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夫人雙目無神,似受到了極大的恐嚇,滿眼都是驚駭之色。葉白嘆了口氣,道:“看來白虎堂也並非常青之樹,終也要有枯竭的時候。”唐思倩道:“冷刀呢?他沒有和你在一起?”一聽“冷刀”兩個字,玫瑰夫人全身便不住的顫抖著,眼中雖有些光彩,但臉色卻更加蒼白。唐思倩只知道玫瑰夫人和冷刀之間必定有些微妙的關係,但一時間卻也猜不出,唐思倩道:“莫非他……”冷刀當然不會死,世上根本沒有什麼人能輕易的威脅到冷刀,過了良久,玫瑰夫人才幽幽道:“他走了。”唐思倩道:“他走了?他去了哪裡?”玫瑰夫人道:“東瀛。”葉白道:“他可是去了伊賀山谷?”玫瑰夫人聽到葉白說伊賀山谷時,臉上並未顯出多大的吃驚之色,也許她根本就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玫瑰夫人茫然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了。”唐思倩道:“他為什麼不會再回來,他為了你也應該回來的……”玫瑰夫人臉上又帶著譏誚的冷笑,道:“為了我?我只是個婊子。”誰也想不到玫瑰夫人會說出這句話,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會把這麼難聽、這麼惡毒的字眼加在自己的頭上!四把刀立刻跳起來,怒道:“這話是誰說的,我……”玫瑰夫人只是淡淡的道:“冷刀若是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以後只怕看也不會看我一眼。”唐思倩道:“我知道你和冷刀之間以前有過一段情……”玫瑰夫人冷笑道:“情?情是什麼東西,我又幾時珍惜過情!我根本就不配談這個‘情’字。”唐思倩怔怔的看著葉白,她已隱隱的猜出玫瑰夫人與冷刀之間定是有一段曲折而痛苦的往事,所以她才不願再提起。傷口既已結疤,又何必再去翻動它!四把刀大聲道:“你為何如此的作賤自己……”玫瑰夫人這才抬眼望著四把刀,四把刀臉漲得通紅,眼中似已冒出火來,玫瑰夫人對四把刀的憤怒似也有些意外。葉白道:“玫瑰夫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出來,反正我們以後還是敵人,有時候對敵人說些心裡話,往往要比對朋友說安全可靠得多。”玫瑰夫人眼圈又是一陣溼潤,葉白所說的每一句話竟都是那麼親切,表面上冷若冰霜,卻又多麼善解人意!“快劍與冷刀兩個人中,若是有一個人能這樣瞭解自己,自己會不會活得如此的不幸?”“也許此時,他們正在深山中的某處,過著平淡安靜的日子。”“而如今卻活得比死還要痛苦……”玫瑰夫人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記憶雖然多半是美好的,但有時卻只能讓人憑添更多的痛苦。唐思倩道:“我看得出冷刀很喜歡你,你們為什麼要加入白虎堂呢?”玫瑰夫人悽然道:“為什麼!誰又能告訴我為什麼呢!”葉白黯然道:“冷刀若是見到你如此的落魄,他一定會很自責,很恨自己。”玫瑰夫人道:“恨自己?我又何嘗不恨自己。”葉白道:“為什麼?”玫瑰夫人突然道:“你認不認識快劍?”葉白當然認識。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千柳莊山後的那一幕,快劍死得灑脫而悲壯,那是葉白第一次對一個陌生的“敵人”產生一絲的同情與敬佩。——快劍!她竟提起了快劍!玫瑰夫人道:“你知不知道他和冷刀是親兄弟?”葉白道:“知道。”玫瑰夫人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一同成了白虎堂的殺手?”唐思倩囁嚅道:“他們莫非都是為了你?”玫瑰夫人慘笑道:“他們若是真為了我,就不該去做殺手,他們本可以好好活著的,他們……”她已不能說下去。玫瑰夫人雖然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但葉白卻也能猜得出,這對兄弟一定是同時喜歡上了玫瑰夫人,親兄弟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本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所以他們才會做了殺手,他們正想用血腥來麻醉自己,因為他們都生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但卻不知道,痛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避的。四把刀似是聽得痴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愛就是痛苦,痛苦也正是因愛而生。他此時的心中又何嘗不痛苦!葉白長嘆道:“人活在世上本就有許多的不幸,何必還要再折磨自己。”他似在說給玫瑰夫人聽,又似在說給自己聽,臉上竟也浮現出一絲難以覺察的悽楚之色。唐思倩接口道:“女人命本來就苦,何必再苦上加苦!”玫瑰夫人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加入白虎堂麼?”葉白也正想知道,冷刀快劍兩兄弟是想逃避,可她又是為了什麼?玫瑰夫人已經道:“我這麼做,也正是為了他們。”唐思倩愕然道:“為了他們?”玫瑰夫人道:“不錯,為了他們我自己的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麼,我這一生已欠他們太多,我知道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償還他們了。”葉白道:“你是說你是為了讓他們活著,才……”玫瑰夫人道:“我若離開白虎堂,他一定會殺了他們兄弟。”葉白知道玫瑰夫人所說的“他”一定是那陰險惡毒的聾啞老人,他的確是個可怕的人,可怕的人通常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玫瑰夫人的眼中已滿是恐懼與怨毒。葉白道:“只要你能安然無恙,憑他們兄弟的武功,說不定……”玫瑰夫人道:“說不定憑他們兄弟聯手還能除掉聾啞老人,是麼?”葉白點了點頭。玫瑰夫人忽然縱聲大笑,笑得那麼辛酸,那麼無奈,她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親兄弟會為了一個女人去殺自己的親生老子?”一語方出,葉白怔住了,唐思倩怔住了,四把刀也怔住了!冷刀和快劍竟是那聾啞老人的親生兒子!父親竟用一個女人來要挾自己的兩個兒子為自己賣命,世上竟有如此離奇,如此荒謬,如此可笑的事情!這說出來誰會相信。三人面面相覷,再也說不出話來。玫瑰夫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的話的,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我憑什麼要你們相信我的話。”過了半晌,唐思倩才道:“你……你就沒有去求過他?”玫瑰夫人突然扯著頭髮,嘶聲道:“他不是人,他是畜牲,他是魔鬼!”玫瑰夫人眼中充滿了仇恨,似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到底曾受過聾啞老人多少折磨,恐怕冷刀永遠都不會知道,世上所有的人都不會知道,只因為沒有真正見過聾啞老人的人,永遠不會真正瞭解他的惡毒與兇殘。四把刀忽然一拳將佛像擊得粉碎,他已氣得渾身發抖,他從來也沒有如此的憤怒過。四把刀大吼一聲,就要往外衝,葉白凌空一個翻身,已擋在了四把刀的面前,道:“你要去哪裡?”四把刀兩眼通紅,大聲道:“我去找那個老王八蛋,我要把這個老東西剁成肉泥……”葉白道:“你鎮定點,現在你已經受了傷,等到你傷好些我會和你一塊去……”葉白故意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力,忽然閃電般出手點住了四把刀的穴道。葉白知道四把刀的脾氣,他要做的事情自己也攔不住的,只好用這個辦法,只望四把刀能冷靜些。四把刀滿腔怒火,道:“是朋友就快些解開我的穴道!”玫瑰夫人拼命想止住淚水,但卻已無法控制自己,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終於伏在草地上失聲痛哭起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自己與他們並不熟悉,甚至是完全陌生,可他們竟不惜去為自己拼命!”除了淚,玫瑰夫人如今已一無所有。月無聲的落下。沒有人說話,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同樣沉重,沉寂的夜中只有玫瑰夫人傷心欲絕的輕泣聲。風無聲的颳著。沒有人說話,玫瑰夫人竟似已睡著,唐思倩的眼睛哭得櫻桃般紅,彷彿這所有的事情不是發生在玫瑰夫人的身上,而是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如果將來有一天,愛一個人會變得如此的痛苦,還不如死了算了。”唐思倩憐憫的看著葉白,她既希望葉白能去安慰玫瑰夫人幾句,又希望葉白永遠不要和別的女人說話。葉白身上總似有一股可以令人安定和依賴的東西,玫瑰夫人會不會因此愛上葉白?女人的幻想力總要比男人豐富些,她們往往會把事情想得最好,然後再把所有的事情想得最壞,然後再大哭一場。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女人永遠需要依賴男人。暮色將末,大地卻更加的陰暗,連天上的點點寒星都已顯得無力而疲倦。葉白一直沒有合過眼,雖然他表面上從容自若,但他心中卻也紛亂如麻。“青龍教說不定已派出了大批的殺手,或是那可怕的忍者正在一步步的向這裡逼近……”未來的事誰能預料,但無論怎樣,他們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前行的每一步都將充滿陷阱和殺機,青龍教必不會放過他們。黑暗彷彿正緩緩的向他們壓籠,祠堂內的月光也漸漸的淡了下去,最後終於變成了一片漆黑。就在最黑暗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奇特而妖異的風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四把刀急忙輕聲道:“葉白,快放開我,外面好像有人。”葉白憑藉著敏銳的聽覺,也可以辨出此時外面已來了不少的夜行人,每個人都是千中選一的高手,從這些人輕靈的身法來看,必是青龍教精英中的頂極殺手。葉白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他總是在別人笑不出來的時候,臉上還能帶著這種笑容,有時候笑也能緩解人的緊張和恐懼。恐懼永遠都是人類最大的敵人之一,但一旦事情將至、退無可退的時候,反倒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這正是人心中心裡變化的玄妙之外。葉白輕拍開四把刀的穴道,道:“你可千萬不要亂動。”唐思倩也坐起身,望著外面茫茫的夜色,道:“外面好像真的有人。”四把刀道:“至少也有幾十人。”唐思倩望著葉白,道:“我們……”葉白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最好不要出這個屋子。”玫瑰夫人還是靜靜的躺在茅草上,背對著三人,但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卻已被自己捏得發白。四把刀恨恨的道:“他媽的,他們不來我還想去找他們呢!這次我定不會輕饒了他們。”葉白道:“你和玫瑰夫人都已受了傷,不到萬不得已,你們不要動手,知道麼?”四把刀不是呆子,他已聽出葉白是想要他留下來保護玫瑰夫人。四把刀又何嘗不想,可……四把刀狠了狠心,終於道:“好,我聽你的。”他嘴裡雖然這麼說,卻恨不得能立刻衝出去,把那些黑衣人殺得一乾二淨。外面的夜色中似有幾條暗影閃動,但只一閃便沒入了黑暗之中。四把刀眼睛緊緊的盯著外面,似在等待著那風雨欲來的那一刻,那又將是怎樣的激動、怎樣的兇險的一刻!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三刻鐘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四把刀的腳站得都有些發麻,眼睛也痠痛得厲害,他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的繃緊狀態,又等了這麼長的時間,那有不痛的道理,但外面卻半點動靜也沒有。四把刀忍不住道:“葉白,你看這……”唐思倩一陣睡意襲來,幾次垂下了眼簾,但她又強迫自己睜開眼,這實在不是該睡覺的時候。葉白身體標槍般站立著,他的精力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充沛、那麼旺盛。葉白眼中發著光,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門外。——葉白在想什麼?——門外的黑衣人又在等什麼?忽然,外面的影子又鬼魅般的閃動幾下,但立刻又消失在了黑暗中,四把刀稍有鬆懈的神經又馬上凝緊,但等了片刻,外面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四把刀知道,要是再這樣等下去,自己遲早要發瘋的。四把刀耐不住氣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葉白道:“也許他們是想攪亂我們的神志,也許……也許他們是想把我們纏住,等待著一個人。”說到這裡,葉白的臉上已滿是沉重之色,他只希望自己這一次能猜錯一回。天馬上就要亮了,空氣卻變得更加陰冷。四把刀只覺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罵道:“他媽的,咱們都被人家給耍了……”話猶未了,四把刀眼角的肌肉一陣抽動,因為就在他坐下的一剎那,他發現在葉白的身後有一條黑影一閃而過。這祠堂本就不太,若是藏著一個人他們絕不會沒有覺察,可這條人影又分明在這屋子裡面!那黑影的速度快得簡直難以形容,四把刀霍然長身而起,可等他站起身時,哪有什麼影子。四把刀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莫非是我的眼睛花了。”但這一下,四把刀卻變得精神起來,葉白道:“四把刀,你怎麼了?”四把刀道:“我……我剛才好像是看見了一個影子。”葉白道:“我怎麼沒有看見,若是有人,怎會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四把刀這才記起,剛才那身影當真有如鬼魅,毫無聲息,一想到這,四把刀的冷汗已流了出來。四把刀突然怕得要命,可他在怕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從見過那灰衣人之後,他便時時生活在恐懼之中,四把刀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葉白道:“沒事,不用疑神疑鬼的……”四把刀雙眼一怔,突然“嗆啷”一聲抽出雙刀,這一次他一定不會看錯,在葉白的身後真的是有一個人,那是條幽靈一般的影子,只在視線內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突然從空氣中出現,又突然融入了空氣中。四把刀駭然道:“葉白,小心背後!”葉白回過頭,後面只是一具面目猙獰的佛像,佛像的手臂已被四把刀擊碎,正怒睜著雙眼,睥視著一切。沒有人影。葉白道:“哪有什麼人。”說話的時候,葉白悄悄的向四把刀使著眼色,四把刀立刻明白了葉白的意思,現在他才知道,葉白為何會忽然變得如此的遲鈍。唐思倩怔怔的望著四把刀,她雖然什麼也沒有看見,但她還是相信四把刀的話。她正想問一問四把刀看見了什麼,忽然,“噗”的一聲細響,已有一道寒光自地下穿出,直刺向葉白的下陰,仔細一看,竟是一把又長又細的倭刀!一雙完全漆黑的手握著刀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可怖!那人似是對葉白的位置算得極為精準,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把刀竟會從地下攻出,難道這個人能在地下活動?四把刀驚呼一聲。就在四把刀驚呼之際,那雙握著刀的黑手已破土而出,急削葉白下盤,四把刀這才看清,那是個玄衣勁裝的蒙面人,四把刀知道青龍教的人雖然都是一流的好手,但這人的身法卻不知要比青龍教的人高出多少倍!他所做出的動作竟都是在常人所意想不到的角度做出的,他的出手方位也是詭密莫測。四把刀是何等身手,可未等他驚呼完,黑衣人“唰唰唰”三刀,已風雨般向葉白掃去,也不知葉白用的是什麼身法,忽然憑空躍起一丈多高,險險的躲過了這三刀。一襲未能得手,黑衣人突然撲地一滾,人已不見了蹤影。若非親眼所見,唐思倩就算被打死,也絕不會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情發生。黑衣人莫非是鑽到了地下?可地面上完好如初,簡直連半條縫隙也沒有。唐思倩已經嚇得完全呆住了!葉白身在空中突然凌空一折,筆直向玫瑰夫人射去,當真是快若驚鴻,讓人目力所不及,四把刀只知道葉白輕功了得,竟沒想到葉白在空中毫無著力的情況下也能改變方向!他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葉白冷嘯一聲,腳未落地,已將玫瑰夫人整個人憑空託了起來。其實玫瑰夫人又怎麼能睡得著,對外面的情形她也有所瞭解,但她一心求死,才不肯移動一下,沒想到葉白竟會捨身相救!就在玫瑰夫人的身體剛離開地面的一剎那,“哧”的一聲,茅草下面又穿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彎刀,葉白的動作若稍晚半分,玫瑰夫人勢必被貫穿前胸。四把刀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但冷汗卻已溼透了重衣,他從未見過比這更詭異的一幕。見葉白救起玫瑰夫人,四把刀才如夢方醒,大喝一聲,揮刀向那彎刀磕去,他的刀剛揮出,那彎刀已靈蛇般的縮了回去。葉白託著玫瑰夫人雙臂一振,身形又是一折,躍上屋頂,大聲道:“快上屋樑。”一語提醒,唐思倩也立刻飛身躍縱上房梁,這黑衣人只從地下出手,把身子掛在房樑上當真是最好的辦法。每次遇到危險,房頂好像總是能幫上他們的忙。葉白嘶聲道:“四把刀,快……”話音未落,地面上又是“哧”的一響,黑衣人再次竄出,刀光只閃了一閃,四把刀立刻痛得狂吼一聲,倒退三步,他的左腿之上竟被削去了一大片肉,鮮血淋漓,真是慘不忍睹!四把刀似一頭髮瘋的猛獸般,再次揮刀向黑衣人砍去……四把刀素以快、狠、準著稱,但這一次卻像中了邪一般,刀鋒急走偏徑,已全不聽他手的使喚,就在四把刀微一遲疑之際,黑衣人身形一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葉白雙足連點,下落之勢再次挺起,猛的一拋,已將玫瑰夫人拋給了唐思倩,玫瑰夫人雖然有傷在身,但輕功也十分的了得,她微一攀唐思倩的手,也立刻用單手懸在房梁之上,呆呆的望著四把刀,她也被駭得怔住了。葉白藉著這一拋的反彈之力,閃電般的向四把刀躍去,四把刀若不趕快離開,恐怕……四把刀又是一聲痛吼,後背之上又被割出了一道血槽。平日裡一提四把刀的名字,也不知有多少人會被嚇得叫娘,可是今天他卻變成了砧上之肉,完全任人宰割,非但沒有半點的還手之力,簡直連對方的影子都辨不清。唐思倩和玫瑰夫人驚恐的注視著下面,她們身在高空,竟也辨不出那黑衣人身形!黑衣人身法奇特,變幻莫測,真是有如幽靈一般。四把刀後背一陣徹骨痛疼,立時傳遍全身,四把刀突然雙刀車輪般狂舞起來,傷口的疼痛反而使四把刀清醒起來。“憑自己絕對無法傷到對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自保。”雙刀揮舞,織成了一道寒光四射、密不透風的光幢,黑衣人再也無法近身……誰知,黑衣人以一種極為奇異的身法,在刀的勁風中微微一晃,已欺了進去,眼看四把刀就要再遇毒手,這時葉白已瞧準了黑衣人的位置,鷹撲狡兔般直向那黑衣人當頭撲去。四把刀一見葉白,也立刻長嘯一聲欺步而上,揮刀反攻,這回他看得清楚了,只見那黑衣人渾身上下一片漆黑,連眼晴幾乎都是奇異的黑色,但瞳孔中卻帶著一股妖異的光芒,這光芒絕非言語所能形容。四把刀葉白兩條身影已閃電般向黑衣人攻去,那黑衣人忽然身子一挫,整個身軀立時沒入了地面。四把刀眼見黑衣人鑽入了地下,不由得悲憤交加,雙刀雨點般向地面一陣亂砍。葉白見黑衣人隱身不見,身形一緩,雙腳在佛像一點,急道:“快上來。”嘴裡說著話,可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四把刀眼睛都紅了,哪裡聽得見葉白的話。葉白高聲道:“小心……”一語未了,那黑衣人又從地下穿出,寒光乍起,一陣無比強勁的急風呼嘯而至,四把刀轉身用盡全力舉刀齊架,“啷”的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濺,四把刀是何等的腕力,竟也被震得虎口發麻,雙刀險些被震落。他雖然及時架住了黑衣人的刀,但左臂之上猶被那黑衣人的刀鋒掃中,鮮血立時湧了下來。四把刀的全身都已被自己的血染紅,不由得怒氣更盛。黑衣人一襲之後,人又消失在了黑暗中。沒有人知道他藏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他會什麼時候發出致命的一擊,他藉著夜色又能遁身地下,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四把刀雙眼早已噴出火來,環視著四把刀周,怒吼道:“王八蛋,你滾出來,你快他媽的滾出來。”這一切都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的,根本不容人有思考的餘地,葉白雖看在眼裡,但想阻止四把刀已來不及了。葉白身在空中望著四把刀,心中一陣絞痛,四把刀若是再不離開這裡,他必將死在那黑衣人的手中,可以四把刀的脾氣,他就算明知道要死也絕不會退半步的!心念微轉,葉白長嘯一聲,已縱身向四把刀躍去,四把刀驟覺腦後風聲乍起,猛回頭一看,撲過來的竟是葉白,不由得微微一驚,道:“葉白,你……”“你”字還沒有說出口,葉白的雙掌已擊在了四把刀的右臂之上,四把刀全無防備,立刻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穿窗跌了出去。葉白早已算準了這一掌的力道,既不會把四把刀擊傷,又能把四把刀震出窗外。四把刀“砰”的一聲在地上,心中真是說不出的痛苦與憤怒,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葉白會向自己下此毒手。他剛欲再次衝進去,忽然頓悟道:“憑自己這份能耐也只能給葉白憑添累贅,葉白正是救了自己一命。”想到這裡,四把刀狠了狠心,突然展動身形向黑暗深處掠去。葉白一掌將四把刀震出窗外,玫瑰夫人和唐思倩也是一驚,思念未定,葉白已落到了地面之上,那黑衣人忽然又從地下破土而出,但這一次他並未急著向葉白進攻,只是圍著葉白不住的遊走著。葉白此時臉上竟是出奇的冷靜,似是早已猜到黑衣人不會冒然採取進攻。那黑衣人越轉越快,但身體卻幾乎未發出半點聲響,身形簡直比幽靈更輕飄,最後圍在葉白的黑衣人已變成了一條朦朧的影子……葉白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眼睛也似微微閉起。唐思倩的頭都被轉得發昏了,突然,黑衣人猛的頓住腳步,怪嘯一聲,雙手握刀錯步欺身而上。這本是最為普通的一式進攻,平時連呆子打架也能用得出這一招,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正是東瀛刀法之精髓——迎風一刀斬!唐思倩的心立刻提出到了嗓子點,葉白似已轉得有些昏了,還是微閉著雙眼。“葉白為什麼不動,他……”唐思倩簡直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葉白傷在黑衣人的手下,自己也絕不會再活下去了。玫瑰夫人終於驚呼出聲,道:“小心!”葉白的眼睛霍然睜開,眼中光芒四射,雙掌微翻,已徐徐的向黑衣人推了過去。葉白的這一招更是連呆子都不願使出來的招式,以掌迎刃,無異於以卵擊石,他簡直是自找死路。卻不知道這一式正是“斬水十三式”中的第三式“推波助瀾”。玫瑰夫人與唐思倩的心同時沉了下去,沉到了腳底,她們幾乎不忍再看下去,葉白難道真的要這樣死去?黑衣人似也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眼中閃動著妖異而興奮的光彩,刀風呼嘯,殺氣更重……忽然,天地間似有一股流動的氣流,綿綿不絕,洶湧而至,本就不大的廟宇更如暴風雨中的殘葉,劇烈的搖撼起來,整個房梁,屋脊,每一片片礫都在晃動著,彷彿有兩道堅不可摧的無形氣牆在互相撞擊著,人處在其中立刻顯得柔弱而渺小。唐思倩和玫瑰夫人只覺得呼吸一下子變得有些困難了,掌心的冷汗也越凝越多,身子不住的搖擺著,最後終於從房樑上滑了下來,但身子還未落地,又被這股強勁的氣流頂出了窗外。“嘩啦啦”一陣響,所有的門窗都已被震得粉碎,只聽一聲悶,黑衣人忽然噴出一股鮮血。他黑巾蒙面,鮮血隔著黑巾尤能噴出來,可見他傷得極重。黑衣人一口鮮血噴出,人已滾入地面,蹤影皆無。葉白的臉上還是帶著微笑,但卻已全無血色,他還是靜靜的站著,又過了很久,黑衣人還是沒有再出現,想必是已負傷遁走,葉白這才鬆了口氣。隨著他的這一口氣呼出,他的人也跟著倒了下去……葉白雖然以斥影神功逼退了黑衣人,他也終因真力用盡,虛脫而昏倒。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白才悠悠的醒了過來。外面的天已經大亮,陽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臉上。唐思倩正架起一堆火在煮東西,她兩眼通紅,顯是又驚又怕,哭了一夜。玫瑰夫人坐在火旁,抱著膝,望著火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四把刀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了,他正倚窗前出神的望著窗外,一臉的沉重之色,再也找不出半點昔日的豪情。葉白想翻身,卻渾身乏軟如酥,用不出半分的力氣,葉白不由得笑道:“你們為什麼都愁眉苦臉的。”唐思倩聞言,渾身一震,立刻轉身燕子般飛奔過來,驚喜道:“你可醒了,你……你不知道人家多擔心你。”她雖然在笑,但眼中卻滿是淚花。無論誰都能看得出,她對葉白的一片痴情。四把刀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眼睛發著光,大笑道:“我就說這小子死不了,你們卻偏不信我,上次他也是這樣躺了兩天兩夜,可是這一次他不到兩個時辰就醒了過來,他這傢伙,連閻王都不願收他。”玫瑰夫人望著葉白想說話,卻還是沒有開口。葉白道:“你們都沒有事吧?”四把刀道:“活蹦亂跳的,不知要比你好上多少倍……”說到這裡又馬上改口,笑道:“不對,不對,應該是你比咱們好才對。”唐思倩道:“葉白,你……”葉白笑道:“我倒沒關係,不過這樣躺著總是不太舒服。”唐思倩立刻扶著他坐了起來,讓葉白靠在了牆上,葉白現在說的話,簡直比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四把刀道:“你這一覺可睡得舒服?”唐思倩笑道:“你要不要來試一試!”她紅著臉,更添了幾分嫵媚嬌柔之態。四把刀忙道:“不試,不試,看著他有肉無骨的樣子,我就已經怕得要命了。”葉白笑道:“那你昨晚這一架打得可痛快?”四把刀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他媽的痛快,昨晚我身上的傷比以前加起來的還要多。”唐思倩道:“傷成這副樣子也值得高興?”四把刀道:“那當然,丫頭,你不知道,男人身上若是沒有幾十處傷口,就是從他孃的懷裡長大的,不會有出息。”——網絡圖書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