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香堂主突然高聲叫道:‘老夫以身相試,如能衝下山,眾位隨後再來!’說著看見黃霧已到十步之外,猛地大喝一聲:‘起!’只見他躍身掠出二十餘丈,僅在淡黃色的地上,用右腳輕輕一點,又復再彈起,往山下直掠……
驀然間,山下遙遙傳來一陣陰惻恐怖的怪笑,緊跟著彈在空中的西香堂主,已經發出可怕的慘叫。
微弱的黃色光影之中,但則西香堂主的一條右腿,跽齊股化成了黃粉,散落地上,他那殘缺的身子,也隨著慘叫之聲,合成一片。
眨眼之間,已和坡上的黃光,合成一片。
這時候,不斷上延的黃霧已經逼到眾人腳下,七星教主突然厲聲喝道:‘大家到講經堂集合!’話聲未落,人已騰空躍起,掠過眾人頭頂,當先閃入七星教正中大廳。
在場眾人,聽了教主喝令,全都展起輕功絕技,跟隨教主身後,躍入大廳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七星教眾人全部進入大廳,他們原來立腳之處,早巳被急速上延的黃霧淹滅了。
恰在此時,山下陰惻的恐怖怪笑又起,其聲尖厲,遙遠,而且應合著四野的空谷迴響,經久不絕。
太武山的天色更加黑暗,但是,山坡上的淺淡黃霧不斷擴延,已將附近的天光映成可怕的慘黃之色。
湧入講經堂的,三百多個七星教眾人,全像在突然間窒息一般,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已經是間不容髮的緊要關頭,漫山遍野的淡黃霧影,‘嗤嗤嗤嗤’蠕蠕前移,漸漸湧到七星教內的臺階之前。
驀地裡,講經堂中傳出一聲悲悽的長嘆,遂即有一個蒼老而沉重的聲音說道:‘我七星教,自兩百年前由開山始祖“太武老祖”劍教以代,歷五代掌門師祖的經營,開拓和光揚,始成今日領袖武林高地位……’說到此處,語聲曳然而此,另一個悽楚的聲音接口說道:‘我們七星劍有今日的榮譽聲名,全託教主洪福。’敢情那蒼老的話聲,正是七星教主呂威的聲音。
那蒼老的聲音又起,仍是他沉重而悲慘的音調說道:
‘豈知我教傳至本座手中,竟逢天降奇禍,被東瀛的“魔鬼隊”困迫孤山之上,眼見在難當前,無人能復倖免,為今之勢,已到人人在所必死的局面……唉,本座身居教主之職,竟不能想出救生之主……’一言至此,稍稍沉吟片刻,轉而提高了嗓門,把眼光巡視左右一字一句說道:‘為了免除臨死時,“王水”侵體蝕骨苦,本座望眾位趁毒砂未到此處之前,快快當即立決,早早自做了斷!’說著聲音已化成嘶喝,面上老淚縱橫,在顫抖中繼續叫道:‘我教最忌兵解,眾位有誰自忖無法自做了斷的,快到前面來,待本座送你們一程!’七星教主語音方落,早有數十個面色蒼白的道人應聲而出,擠到教主面前,原先在教主前面站立的六仙童,三香主,兩大護法,八大長老,全都迅速移動,閃到教主身後,讓出一塊地方,給那越眾而出的數十道人。
那數十道人來到教主身前,倏地分做五行,半環七星教主立身之處,繼而‘撲’的伏跪擾在地上。
七星教主閃著淚目,向伏在地上的眾道望了一眼,緩緩的雙手合什,掩起長眉顫抖的眼簾,輕念道:
‘七星教第六代掌門呂威,身辱師門,自甘轉入地獄,但望師祖慈悲,引渡教中之無辜弟子!’呂威莊肅唸完禱語,突然睜開雙目,閃動身形。
只聽一陣急速的衣袂飄風之聲,跪伏在地上的數十道人,早被七星教主一輸疾走之下,盡數點了死穴。
這時候,‘王水’已經把前進供奉佛像的廟宇蝕倒,講經堂內,已可聽到轟轟隆隆的磚瓦傾倒之聲。
七星教主送走伏在地上的眾人之後,立即猛地悽聲喝道:‘事不遲疑,眾位快走,本座自己斷後!’廳中三百餘人,此時已如泥塑一般,聞聲同時跪倒地上,各自用手插繫腰眼而亡,不但沒有叫苦呼痛之聲,更且無人露出貪生怕死之容。
七星教主目睹這等景象,在萬分愴痛之下,也不禁感到稍入場慰藉。
站在教主身份的仙童、香主、護法和長老,不待霍蒼再做吩咐,早已閃到教主身前,齊齊跪成一排。
八大長老同時舉起右掌,重重往自己咽喉一拍,只聽‘撲’地一聲過後,八人全都喉管斷裂,仰翻地下,八股鮮血從各人頭際出,霎時染滿一地。
兩大護法卻不肯怠慢,倏地用手往心口一拍,竟已自碎前心要穴而死。
幾乎在長老和護法自裁的同一時刻,東南北三堂香主,早巳逼運內功,把自己的內腑五臟全部擠碎,各自撲地氣絕。
六個黃衣道童,見在場諸人,除了教主之外,全已先後死去,這才緩緩閉上眼睜……
七星教主顫巍巍走到六個道童身前,愴聲低語道:‘你們去吧!’‘吧’字未了,右臂袍袖揮起,只在六人面門輕輕一拂,六個道童也自倒地死去。
偌大一個講經掌裡,只剩下七星教主呂威一個活人,他似因悲愴過度而麻木了,失神地望了望面前三百多個自絕身死的屍體。
抬起頭,聽了聽愈逼近的廟舍倒榻之聲,猛然發出一陣夢囈般的輕語,道:‘眾位稍候,本座來也。’猛地抬起右掌,往自己前額天靈命穴拍去。
只聽一聲脆響,已被他自己一掌之力,劈得腦漿進裂,鮮血四濺,當場死去,所餘的只是一個僅有半個頭顱的的挺直屍身,巍巍倚立著,不曾傾倒。
太武山黃霧迷漫著,晚風在山坡吹過,迅即把‘轟轟隆隆’的廟宇塌倒之聲,隱約地傳到遠方……
這時,在離太武山不遠的關道上,正有六十一匹健騎,擁著三十輛黑漆在車,冒著昏黑的夜色,逕往北方疾馳而去。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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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在大河兩岸的地域裡,依舊是說不盡晚冬的色彩、冰封、積雪、枯枝、白山,處處可見。
一個薄陽半露的晌午,北獄華山峻峭峰巒之小,正蘊茂著遲滯不去的冬景,舉目所見,盡是一片凹凹凸凸的皚白。
像這樣荒而肅煞的深山,該不會發生物存在呢?
但是,那華山南側的朝陽峰下,卻傳來一陣輕語,給這滿目荒涼的華山絕頂,散下微妙的活躍和生氣。
只聽千個嬌柔的女子聲音說道:‘曲哲哥,人家老遠跑來求你幫忙,就因為只有你師父才有退敵的力量。
‘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肯幫我的忙,誰曉得你——哼!平常說得天花亂墜,現在真的求你點事,你就推三阻四。
語聲中,似有無限怨恨。
嬌柔的女子聲音一住,-個清越的少年男子說道:‘珊妹,怎麼會無理取鬧呢?人家告訴你的話,你偏不相信,我師在煉丹室裡,已經十餘天沒出來了,你叫我怎樣去對他老人家說?’被稱為‘珊妹’的女子,嬌聲嗔道:‘煉丹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就跑到煉丹室中,把“魔鬼隊”連滅中原三從教派的事情-說,管保他不會罵你,還會誇獎你探了這麼一個重要的消息!’‘為了你的事,就被師父打上一頓,也心甘情願,但師父在沒入丹室之前,對我們說過,除非他自己從丹室走出來,無論任何人,全部不許走近丹室半步……’‘你師父所以不許你們幾個師兄弟走近他的煉丹室,那是他不知道武林已出了天大的禍事,要是他老人家知道南邊的三大勢力全被“魔鬼隊”消滅,他老人家一定不會再躲在洞裡煉什麼鬼丹藥。’‘我跟你說過,我師父這次所煉的丹藥,是和他老人家真氣相貫,萬萬不能有半點雜擾,如果一不留神,衝撞了他老人家寧靜貫注的心神,輕則殘廢,重則可能喪命,現在就是殺了我,也決不到師父的煉丹室裡去。’‘既然真是這樣,也不敢勉強你,但是,曲哲哥,你總得幫我想個辦法!照“魔鬼隊”行事的日程看來,八天前毀了南嶺劍派,五天前滅了青城劍派,兩天以前,竟又把七星教一網打盡,中間相隔,前後全是三天。
‘那麼明天晚上以前,“魔鬼隊”一定會向我們那兒下毒手,我師父卻又坐關到最要緊的關頭,稍有響動,馬上會走火入魔……’‘你也不用著急,我就不信我們沒辦法對付那個“魔鬼隊”,而且,想那“魔鬼隊”連滅南方三大勢力的消息,多半是-種虛假的傳說。
‘你試想一想,南嶺、青城和七星教三大勢力,在武術系技和內功方面,全都有著極高的造詣,只怕當今普天之下,絕對不會有誰能輕易取勝他們。
‘別的事情我不敢相信,但這是北方三大勢力,先後被“魔鬼隊”消滅之事,卻是千真萬確的實情。’那少年聽完女子這一席話,好似微有所動,笑然出聲問道:
‘那“魔鬼隊”既然是為了找尋他們的少島主左太郎,每到一處,自然要說個明白,萬萬沒想到糊里糊塗驟下毒手之下。’‘聽說那“魔鬼隊”在他們少島主左太郎失蹤的半年之中,早把我們中原五大勢力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左太郎絕不可能在我們五大領袖勢力的其中……’‘這就不對啦!他們既然明知道左太郎不在我們山中,為什麼“魔鬼隊”一到中原,卻要先找我們五大派呢?’‘曲哲哥,“魔鬼隊”所以要對我們下毒手,並不是懷疑我們拘留了他們的少島主。’‘那是為了什麼?’
‘他們因為左太郎在中土失蹤半年,我們五大幫派竟沒出力替他們尋找,所以發怒到我們身上。’‘這真是天大的怪事,他們東瀛島的少島主失蹤,卻要我們替他們賣力尋找,哼!雖說我們五大幫派在中原武林中頗有名聲,但中原地廣人博,龍虎交匯,能人異士,正不知幾千幾百,總不能叫我們五大勢力,把中原遼寬的疆土,全看作自己的私產不成!’‘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人家“魔鬼隊”卻也有他們的打算,他們認為我們五大勢力,既然處於中原武林的領袖地位,中士的其他派系,自然對我們多少會有些敬畏和景仰。
‘他們這次一上手就先毀我們五大勢力,一方面固然足以揚示他們“魔鬼隊”威風,再者,他們是想以五大勢力的慘絕覆亡絕為模樣,叫其他武林人物人人自危,放出他們的少島主,或者說出他們少島主的蹤跡所在。’‘珊妹,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人家“魔鬼隊”的心思到底怎樣,你又從那裡聽來,還不是胡自亂猜!’‘自己不懂事,就不要胡說八道,他們“魔鬼隊”在登陸雷州以後,就向我們中原武林作了一個鄭重而狂妄的聲音。
‘他們說,他們帶了天下奇毒,專為屠殺中原的武林人物,任何人也不能倖免,不過萬死之中,卻有兩條路可以活命,‘第一條,他們一旦找到左太郎,立刻就掉頭回東瀛島去,決不在於多加停留,這不是明顯地威脅拘禁左太郎的人,快快把他們的少島主釋放出來嗎?’‘倒不知“魔鬼隊”會用出這種手段!那麼行二條路呢?’‘第二條就是,誰要能把左太郎的蹤跡說出,那一派就可免死!’‘好一個獎勵告密!我們中原的武林界,好像還沒有這種出賣人的習慣吧!’‘你不相信我的話?’
‘珊妹,你又什麼老往壞處想,我的意思是說“魔鬼隊”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不要說沒人知道左太郎的下落,就是有人知道,萬-那左太郎真是被武林同道拘留,只怕也是無人肯說!’‘如果真的有人知道左太郎的下落,我倒希望他快點說出來,免得讓我們武林,遭受無由的毒害。’‘曲哲哥,別人的事情我們暫且不去管他,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兩家的生死存亡問題。
‘你要知道,“魔鬼隊”正往我們這裡來,現在恐怕已經到了秦淮地段,再往前,我那青夷山雖然首當其衝。
‘但是四天以後,你這華山絕頂,也是一樣大數難逃,既然你的師父和我的師父,一個煉丹,一個坐觀,全都不能打擾,總得想個法子呀!’曲哲並沒有回答,那女子停了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失聲大叫道:‘何不把幾個師哥找來商量商量,或許他們能在什麼方法,也未可知。’‘那有什麼用,四個師哥,全是出家人,其他幾個師叔,和我感情又不好,一年到頭,難得和他們說半句話……’‘你那四個師哥雖是出家人,為什麼就不能去找他們商量-下,你的師父難道就不是出家人?’‘我們華山派規矩極嚴,凡是出家弟子,年齡不過四十,武功再好,也不準離開山門半步。
‘我那四個師兄,雖然個個武功高強,雖也沒有到江湖上走過,他們能有多少辦法,照你說“魔鬼隊”的毒藥那般厲害,就是把我的師父請出來,也不見得有多大把握,何況我的師兄……嗯!我們只有另想辦法才行!’‘那你就快想吧!’
於是,山野間又恢復了冷靜的寂靜。
這沉默的氣氛莫約維持了頓飯時刻,朝陽峰下突又傳出那少年的聲音,只聽他帶著驚悟的喜悅,道:‘珊妹,我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什麼辦法?’
‘這辦法暫時不能告訴你,反正保你那青夷山不受毒害,你先回去,稍稍做一番防守佈置,我去行我的辦法,隨後就到!’那女子微微沉疑,道:‘你是去請救兵?’
‘不是!’
‘那你到什麼哎方去?’
‘這個你暫時不管,到時自然知道。’
那女子突然扯高了聲音,道:‘我可不許你去冒險!’‘冒什麼險?’
‘哼!’
少年人卻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突然間,女子的聲音又是哼的一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沒有辦法,自己想去冒險,曲哲哥,我可不要先回去,你要上那兒,我跟你一起去!’‘不許胡鬧,叫你先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就是不先回去,除非你說出你到底有什麼對付“魔鬼隊”的辦法!’那少年被她這麼一迫,半天說不出話來,那少女又道:‘你簡直是看不起我,要知我的武功不比你差,你能去的地方,我就能去。’‘既然一定要這樣,也只好由你,但這事非同小可,你要去,可得答應我一件事!’‘你說,我一定答應!’
少年把嗓子清了清,低沉沉說道:‘我要去找那“血魔君”,無論發生了什麼出你意料的怪事,你都不能插嘴,一切全都由我獨自決定,你能答應嗎?’那女子一聽笑道:‘我當什麼事呢?原來這樣!我又不會跟你爭!’‘你能夠這樣最好現在時間已不早,我們這就往秦淮道主去見“血魔君”和“魔鬼隊”吧!’‘吧!’字未曾說完,紫袍少年,已經拉著一位白衣女子,從朝陽峰的一道橫崖下走了出來了。
那紫袍少年,生得劍眉星目,口正鼻端,身材豐挺,真是英里帶俊,俊中含煞,乃是朝陽峰華山劍派的後起之秀——勾曲哲。
勾曲哲的師父青雲禪師,是當代華山劍派的掌門人,他一共只收了五個親傳的弟子,四僧一俗,內中尤以這俗家弟子勾曲哲天資最高,武功最好,最得師父疼愛。
那白衣女子,卻是青夷山武林怪傑,‘霹靂婆婆’的單傳弟子,名叫秋珊珊。
這秋珊珊,年在十八九歲,天生嬌滴可人,修長微卷的睫毛下。隱著-雙烏黑盈波的美日,懸肌鼻,櫻桃口,身段婀娜,再配上那一襲長及腳的白色衣裙,就是天仙下兒,也不見得把他比了下去。
雙雙連袂飛奔,真個快似流星瀉丸,疾如天馬行空,眨眼之間,就已經這了四座山峰。
勾曲哲在‘呼呼’急奔之下,大聲說道:‘珊妹,你確知“魔鬼隊”曾從十八盤嶺過?萬一岔了道,後果不堪設想!’秋珊珊聞言,微微偏向勾曲哲看了一眼,腳下速度並不稍減,道:‘太武山和青夷山之間,僅有一條能過馬車的大道,“魔鬼隊,既然帶了大車毒藥,除了穿過十八盤嶺那條關道之外,別的路一定沒法行走。
勾曲哲聽得頻頻點頭,腳下速度不覺間又加快許多。
秋珊珊一見勾曲哲加速飛奔,那肯示弱,暗自調運真氣,總是和勾曲哲拉了一個肩並袂連。
這兩人並府狂馳,竟未把腳底崎嶇的山巒,以及厚厚的冰雪放在心上,約莫過了盞茶寸分,已奔出廣大的華山峰林,進入一條積雪如浮的寬大山道之上。
突然,秋珊珊發覺路途不對,心思倏地一動,猛運丹田之氣,硬生生把兩人急馳如飛的身形止住。
勾曲哲一邊飛奔,也在想著許多心思,不意被秋珊珊用力一扯,頓時和她一起停了下來,訝聲問道:‘珊妹妹,你怎麼啦!’秋珊珊把把吹彈得破的粉臉緊崩起,怒聲喝道:‘我問你,你究竟是安著什麼心眼?’勾曲哲聞言,身子一動,眼睛一轉,道:‘珊妹這話問得好怪!’秋珊珊猛然拋開勾曲哲的手,指著前而寬闊的大路,憤聲問道:‘你拉著我的往那兒跑呢?’勾曲哲俊臉一紅,道:‘去十八盤嶺呀!’
秋珊珊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發抖,顫聲說道:‘去十八盤嶺?前面右條近路,你為什麼不去?這條路明明通往青夷山,你想故意把我擺脫?’勾曲哲慢慢低下了頭,沒有作聲。
秋珊珊見勾曲哲一臉戰兢之色,不由心中一軟,立即把口氣放緩緩,道:‘我們往回走!’勾曲哲聞聲把起頭來,無可奈何的問道:‘做什麼?’秋珊珊更把聲調放得和緩,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怕我跟著去冒險,但是,你難道還不懂得我的心?……有你自我,沒有你,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勾曲哲聽得心神一振,眼中閃出奇異的光芒。
秋珊珊又繼續幽聲說道:‘曲哲哥,你一個人去找“魔鬼隊”,雖說,不去冒險,但你究竟還是沒有把你的辦法告訴我……我又怎麼能安心讓你去,萬一!’勾曲哲聽到此址,再也聽不下去,倏然伸手指秋珊珊的小嘴堵住,顫聲說道:‘珊妹,快別這麼說,我們一起去就是!”
說話間,勾曲哲的眼眶中,竟蘊含了淚光。
秋珊珊芳心不凡一酸,抬起玉手,把勾曲哲按住自己嘴上的手掌緩緩移開到臉頰之上,輕輕揉磨著,道:
‘曲哲哥,不是我故意要氣你!真的,我如一個人先回,還不是要為你擔心,倒不如陪著你,反而會有點安慰。……哥,反正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到時候我一定是一切聽你的,絕不說話就是了!’勾曲哲任秋珊珊握著自己,在他嬌嫩的臉上輕摩,忘情地把左臂環住她的香肩,夢囈般柔聲說道:
‘只怕你到那時會忍耐不住!’
秋珊珊被左臂一環,心中一陣狂跳,不由把嬌軀向他靠近,呢喃說道:‘哥!我那一次沒聽你的……’四野寒風吹動,直使痴迷若醉的秋珊珊微生打個冷噤,嬌軀輕輕一顫,倏地撲在勾曲哲胸懷之中,玉臂緊緊纏住他的健腰。
這是一股炙熱的情流——看不見!聽不到!要摸,也摸索不著!
他們在死難當頭的霎那之間,各自流露了彼此間的真情,這是無私的,純潔的,也是世間最真和神聖的至情表現。
勾曲哲的手掌移動了……
在她的嫩脊、肩頭、秀髮之上,無聲無息的按撫著,輕揉著——
大西北的初春,比江南一帶的深冬還要寒冷,冷冷的寒風,從那一望無際的冰山雪海上掠過,直吹得溫暖的春姑娘,遲遲不敢露面,在這大河上下的山原之間,處處都是死寂,處處都是枯寒。
但是,勾曲哲和秋珊珊緊緊相擁的軀體上,卻散發著春的溫柔,夏的情熱,還有那秋陽照射下的綣綣纏綿。
他們兩人全被天地間純真的炙情融化了!
秋珊珊在勾曲哲燙的胸懷小溫存了-陣!突然渾身輕顫,緩緩抬起了頭,仰望著粉紅透豔的臉兒,輕喘著。
從她鮮紅的櫻眺小口中,吐出一陣陣懷春少女特有的幽香和甜馨。
勾曲哲深深地陶醉了,在那吐氣少女陣喘中,完全迷失了自己……
‘哥——’秋珊珊在嬌喘中輕聲顫呼!
勾曲哲迷芒的低下頭,把他的嫣紅的俊臉,貼在秋珊珊微仰的額上,呢喃道:‘珊妹——’‘你的臉好燙-一’
‘你也是——’
‘我?一一’
‘比我還燙一-’
‘嗯!’
‘珊妹——’
‘嗯——’
‘你在心跳——!’
‘你也是——’
‘我嗎?——’
‘我們——’
沉默中,秋珊珊的嬌軀伸長了!不!她只是巔起了雙腳,把貼在勾曲哲面頰的額頭輕輕滑動,使兩個人炙熱的臉兒緊緊貼在一起。
秋珊珊腳上下一雙潔白蓮靴,因她趾尖的巔立,靴頭上微微縮進-塊,牢牢地,釘在地上,地面上微溶的雪水,漸漸滲了上來。
就這樣,勾曲哲的頭俯得更低了,輕輕地,把他滾燙的面頰,在秋珊珊的粉臉上悄悄的磨弄著。
沉寂的山野,安祥的大地,塵世問一切的紛爭全都消失了!擁有在關道上的一雙人影,靜靜地享受著天地問少有的柔情蜜情。
驀地裡,又有一陣寒風吹過,帶來了遙遠而尖銳的狼嗥一一纏綿交擁著的兩個軀體,被這尖銳狼嗥之聲驚動,同時起了一陣輕顫,勾曲哲突然發出一聲低吟。
他緩緩把綣伏在自己中的秋珊珊推了開來,柔聲說道:‘珊妹,天時不早了,我們快些趕路吧!’秋珊珊的粉臉上,頓時湧上了一層紅霞,低頭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輕噓了一下,細聲道:‘好!’勾曲哲伸直了身子,望著秋珊珊微微一笑,道:‘你的氣消了沒有?’秋珊珊慢慢抬起頭,用深情的眸子,注視勾曲哲異光四射的雙目,道:‘沒有!’但嘴角上立即旋起羞澀的笑靨。
勾曲哲望著秋珊珊,春風滿面道:‘我們怎麼走?’秋珊珊微微一怔,又羞然笑道:‘往前走好!’勾曲哲不由哈哈大笑,倏然捉住秋珊珊纖手,朗聲說道:‘不!我們走近路!’說著,早已閃動身形,拉著秋珊珊,往來路急速奔回,秋珊珊被笑得羞容滿面,輕輕啐了一口,但她心裡,卻感到無比的欣悅。
兩人這一次攜手疾奔,情形卻又不同,但見關道上射過一道半紫半白的光影,轉眼之間,他們已拋下十數里的路程,折上一條彎彎曲曲的山道。
兩人身形如遇,一路上免不了扯東道西,說南談北,全是精神大振,兼程而行。
第二天響午時分,已來到離青夷山僅有百餘里路的十八盤嶺山口。
這十八盤嶺,正是泰嶺山脈中最大的一處隘口,整個山像個口!就是一條天然的車馬大道,其腹之寬,可容十匹馬並排馳過,真是南北二地惟一的要道。
攜手來到十八盤嶺,在峭壁上找到了一個可以隱身之處,勾曲哲對秋珊珊說道:‘如果計算不差,“魔鬼隊”大概還有兩個時辰,才會經過此處,我們連夜勞累奔走,倒可趁機稍稍休息一下。’秋珊珊輕輕點了點頭,柔聲說道:‘這樣也好,不過,曲哲哥,你是答應過我的,到時候絕對不能和他們動手!’勾曲哲微微頷首,道:‘那是自然!但你也答應過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許插上一腳!’秋珊珊不由笑道:‘反正我聽你的就是!’
於是,他們不再說話,各人找了一個比較平進的地方,盤膝坐下,閉目凝神,靜靜的將息起來。
山風不斷迴旋,冷意一直徘徊不去,但是,坐在將息的勾曲哲和秋珊珊的前額,卻都冒出了汗珠。
他們正運氣行功,以他們深厚的內家真力,靜靜的化解著那淤積在血脈肌膚之內的勞累和疲勞。
約莫守了兩個時辰,盤坐在地上的勾曲哲,突然緩緩睜開眼睛,舉目向秋珊珊那邊望去,但見秋珊珊滿面紅潤,秀目中神光炯炯,正望著自己微笑,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真怪,看來你的內功,竟要比我高出一些呢!’遂即對秋珊珊說道:‘珊妹妹,你醒來多久了?’秋珊珊盈盈一笑,道:‘跟你差不多,我才睜開眼皮,就也看見你吧眼睛睜開了!’勾曲哲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說道:‘怎麼還不見車馬來到,不會是你的消息有誤,“魔鬼隊”不會來了!’秋珊珊聞言往山下張望-下道:‘不會吧!這消息是我親自從南邊打探來,該不會錯……只是,我們剛才打坐休息,不要被他們悄悄溜了過去。’勾曲哲搖頭道:‘那倒不會,這兩個時辰中,找雖然在打坐行動,但是並沒有把耳朵閉塞,只要谷下有一點聲音,我都能聽見……珊妹,你說,會不會在我們沒到這裡之前,他們就早巳過去?’勾曲哲語聲力落,秋珊珊還沒回答,突然從遙遠的西南方傳來-聲輕微的音響,勾、秋二人聽得心神大震,同時脫口叫聲:‘聽!’雙雙從地上跳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勾曲哲和秋珊珊剛從地上躍起那遙遠的輕微音響,便已變成‘轟轟隆隆’的車馬奔騰之聲,而且,仔細的聽去,那些車馬似乎正快速地,向他們隱身的十八盤嶺飛馳而來。
勾曲哲和秋珊珊,聽見遠處‘隆隆’而來的車馬聲響,情知定是“魔鬼隊”的人馬,心神全都大震,從地上霍地躍起,比肩往峭壁邊緣走去。
這十八盤嶺穀道,是一條迂迴彎曲的長谷,谷側峭壁,高有六七丈,來到峭壁邊緣,藉著夕陽的餘暉,俯視彎曲穀道。
深褐色的砂石谷底,約有四五丈寬,平理的砂石面上,印著無數車軌馬跡,近山壁留積一些零落餘雪,連成一連疏落斑瀾的慘白。
這時候車馬聲愈來愈近。
天上雲彩飄忽,車隆聲已成了躁耳的怒吼。
勾曲哲呼秋珊珊二人心兒撲撲亂跳,緊張得眼睛不敢稍瞬——好像怕‘魔鬼隊’的人馬會在他們眨眼之間閃過。
這實在是一個足以令人窒息的場面,所有的聲音全都靜止了,整條十八盤嶺穀道,除了急促逼近的車馬奔騰之聲,就再也聽不到別的。
驀地,十八盤嶺穀道南邊彎曲處,突然閃出一派鮮豔奪目的紅色光影。
勾、秋二人凝神望去,只見紅色光影之中,五面血紅大旗,分別插在五個黑衣騎士馬鞍左側,一排橫列迎風招,合著急飛的健騎直撲過來。
緊接著,穀道的轉角處,又閃出一派紅光,那是一輛三馬並拖,漆黑方車,車頂如蓋,平滑有光。
四角各插一支血紅大旗,血旗的形狀大小,全和插在黑衣騎士馬鞍上的一般無二。
這鮮豔血紅大旗,黑衣騎土,漆黑方車的出現,僅僅是霎那間事,勾曲哲和秋珊珊二人的眼睛還沒來得及轉動,另一排五旗並列的黑衣旗士,便已經又緊隨著漆黑方車之後,出現在穀道之中…………
數不清的血旗招展之下,五人成排的黑衣騎士和三馬並拖的漆黑方車,一排排,相互間隔,急速從二人腳下飛馳而過。
轉眼間已經過了五排騎士,四輛方車。
勾曲哲目睹‘魔鬼隊’這等浩大的威勢,心裡不由得既是敬佩,又是駭異,不由得急急轉念道:
‘想不到“魔鬼隊”帶著這麼碩大的方車,竟然能有如此快速的速度,我如不趕快想法喝止,只怕……’轉念間,第五輛插著四面血旗的漆黑方車,已從勾曲哲下面閃過。
勾曲哲情知事態緊急,再也不能延遲,立時提聚丹田真氣,張口大喝道:‘停住!’直如春雷乍開,蓋過了驚天動地的車馬聲傳向遠處。
但是,說也奇怪,這一由內家真力聚成的吼聲雖大,谷底飛馳而過的‘魔鬼隊’人馬,竟像聽不見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勾曲哲正在暗自納罕,他立即觸及一個奇妙的念著,暗忖道:‘難道這紅衣騎士就是所謂的“血魔君”右昭陽?’這念頭一在勾曲哲腦中出現,那裡還肯放過良機,猛地直起身子,聚集全身真氣,又狂聲大喝:‘停住——’他這一聲,比先前又大數倍,音如金林鐘鳴。
那時穀道當中,碩大的紅衣騎士,正掠過勾曲哲身下,由於勾曲哲喝聲太大,竟把紅衣騎士跨下的健馬,驚得稍稍一頓。
勾曲哲心中喜道:‘好了!這一次你們可聽見了!’可是,那端坐在馬上的紅衣騎士,竟然渾如未覺,只是把馬腹用力一挾,那健馬又自飛馳而去。
他看見這種景象,心下石火電光般忖道:‘難道他們全是聾子?……’思忖間,腳下又馳過一輛馬車,這馬車緊跟在紅衣騎士之後,雖說車身的大小和形狀,全和前面六輛一樣,但車頂上卻和前面六輛馬車絕然不同。
原來這七輛車頂上,竟密密麻麻的插了數不清的鮮紅血旗,乍看上去,至少也有千百十面,在穀風中仲舒招展,既成旗海,又像血浪。
勾曲哲看見紅衣騎士身後,馬車佈設異與眾不同,心中更加認定那旗海方車前面的紅衣騎士,必然是‘血魔君’左昭陽。
‘但是,怎樣才能叫他們停住呢?’焦急中,縱目北望,但見一片旗海血浪,百丈以外,紅衣騎土已經快要衝出十八盤嶺的谷口。
秋珊珊眼見勾曲哲兩次大叫,全不能驚動‘魔鬼隊’的人馬,心頭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低聲對勾曲哲說道:‘曲哲哥,怎麼辦——’她因為不知勾曲哲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挽救青夷山,心中既怕‘魔鬼隊’不停衝過,使青夷山遭難,又怕‘魔鬼隊’應聲而止,使勾曲哲冒險,所以,她實在無所適從。
勾曲哲聽了秋珊珊的聲音,稍稍偏過頭來!望著秋珊珊陰暗不定的眼睛道:‘珊妹,這“魔鬼隊”實在古怪。我這樣大聲叫喚,他們卻好像聽不見,看情形,只有趕緊衝下谷去才能擋住他們。’說著把手往穀道的北端一指,道:‘我們快些沿著山壁往前追!’說著,已自順著山壁跋步向前飛奔。
秋珊珊似乎還想說話,但因為勾曲哲已向前奔去,也就踉蹌著縱步緊迫。
恰在這時突聽谷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嘶車嗚,那聲勢壯大的‘魔鬼隊’車馬,竟驀然間靜止不動。
勾曲哲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得呆了,不由停了身子,掉著對秋珊珊說:‘你看,他們全停住了!’不知是喜還是驚慌,說話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秋珊珊-口氣衝到勾曲哲的身前,急促的說道:‘曲哲哥,我們要小心,這可能是他們的詭計。’勾曲哲俯身看谷底車馬相間,血旗飄揚,黑衣騎士端然靜坐在健馬上,動也不動,心中大感怪異,對秋珊珊說道:
‘你看這些傢伙一個個全像木頭,倒看不出他們弄什麼花樣……不過,他們既然停住,卻是天賜良機,等我找那“血魔君”左昭陽去!’一面說著,-面又沿避住前走去。
秋珊珊猛地欺身向前,一把扳住勾曲哲的手臂,急促問道:‘曲哲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嘛?真把人家急死了!’勾曲哲回頭掃了秋珊珊一眼,道:‘我們不是有約在先?……唉!珊妹!快把手放開,反正等一下就會知道。’說著手臂一抖,震脫秋珊珊的纖手,又復向前奔去。
‘你——’秋珊珊方自說得一個‘你’字,勾曲哲已奔出兩丈開外,不由輕嘆一聲,仍然向前奔去。
勾、秋二人一前一後,順著迂迴的谷壁,向前飛竄,但是他倆身形所過之處,壁上浮雪紛紛落下。
眨眼工夫,二人已轉了兩個小彎,跑在前面的勾曲哲突然止住身形,回頭說道:‘珊妹,你聽,前面好像吵起來了!’秋珊珊跑到勾曲哲身側,傾耳細聽,果然聽見前面飄來一陣隱約的冷笑之聲,繼而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老夫不相信你們“魔鬼隊”真就無人能敵,冉翼北雖老朽無用,卻也要試一試你“血魔君”的高招。’勾曲哲和秋珊珊聽得冉翼北三字,眼睛倏地一亮,同時脫口叫道:‘雲中叟!’攜手循聲撲去。
又是一個小回彎,已看見第七輛插滿血旗的方車。
但那原在第六、第七兩車之間的紅衣騎士,已經不知去向,只是,那兩車之間,仍空有一段極長的空地。
勾曲哲對秋珊珊說道:‘那穿紅衣服的,果然是“血魔君”左昭陽,只是不知鼎鼎大名的華北豪俠“雲中叟”冉翼北,怎會到十八盤嶺?’秋珊珊搖頭道:‘我也弄不清,多半是風聞“魔鬼隊”的殘酷屠殺,才趕到此處……但是,冉老前輩生平做事最是謹慎,從不弄險,料想來的不止一個。’勾曲哲聞言不由微露喜色,道:‘這樣說來,如果冉老前輩真地找來許多高手,那阻止“魔鬼隊”的事,豈不要好辦的多。’秋珊珊輕嘆一聲,道:‘那卻未必,我聽師父說,“血魔君”有一部“恨天毒笈”,除了載有許多罕絕天下的奇毒煉製之法以外,尚有一種古怪的內功修煉要訣,據說“魔鬼隊”中人物,一個個全有極高的內功修為,單是眼下這五六十個黑衣騎士,已足令我們中原武林側目,況且他們除了內功之外,尚有他們最拿手的毒……’秋珊珊說話之間,兩人已來到十八盤嶺的北端山口之上,但聽一陣冷惻惻的聲音道:‘嘿嘿嘿……就憑你們這幾個無名小卒,老夫可沒閒工夫和你們動手……’一言未盡,早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把話打斷,道:
‘好個不知廉恥的老匹夫,你們中原武林道上真的沒人能制你不成。
‘要知你左昭陽雖在東瀛耀武揚威,不可-世,但是來到中土之內,可是自找死路,哈哈,今天這十八盤嶺,就是你右昭陽的墳場。’說罷哈哈狂笑,聲音尖銳震耳,充滿雄渾的內力。
勾曲哲和秋珊珊已經又轉過-個小彎,十八盤嶺谷口廣場上的情景,便清晰地映入他們的眼簾。
原來這十八盤嶺北端出谷之處,有一個人工開鑿的平坦廣場,方圓數十丈,場上積雪早化,地下-片黃色泥濘。
那‘魔鬼隊’的第一排黑衣騎士,正跨著馬,倚立在廣場之上。
原在第六車方乍之後的紅衣騎士,這時正騎著他那匹棗紅的健馬,抖立在第一排黑衣騎士的左側。
只見那紅衣騎土肩膀聳動,陰冷地說道:‘你這老傢伙是什麼東西,敢與老夫相抗,你叫什麼——’未等紅衣騎土話落,那尖銳的聲音便已經接著說道:‘哈哈!你要問我的名字,江南孫同舟是也!’勾、秋二人抬頭望去,但見紅衣騎士馬前丈餘之地,站著四人,那說活的,是個紫袍白臉大漢。
勾曲哲輕聲對秋珊珊說道:‘珊妹,那孫同舟是什麼人,我好像沒聽說過?’秋珊珊向那紫袍白臉大漢看了一眼,附在勾曲哲的耳邊悄聲說道:‘孫同舟就是名震江南一十九省的“江南怪客”。’勾曲哲輕叱一聲,道:‘原來他就是“江南怪客”。’秋珊珊又指著另外一個矮矮胖胖的紅臉老頭,對勾曲哲說道:‘那個矮胖子就是米倉山的“七奇老人”藺滄海。’勾曲哲微微點頭,心中想道:‘看這胖老頭的臉色,分明練的是“六陽真氣”之類的內家功力,想來武功一定了得。’這時候,那跨在馬上的紅衣騎士,忽然冷冷哼了-聲,道:‘老夫當是什麼人說話如此無理,原來是名震江南的“江南怪客”,老夫記得五天前好像遇到六個不知死活的小子,那是孫大夥的高足吧?’江南怪客孫同舟聽了紅衣騎士陰冷之言,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虧你還有臉說得出,堂堂名震海外的“血魔君”,竟對幾個少年後輩猝下毒手,用劇毒壞了我六個弟子的性命,孫同舟今天是來替徒弟報仇,左昭陽!快快納命吧!’孫同舟‘吧’字未了,突然紫衣飄動,只見他快如閃電,直往那騎在棗紅健馬上的左昭陽撲去。
這‘江南怪客”孫同舟,乃是名震江南一十九省的武林奇人,一向在湖南衡山收徒授藝,雖已年過百歲,但卻仍像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般,沒有老態,由此可知孫同舟在內功武術上的造詣之高,功力之深。
他這-猛力前撲,恰如蒼鷹搏兔,勢道之大,速度之快,絕無倫比,左昭陽坐騎離‘江南怪客’僅有丈餘之地,但見孫同舟紫袍凌空,兩臂分錯,就著前撲之勢,發出兩股勁如匹練的掌風,急向端坐在馬上的左昭陽撞去。
他這種猛烈而快速的攻勢,真個駭人見聞,就是在谷口山邊作壁上觀的勾曲哲和秋珊珊,也全看得心中猛震。
但端坐在馬上的右昭陽,竟動也不動,跟看孫同舟已經撲到的近身兩尺之地,突然發出一陣怪異的冷哼。
倏聽那靜坐在馬背的第一排黑衣騎土,齊齊發出一聲沉悶的喝叫,五個人影齊動,閃電般拔起各人馬鞍上插著的血紅大旗……
‘啪!’五面血旗激起一聲暴響,捲起五股強勁的旗風,直從‘血魔君’左昭陽前面斜斜掠過,恰恰和‘江南怪客’孫同舟前撲的掌風碰著了。
‘絲——’當空怪響大作,孫同舟凌空前撲的身子,被五個黑衣騎士聯手發出的強勁旗風逼得斜斜飄出,落在‘血魔君’身左五步以外。
勾曲哲不由脫口叫道:‘好厲害的旗風!’立即引得場中靜立的三個武林前輩投來驚異的一瞥。
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眼光分外銳利,當他的視線掃到勾曲哲和秋珊珊二人立身之地時,竟然冷冷哼了一聲。
勾曲哲望著那瘦小的老人,對秋珊珊悄聲說道:‘那個瘦老頭是誰?’秋珊珊輕扯勾曲哲一把,壓低了嗓子,悄聲說道:‘怎麼你連他老人家都不認識,那就是關外九省最負盛名的“通天曉”吳海滄。’勾曲哲聽得一震,道:‘難道是那“長白一怪,?’秋珊珊吃了一驚,忙在勾曲哲的股後捏了一把,急道:‘小聲一點,這吳老前輩身懷塞外瑜伽之術,聽覺十分敏銳。’勾曲哲不等秋珊珊說完,側臉插口說道:‘我才不怕呢!我聽師父說,他生平從未和人結仇,惟有關外的“長白一怪”,卻因一件小誤會,處處和我作對,哼!等我武功練成,一定要找他較量一下。’勾曲哲雖然這麼說,但聲音卻已壓得很低。
這時候,被旗風逼落的‘江南怪客’孫同舟,又已一連騰身撲了兩次,全被黑衣騎士的五面大旗逼得近不了‘血魔君’身前。
‘江南怪客’孫同舟氣得暴跳如雷,怒喝-聲,倏地從衣底抽出一根雪白的銀絲軟鞭,又向‘血魔君’撲上。
那‘血魔君’左昭陽似也知道孫同舟的軟鞭厲害,眼見‘江南怪客’抽出銀色軟鞭,身形立時一顫,陰冷冷中帶有驚奇的音調,道:
‘看不出你竟是“九毒銀鞭”孫可靖的後人,倒要讓你嚐嚐“魔鬼隊”的手段!’右昭陽說著雙腳疾挾,他那坐下的棗紅健馬已迅速的往後退丈餘之地。
孫同舟見‘血魔君’挾馬後退,口中哈哈大笑,雙足早巳彈動,手中銀鞭揮舞,激起一片銀色光幕,再向左陽昭撲去。
‘血魔君’右昭陽不願和孫同舟交手,鼻中發出一聲冷哼,棗紅健馬又往後退了數步,離坐騎,落在左昭陽的身前。
這從馬上飄落的五個黑衣騎士,身法輕妙之極,雖然拿著笨重的血紅大旗,竟像軟綿飛絮-般,落地無聲。
勾曲哲和秋珊珊看了黑衣騎士的絕頂輕功的身法,心中各自贊嘆,正想傾耳交談,卻見那五個黑衣騎士已經一字排開,和孫同舟展開了險惡的生死打鬥。
‘血魔君’右昭陽在馬上靜觀,鼻裡連連冷哼。
勾曲哲心中想道:‘難道這右昭陽竟是僅僅精於毒器?……怎地三番四次,全不肯自己出手?’忽然,馬上站坐的左昭陽冷冷喝道:‘這姓孫的不知死活,給他點苦頭嚐嚐?’話聲方落,五個黑衣騎土,倏把旗招一變,五支血旗交錯,血影紛飛翻舞,旗風陡增數倍,竟把孫同舟緊緊圍住,施展不開。
孫同舟心下大駭,趕緊聚丹田真氣,身法變動,展出他本門正統的‘銀鞭七十二式’,以緩慢穩定的招式,勉強把四周源源連逼的強勁施風敵住。
這獨步江湖的銀鞭七十二式,原是‘江南怪客’仗以成名的武功,數十年來,不知朝敗了不少武林高手,但是落入這五面血色大旗的圈子中,竟自無法發揮威力。
孫同舟在血旗圈中拆開了二十餘招之後,漸漸感到旗風血影越來越重,心中不由大感焦躁,暗忖:‘我這銀鞭七十二式,最是耗費真力,眼看四周旗風激卷,不滅反增,我豈不要被活活累死……’心念至此,再不遲疑,手腕翻處,銀鞭突展絕學,‘寒山夜影’、‘星月滿天’、‘凌空飛絮’、‘白雲蓋頂’、‘魚雁沉淵’,一連攻出迅快絕倫的五個連環招式,滿以為縱不把旗風震散,也逼得五個黑衣騎士亂上一團。
那知事實大大不然,孫同舟不展絕學還好,這一全力演出絕學只聽四周一連響起百十聲急響,銀鞭擊在血旗之上,竟如著上銅牆鐵臂,反震得手臂痠麻難忍,不由得脫口收道:‘好厲害!’說時遲,那時快,一旁站立的三個武林奇人,聽得孫同舟喝聲有異,情知吃了大虧,相互對望一眼,一起撲了上來,齊向五個黑衣騎士進擊,霎時之間,場中形勢大變,五個黑衣騎土被這三個武林高手連袂進擊,迫得無法全力對付孫同舟,只得撤回圍在孫同舟四面的血紅大旗,聯成一條橫列的防線,抵住四大高手的進擊。
這邊中原武林四大高手聯手合攻,威勢自非等閒可比。
‘雲中叟’內翼北白髮飛舞,彎腰駝背,雙掌翻飛如電,緊接著孫同舟左側,向前猛撲,長白一怪‘通天曉’吳海滄,身材雖然瘦小,攻勢卻是兇猛異常,每每揮掌之下,擊得他身前的血旗倒卷直上,近身不得。
最右邊往前撲擊的,是當代武林中最以為內功稱著的‘七奇老人’藺滄海,他那矮胖的身子,平平穩穩,好似札在地下一般,一掌掌緩緩推擊,臉色殷紅如血。
那五個黑衣騎士旗風雖然了得,但終究難和成名中原武林的四大高手相比,數招之後相形見絀,漸漸拿樁不穩。
場中口向起一陣暴喝,最靠右邊的‘七奇老人’藺滄海,已經伺機發出連環三掌,把他對面那個黑衣騎士震得斜斜裡後退,手中血紅大旗歪歪斜斜,還在拚命支持。
藺滄海一招得手,那肯放過,口中再發一聲暴喝,雙掌合而為一,平平就胸推出,那邊邊退後的黑衣騎士經這雄渾掌力一逼,立時無法相抗衡,仰天翻落地下,但他手中的血紅大旗,卻仍斜斜地舉在空中。
勾曲哲和秋珊珊在崖上看得大快,全想:‘只要他們四個老前輩破去魔鬼隊,那麼……’但是,場中卻意外地傳來一聲冷冷的聲音,道:‘沒出息,給我滾下去!’卻見那端會在馬上的左昭陽,不知用什麼身法,這時已代替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騎士,和‘七奇老人’藺滄海交上了手。
藺滄海眼見黑衣騎士即將命送掌下,卻被左昭陽救下,心中大為不悅,‘呼!呼!呼!’一連推出三掌,逕取左昭陽上盤要穴。
勾曲哲在山壁上看得真切,但見左昭陽僅餘的一隻左臂往前一挑,迅速打了一個急旋,不但讓開藺滄海的三掌,而且已飄身轉到藺滄海的右後方,伸手往藺滄海的右肩抓到。
‘血魔君’這一旋身,勾曲哲和秋珊珊全都吃了一驚,差點叫出聲來,原來那‘血魔君’的臉上,竟罩著一塊血紅色的面罩,和他-身鮮紅的紅衣相映,又在黃昏的斜陽之中,益發顯得森森可怖。
左昭陽一掌抓下,‘七奇老人’藺滄海立時感到不妙,風車般轉過身子,揮掌上託,疾往左昭陽急促抓到的左手拍去。
驀地裡,那邊和其餘黑衣騎士纏戰的‘雲中叟’,突然發出一聲驚叫,道:‘老兄,使不得,那魔頭手上有毒!’藺滄海的手掌剛要和‘血魔君’的左手拍實,聽了‘雲中叟’警告,心中不由大凜,正待抽身後退,‘血魔君’早巳冷哼一聲。雙腳突然連環踢出,左手已自變抓為擊,加速往藺滄海的手腕拍下。
這時藺滄海上下同時受擊,要退讓,萬萬不及,急忙間,雙肩一抖,‘呼’地騰空躍起,往後急竄。
‘血魔君’見藺滄海躍起空中,讓開自己連環雙足,突然嘿嘿冷笑,倏地-長身,驟然發掌往藺滄海彈起空中的雙腳拍去。
藺滄海身懸空中,見‘血魔君’平掌拍到,心下不由大駭,身未落,急提一口氣,反把將要落下的身形往上拔去。
可是,到底藺滄海身子懸空,行動緩慢,堪堪拔起數寸,忽覺右腳一陣奇寒,已被‘血魔君’跟蹤而上的手掌掃去。
秋珊珊不由失聲叫道:‘糟!’
但聽場中一連發出幾聲驚叫,冉翼北、孫同舟和吳海滄已抽出戰圈,齊往藺滄海落地之處奔去。
那四個黑衣騎士,正待舞旗追趕,卻聽‘血魔君’嘿嘿冷笑道:‘不要趕了!’黑衣騎士聞聲止步,齊齊後退。
雲中叟等三人奔到藺滄海身後,見藺滄海一面痛苦之色,強立支持著,好似就要倒下,他那右腳尖端被血魔君拍中之處,靴襪早巳腐爛,漏了裡面的腳背,早已變成漆黑。
孫同舟和藺倉海的袍幅,一左一右,把藺滄海欲倒的身子扶住,‘雲中叟’冉翼北出手如電,俯身撩起藺滄海的袍幅,撕開右腿褲管,細細診視。
那‘血魔君’診視片刻,見藺滄海腳尖的黑氣,已經沿著小腿,急速上延,快接近膝頭。
‘雲中叟’診視片刻,見藺滄海海腳尖的黑氣,已經沿著小腿,急速上延,快接近膝頭。
‘雲中叟’看得臉色大變,‘刷’地一聲,抽出背後寶劍,咬緊牙關,竟把藺滄海的右腳小腿,齊膝割下。
那藺滄海也自了得,右腿雖被割去一半,竟然只把眼睛閉住,不出半聲。
‘雲中叟’迄速收回寶劍,從懷中摸出一個皮紙小色,倒出一些白色粉末,隨手撕下大塊褲管,把火粉包在傷口之上,‘血魔君’左昭陽等雲中叟把藺滄海的右腿包好,忽然冷冷說道:‘你們滾吧!老夫以後再跟你們算帳!’‘雲中叟’聞聲站住,慨嘆一聲,蒼然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走吧!’吳海滄和孫悶舟一言不發,扶著藺滄海逕往路邊一條小道走去。‘雲中叟’側身向‘血魔君’看了一眼,似有所言,但是,突見嚥住不說,默默轉身,隨著孫同舟等三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