沾上了令人暈迷的藥物!”

    “是的,冬妹!”安巧雲也有這樣的想法。

    “嘿,‘鐵旗門’玩出這套手法,並不高明……”宮奇的聲音大得出奇:“只是,費老弟,你老也未免太嫩了些啦,會着了人家見不得人的道兒!”

    費琮臉上一陣紅勢,回不出話來。

    本來嘛,“天幻手”費琮乃是一家“華豐鏢局”的總鏢師,居然會栽人家下三濫“迷魂藥”之類的手法中。

    可是話又説回來,要坑人、害人的名堂,千變萬化,層出不窮,費琮又何嘗會想到,一個上鏢局談生意的主顧,會玩出這一套名堂來?

    宮奇一拍禿頂大腦袋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廟,洪大奎那隻老狗熊斷了三隻手指,謀算費老弟的那小子也不能放過他,猴子,咱肥佬有了個主意……”

    “你且説來聽聽,宮老兒。”時宇説。

    “內弟就是小舅子……”宮奇説得有條有理:“‘裕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小舅子候通啊……”

    “去‘裕慶參行’打候通?”時宇問。

    宮奇衣袖一抹嘴邊口水,一付得理不饒人的神情道:“咱們不是去找‘裕慶參行’的麻煩,可是陶元貴也得説出他小舅子候通的行蹤所在才是……”

    時宇緩緩點頭,若有所思中。

    吃過飯後,由費琮、席景兩人陪同,眾人找來西門大街的“裕慶參行”。這是一家三開門面的大鋪子,上面懸着那塊“裕慶參行”的金字招牌,晶亮耀目,熠熠生光。眾人推門而入,裏面店夥哈腰相迎。

    宮奇擺動粗肥的身子,走前一步,向店夥問道:“你們掌櫃的可是陶元貴?”

    這名店夥尚未回答,從櫃枱後走來一個錦袍華服,身軀硬朗壯健,年有七十來歲的老者,微微一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夫陶元貴……”

    宮奇抬眼一瞥,半生不熟道:“喂,掌櫃的陶元貴,你可不能推得一乾二淨,你小舅子候通,既然藏在這裏‘裕慶參行’,你也不會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裕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見這個矮矮肥肥的老客人,由男女老少數人陪同,不速之客找來這裏,不是採購人蔘,莫名其妙問出這樣的話來,不由詫然為之一震。

    眼皮連翻,兩眼直瞪,道:“老夫老伴姓林不姓候,她沒有兄弟,沒有姐妹,老爹老孃只有她一個女兒,老夫哪來候通這個小舅子?”

    後面的時宇聽老掌櫃的陶元貴説出這些話,知道宮老兒這玩笑開大了。

    他忙不迭上前一步,抱拳一禮道:“掌櫃的,請勿見怪,我正在尋找候通此人……”

    “你等數位找人,如何找到這裏‘裕慶參行’?還指那位候通是我陶元貴的小舅子?”老掌櫃陶元貴百思不解。

    時宇見陶元貴問出此話,就將發生在“天幻手”費琮身上的前後經過説了出來。

    他指向費琮、席景兩人説:“他們兩位是黃崗城南天門‘華豐鏢局’的總鏢師‘天幻手’費琮、副總鏢師‘石虎’席景……”

    微微一頓,時宇又道:“當時去‘華豐鏢局’之人,自稱是‘裕慶參行’掌櫃的陶元貴內弟候通,這位費老弟我等前後營救,他脱險歸來,我等才來此地,探聽候通此人。”

    陶元貴經時宇説出這段前後經過,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氣,原來有此等離奇之事。

    “華豐鏢局”不但黃崗城裏,大江南北誰都知道,“鐵旗門”擄劫總鏢師費琮,先前找上費琮的候通,竟用了“裕慶參行”的招牌,自稱是我陶元貴的內弟。

    陶元貴心念電轉,百思不解。

    時宇又道:“陶掌櫃,此候通知道這裏‘裕慶參行’,還指出掌櫃的是你陶元貴,在你回憶中,過去是否曾接近過候通姓名的人?”

    掌櫃裏靜靜聽着的一名店夥,接口上來:“掌櫃的,過去時來這裏‘裕慶參行’聊聊的那個阿通,他不是姓候?”

    “哦,前街那個阿通?”陶元貴想了起來:“不錯,阿通是姓候!”

    宮奇道:“陶掌櫃,姓候的加上一個‘通’字,就是候通,此人現居何處?”

    “那個阿通原來住在前面街口上,由於街坊鄰居過去時來這裏坐坐……”陶元貴道:“後來離開這裏黃崗,目前還不知去了何處。”

    眾人問不出那個候通行蹤去處,只有離開這家“裕慶參行”。

    柳彬元、梅香冬、安巧雲、宮奇、時宇等五人,在黃崗城裏客店住宿了一宵,次日費琮和席景又來殷殷相邀,再次設宴接待。

    吃喝中費琮問道:“柳少俠,你等五位離開黃崗城‘華豐鏢局’後,準備去往何處?”

    柳彬元見這位“華豐鏢局”總鏢師“天幻手”費琮,為人可親,令人樂意接近,是以他將自己身世來歷告訴了費瓊。

    他接着説道:“梅姑娘父母,不啻是我彬元生身爹孃,三年前兩位老人家離家後,行蹤不明,後來傳言,可能來了鄂省境內,彬元和香冬來此尋訪爹孃的行蹤……”

    指向圍桌而坐的安巧雲,柳彬元又道:“安姑娘胞兄‘翠竹客’安頌青,遭‘鐵旗門’中‘嘯天狼’駱森所害,我等搜找駱森出沒之處,沿途探聽‘鐵旗門’中動靜。”

    柳彬元這些話聽進費琮耳中,費琮注意到一個細節上,他向梅香冬問道:“梅姑娘,令尊、令堂是武林中人物?”

    “是的,費總鏢師……”

    費琮見梅香冬回答這聲“是的”,臉肉微微一抽、一緊,他不待香冬話落,接着又問:“梅姑娘,有‘飛輪’之稱的梅九松,與有‘彩練’之稱的江素秋,這夫婦兩人,跟你可有淵源?”

    費琮問得出奇,眾人聽之不禁詫然。

    “是的,費總鏢師……”香冬迫切地連連點頭:“這正是家父家母的名號,你……你如何知道?你哪裏見到他們兩位老人家?”

    “這是兩年前的事……”費琮臉肉又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顯得十分難澀,而且努力的説:“費某見是見到,但不是人……”

    “不是人!”費琮説出這三個字,不但彬元、香冬、宮奇、時宇等五人,連圍桌而坐的“石虎”席景亦為之愕然。

    宮奇眼睛睜得好大,嘴上沒有説,心裏卻在嘀咕:“你見到的不是人……費老弟,敢情你是見到‘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夫婦倆的鬼魂啦!”

    “不……不是人……”香冬嘴唇起了一陣震顫、哆嗦:“又……又是什麼?”

    “一座墳墓……”費琮聲音很低。

    “嗨,費老弟,你看到人家一座墳墓,又如何知道這是梅姑娘的爹孃?”宮奇問。

    “這是夫婦共穴埋葬的……”費琮道:“墓地前有一方墓碑,墓碑上有刻出‘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夫婦之墓數字……”

    梅香冬兩行淚水簌簌流了下來,不錯,費琮看到的不是人。

    柳彬元目含淚光,問道:“費兄,你在何處看到彬元爹孃的墓?”

    “那是兩年前的事……”費琮道:“費某押運一筆鏢銀去鄂北,回程途中,經過鄂中應城附近‘長山塘’鎮甸,馬兒出鎮郊,遇到一場傾盆大雨,費某一行數人,急急躲進大道邊濃林中一座古廟……”

    “費老弟,這座墳墓在古廟附近?”時宇問。

    “是的,時前輩……”費琮道:“雨過天晴,我等一行數人走出古廟,費某看到古廟附近林間一座新墳,墓碑上刻出有號有名,原來是武林中人,就走近跟前多看了一眼……”

    剛才費琮説過這話,宮奇又把這話問了出來:“費老弟,墓碑上刻出‘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等字眼?”

    “是的,宮前輩。”費琮點點頭。

    “是座新墳?”宮奇問得不厭其詳。

    “是的,宮前輩……”費琮道:“這座墳地成半球型,用磚石砌成……”

    “用磚石砌成?”官奇嘴裏喃喃念出這數字,似在想什麼地方,使勁一拍自己禿頂大腦袋:“梅家夫婦倆這座墳墓,又是誰蓋的?”

    香冬流淚道:“彬元,咱們出來尋訪爹孃行蹤下落,想不到兩位老人家……”話未中落,已泣不成聲。

    柳彬元含淚問道:“費兄,去鄂中應城‘長山塘’鎮郊那座古廟,如何走法?”

    費瓊將這裏黃崗的位置,和鄂中應城的方向,詳細説了一下,接着道:“柳少俠,此去,鄂中應城,腳程並不很遠,取道而行便了!”

    時宇接口道:“彬元,應城乃是鄂中大邑,找去‘長山塘’鎮甸相信並不困難。”

    眼前費琮已知彬元和梅香冬兩人,是不同姓的兄妹,他安慰道:“柳少俠,梅姑娘,兩位老人家西歸極樂,事實已是如此,你賢兄妹節哀順變才是。”

    “多謝費兄關注!”彬元欠身道謝,旁邊的梅香冬已是淚流滿面。

    本來一場歡歡樂樂的盛宴,彬元和香冬哪知此一噩耗,使這場宴席已無法繼續下去,草草結束。

    柳彬元、梅香冬、安巧雲、宮奇、時宇等五人,向費琮、席景告辭,騎上馬兒離開“華豐鏢局”。

    ※※※

    蹄聲得得,馬兒行在大道上。

    馬鞍上的宮奇,又把話説了出來:“梅家夫婦倆的墳墓,又是誰蓋造的?”

    時宇接口上來:“入土為安……宮老兒,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到目前為止,宮奇對彬元、香冬兩人的情形,似乎要比時宇清楚。

    “猴子,你知道個屁……”宮奇指了指彬元、香冬:“小兄弟和梅姑娘曾經説過,他兄妹倆的爹孃,除了鄱陽湖西岸‘石鶴莊’莊主‘龍爪’易威外,鄂境並無接近的好友……”

    一頓,又道:“據‘華豐鏢局’費老弟説,他兩年前看到的那座墳墓,半球型用磚石砌成,墓前立下梅家夫婦的墓牌,這座墳墓又是誰替他們夫婦倆造的?”

    梅香冬知道爹孃歸西之事後,柔腸九轉,哭得淚眼盈盈,已沒有注意到其他事上。

    柳彬元自幼梅家夫婦倆扶養長大,顯然他已知道這件事,此刻,宮奇向時宇談到墓地這回事上,亦不由暗暗感到奇怪,他向香冬問道:“香冬,爹孃在鄂省一帶,有沒有接近的好友?”

    “從未聽兩位老人家提到過。”香冬搖搖頭。

    宮奇又在説了:“梅家夫婦如果是抱病去世,生的又是什麼病啊?哪有雙雙對對會一起上路的?”

    轉過臉問時宇道:“猴子,難道出於人家的謀算,把他們夫婦倆害了?”

    時宇蹙眉半晌,這才道:“宮老兒,會不會‘華豐鏢局’的費老弟,張冠李戴,弄錯了人?”

    “弄錯人?”宮奇搖頭不迭道:“費老弟不會知道梅姑娘爹孃的名號,夫婦倆共穴人土埋葬,墓碑上刻出‘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法子?”

    宮奇指向馬鞍上的安巧雲道:“安姑娘胞兄遭‘鐵旗門’中龜孫所害,屍體給小兄弟和梅姑娘發現,不忍心讓‘翠竹客’安頌青曝屍荒徑,挖坑築個泥壕掩埋,這已是盡了為人的本份,嘿,又有誰用磚石砌起半球型的墳墓,將梅家夫婦築墓安葬,猴子,這就叫人想不通啦!”

    一行五人,晝行夜宿,這日找來鄂中應城附近,“長山塘”鎮郊樹林。

    一座磚石砌成,半球型的墳墓,巍然而立,墓前石碑上刻出“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夫婦倆的名號。

    梅香冬來到爹孃墓前,哭倒在地,柳彬元跪下,他向將自己扶養長大,視若自已生的梅家夫婦墓前,流淚不止。

    時宇、安巧雲上前祭拜,宮奇卻是猛搔自己後頸,哪是像有什麼東西填進他腦袋,那付迷惑不解之狀。

    眼前,繚繞在墓地四周,那份悽楚、冷寂的氣氛中,誰也不會去注意其他事物。

    一縷依稀若隱,微細低弱的嘆息聲,出自墓地邊濃陰深處,一抹身形,一閃而沒。

    安巧雲將跪在墓碑前淚流滿面的梅香冬扶起,輕輕道:“冬妹,別哭了,伯父、伯母入土為安,咱們墓地附近看看……”

    巧雲話未説個清楚,宮奇大聲接口上來:“安姑娘説得不錯,咱們附近看看,除了梅家夫婦這座墳墓之外,附近沒有其他住户?”

    時宇舉手一指,道:“宮老兒,那邊有座殘牆斑剝的古廟,該是兩年前費老弟躲雨之處了!”

    彬元衣袖抹去臉上淚痕,縱目緩緩遊轉一匝:“宮前輩,這裏一帶都是樹林,可能不會有住家的……”

    “小兄弟,要走去看看才知道啊……”宮奇擺動粗肥的身子,往樹林深處走去。

    “咦,這是什麼聲音?”安巧雲有所發現。

    “這是敲木魚的聲音,附近可能有佛堂、廟字諸類所在……”時宇道。

    “猴子,聲音是從前面樹林傳來的……”宮奇指向前面:“咱們走去看看就知道啦!”

    五人走在林間濕潤的泥地上,安巧雲抬臉看去:“彬元,那邊綠蔭深處有紅牆一角……”

    “原來這裏附近還有一座廟宇……”柳彬元也看到前面紅牆。

    眾人走近前看去,是座家廟、佛堂諸類的所在,佔幅面積不大,木魚之處,清晰可聞。

    時宇抬頭看去,紅色廟門上端,一方長匾,上面有“大悲庵”三字,頷首自語道:“原來是座庵堂。”

    宮奇道:“猴子,廟宇、庵堂乃是善男信女隨喜膜拜之處。咱們進去磕個頭,燒炷香,裏面尼姑看到,也不會罵咱們是冒失鬼!”

    宮奇見這座“大悲庵”庵門半掩,點點頭道:“宮第兒説得也是,我等進去看看!”

    柳彬元走前一步,輕叩半掩的庵門門環,木魚之聲倏然而止,一聲“咿啊”聲,庵門拉開,走出一位圓圓臉龐,善目慈相,看來年歲有八十左右的老尼姑。

    老尼姑合掌一禮道“阿彌陀佛”,道:“原來幾位男女施主來此!”

    柳彬元躬身一禮,道:“老師太,請了,我等前來寶庵上香一炷,會不會打擾了你老人家清靜?”

    老尼姑含笑道:“小施主,廟宇寺庵是十方大德結緣之地,快請進裏來。”

    柳彬元説出自己名號,又將眾人引見一下,老尼姑合掌點頭道:“善哉,善哉,貧尼至因見過各位施主。”

    眾人隨同至因老師太,進來大悲庵大殿,各個上香膜拜。

    至因老師太見眾人上過香後,邀來偏殿請坐,小沙彌端上香茗茶水。

    賓主寒喧過後,老師太慈眉一掀,含笑問道:“各位施主,如何會來‘長山塘’鎮郊濃林濃處的‘大悲庵’?”

    宮奇見老尼姑問出這話,突然想了起來,試探問道:“老師太,前面不遠,有座夫婦合穴埋葬的墓地,你可知道?”

    “是的,貧尼出曾到過此墓地……”至因老尼道:“可能這裏一帶環境清靜,是以家屬將這座墓地蓋造在此地附近……”

    “家屬?”宮奇見老尼姑嘴裏説出這兩個字,抿抿嘴唇問道:“老師太,墓中夫婦倆的家僕是何等模樣的人?”

    “貧尼平常很少離開‘大悲庵’,這就不清楚了……”老尼姑朝偏殿座上諸人緩緩遊轉一匝道:“宮施主,你等數位認識墓中夫婦兩人?”

    既然要探聽蓋造墓地的來歷底細,宮奇就把這話説了出來,他指向柳彬元香冬,道:“墓中夫婦倆就是這兩個孩子的爹孃……”

    “原來如此……”老師太慨然點頭道:“原來你等陪同這兩位小施主,恭祭先人之墓來此……”

    至因老師太不禁困惑道:“據貧尼所知,附近那座墓地,蓋造迄今少説有兩年之久,兩位小施主如何今日才來祭拜?”

    彬元默然不語,香冬兩行淚水已簌簌流了下來。

    時宇就將鄂東黃崗“華豐鏢局”總鏢師“天幻手”費琮指出梅家夫婦墓地之事,告訴了這位老師太。

    他接着又道:“兄妹兩人知道此事,我等陪同前來,祭拜他們先人之墓。”

    老師太不勝感觸的道:“長眠地下的這對夫婦,有此英姿軒朗,清麗娟秀的一對女子,也當含笑泉之下。”

    宮奇將兄妹兩人並非同姓,以及彬元的身世來歷,也告訴了這位老師太。

    這位至因老師太,目注彬元,緩緩點頭道:“這位小施主天庭飽滿,容顏清朗,並非‘失怙失恃’之相,相信日後生身父母有天倫團聚之日……”

    老師太話落到此,向彬元、香冬兩人問道:“兩位小施主故鄉何處?”

    柳彬元欠身一禮,道:“回老師太,彬元、香冬故里在贛北樂平縣西端,翻陽湖附近‘雙溪灣’鎮上……”

    老師太關懷的問道:“小施主,你們兄妹倆是否要將先人靈柩移回故里?”

    柳彬元見老師太問到這件事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香冬一抹淚痕,輕輕道:“彬元,咱們已經找到爹孃了,雲姐與‘鐵旗門’之事,尚未有個了斷,你隨宮前輩、時前輩陪雲姐去鄂中雲夢,我暫且留在這裏……”

    “香冬,你留在這裏?”彬元聽來殊感意外。

    “我在墓地邊搭起一間茅屋,替爹孃守墓……”香冬淚眼盈盈,欲語還淚。

    “守墓?”彬元又給怔了一下。

    “是的……”香冬道:“爹孃身前,我香冬未盡一份孝心,只有現在來安慰兩位老人家在天之靈……”

    宮奇兩眼一直,朝時宇看來。

    香冬又道:“等‘鐵旗門’之事有個交代,你回來這裏,咱們兄妹兩人再將爹孃靈柩運回故鄉。”

    至因老師太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輕輕唸了聲:“阿彌陀佛!”

    她換了個稱呼,向香冬道:“梅姑娘,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大悲庵’雖然並不寬敞,但也不會嫌棄多了你一個人,‘大悲庵’離開你爹孃墓地不遠,你不如就住在老身這裏便了。”

    香冬站起身,向至因師太跪拜一禮:“多謝老師太,賜香冬一棲之地。”

    梅香冬留在“大悲庵”,替自己爹孃靈柩守靈,這件事誰也無法阻止。

    時宇慨然道:“梅姑娘,你住在‘大悲庵’替父母靈柩守墓,只是打擾了至因師太的清靜。”

    梅香冬低頭不語,老師太微微一笑道:“時施主,梅姑娘住在‘大悲庵’再好不過,這是上蒼的安排、對貧尼怎有打擾之處?”

    時宇聽來愕然,話是聽進耳中,但卻無法會意過來。

    “香冬,你住在‘大悲庵’至因師太這裏,你自己要多另保重。”彬元走近前,輕輕説。

    香冬淚眼張得大大的朝他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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