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上陽宮佔地極廣,等若宮城六分之一的大小,龍鷹從龍床醒過來的仙居院位於主殿觀風殿之北,南為化城院,院西南有甘露殿、雙曜亭,由此往西是麟趾殿、神如亭、玄洞堂。主殿之西是本枝院、麗春院、芙蓉亭、宜男亭等建築。
御園居於中央位置,龍鷹初見武田的佛堂坐落御園西北隅,而御書房位處正中,名雖為房,卻為一個獨立的建築群組,成為園內之園。
御書房主門“經天門”面東而設,入門後御書房的主建築矗立前方,是重簷歇山式的屋頂,規模宏大,僅次於主殿觀風殿。
自漢武帝獨尊儒學後,事事講求禮節、嚴分尊卑,體現在皇宮建築更是一絲不荀。像觀風殿的正殿採用的是一級的重簷龐殿式屋頂,四面坡。次一級的就是御書房主樓的重簷歇山式屋頂,由此可見御書房在上陽宮的地位。
由此而下,是單簷龐殿式、單簷歇山式、懸山式,還有捲棚式和最低等級的硬山式。
作為代表帝皇文采書香的御書房,其裝飾大異於上陽宮其他極盡綺麗華美的建築,色調淡雅。大面積的灰磚牆,屋頂黑色琉璃瓦綠色剪邊,簷下青綠彩畫,綠色柱。窗以黑、白、綠容色構成,形成一個逸靜平和的環境。
御書房左右各有一座藏書閣,房後是第二進院落,主堂配殿,以遊廊相連,圍成方整的庭院口最後一進為倦勤齋乃供武掣小休片刻的好處所。
若非有榮公公帶領龍鷹自己摸來,肯定大費工夫。
令丹將龍鷹交給在碼頭等得心焦如焚的榮公公,而他則匆匆趕返刺殺現場,榮公公忙領龍鷹到御書房開工。御書房守衛森嚴,由於此為武甥批核奏章的重地,事關朝廷機密,沒有皇命在身者,休想踏足半步。
以榮公公作為武帶心腹太監的身分,除非得武甥召入等閒不敢登門入房。
偕龍鷹來到殿房前的臺階,壓低聲音道:“人雅正在房內為鷹爺磨墨,一切有她打點。嘿!人雅是聖上親為鷹爺挑選的小宮娥,差兩個月才足十七歲。兩個時辰後奴才會親攜御廚為鷹爺精製的午筋回來,到時會請鷹爺到中院用筋。”
龍鷹隨口問道:“聖上何時會來?”
榮公公聲音壓得更低,道:“聽說聖上要在萬象神宮接見吐蕃來的使節團,怕須午後才到御書房。這個使節團的領軍人物叫橫空牧野,據說是該國所向無敵的劍手。”
龍鷹見他這麼緊張,異於昨天的輕鬆自然,頑皮心起道:“公公曉得我到御書房幹什麼嗎?”
榮公公大嚇一跳,忙道:“奴才不敢知不敢聽。”
龍鷹有點不好意思,改話題道:“我想找胖公公,該怎麼辦?”如果要他逐殿逐院的去找,恐怕三天三夜仍見不著人。
榮公公驚魂甫定,道:“奴才去通知胖公公。”
說罷向守門的兩衛打個手勢,兩衛領命拉開御書房中門,龍鷹投以目光,視線為屏風阻隔看不到內裡乾坤。
榮公公躬身道:“請鷹爺移駕!”
房門在他後方關上,他抱著到此一遊的心情繞過屏風,入目是面闊三間,深進五間殿宇式的巨大廳堂,左右各開四窗,樑架天花全部用楠木製成,不施色彩而保留硬木原色,古樸高雅。
御書房zhōngyāng處設武闡龍座,座前巨型紅木桌,上面放置文房四寶顯然是她批閱卷章的設施。兩旁置書櫃,懸掛軸,樑柱掛八角宮燈,卻不像起居室般擺設古玩,簡潔幽深。
窗外迴廊環繞,旁植松柏,令御書房活潑自然起來。他的辦公地點安置於近外門的一側,一椅一幾,該是因他而來的臨時佈置,几上放了一本厚厚的冊頁,以書鎮壓著,數支式樣不同的毛筆安放筆山處,筆旁是個打開了的大墨硯,卻不見墨汁。
房內靜悄寧洽,看不到武闡親自為他挑選芳齡不到十七的小宮娥。
龍鷹從來好奇心重,愛認識新事物,不放過參觀當今女皇帝私人書房的機會,隨意瀏覽,見到幾個書櫃藏的不是孔孟的經典、儒家禮樂,便是廷律祭禮的書籍,頓時意興索然,只其中一櫃的書卷有些不同,裝載如《列女傳》、《臣軌》、《官僚新誡》、《樂書》、《少陽正範》、《姓氏錄》、《建言十二事》、《兆人本業》等雜書。吸引他注意的是各書均有“武琞修撰”四字,心忖縱然著者另有其人,仍可見武闡有容乃大的才華識見。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龍座前右方的一卷掛軸,不是因其畫像精美,而是根本看不通是什麼東西,遠看是幾乎滿布全畫的白點,中間似乎有些什麼。忍不住從一邊往另一邊的畫軸走過去。
移至近前,始發覺畫中描述是大雪的景象,畫者肯定是此中高手,將大雪漫空的情景表達得淋漓盡致,勾起觀者深心處對雪降某種難以言表的深刻感受,天地給淨化了。再看清楚點,雪景深處隱見三個男子的背影,中間一個特別清晰,予人高俊秀拔、灑脫不凡的動人印象。
就在此時,後門傳來啟門聲,推開少許後又輕輕掩上,一個嬌小玲瓏的宮娥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捋高衣袖,露出雪白的腕臂,捧著個散發墨香的壺子。
龍鷹轉過身來,由於幾是靠軸而立,小宮娥一時仍未察覺他的存在,到繞過龍桌,方和龍鷹打個照面,嚇得她花容失色,再拿不穩手捧的墨壺,眼看要掉往地上去。
那將是御書房的災難。
龍鷹此時才看清楚她,腦際轟然劇震,來前盤算好須在宮中恪守的什麼娘不得隨便和宮內女性涉及男女間事的規條,全拋到九天之外去。
她的美麗是令人心碎的美麗。
人雅的氣質比不上端木菱的出塵脫俗、俏麗不如小魔女的奪人心魄,明豔更及不上太平公主的浪蕩迷人,可是她楚楚動人的丰采、弱質纖纖的精緻,白裡透紅的肌膚,吹彈得破的臉蛋,深深的梨渦,確是我見猶憐,惹人喜愛至乎極點。她有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清秀純淨,不含半絲雜質,宮廷內的勾心鬥角,與她沒有絲毫關係。只看一眼,龍鷹便感覺到為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內。
同時心意發動,飆衝移前,把她剛離手的墨壺接著,沒濺半滴墨汁,另一手抓緊搖搖yù墜清秀小美人的香臂,入手處柔若無骨,教人魂為之銷。
人雅花容失色,手足無措。
龍鷹名副其實地聽到她心如鹿撞,更是清香盈鼻,一時也暈頭轉向,如登仙域,忘掉鬆開抓緊人家姑娘玉臂的手。
人雅驚呼道:“鷹爺!”心慌意亂下,她只懂探手希望重捧墨壺,好完成任務。
龍鷹終清醒過來,將墨壺送入她手裡,放開抓住她的手,笑道:“是我不好,累姑娘受驚。”
人雅驚魂未定,不住嬌喘,垂頭避開他的注目禮,接著臉蛋燃燒起來,蔓延至耳根,死命捧實墨壺,往下跪去,道:“人雅向鷹爺請安。奴婢知罪,請鷹爺饒恕奴婢。”
龍鷹心中首次湧起對宮城內宮女深切的憐憫和同情,造化弄人下,她們被送進宮來,從此失去自主和zìyóu,命運**縱在別人手上,打罵由人,成了皇權下的犧牲品。過著“深花寂寂宮城閉,細草青青御路閒:獨見彩雲飛不盡,只應來去候龍顏”的深宮生活。
皇宮正如一所大監獄,鎖住她們的zìyóu,埋葬她們的青春和幸福。
現在雖是自身難保,但如果有朝一rì能離開,他會帶走人雅,攜她往天涯海角,形影不離,予她幸福和快樂。
人雅觸發了他深心內某一秘處。
龍鷹忙道:“快起來,你沒做錯任何事。”
人雅抖擻著站起來,螓首低垂,輕輕道:“鷹爺請先起駕。”
龍鷹到几子坐下,擺在眼前的冊頁寫上《道心種魔大法上卷》的標題,認得是武曌的書體,暗歎一口氣,拿起毛筆,目不轉睛地瞧著正一本正經把壺中磨好的墨汁注進石硯的小宮娥人雅,待她完成後,左手揭開第一頁,另一手讓毛筆飽蘸墨液,便在空白頁運筆疾書,目光仍沒法移離這清秀人兒。
愈看愈覺得她好看,念看愈覺得她可愛,她五官的輪廓精緻完美,若如靈山秀川的起伏,飄逸淡雅。
人雅瞄他一眼,本已回覆晶瑩雪白的俏臉二度霞燒,不勝嬌羞的垂下頭去,令龍鷹首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髮髻去,鳥黑閃亮,看得他怦然心動。唉!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對自己的誘惑力比之麗綺閣八美加起來還要強勝百倍。
人雅忍不住似的再偷看他,吃驚道:“鷹爺不用看著來書寫嗎?噢!鷹爺寫得真快。”
龍鷹見她肯主動說話,心中不知多麼高興,她的聲音仍未脫童音,綿韌甜美、天真爛漫,直鑽進龍鷹的心窩底去。她的清純之美,今龍鷹的道心更趨晶瑩清淨,心寧神和。陽光溫柔地在靜洽的御書房外灑照園林,長風從洛河的方向陣陣吹來,松柏沙沙作響,際此隆冬時分,地凍天寒,但兩顆心正在火熱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