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柳莊風景已似一幅圖畫,後花園中更是風光旖旎。枝枝金菊傲然怒放,香氣怡人。在一處花叢深處,座落著一翼小巧而淡雅的小亭,硃紅的新漆明麗而不妖媚,微翹的亭簷襯托一種超凡的清雅的意境。亭中坐著一個年輕人,冷傲的神情中卻又帶著一絲自信的笑意,就算他不是千柳莊的少莊主,也必定會成為當今武林中的俊逸人中之龍。柳凡靜靜的坐在亭中,慢慢的品著熱茶,見葉白穿過長廊走過來,忙站起來,含笑抱拳道:“葉兄昨晚休息得可好?”葉白還禮道:“貴莊一片盛情,實讓葉某有些愧不敢當。”柳凡道:“你我兄弟又何必見外,葉兄請坐。”柳凡又親自為葉白湛了杯茶。茶是上好的秋露沁羅春,茶一入碗,一股濃郁的茶香已經撲鼻而來。葉白忍不住讚道:“好茶!”柳凡笑道:“客氣,客氣,不要說是一盞淡茶,就算用半個千柳莊來敬報葉兄,也十不為過。”葉白道:“你怎的又提起這些來了。”柳凡道:“其實就算你我沒有在白虎堂的境遇,我也早就想攀識葉兄了。”葉白道:“說起來我們的確算是有緣。”柳凡道:“豈止有緣,簡直就像是命中註定的一樣。在一年以前葉兄力戰‘長白雙虎’名聲大噪之時,我就想一睹這位葉少俠的風采,但你居無定所,飄忽不定,我也只有作罷,沒想到我們竟真的能相遇,而且會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葉白嘆道:“人生有些事情真是不可預料。”柳凡道:“葉兄年輕有為,不知葉兄師承何派?”葉白道:“無門無派,浪子一個。”柳凡道:“這麼說葉兄必有非凡的境遇了?”葉白道:“說來話長,有些事情不但是不可預料,就算是真的遇到也很難讓人相信。我的境遇有時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柳凡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過了良久,柳凡道:“葉兄覺得這裡風景如何?”葉白笑道:“人間仙境,讓人去之忘鄉。”說到這裡,葉白心中突又有些暗暗感傷,自己離開山谷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不免有些懷念,這裡雖然景色奇佳,但卻顯得有些冷清空曠,密泉仙府既有繁花似錦,又有鶯啼蟬鳴,那才稱得上是真正的人間仙境。柳凡望著葉白,道:“葉兄好像是有什麼心事?”葉白笑道:“這裡勝似世外桃園,就算有心事,也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對了,當初柳兄又怎麼會被困白虎堂呢?”柳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站起身,遙望著遠方,沉聲道:“不久前,家父將他老人家親創的‘七七四十九式落日舞劍法’傳授給了我,他老人家雖然再三告誡我不可魯莽行事,但我年輕氣盛,不聽勸阻,一心想憑已之力除去白虎堂……慚愧,慚愧。”葉白道:“柳兄難道已經習得了柳前輩的絕學?”柳凡道:“略識一二而已,家父的這套劍法變幻莫測,奧妙無窮,又豈是我幾日就能練得成的!”葉白道:“憑柳兄的資智,日後必當有一番大作為。”柳凡苦笑道:“和葉兄相比,我真是自慚形穢,若是對付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我還勉強可以,若是幹大事情,還得需要葉兄這樣的曠世奇才。”葉白道:“柳兄也不要太自謙了,千柳莊的少莊主若是沒有作為,那天下將盡是平庸之輩了。”柳凡眼睛一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一問葉兄,不知當講不當講?”葉白道:“有話不妨直說。”柳凡道:“至今我仍不清楚那一次在白虎堂中,葉兄是如何將那些鐵欄震開的,就算葉兄並未中毒,那也……”葉白笑道:“其實這也算是一種巧合,巧合的事情是很難用一句半句說得清楚的。”柳凡笑道:“吉人自有天助,這真是天意,天意啊!”說完,柳凡反而重重的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十分的憂鬱。葉白打量了一下柳凡,道:“柳兄剛才還說我有心事,莫非柳兄也有什麼心事?”柳凡道:“只是莊上的一些小事,不勞葉兄費心了。”葉白道:“我看柳兄臉色憔悴,是不是昨晚……”柳凡又是長嘆口氣道:“實不相瞞,昨晚莊中的確是發生一些事,我正在為這些事情發愁,既然葉兄相問,那我也就不怕葉兄多心了,只希望葉兄莫要見怪才好。”葉白道:“請講。”柳凡接著道:“昨夜莊中出了一件怪事,庫房的守衛的被人殺死,庫房的房門也被人打開。”葉白皺眉道:“可是放金銀貴重物品的庫房?”柳凡道:“正是。”葉白道:“是什麼東西被盜了?”柳凡道:“若是有什麼東西被盜我也就不會如此發愁了,大不了破財免災,怪就怪在一切都完好如初,那人連半兩銀子都沒被碰過。”葉白道:“哦,有如此怪事,不是為了偷金銀寶物,那又為什麼打開庫門呢!”柳凡道:“正是這一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裡面沒有被翻動的跡象,門也不是被人撬開的。”葉白道:“這麼說行竊的人難道有你們庫房的鑰匙?”柳凡斷然道:“不會的,庫房的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家父手中,另一把一直是由我收藏,兩把鑰匙必須合用才能打開庫門,我們之所以設兩把鑰匙就是怕有人偷到一把鑰匙就能打開庫門。”葉白思索片刻,道:“那會不會是有人先砍斷鐵鎖,走時再換上另外的一把鎖呢?”柳凡道:“也不會,那把鎖是江南十八巧匠之一的天機童子所造,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把如此精巧的鎖來。”葉白道:“你的鑰匙呢?”柳凡道:“在我身上,我一直把它放在身邊,從沒有人動過。”葉白笑道:“莫不是出鬼了,打開庫門又不是為了偷東西,這樣的人可真是不多。”柳凡道:“簡直一個都沒有。”葉白道:“你怎麼看?”柳凡道:“我也找不出半點的頭緒,所以才發愁,若是找不出那兇手,說不定明天一早庫房裡面的東西就會被席捲一空。”葉白道:“嗯。”柳凡道:“那人若是昨晚將所有的東西都搬走也省得這些煩心的事了,可那兇手卻偏偏……真是讓人心煩意亂。”葉白道:“事情的確很蹊蹺,柳莊主他……”柳凡道:“家父一時間也想不出有什麼人要這樣做,但他老人家懷疑在千柳莊能來去自如的人也許就是千柳莊裡面的人。”葉白微微一怔道:“你是說自己人?”柳凡點了點頭道:“除了我們身邊的人,實在是無法對此事解釋得清楚。”說完又忙補充道:“葉兄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絕不是在懷疑葉兄等人。”葉白笑道:“這個我知道,要不然柳兄也就不必對我說這番話了。”柳凡道:“我知道葉兄機智過人,所以才想請葉兄幫我們想想對策。”葉白道:“承柳兄看得起,不知我們能幫上什麼忙?”柳凡道:“幫忙倒是不必,一時間我們還不想驚動太多的人,但……哎,一日不找出這兇手,這心病就一日不除。”葉白道:“現在連那兇手的目的都不清楚,這才是最為棘手的事情。你猜那兇手今夜會不會再來?”柳凡道:“這個實在是難說,但他昨晚既不是為了盜物而來,又讓我們有了警惕,今晚……我想今晚他應該不會再來。”葉白道:“我想未必,也許他昨晚只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計,用來掩人耳目。”柳凡望著葉白,夢囈般道:“聲東擊西?”葉白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柳凡道:“這我就有些不懂了,葉兄所指的到底是什麼?”葉白眼中閃動著光芒,道:“現在我也不知道,不過今天晚上我們也許就會知道了。”柳凡似是有些不信,又重複道:“那兇手真的還會再來?”葉白微笑不語。突聽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柳凡抬起頭就看見了沈如意和四把刀向這邊走了過來,柳凡又忙站起身,笑道:“二位,早。”沈如意欠身道:“多謝少莊主掛心。”柳凡又轉向四把刀,笑道:“昨晚若不是親見,我還真不會相信,世上竟有像四把刀這樣海量的人,我當真是佩服已極。”四把刀的臉竟有些微微一紅,忙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葉白的旁邊,道:“折煞我了。少莊主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四把刀可就要鑽到地縫裡去了。”柳凡“哈哈”一笑道:“四把刀果然快人快語,豪爽至極。”四把刀抓起葉白的茶碗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才道:“我今天怎麼這麼渴,這已經是第三碗茶了,平時我可是隻喝酒不喝茶的。”葉白搖頭嘆道:“這麼好的茶,喝到你的嘴裡真是有些糟蹋了。”柳凡笑道:“茶葉敝莊有的是,只要四把刀不嫌棄就行了。”四把刀道:“不嫌棄,不嫌棄,我他媽的從來不知道‘嫌棄’是什麼東西。”柳凡抬眼向四周望了望,似是有些失望,道:“唐姑娘呢!她沒有和各位在一起?”四把刀道:“她說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誰知道怎麼回事,剛才還有說有笑,活蹦亂跳呢!”柳凡道:“那要不要找大夫為唐姑娘看一下?”四把刀擺手道:“那倒不必了,有些病,大夫是看不好的,尤其是女人的脾氣,不用管她,過一段時間準好。”葉白道:“我看有病的倒是你。”四把刀擠擠眼睛,鬼笑道:“我說她你倒先生起氣來了,看來我說得一點也沒有錯,以後定是二打一,我可有罪受了。”沈如意道:“只是不知有沒有人能治你的脾氣?”四把刀道:“我的脾氣還用治麼!男人就應該像我這樣,敢打敢殺,敢說敢笑,這才他媽的像話,你說對不對少莊主?”柳凡也笑道:“對,對極了。”葉白突然道:“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是不是沒有喝到酒?”四把刀道:“可不是嗎,轉了一大圈,連酒味都沒聞著,算沈如意便宜,這頓酒錢讓他省下了。”柳凡皺眉道:“各位若是想喝酒,莊上有的是,為何……”四把刀笑道:“我是和葉白開個玩笑,這裡有酒,我當然不會再去花那份冤枉錢。”柳凡展顏道:“這就對了,在這裡就該當是在自己的家中一樣,不必見外。”四把刀道:“好了,不跟你們胡扯了,我得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了,我他媽的實在是困得要命。”葉白道:“你的確是該睡一覺了。”四把刀道:“為什麼?”葉白道:“今天晚上你會有些事情做。”四把刀探過脖子,道:“什麼事,快說。”葉白道:“抓賊,昨晚莊上有些不安寧,所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四把刀已經搶著大笑道:“真的麼?千柳莊的主意也有人敢打那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不過那也挺好,我就喜歡幹這種事情。”別人的家裡鬧賊,他反而覺得特別的高興,除了四把刀還有誰能這麼瘋瘋顛顛!柳凡道:“葉兄說得不錯,昨晚莊上是出現過不速之客,葉兄算準了那人今晚可能會再來,到時還要勞煩各位助一臂之力。”一聽“不速之客”四個字,四把刀的臉上微微變了變色,但馬上大笑道:“那我可得養足了精神,晚上招呼我一聲,我一定到,要是讓我錯過了這等好事,我可跟你們沒完。”四把刀的神色都已被沈如意看在了眼中,沈如意嘴角不禁掛起了一絲冷笑。沈如意道:“昨晚我倒真的見過一條黑影。”葉白道:“哦。”若是在平時,四把刀一聽見這話早就嚷開了,“看見有黑衣人為什麼不叫我一聲”,可是這一次四把刀竟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緩緩的給自己倒了碗茶,喝了起來,動作雖然顯得自然而輕閒,但臉色卻變得越發的難看。他似是連頭都不敢抬起。葉白並沒有注意到四把刀神情的變化,誰也不會想到四把刀這種粗粗魯魯,毛毛糙糙的人會是個心俯極深,身份詭秘的人物。沈如意早已看出四把刀有些慌亂,不由得更加證實了自己昨晚的所見。葉白道:“你可看清了那黑衣人的面目?”沈如意故意等了很久,才道:“沒有,那人的輕功極高,我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夜霧又大,我也不敢追得太遠。”沈如意一直盯著四把刀,等他這句話說完,四把刀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上繃緊的肌肉也立刻鬆弛下來。四把刀哈哈一笑道:“茶我也喝完了,不知怎的,我的頭突然有些疼,我先走了。”葉白笑道:“等一會兒說不定你的頭會疼得更厲害。”四把刀轉過頭,道:“真那麼嚴重?”葉白道:“也許比我說的更嚴重。”四把刀道:“不行,那我得再向老莊主要幾壇酒,頭一疼我就喝他一罈,保準比什麼藥都好使。”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就大踏步走了出去。葉白向柳凡笑了笑,道:“他隨便慣了。”柳凡道:“像四把刀這樣才是性情中人,有機會我定要多交幾個這樣的朋友。”沈如意冷冷的道:“這樣的朋友還是莫要多交的好,光請他喝酒就能把你變成一個乞丐。”正說話間,一個丫環施施然的走了過來,微一拜身,道:“見過少莊主,見過各位大俠。”柳凡道:“香兒,有事麼?”香兒道:“莊主要少莊主到書房去一下,說是有事。”葉白道:“時候已經不早了,這裡風景奇佳,我也正想四處去走一走。”柳凡道:“恕在下不能奉陪了,兩位請便,在下先行告退了。”說完隨著香兒去了柳夜明的書房。葉白目送著柳凡遠去,才道:“沈兄請坐。”沈如意緩緩的坐了下來,他們親如兄弟根本不必拘束。葉白望著沈如意,道:“你好像是有話要對我說。”沈如意笑道:“真是什麼事也休想瞞得過你。”葉白道:“是關於四把刀?”沈如意道:“你倒真像個神仙。”葉白道:“我聽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是處處在針對他,你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沈如意道:“你料事如神,為何你不自己猜一猜。”葉白道:“這可就難為我了,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能猜得出來。”沈如意道:“猜不出來最好,我也寧願自己什麼都沒有猜出來過。”葉白凝望著手中的茶盞,過了很久才道:“你們剛才出去遇到了什麼?”沈如意道:“龍,一條死了的青龍。”葉白渾身一震,道:“青龍教!你們殺了那個人?”沈如意沉聲道:“不是,他是死在另一條龍的手裡,因為我們所見的是一條假龍。”葉白神色更加凝重,忽然舉起手中的杯一飲而盡。茶已涼,又涼又苦,可又怎比得上葉白的心更苦呢!沈如意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這卻比千言萬語更能讓人傷痛。沈如意嘆道:“有些事真是難以預料。”葉白道:“我知道。”沈如意道:“若非親眼所見我也絕不會相信。”葉白道:“我知道。”沈如意慘然的一笑道:“但我卻並不痛苦,因為我從不去想這些事,有些事情想得越多失去的也會越多。”葉白道:“那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沈如意道:“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別人騙你。”葉白茫然的道:“沒有人騙我,從來沒有。”沈如意道:“現在騙你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本來我不想把這些告訴你的。”葉白道:“但你還是告訴了我。”沈如意道:“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去不去想就全看你自己的了。”葉白道:“今天晚上你還有沒有精力?”沈如意苦笑道:“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葉白遙望著身邊怒放的金菊,道:“我只希望今夜能看見一副陌生的面孔。”沈如意道:“也許你什麼都不會看到。”葉白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最希望的事,就是什麼也看不到。”沈如意道:“柳莊主和少莊主都是好人,我們不要辜負了他們的一片盛情。”葉白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向長廊走去,腳步卻變得說不出的沉重。沈如意慢慢的從壺中倒出一杯茶,壺中的茶還是熱的,一縷縷熱氣嫋娜般的升起,看著亦真亦幻的熱氣,沈如意的嘴角突又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意。夜色漸深,一天中最悽美的時刻就是夜晚,秋天的傍晚尤其美得令人心碎。葉白坐在窗前,目光遙望著窗外,唐思倩剛才在這坐了片刻,葉白一句話也沒對她說。葉白並非一個不懂得浪漫的人,他從來也沒有如此冷落過她。現在她已回房去了,他還是痴痴的坐在窗前,他在想著什麼?外面的更鼓已經敲過三下,葉白身後的燭光一點點的黯淡下去,蠟燭終於燃盡,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外面靜得可怕,僕人們都早已睡下,誰也不會想到今晚會有一位不速之客“光臨”。千柳莊的更鼓聲已經敲過五下,天已經微亮,葉白還是坐在窗前,一整夜他都沒有改變過姿勢,他最怕見到的人今晚會不會來?他寧可被人砍上幾刀也不願意見到他,葉白只希望這一切真的只是個夢。“噹噹”兩聲輕響,有人敲門,然後沈如意推門走了進來,葉白這才恍如從夢中驚醒。看沈如意一臉的疲倦,他也必定是一整夜都未閤眼。沈如意道:“怎麼樣?”葉白搖了搖頭……突然,四把刀從外面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大聲道:“你們還坐在這裡,天已經亮了。”葉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四把刀,道:“不坐在這裡又能怎樣。”四把刀神秘兮兮的道:“你們猜,我剛才看見了什麼?”沈如意淡淡的道:“難道會是鬼不成?”四把刀道:“不是鬼,是死人,一夜之間死了二十幾個人,現在就在大廳門口,你們還不快過去看看。”葉白聞言一顫,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四把刀道:“這我還能騙你們麼!”葉白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夜,雖然他的神思飄忽不定,但憑他敏銳的聽覺,外面稍有動靜絕難逃過他的耳朵。昨夜毫無動靜,又怎麼會突然死了二十幾個人呢!不容思索,葉白與沈如意急急向大廳方向奔去。莊上的人們都起得很早,五更的時候大多已經開始做事了,葉白奔向前廳的時候看見的僕人一個個都垂頭喪氣,臉上全無半分笑意。葉白的心早已沉了下去,難道昨晚莊上真的又出事了?柳夜明靜靜的坐在廳前的一把太師椅上,神色威嚴卻又顯得出奇的平靜。廳前的地面上依次擺放著二十三具屍體,看衣著都是千柳莊的下人。屍體旁聚滿了人群,卻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沒有嘆息聲也沒有痛苦的泣哭,這些訓練有素的下人們竟都能處世不驚!葉白和沈如意撥開人群,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柳凡站在柳夜明的身後,神采依舊,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眼角也佈滿了血絲。二十三具屍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這些人臉色都青中帶紫,顯然是中劇毒而死。柳凡見葉白立刻走過來,無奈的道:“他們都是敝莊的下人,一早起來就都已經中毒身亡了。”葉白道:“他們都是中的什麼毒?”柳凡道:“是很常見的砒霜,可能是有人在井水裡下的毒。”柳夜明的眼神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此時才長身而起,嘆道:“千柳莊要大亂了。”葉白道:“莊上還有沒有其他人中毒?”柳凡道:“幸虧發現得早,略微中毒的人都已被唐姑娘救了過來,現在已經無大礙了。”葉白道:“昨晚還有沒有其它異常之處?”柳夜明道:“葉少俠為何有此一問?”葉白道:“無論那人為何要下毒傷人,必有難以告人的陰謀。”柳夜明道:“既不為財又不為仇,老夫也被弄糊塗了。”不知何時,四把刀也跟了過來,四把刀皺了皺眉,道:“老莊主到底有幾個仇人?”柳夜明道:“老夫就算有仇人,也不至於卑鄙到要對這些無辜的下人下手的地步。”四把刀搖了搖頭,道:“真他媽的怪了,千柳莊怎地竟發生這些神秘離奇的事情。”沈如意道:“依在下之見,兇手定不是為仇,那人這樣做得不到絲毫利處。”柳凡道:“無論是為了什麼,現在敝莊上下都已人心惶惶,如果這種事再接連發生,真不知……”柳夜明嘆聲道:“來人,馬上將這些屍體好好安葬,家中親人好好安撫善待。此事切不可張揚。”說完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沉步向後廳走去。柳凡欠身道:“家父心情不好,萬望各位莫要見怪。”葉白抱拳道:“哪裡,哪裡。”柳凡道:“唐姑娘已回房去了,三位也一夜未歇,不如先回房休息片刻,在下有事先行告退了。”說完又對那些圍觀的下人們,道:“你們也都去做事吧!此事切不可讓外人知道,你們明白麼?”那些人齊道:“是。”片刻功夫,人已走得一乾二淨,此時四把刀才道:“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了,可咱們還像瞎子聾子般坐在這傻等。”葉白沉聲道:“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四把刀怔道:“這還算簡單!簡直是複雜得要命了。”葉白道:“我們來了幾天了。”四把刀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沈如意道:“你們來了兩日,我比你們早到一天。”葉白道:“我們來了兩天,兩晚接連有事發生,你們不覺得奇怪麼?”四把刀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兇手是衝著咱們來的?”葉白道:“但千柳莊的人卻不這麼想,他們也許認為這些事都是我們做的,他們嘴裡雖然什麼也不說,對我們還是很熱情,但眼神中已滿是敵意。”沈如意瞟了四把刀一眼,冷冷道:“也許真是我們中的人做的!”四把刀道:“事情跟咱們有個屁關係,咱們幹嘛要受這份冤枉氣。”沈如意道:“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巧,今晚若是再有事,我們就真的百口莫辯了。”四把刀道:“那我們乾脆離開這裡,免得遭這些狗奴才的白眼。”葉白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四把刀急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葉白道:“等到抓住真兇的時候。”四把刀道:“兇手要是一個人還好辦些,要是一百個一千個,得抓到什麼時候,難道要等到鬍子白了不成。”葉白道:“那卻不必,依我看兇手今晚定會再次出現。”四把刀道:“他要再惹出些事來,我們的嫌疑豈不更大!他媽的,我四把刀還從來沒有這麼窩火過。”葉白道:“現在我倒希望那兇手能再來。”沈如意望著葉白,道:“葉兄莫非有了什麼對策?”葉白詭密的一笑道:“我定會讓那兇手現出原形。”——網絡圖書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