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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玫瑰山莊的天空再次烏雲密佈,眼看斗大的雨滴即將傾盆落下。偌大的英式風格書房內,一片緊繃的氣氛凝聚在所有人之間。

    喬冥正冷凝着臉,讀完喬泠留給丹的一封信,他將信往桌面上一擺,目光冷冽地直視眼前同樣一臉冷凝、焦心如焚的丹?貝斯緹。

    喬冥威將那封信拿起來,大玫地讀了一遍後,他皺緊眉頭冷聲的開口︰

    「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泠那丫頭為何會留下這種信?」

    「對呀!丹,你説句話好嗎?你這樣突然飛回來,只丟了一句喬泠離家出走就悶不吭聲的,我們卻啥事都搞不清楚。而且,現在連小芸都跟着不見了,你這樣——唉……真的會急死人!」喬冥皇在一旁同樣焦急的跳腳,語氣不是很好的質問丹。

    「皇。」路筱妍伸手拉住丈夫的手,她搖搖頭,希望他可以冷靜一點。

    發生這種事任誰都會焦急的,只是現在乾焦急也於事無補,應該好好想辦法。

    看着筱妍那雙碧綠色雙眼裏的温暖,喬冥皇奇異的鎮定下來,他嘆口氣,給了她一個微笑,將她輕輕擁進懷中。大手輕輕拍撫她的背,告訴她,他沒事。

    筱妍是第一個發現小芸不見的人,她打電話問了大哥小芸的行蹤,沒想到大哥也不知道小芸跑去哪。

    這很不尋常,因為小芸不論去哪都會跟喬冥正報備,可是今天她卻什麼物品都沒有帶出門,人就這麼消失了.

    就在大夥焦急小芸的失蹤時,丹卻突然獨自一人帶着喬泠留下的信,一臉冷寒蒼白的出現在玫瑰山莊。他本以為會在這裏逮到喬泠,沒想到卻意外發現連大嫂黃小芸都一起失蹤了。

    這讓玫瑰山莊的所有人,陷入一片焦急與擾憂之中。

    像是早有預謀一般,在喬禹震跟王娣抵達貝斯緹古堡時,喬泠就在同一時間失蹤,只留下了一封信。信裏簡單寫着——

    丹

    我想我們之間已經出現裂痕了。

    你相信那是為我好,可是,你卻從不問我,我覺得什麼是為我好。

    為一個人好,不是應該讓對方感覺到喜樂與被呵護的幸福嗎?

    可是,為何我卻覺得心痛與不堪?

    你是不是已經不再愛我了?所以你決定結紮,不再讓我擁有你的小孩,卻又想隱瞞我這個事實一輩子,讓我傻傻的以為我一定再懷孕。

    這是你不再愛我的藉口嗎?所以你説,你不能再實現我的夢想。

    這幾天的冷戰讓我感受到,我就快要失去你了。

    對不起,我需要時間好好思考,我想,你也需要的。

    泠

    丹緊閉上酸澀的雙眼,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吐出。他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咬牙忍住心底的撕裂劇痛。

    當他發現喬泠竟然留下這一封信就消失時,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用力撞擊,頓時,覺得世界天崩地裂。

    他不明白喬泠怎會有他不愛她的這種荒謬想法?

    她難道不能明白,他對她的愛早已遠遠超過世人可以想象的嗎?

    他心神俱裂、焦慮發狂,各種可能失去她的想象,都讓他覺得自己死了一回。他以為他已經在死亡的地獄中,永不翻身。

    他不能失去她!如果她想要再擁有孩子,他可以給她,只要她在他身旁。

    這個念頭強烈得讓他想要馬上看見她,將她擁進懷中,乞求她的原諒。

    於是他安撫岳父岳母,拜託他們先暫時待在古堡幫忙照顧雙胞胎,並請雷依跟西歐處理公司,而他隨後便搭飛機回台灣。

    只是沒想到他還是沒有趕上喬泠的腳步,她早他一步又離開了。

    根據守衞的説法,喬泠這次還帶着小芸跟她一起離家出走。

    丹嘆口氣,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因為過度擾憂而有些瘖、低沉。

    「我們這幾天有一些……爭執。」

    「跟泠信裏説的——結紮這件事情有關是嗎?」喬冥正挑眉指出問題癥結。

    「是的。」丹直視着冥正的眼,磊落地承認。

    「我們因為對結紮這件事情有不同的認知與立場,而生產口角。我本想再找時間好好跟她談的,只是沒想到……」他苦笑。

    「泠説你本來打算隱瞞她的?」喬冥威皺着眉頭冷聲開口。他不認同夫妻之間有任何隱瞞。越多的隱瞞,只會使日後有越多的裂縫。

    「沒錯。因為泠一定不會同意我去結紮的。」

    「可是,你為何一定要結紮?難不成真的像泠丫頭説的,你不再愛她?」喬冥皇握緊拳頭咬牙質問他,如果他敢點頭,他一定不會跟他客氣的。

    「當然不是!」丹憤怒地否定。他不能容忍任人質疑他對喬泠的愛。

    丹看着所有人,然後他開口解釋他的用心良苦。

    「你們也都知道喬泠懷孕後期的那半年多,家裏發生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下悲一下喜的,就跟洗三温暖一樣,每一件事情都牽動喬泠的情緒,跟着高高低低的起伏。她本來體質就不適合懷孕,開始受孕時,醫生還警告我,泠的子宮內壁較薄要小心安胎。

    我們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呵護她到孩子們出生,可是喬泠卻出現了輕微產後憂鬱的症狀。如果你們是我——你願意再下賭注,讓她懷孕,再次承受生產的痛苦嗎?」

    他看着喬家三兄弟的眼睛,堅定的問着他們三兄弟。

    喬冥正、喬冥威跟喬冥皇三兄弟面面相覷,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彼此的答案,也都動容於丹的用心良苦。

    「嗯,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三兄弟中唯一已升格為父親的喬冥皇,將心比心的説出他的認同。

    他看着懷中的妻子,對着妻子那對碧綠的星眸温柔一笑。「如果是關於妍的安全,我也會去做的。」

    路筱妍雖然感動於丈夫的疼愛,可是卻也擔憂不已的蹙起黛眉,緊張地開口︰

    「你不會真的也想跟着去結紮吧?我的身體狀況很好,你不能——」

    「呵呵呵——路子,妳放心啦!」一直沒有開口説話的徐曉閔,這時開口插話。在明白丹的想法之後,她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她對着擔心焦急的路筱妍説︰

    「在台灣,根據優生保健法的規定,男性結紮節育需經過配偶同意。而且,最好是已有兩名子女,且都至少三歲以上,才能做的。」

    「哦……」路筱妍聽了這才放下心的微笑。

    只是徐曉閔又補充説明,讓路子的心又吊得高高的。

    「只不過,在場的男人個個來頭不小,他們若要鑽這法律漏洞也是不無可能。」徐曉閔説這話時,眼神緊盯着自己老公喬冥威,她用眼神警告他可別輕舉妄動,惹火了警官。

    喬冥威當然明白她説這些話的用意,他微微一笑,傾身湊到妻子的耳旁,笑着説︰「放心,我還想要有些蘿蔔頭在家裏到處亂跑尖叫的。

    徐曉閔得意地一笑。兩人交換着彼此才知道的親暱訊息。

    喬冥皇則在一旁低聲哄撫妻子焦慮的心情,再三跟她保證他絕對不會去做結紮手術,這才讓妻子再次展露笑容。

    看見兩對夫妻在他們面前卿卿我我的模樣,這樣同樣妻子離家出走的喬冥正跟丹?貝斯緹心中無限感慨。

    喬冥正這時突然淺淺一笑,帶笑的語氣裏滿是無奈的挫敗感。

    「呵呵——這下可慘了。」

    他話一出,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喬冥正微微一笑地説着︰

    「今天早上小芸還一直跟我吵她想生小孩的事情,我拒絕她,她就威脅我,説我一直不讓她懷孕,到時候她氣到跑掉了不幫我生,我就知道了!呵呵——沒想到現在她真的跑了,而且還是被你老婆、我親愛的妹妹給拐跑的。」他對着丹笑説。

    丹看着他,知道冥正已經不怪他讓喬泠傷心,憤而離家出走的事情。

    「嗯,雖然説小芸的身手不錯,倒是可以不用擔心她們的安危。可是再怎麼説,她們現在離家出走,總是不好。我們應該想個方法把她們找回來。」喬冥威靜下心來分析現狀,仔細思考對策。

    「咦——這可以報警處理吧?」喬冥皇看着徐曉閔,興奮地説出解決之道。「就是報失蹤人口,對吧,曉閔?」

    徐曉閔看着大家眼中的希望,她實在很不想潑冷水,可是還是得把話説明白。

    「沒用的。現在警方不會受理報案,因為還沒有失蹤超過四十八小時。」

    「喂——這是什麼鳥規定呀?人明明就失蹤了呀!幹嘛還要等四十八小時?」喬冥皇很不能理解的開罵。

    「規定就是規定呀!我有什麼辦法?」徐曉閔被罵得很委屈。

    「什麼沒辦法?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喬冥皇就是很不能忍受這種死腦筋的辦事方法。硬要跟着規定走,很多事情都不用做了。

    「我——」徐曉閔又氣又惱的開口,卻被喬冥威阻止。

    「別吵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大家都只是太過焦急而已。」喬冥威温柔地對着妻子説道,安撫她的怒火。

    大家又陷入一陣擔心之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

    喬泠跟黃小芸可以早一點平安無事的回來。

    丹?貝斯緹獨自一人躺在雙人牀上。這裏是喬泠以前的房間隔壁的房間,也是當年他來到玫瑰山莊作客時,被安排住進的客房。

    以往他跟喬泠回到玫塊山莊時,都是睡在喬泠以前的房間,可是今晚擔心睹物思人的悲情情況發生,他特地要求睡在以前的客房。

    只是沒想到他躺在這牀上,對於喬泠的思念卻更加地深刻。

    尤其這張牀對他們來説,還有另一層特別的意義——這是他們第一次相擁而眠的牀。

    那是發生在八年前,他就要離開玫瑰山莊的前一晚——

    夜幕籠罩的玫瑰山莊,該是寂靜好入夢的時刻,卻見一道人影悄悄的在山莊內移動。

    那人先是打開一道門,來來回回小心的查看外頭的動靜後,才悄然的走出房,悄聲的來到隔壁的房門前。

    站定在那扇厚重的門前,來人好似凝聚勇氣般,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反覆兩次相同的吐氣動作後,才伸出手輕輕轉動門把,快速闖入黑暗的房內,聽見淺淺有規律的呼吸聲自房內正中央的大牀上傳來。

    探入着踩着細步接近大牀,站在牀邊屏息地觀察牀上睡夢甜甜的人。她偏頭審視牀上仍呼吸平緩的人,可愛的皺皺鼻、努努嘴,細聲的喊着牀上的人。

    「丹?」

    沒反應!喬泠挑挑眉,嘴角微揚,手指着牀上仍呼呼大睡的丹,自顧自的説着︰

    「很好,我已經叫過你囉!是你自己要睡得這麼死的。所以以下言論姑娘我説了就算,你就當聽到就好了。」

    「唔……」牀上的丹忽然動了一下,右手搭在頰邊的抌上。

    喬泠被他這麼一動可嚇死了,連忙倒退兩步,一分鐘過後,確定丹沒醒來,她才又走回牀邊。

    「想嚇死人呀?」她兩手在半空中揮拳,齜牙咧嘴,無聲地説道。她努着嘴看着睡夢中的丹,煩躁的胡亂抓着頭髮。

    「對不起,這幾天我説了很多很過分的話,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哎喲,煩死人了。反正……反正就是這樣啦!我已經道過歉囉!你沉默就表示贊同了,可不能小氣的記仇哦!」

    喬泠説完一大段話後,心情顯得輕鬆多了。

    這陣子跟丹之間的疏離讓她很不好受,想到丹離開台灣的日子就快到了,她更是煩躁不安,她仍弄不清自己的不安來自何處,只知道她非常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和他分離。

    喬泠站得有些累,乾脆坐上牀沿盯視着熟睡中的丹,發現他睡覺時的樣子煞是好看。

    「哇——太惡劣了吧!哪有男人的睫我那麼漂亮的?哇嗚——竟然沒穿睡衣耶!呼呼呼——」喬泠大膽的想拉開那僅蓋住丹下半身的絲被,想窺探丹的健美身材。

    手才剛抓到被單一角,丹原本放在腹上的左手突然勾住她的腰,一用力,她便倒向牀。她嚇得哇哇叫喊,卻又立即以兩手摀着嘴,就怕吵醒了丹,如果這下被逮到,那不糗大了!

    喬泠雙眸骨碌碌的轉動,瞧見丹仍作着他的春秋大夢,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她側身面對熟睡的丹,忍不住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他挺直的鼻子,低聲抱怨

    「真是被你嚇死,大睡豬!」説着她又吃吃笑了起來。「不過,真好玩,竟然這樣還能睡,了不起!」

    第一次如此親近丹,且又在他「無力抵抗」的狀態下,胡鬧了幾次見他沒醒,她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哼!這時候不整整你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偏着頭,她打量着要從哪裏下手「欺負」他。

    她拉開丹微握的手掌,「好大的手。」她的手整個被包覆在他掌心裏。「呼,這一巴掌大概會打死人吧?」

    突地,她的目光停留在丹即使在睡夢中仍顯剛毅的唇上,心念一轉,她立即壓低身子朝那裏進攻,雙眼還緊鎖住丹的,就怕他突然醒來。

    幾秒過後,她順利的將唇貼上他的,短暫如蜻蜓點水似的觸碰了下,立刻將頭挪後,心怦怦亂跳。她心裏好想再試一次,又怕驚擾到丹。

    哈,偷到吻了耶!

    「呼……還好你沒醒來,不然我就要對你負責了。」喬泠拍拍胸口,鬆口氣的説道。

    心念一轉,思及丹回美后可能有更多女人排隊欺負他,她的心情就奇差無比,氣惱得兩手胡亂揉着丹濃密、柔軟的金髮。

    「哼,你最好祈禱一輩子別再見到我,不然被我抓到你被別的女生『欺負』,你就玩完了。」

    欺負也欺負夠了,玩也玩累了,喬泠有些倦意的打了個哈欠,揉揉沉重的睡眼,不知不覺的竟也沉入夢鄉。

    半晌,聽着喬泠平穩的氣息,一抹寵溺的笑容展現在原本該已熟睡的丹的臉上。他睜開眼,滿是柔情的看着睡在他懷中的喬泠。

    其實早在喬泠潛入他房內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一明白來者是喬泠時,他便裝睡,等着看她玩什麼把戲。

    想着喬泠方才的舉動,他好笑的嘆了口氣,拉過薄被蓋住兩人,並將喬泠輕擁在懷中,細細打量起她的容顏。一思及明天的到來,一抹惆悵久久不散。

    他就這麼看着喬泠的睡容,想將這令他眷戀的嬌容刻印在心坎裏,永不抹去。

    他需要留下什麼,好讓他能度過接下來看不見喬泠的日子。

    一俯首,他將唇貼印在喬泠的額上,緊閉着眼,細細的記憶這一切。

    隔天,他留下一張紙條給睡夢中的喬泠——

    小野貓

    下一次我們再見面時,我要妳對我「負責」。

    丹

    丹?貝斯緹緊閉上雙眼。他多麼希望八年前的這一幕,可以再次出現。

    他希望喬泠半夜可以再潛進這房裏,對他胡鬧欺負一番,笑着告訴他,她並沒有狠心的拋夫棄子的離家出走。

    這只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因為想家而先飛回台灣,緊接着他會飛過來跟她相聚,他會用最大的熱情跟她瘋狂做愛一整晚,讓她馴服在他的激情愛裏。然後便接她一起回去貝斯緹古堡,快樂的過着只屬於他們的親密生活。

    可是一直等到黎明來臨,丹?貝斯緹的希望並沒有實現。

    他開始有些氣惱喬泠的莽撞舉動,他氣惱喬泠竟然如此不懂他的心。

    他會拒絕讓她再次懷孕,是因為擔心她、心疼她,不想讓她再承受一次生產的痛苦。

    結果,卻被她説成他已經不愛她了!

    她到底是哪個腦袋想出來的荒謬想法?竟然會認為他決定結紮,只是不愛她的藉口?

    這次她真的是太過胡鬧亂來了,不只跟他來個離家出走的抗議猛招,甚至還綁架大嫂小芸跟她一起離家出走。

    哼!他發現喬泠這隻小野貓,實在太淘氣了。

    他絕對要把她捉回來好好「教訓教訓」!

    他會讓她知道,他到底有多愛她的!

    丹?貝斯緹自顧自地生着悶氣,想着要如何將喬泠逮捕歸案,並計劃着要如何好好的教訓她。

    可是在氣惱過後,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深沉的挫敗感,慢慢的湧出體內。

    他大聲的嘆口氣,挫敗的對自己的心承認自己有多麼軟弱。

    他根本不可能教訓喬泠,也不捨得。他只希望她回到他的身邊,不論要求什麼,他都會竭盡所能的替她實現夢想的,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他祈求着——

    他願意付出一切,只要她再次回到他身邊。

    喬泠快回來吧!

    妳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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