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風,你不是上班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聽到臥室的門被推開,施明蕙睡眼惺忪地問。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直覺感到一陣不對勁的氣氛,她睜開雙眸,霎時,眼睛睜得老大,睡意完全消退,猛地彈跳起來。
推門進來的,不是逸風,而是三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矮胖子外加一對夫婦模樣的男女!
「你們是誰?怎麼隨便闖進別人的家?」施明蕙高聲質問。
「小姐,你還沒搬走呀!」矮胖子猶豫地上前一步。
「搬走?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知道這是哪-嗎?」
「這是姜逸風先生的宅邸吧?」
「對,」她滿臉迷惑,「你怎麼知道的?」
「哦,我是房屋仲介,」矮胖子掏出一張名片,「姜先生委託我們公司出售這棟房子。」
「出售這棟房子?」施明蕙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他沒有告訴過我呀!那……現在是什麼狀況?」
「現在我帶人來看房子呀!」他指著身後的男女,「這位李先生和他太太新婚不久,正想找一棟這樣的房子。」
「有沒有搞錯!」施明蕙抗議,「這裡還住著人,你們就帶人上來看房子?」
「姜先生可沒提過您住在這-,這房子的產權應該與您無關吧?」
「我……」的確,她不過是他的「情婦」,根本算不上是這-的女主人,有什麼資格興師問罪?
「這位小姐,我看您還是快快起床,拿了自己的東西馬上離開吧!」矮胖子聳聳肩,「下午會有搬運公司過來把這房子清理乾淨,到時候如果冒犯了你,可就不好了。」
「什麼?清理乾淨?」施明蕙又是一驚,「那這些傢俱怎麼辦?」
「當然是搬到姜先生的新居嘍!」
新居?他什麼時候添置了新居,竟然沒有通知她?
「新居的地址在哪-?」
「對不起,小姐,這個我們不能透露。」
「我……我是姜先生的朋友!」
「小姐,既然您是姜先生的朋友,不如自己去問他好了。」矮胖子冷冷拒絕,「我們愛莫能助!」
「這太荒唐了,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你等等,我打電話給他問個清楚。」
施明蕙氣憤地拿起手機,撥通號碼後,卻只聽見,「用戶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他現在一定在開會,」被迫為自己圓場,「我馬上到公司找他,請你們先不要碰這棟房子!」
「如果姜先生打電話來說他改變了主意,我們當然會照辦,」矮胖子毫不理會她,「但他那邊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新的指示,我們也只有照原先的約定進行了。」
「我是他的秘書,幾乎全權處理他的一切家務事!」施明蕙不由得大嚷。
「小姐,您也說是『幾乎』,那麼就表示還有例外。」
「你——」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立刻穿上外衣,胡亂梳理了一下頭髮,打算親自去公司找姜逸風澄清這樁可笑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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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辦公室的大門,便與秘書小妹撞了個滿懷。小妹捧著一個大紙箱,抬頭看到她,就像見了鬼一般,冷汗涔涔。
「總裁在哪-?」施明蕙急匆匆地問。
「嗄?」秘書小妹結結巴巴,「明蕙姊……你不是在休假中嗎?怎麼又來上班了?」
「我找總裁有急事!他在哪-?在開會嗎?為什麼沒有開機?」
「他……他一早出差去了。」
「出差?」施明蕙更迷糊了,「他沒有跟我提過呀!去哪-出差?臺中還是臺南?」
「歐洲。」
「歐洲?!」這傢伙搞什麼鬼?去那麼遠的地方,居然都沒跟她打聲招呼!
「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耶,應該要滿久的吧……」秘書小妹一副很心虛的模樣,不時低下頭瞄一眼手中的紙箱。
「你在收拾什麼?」施明蕙注意到她異常的神情。
「嗄?」她一驚,東西嘩嘩全掉在地上,神情更是惶恐,「明蕙姊,你不要怪我……是總裁臨走時吩咐我這樣做的!」
「總裁吩咐你做什麼?」施明蕙低頭一看,「這……這箱子-不是我的東西嗎?你收拾我的東西做什麼?」
「是總裁吩咐我這樣做的……」秘書小妹哭了起來。
「他為什麼叫你收拾我的東西?」
「總裁說……說你辭職了,叫我們把你的位子收拾乾淨,讓別人坐過去。」
「什麼?!」施明蕙大吼,「我幾時辭職了?」
秘書小妹低頭不語。
「如果我辭職的話,人事部那-應該有我的辭職信才對!可是辭職信在哪-?總裁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辭職信在哪-?」這個姜逸風,到底在玩什麼?腦子秀逗了?!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聞風而來,「你怎麼回來了?」
「我如果不回來的話,我的位子都被你們這些傢伙拆掉了!」施明蕙沒好氣地答。
「對不起,明蕙姊,因為總裁說你辭職了,所以——」
「現在我聲明,他在撒謊!姜逸風在撒謊!」她大聲澄清。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支吾地道,「你能不能換個角度想,也許不是總裁在撒謊,而是他的另一種含意呢?」
「什麼意思?」
「總裁也許怕你傷心,所以就採用這個委婉的說法……」
「你到底在暗示什麼?」怎麼她完全聽不懂呢?
「明蕙姊,」人事部主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直說了吧,也許總裁想解僱你,但為了不讓你太損顏面,所以就謊稱你主動辭職了。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解僱我?」施明蕙怔愣半晌,哈哈大笑,「怎麼可能?我又沒做什麼錯事,他為什麼要解僱我?」
「呃……其實老闆有時候想解僱一個人,不需要什麼理由的。」
「你也說了,這是你的猜測。」
「不,不是猜測。明蕙姊,其實總裁去歐洲前吩咐過我們人事部,如果你再到公司來,就給你這個——」
「什麼?」施明蕙呆呆看著遞到自己手中的信封。
「如果公司毫無理由地解僱一個人,當然要給她一筆遣散費。這-面……是支票。」
「支票?」她瞪直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腦子空白一片,過了好久,才漸漸勾勒出關於整件事來龍去脈的隱約輪廓。
施明蕙腳下打了個踉蹌,差點摔倒。
姜逸風,你好狠,算你狠,居然用這樣的方式提出分手!
他實在太瞭解她了,明知她是一隻踢不開、甩不掉的賴皮狗,便用這種殘酷的方式,活生生斬斷她與他所有的聯繫,讓她找不到他,讓他的世界從她的生活-消失……
關於這場分手的陰謀,他到底策劃了多久?為什麼昨天晚上他還那樣深情地哄她入眠,今天早晨睜開雙眼,乾坤便陡然扭轉?
她實在低估了這個男人,被他斯文溫柔的外表所矇蔽,沒料到他竟用商場上爾虞我詐的那一套來對付她!對她這個一直痴心愛著他的女子,他怎麼忍心?怎麼捨得?
「明蕙姊,你去哪-?」看她忽然扭頭就走,秘書小妹在身後詫異地喊。
她去哪?廢話,她當然是去把那個負心漢找出來!
他不是為了避開她躲到歐洲去了嗎?好,那她就踏破整個歐洲,剷平每一寸土地把他揪出來!
他休想這樣不說一句話就分手,她絕不答應!
走,現在就走,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動身去歐洲!
然而,當她回到姜宅打算收拾行李時,卻發現已經有人把她的行李收拾好了——不,正確的說,有人把她留在逸風家的所有東西都扔出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到院子-狼藉一片,施明蕙大嚷。
「小姐,我不是告訴過你,今天會有搬運工人過來嗎?」矮胖子再次出現,冷冷淡淡地回答。
「你不是說,他們下午才來嗎?」
「他們提前了,所以已經開始動手清理這棟房子,」矮胖子拾起一件襯衣,「小姐,所有女性的衣物和用品都在這-,你應該沒什麼損失吧?」
她剛才失去了戀人和工作,現在連家都沒有了,他居然說她沒什麼「損失」!
施明蕙正想大發雷霆,忽然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
「蕙蕙!蕙蕙!」
急切、親暱,一如她從小聽到大的呼喚。
「大哥?」她回眸,驚奇地看到兄長站在院門外,「大哥,你怎麼來了?」
「蕙蕙,快、快跟我回家!」
「大哥,我正要去歐洲出差……」她咬咬唇,撒了個謊。
「蕙蕙,什麼事情都暫時不要去管,快跟我回家,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媽她老人家……病倒了。」
「什麼?!」
老天爺故意在整她嗎?為什麼所有倒楣事都同時發生?
先前只是氣憤但不糊塗,此刻,她心中卻一片倉皇,腦子-像塗了漿糊,頓時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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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遲早有一天要離開她的,也曾經想像過自己跟他分手時的情景,卻萬萬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寧可他跟別的女人結婚,或者坦白地說不再愛她,也不願意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
就這樣消失了,她流的眼淚給誰看?她心中的怒火又該向誰發洩?她之前付出的所有情感和努力,都如同一粒石子扔入大海,得不到半點回響。
施明蕙覺得他像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把所有沉重的包袱都扔給她,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所有分手之時的痛楚都要她獨自承受。
但她此刻卻沒有辦法把他找出來,讓他分擔這一切,因為,她的母親病倒了,她必須日夜在床側照顧,盡她為人子女的本份。
如果他選擇這樣的分手方式,是為了讓她更恨他,那麼她可以說——姜逸風,你做到了!
但儘管恨他,心中的愛情也不會因此而消失。她的愛情,已經像一隻束縛不了的風箏,擺脫了她的控制,在她的心空-越飛越高,再也無法收回……
「蕙蕙,我到街口為媽買藥燉排骨湯,你要不要也順便喝一盅?這些日子,你的臉色差了許多。」
目光呆滯地望著旋轉著的洗衣機,大嫂的問語忽然打斷她的沉思。
「還是我去吧!」她如夢初醒,「嫂子,你大著肚子不方便。」
「那你出去走走也好。」大嫂笑。
「衣服洗好了等我回來再晾,」她提醒,「嫂子,你現在可不能太勞累呀!」
「蕙蕙……」大嫂臉上閃現出一絲愧疚的神情,「真是對不起了。」
「幹麼說對不起呀?」施明蕙只覺得好笑,「一家人何必這樣客氣?」
「蕙蕙……」大嫂臉上慚愧之色更甚,欲言又止,「你可不要怪我呀!」
「嫂子你今天說話很奇怪耶!」她扮個鬼臉,「不過我可沒時間再跟你客套了,街口的藥燉排骨湯很好賣的,再多說幾句,可能會買不到了。」
她提了保溫壺,便急匆匆地往外走,沒有再理會大嫂臉上的異樣。
果然被她言中,街口那間小店門前已經站滿了人,大家都在等這-的招牌湯出爐。施明蕙老老實實排到隊伍的最後面,百無聊賴地讓目光漫無目的地遊走。
忽然,她怔住,在無意的低頭之間,她發現自己的手腕上似乎缺少了什麼。
手鍊!雪兒送給她的紫水晶手鍊呢?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她記得今早洗臉的時候,分明還在的呀!
手鍊沒有了,等於雪兒送給她的「勇氣」消失了,愛情沒有了,連最後的勇氣也消失了,是否表示她與逸風之間的緣份就此盡了?
施明蕙一陣心疼,頓時忘了自己下樓買湯的任務,離開人群倉皇四顧,在來時的路上心焦地尋找。
不見了……不見了……任憑她怎麼低頭尋覓,地上什麼也沒有。那串紫水晶,就像易散的露水,似乎消失在上壤中了。
「小姐,你在找什麼?」突然,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用笑意融融的聲音問。
她抬眸,一串晶瑩的紫色帶著陽光,出現在她眼前。
「是不是在找這個?」對方又問。
「啊——」施明蕙一把抓過失而復得的手鍊,驚喜萬分,「對,就是這個!」
冰涼的水晶握入掌心,她的心神稍稍安定,這才看清幫助她的善心人。
這一看,不禁又是一怔。
哇,好美的男人!
美?對,一般世人用來形容男子的詞彙,諸如帥氣、英俊,在眼前此人身上似乎都不合用。他有一種超凡脫俗的魔魅美豔,再加上那頭一般男子不會蓄留的齊腰長髮,使他顯得更與眾不同。
他一笑,臉龐立刻熠熠生輝,彷彿陽光霎時都聚集過來一般。
「你怎麼知道這手鍊是我的?」施明蕙好奇地問。
「因為我曾經見過小姐您。」
「是嗎?」她一怔,「在哪-呀?」
「施小姐,不瞞你說,我是『時光鋪子』的人。這手鍊是雪兒送給你的吧?」他風度翩翩地欠欠身,「敝姓蕭,名朗。」
「嗄?真的?」施明蕙笑,「我們之前怎麼沒有見過?」
「我和雪兒分工處理公司的事務,她一直負責你的案子,我不好插手。」蕭朗道。
「雪兒還好嗎?我們好久沒見了。」
「怎麼,她這麼不負責任,居然扔下客人不管?」
「呵呵,不是……」霎時勾起傷心事,她神色稍稍黯然,「上次見面的時候,我以為問題已經解決了,所以就沒有再約她。」
「這麼說,我猜得沒錯,你的問題仍沒有解決嘍!」蕭朗睨著她。
「蕭先生,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臉上一直掛著鬱鬱寡歡的神情。」
「呵,果然是行家,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施明蕙垂下眉。
「來,說給我聽也是一樣的,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他以誘導的口吻說著。
「已經沒有必要了,」她的眼睛泛起一抹微紅,「我跟男朋友已經分手了。」
「那正好呀,我來幫助你們複合!」他拍拍胸膛,胸有成竹。
「不可能了……」她輕輕嘆息,「他已經走了,我找不到他的。」
「難道他再也不回來了?」
「就算回來,也不會讓我找到他。」
「怎麼會呢?如果我沒記錯,施小姐的男朋友是飛騰集團的姜逸風總裁吧?他的公司還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即使見到他又怎麼樣呢?」他已經把她逼得心灰意冷了,「沒有用的……」
「問題的關鍵在哪-呢?」蕭朗摸摸下巴做思索狀,「嗯,讓我們來想想……啊,我知道了!在於他前妻的死因,對不對?」
「咦?雪兒都告訴你了?」施明蕙抬頭。
「嘿嘿,」蕭朗笑而不答,只說:「想不想知道他前妻的真正死因?」
「想有什麼用?」她聳聳肩,「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在調查,可惜一直都沒有結果。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本人,可能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死因了。」
「那我們就去問問她好了!」
「嗄?蕭先生,你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有了你手上那串紫水晶手鍊,一切都有可能。」
「什麼意思?」施明蕙怔愣地問。
「因為紫水晶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它可以通靈。」
「什麼?」她半信半疑,「真的嗎?我沒聽雪兒提起過呀,她只說紫水晶可以給人帶來勇氣……」
「那是她孤陋寡聞!」他說有就有,因為——他可以施法讓它變成通靈的寶物。
「可世上真有通靈這種事嗎?」
「你可以試一試,萬一不靈也沒什麼損失,對不對?」
「嗯……」施明蕙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想你說的對。」
病急亂投醫,就是這個道理吧?如今,她也只能抓住微渺的希望下放手,把自己的愛情死馬當活馬醫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去試一試呀!」蕭朗打了個響指。
「怎麼試?」她不甚明白。
「找個姜太太身前常去的地方,感受她遺留在人間的靈魂。」
身前常去的地方?靈光一閃,施明蕙馬上想到了一個去處。
對,就是那-,姜家的舊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