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施施端著一盤玫瑰水晶糕,推開自己的房門。
距離上一次做糕點時間不長,可心境卻截然不同,那時候,她心中滿懷期望,可現在除了酸澀和痛楚,再無其他。
她想這盤玫瑰水晶糕肯定不太好吃--人在傷心的時候做出來的東西能好吃嗎?可她還是堅持做了,因為她答應過他。
夜暮已經降臨,他應該回來了吧?他說過,一回家就來這房裡。
燭影搖曳中,她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床頭,不知是否因為她心虛的緣故,她發現他的臉色跟早上分別時不太一樣了。
「康--」她仍微笑著喚他,輕輕將糕點擱在桌上。
「沒跟-說一聲就先進來了,」他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不介意吧?」
「幹麼這樣客氣?這是你家,你想做什麼還要經過我的允許嗎?」
「我怕這房裡有-的秘密。」
「秘密?」他這算話中有話嗎?「呵,我哪兒來的秘密。」
這會兒風揚鏢局的人應該發現庫房被盜的事了吧?他定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他還真能忍耐,事到如今還仍如此心平氣和地跟她說話,沒有一劍把她殺了。
將盤子遞到他面前,她從容道,「你要吃的東西,我已經做好了。」
莊康猶豫著拿起其中一塊玫瑰水晶糕,卻遲遲沒有放入嘴中,這個舉動讓曲施施霎時心涼了。
他遲遲不吃這些她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糕點,是因為在懷疑她吧?或許懷疑她在盤子裡撒了毒藥。
猛地,她抓住他的手腕,一張嘴即將那塊令他遲疑的點心含到了自己的嘴裡。
她如同嚼蠟般地吃著它,澀澀地笑,用行動來證明她雖然騙了他,卻絕無害他之心。
盯著她蠕動的嘴唇,他一時間竟然呆了。
「好像糖放得多了一點,」半晌,她才出聲,「下次我會為你做得更好吃……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這僅有的一句話,似乎觸動了他的心,他的喉間哽咽著,手緊緊地抓著床單,抓出一道皺褶。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早就在這兒等-嗎?」他語氣低沉地問。
「為什麼?」
「因為昨天我好像丟了一件東西在-這兒。」
「什麼?」她鎮定地望著他。
「一條金鍊,繫著鑰匙的金鍊……」他的目光與她的相觸,彷佛有一絲不忍心,語氣柔和下來,「施施,我相信-沒有看見它,那鑰匙可能是掉在床上了,-幫我找找吧。」
她卻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而坦率地答,「你不必找了,鑰匙在我這兒。」
一道金色的弧從她手心擲出,叮噹一聲,清脆地落在他腳邊。
罪證就在眼前,但他仍然懷著一絲妄想,妄想事情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壞,她對他並非預料中的那樣狡詐,他要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也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施施,這鑰匙是-無意中拾到的吧?」
「不,」她簡單的一個字摧毀了他所有的幻想,「鑰匙是我偷的,我不僅偷了它,還用它打開你家的庫房,取走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他眼中一片絕望,不敢相信她竟然連謊話也不願意說,如此乾脆俐落地承認了一切,難道她對他沒有絲毫留戀嗎?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斬斷與他之間的濃情蜜意,執意讓他們反目成仇?
「為什麼?」這是他惟一想問的。
她千里迢迢地追隨他來到京城,奉獻出自己寶貴的處女之身,為了他流淚傷心……這一切,只是為了一顆夜明珠嗎?
他還是難以置信,太不可思議了……
「為了我的姊姊,」她扭過頭去,眼中似有淚光在閃爍,但堅強的她硬生生地把這淚水吞下去,「為了從小撫養我長大的姊姊,她說的話我不能不聽,她要我做的事,我不能不做。」
「這麼說-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她?」莊康顫聲道,「並非-心甘情願的,對嗎?」
「不,」她輕笑,「我心甘情願把價值連城的東西據為已有,我這麼愛財的人怎麼會不情願?」
如果兩人註定無緣,就讓他恨她吧!她不是那種自私的人,明明分開了還希望給對方留一個美麗的印象,她不介意貶低自己,只要將來他想起她的時候沒有那麼難過就好。
「那麼-接近我只是為了得到這一把鑰匙?」他忍下住一聲怒吼,「-不告訴我關於瑤池的事,就是為了能夠接近我,得到這一把鑰匙?」
他終於知道瑤池的事了?呵呵,很好啊,有情人終於可以冰釋前嫌了,而她這個卑鄙的女子終於被識破真相,遭到唾棄了。
其實她也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沒有把瑤池的事親口告訴他,大概因為沉迷於對他的愛戀,不想這麼快就告訴他吧?
現在好了,隱瞞真相的人終於遭報應了,她活該,真是活該!
曲施施沒有發現一顆淚珠已經拂過臉龐,仍舊努力地微笑,「對呀,看來你還不算笨嘛。」
「撒謊!又在撒謊!」他狠狠地抓住她的肩,「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大可在第一次與我同床的時候,就把金鍊取走,何必要等這麼久?」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就是庫房的鑰匙呀,」她直視著他,彷佛自己說的都是實話,「你家庫房的鑰匙形狀很奇怪,誰知道它究竟是何物?我用了好長的一陣時間,旁敲側擊地從小蝶那裡才打探出來的。」
的確,有一次莊小蝶口無遮擋地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她,但並非她存心打探出來的。
「那-盜得珍寶之後為什麼不速速離開?」他找到了另一個破綻,「為什麼還要待在這?為什麼還要……」
悲傷鬱結於心,迫使他無法繼續言語,只是側眸朝那盤玫瑰水晶糕看去。
為什麼還要親手給他做點心?他是想說這句話吧?
因為她答應過他,因為她非常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嚐嚐她做的點心,聽他的稱讚,看他溫柔的眼神、幸福的表情,所以當姊姊叫她一同回姊妹坡的時候,她藉故拖延了,如果她此刻還殘存著一絲自私,那麼,這就是她的自私。
但她不能回答,一回答,他就知道她的真心了。
她只能淺淺地笑,把頭扭到一邊的保持沉默。她知道,在沉默中彼此的心碎了一地。
忽然,她聽見了拔劍的聲音,這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格外響亮駭人。
她閉上眼睛,感到一陣冷風掃過,那劍端指向了她,直指她的咽喉……她並不反抗,也不退縮,就這樣讓他把恨意指向她的咽喉。
只差一點點、一點點,那劍就要刺穿她的頸了,可他猛地收了手,絲毫沒有劃破她的皮膚。
他終究是捨不得她的,就算在盛怒中也沒有傷她,曲施施心中一陣甜蜜的酸楚,有股欲哭的衝動。
曾經,她多麼盼望他能愛上她,就像愛瑤池一樣,可是現在,他真的對她動了感情,兩人之間卻產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永遠將他們隔開……
「在我沒有動手之前,-最好馬上離開。」良久、良久,他低啞地說。
他要放過她?
她猛地抬起頭,淚花四溢。她想看一看,此刻的他到底是怎樣的表情,但她眼前被淚水浸潤得一片模糊……
而後他打開了房門,白色的長衫被夜風吹拂著,翩飛起來。
他一直是父親看重的兒子,一直以來,他也竭盡全力不讓父親失望。
但這一次,他無法做到了……
晚春的夜晚本來有他喜歡的宜人和風,但此刻,風吹在他臉上卻沒有絲毫快意。
「少主,老爺正等著您呢。」張鏢師躬身道。
他點點頭,一步步邁上臺階,走向那光明的所在。
他的父親莊孝寒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人們都說,把東西交給他,比放在皇宮內苑還要令人放心,但今天,這樣的美譽看來要毀在他這個兒子手裡了。
燈光下,父親慈眉善目,明知珍寶已經被盜,仍舊氣定神閒。
「康兒,你來了,」莊孝寒道,「正巧,為父要讓你見見一位長輩。」
長輩?
莊康抬眸,看到椅上坐著一黑衣老者,雖然蒙著面,但從那銀白的頭髮可以看出是一位老者。
這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來朋友家拜訪還要蒙著臉?
一-那間,莊康猜到了。
這便是那雪玲瓏的主人吧?聽說珍寶失竊便連夜趕來了,他臉上蒙著黑巾,是因為不想讓風揚鏢局的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擁有如此寶貝的人當然不會想讓世上的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知道的人越少,麻煩和危險就越少。
而風揚鏢局也深知客人的心理,所以立下一條規矩:從不打聽客人的姓名來歷。
因為不知道如何稱呼,莊康只默默地向那老者行了個禮。
「賢侄,不必如此客氣。」那老者嘿嘿笑,笑聲中透著陰冷。
「犬子木訥,還望尊駕原諒。」莊孝寒道。
「哪裡哪裡,賢侄一看便知是性格沉穩之人,繼承莊鏢頭的事業再合適不過。」
「尊駕過獎了,這一次他的差事就沒辦好。」莊孝寒抱拳道,「老朽十分慚愧……」
「事情還沒問清楚,怎麼能就怪到賢侄的頭上呢?」老者仍舊低笑,「莊鏢頭言之過早了吧?」
「康兒,聽見了沒有,弄丟了人家的東西,這位前輩非但沒有責怪你,反而替你說話,」莊孝寒轉過身,眉心一斂,「你還不趕快道出實情?!」
「父親……」莊康低著頭,琢磨著該如何開口。
「不要告訴我你對庫房失竊的事一無所知!那鑰匙世上只有兩把,如果不是我的過失,那麼肯定是你的過錯。」
「的確是孩兒的錯。」打定了主意,他鎮定地答。
「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孩兒根本沒有把寶物帶回京城。」微微垂眸,說了平生第一個謊話。
他如此木訥的一個人,從來不知如何說謊,也不允許自己撒謊,但此刻為了一個女子的安危,他不得不這樣說。
「什麼?!你沒有把它帶回京城?!」此言一出,莊孝寒震驚,那老者的身形也一怔。
「孩兒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孩兒武功不濟,致使夜明珠落入了賊人之手,回京之後,因為害怕父親責怪,所以遲遲不敢稟明。」
他很佩服自己可以把這個生平第一個謊話說得如此順暢,內心彷佛有什麼在驅使著他,使他在父親面前如此無畏無懼。
當一個男人想保護一個女子的時候,大概什麼都做得出來吧?所以世人皆稱「紅顏禍水」,而雖然明知是禍水,他也心甘情願。
「逆子!」莊孝寒揚起一掌,狠狠地朝他打過來,瞪目怒吼,「你居然做出這種事?!看我不打死你!」
「莊鏢頭,且慢。」那蒙面老者驟然開口。
「尊駕放心,我莊某就算傾盡全力也會替你尋回那顆夜明珠,如果尋不回來,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償還!」
「莊鏢頭不必如此,那夜明珠價值連城,江湖上人人想爭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況且江陵距京城千里之遙,途中有所閃失也不足為怪,」老者仍舊呵呵笑,笑聲越加令人毛骨悚然,「我只想問莊公子一句話,問過之後便離開,不會為難你們。」
「尊駕儘管問。」莊孝寒唯唯諾諾。
「賢侄,敢問那劫鏢車的,是什麼人?」
這一句話,倒叫莊康心慌意亂。
「是黑禹山山寨的人。」把心一橫,他咬唇回答。
這句謊話編得也不算離譜,的確,黑禹山山寨是想打他那趟鏢車的主意,現在那顆夜明珠大概也由曲安安之手交到殷飛龍的手中,就讓這神秘的老者與黑禹山山寨去糾纏吧,只要不把姊妹坡牽連進來就好。
「黑禹山山寨?」那老者頷首道,「果然是他們。多謝賢侄相告,老夫還要追查寶物的下落,就不打擾府上了。」
抱了抱拳,他展開腳步,輕功十分了得的越門而去,黑衣極速地消失在夜色裡。
莊康知道父親不會就此饒過他,但他現在顧不得多想,有一件事在他心中盤旋不去,奇怪之極。剛才那老者的聲音好熟悉,他似乎在哪裡聽過。
轉眼之間夏天到了,荷花在池中粉紅銀亮地冉冉綻放。
每一次路過荷花塘,他就會想到她教母親和妹妹用塘泥敷臉的情景,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她離開他,不知不覺已經這麼久了,這段日子他一直被父親懲罰,閉門思過。
若換了從前,這樣的日子他定會難以忍受,身為男兒,勇闖江湖才是他從小的志向,但現在,他寧可靜靜地站在荷花塘邊想念她。
她騙了他,那樣的對待他,為何自己還要這樣想著她?
他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男人吧!只知道對自己心愛的女子好,卻不顧她們如何對待他,瑤池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永遠也忘不了在他傷心醉酒的那一夜,她是如何用自己的身體來撫慰他,忘不了她的幽香、她的潔白肌膚,還有似水一般的櫻唇,就憑那一夜,他這輩子都不會為難她。
「大哥--」遠遠的,莊小蝶興高采烈地喚著他。
不用問,他就知道能讓他那個沒心沒肺的妹妹如此高興的,除了好吃好玩的,便是能讓她變得漂亮的玩意兒。
果然,只見她捧著一盒胭脂跑到他面前,揚揚自個兒的臉蛋,得意地問:「好看嗎?」
「什麼好看嗎?」
「我呀!塗了這種困脂有沒有變得漂亮一點?」
「胭脂的顏色還不錯,但-還是原來的。」他老實回答。
「哼!」她踩了他一腳,「大哥,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怪不得一把年紀了連個媳婦都娶不到。」
莊康淡淡一笑,不與她計較。
「我真的沒有變漂亮嗎?」莊小蝶不屈不撓,死活都要得到他的讚歎,「以前施施姊也塗過這種胭脂哦,漂亮得不得了呢,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在哪兒買的,跑遍了整個京城,託了好多人才買到呢!」
「是嗎?」一聽到曲施施的名字,他的神情頓時微變,彷佛有了興趣與妹子探討美容話題,「從前,我沒注意到……」
在他的印象中,施施一直那麼美豔,具體的穿戴打扮他倒是沒太在意。
很害怕有朝一日,她在他的腦海中會漸漸隱去,所以他想跟妹子經常提起她。
「反正施施姊就是一個很會打扮的人,在她的手上,一條破布也能被她紮成好看的腰帶,」莊小蝶嘆了一口氣,「其實她長得也不算太好看,跟我好像差不多。」
「差不多?」面對妹子的大言不慚,他頓時笑出聲來。
「我不過就是胖了一點,五官哪裡不如她?」她不服氣地-起腰,「我如果堅持減肥,也能變得江湖上人人稱讚的大美人。」
「我看未必吧。」他已經覺得很不行了。
「施施姊告訴我,她小時候就很醜,」莊小蝶睨著他,「那時候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我?」斂了笑容,他霎時愣怔,「什麼時候?」
「反正就是小時候,你不記得了吧?可見她那時的確很醜,你都沒印象!」
他真的半點也想不起來。難怪初次在姊妹坡遇到施施的時候,她說他們是舊識,當初還以為她信口胡編,只為了那一顆夜明珠,原來,就在他不知不覺中,錯過了一段緣分。
「我只不過是比施施姊少了一點點毅力罷了。」她伸出一根小指頭比劃。
「什麼毅力?」他在沉思中沒有聽清妹子的言語。
「就是努力的毅力呀!」她搖晃著腦袋,「而且我也不像她那麼傻。」
「傻?」
「為了一個男人虐待自己,不是傻是什麼?」
「為了誰?」他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
「為了大哥你呀!」她比他更驚奇,「施施姊沒有告訴過你嗎?她是為了讓你喜歡上她,才刻苦保養,變成美人的!」
「我?!」他的劍眉星眸頓時凝住,喉間失了言語。
「她是不是很傻?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哈,你妹子我可比她聰明多了,至少我沒有為了慕容遲那個傢伙受苦受罪。」莊小蝶滔滔不絕說著,「不過說起來,我還是滿佩服她的,單單說上次用荷花塘泥敷臉的那個美容秘方吧,雖然我也知道有效,可就是嫌麻煩,嫌那氣味不好聞,所以敷了幾天之後就懶得再動手了,真不敢想象施施姊竟敷了那麼多年,喂,大哥,你有在聽嗎?」
他在聽,一直都在聽,思緒又似跌進了迷霧中,心中百種滋味在翻滾。
她曾經說過自己喜歡一個男人,她的傾國傾城之貌都是為那個人而生,沒想到那個人竟是他自己,想到這裡,他不知該為自己感到驕傲,還是為她覺得心酸,
「原來你們在這兒呀!」
他正不知該如何與妹子對答,忽然聽到慕容遲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好友穿過濃蔭的林子,朝他們走來,
「喂,你到我們家來做什麼?」莊小蝶一見慕容遲便火冒三丈,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剛從南方回來,買了些東西送給伯父伯母,」他笑盈盈地答,「對了,還有一匹上好的緞子給小蝶妹妹做衣裳呢!」
「我家又不缺衣料,哪用得著你送?」她不知好歹地翻了個白眼。
「我哪裡得罪小蝶妹妹了?」慕容遲故作遲鈍。
「哼,明知故問,我不跟看不起我的人說話!」
「沒答應與小蝶妹妹的親事就是看不起-嗎?」他嘻皮笑臉地道,「我至今尚未答應過任何一樁明媒正娶的親事,身邊只有美妾為伴,難道我看不起天下所有的女子?」
莊小蝶被駁得啞口無言,跺腳大叫,「大哥,我先回房去了!以後叫這個無賴少到我們家來!」
說著,她抬頭挺胸的從慕容遲身邊走過,還存心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我這個妹子被寵壞了,你不要怪她。」莊康只得連聲道歉。
「在我看來,小蝶妹妹最可愛的就是這一點,直率。」慕容遲大笑,毫不介意。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對了,你怎麼忽然去了一趟南方?」好久沒有看到老友,這才知道他的行蹤。
「我家本來就是在南方,這一次回去是去幫父親處理一些事情。」慕容遲忽然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這次南下之行頗有收穫,改天你也隨我出去走走吧。」
「我?」他澀澀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被罰閉門思過。」
「伯父也不可能關你一輩子吧?我跟他說一聲,他定會答應。」
「但我實在懶得動。」這一句才是實話。
「只怕你聽到了我等會兒說的事,會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出門去。」
「怎麼可能?」老友一向喜歡跟他開玩笑。
「你還記得我南方的老家在哪兒嗎?」
「是江陵一帶吧?」他記得有一次押鏢到那兒,正巧遇見慕容遲,他請他到家中作客。
「你可知道,江陵離姊妹坡很近?」
姊妹坡?莊康霎時渾身激顫,扶住園中一塊假山石。
「若你跟我回江陵遊玩,便可路過姊妹坡。」慕容遲微微一笑。
他沒有回答,面對好友一針見血的提醒,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轉過頭,掩飾自己洶湧起伏的心情。
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他吃驚,「不要告訴我你不想見她,為了一顆珠子,不值得這樣做。」
他猛地抬眸,「你怎麼知道?!」
雖然跟慕容遲相交甚深,但鏢局的事他從來不會向朋友透露,所以他不可能知道雪玲瓏的事。
「那是我家的寶貝,我怎麼會不知道?」慕容遲的回答如同青天霹靂。
「你家的?!那麼那位投鏢的老者……」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那個蒙面怪笑的老者聲音如此熟悉了。
「對,那是我爹。」慕容遲點頭,「上次在君州我家老宅,你見過的。」
「可為什麼?」他只覺得不可思議,腦海一片混亂,彷佛有許多話要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最近我老爹被往日一些仇家糾纏,不得已才將這顆夜明珠託你從南方運往京城,否則這個命根子他從來都是隨身攜帶,連我都不得碰,」他臉上重新浮現出戲謔的笑容,「莊康,你不必為此感到內疚,那顆夜明珠身上沾了太多人的鮮血,本來也不屬於我們慕容家的,曲姑娘把它奪走,是很應該的事。」
「應該?」這話更讓他愕然。
「許多年前,這顆夜明珠也是我老爹從別人手中奪來的,所以現在被別人奪走,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說實話,我一直覺得這夜明珠留在我家,遲早是個禍害,現在反而很感激曲姑娘把它盜走。」
一直以來,慕容一家給他的印象是精明的生意人,沒想到竟如此不簡單!記得慕容老先生那日施展輕功漫入夜色中的情景,了得的身手令他這個出身於武林世家的子弟望塵莫及,眼前的好友,是否也身懷絕技卻一直不願展露,只讓人誤以為他是表面上那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
「聽說姊妹坡有人受傷了。」慕容遲忽然又道。
「受傷?。」
「我父親前去追查那顆夜明珠,沒想到竟遇到曲家姊妹,聽說他在與殷飛龍的打鬥中,誤傷了其中一個姑娘,就不知道,受傷的是否是你的施施姑娘。」
「你怎麼不早說?!」莊康滿臉焦急,失聲叫道。
看著老友的這副表情,慕容遲知道,這一回不用他勸,老友也會顧不得父親的懲罰,連夜出門直奔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