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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鐵肩擔義

    耳邊一陣奇癢,把宗元甲“癢”醒過來,睜開眼看時,朝陽從客房紙窗透射進來……梅香吟纖手握著一撮長長的秀髮,在搗自己耳朵。

    梅香吟見他張開眼醒來,脆生生一笑,道:

    “你睡得好甜,宗大哥,我不把你弄醒,你會睡到晌午時分呢!”

    把她纖手輕輕握住,宗元甲含笑道:

    “昨夜睡得太晚,早晨就起不來了!”

    兩人昨夜都是和衣而睡,一下床就不用再整理衣著……兩顆星星般的眸子滴溜一轉,梅香吟問道:

    “宗大哥,我們離開‘浣山塘’鎮後,又去哪裡?”

    把昨夜躺在床上所想到的,宗元甲告訴了她,又道:

    “鄂中‘臨泉灣’‘銀虹山莊’相隔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不遠,我們取道‘銀虹山莊’一訪‘羽化金劍’呂彬。”

    兩人漱洗一番過後,離開“元升客棧”,向“浣山塘”鎮郊方向而去……

    突然想到一件事,梅香吟“咭”地一笑,道:

    “宗大哥,你答應替‘博望坡’鎮上那家‘來順酒店,掌櫃的,找回他兒子陶森……你把這件事忘啦?!”

    搖搖頭,宗元甲道:

    “不是忘了,香妹……你上次這樣說後,聽來也有道理……既是‘兩情相悅’,‘吹皺一池池水,干卿何事’,我們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收起臉上笑容,又移轉到另一個話題,梅香吟認真的問道:

    “我問你一件事,回不回答全在你,可是宗大哥,你不能生你香妹的氣。”

    微微怔了下,宗元甲一笑,道:

    “我不會生你氣的,香妹,你說來聽聽看!”

    兩顆晶瑩澄澈的眸子滴溜一轉,梅香吟道:

    “如若那‘羽化金劍’呂彬,真有昨晚‘玉露春’飯店那兩個江湖中人所說的這回事,宗大哥,你準備如何?”

    一雙眼珠,閃射出令人不敢正視的光芒,宗元甲並不替自己掩飾道:

    “我宗元甲鐵肩擔個‘義’字,香妹,相信你總該聽過‘大義滅親’四字,何況僅止於朋友之間……”

    微微一頓,又道:

    “如果‘羽化金劍’呂彬,出於人家的陰謀,暗算,我宗元甲就要還他一個清白……”

    臉上一副不解的神情,梅香吟接口道:

    “從昨晚‘玉露春’那兩人談話中聽來,似乎已是十目所指,歷歷如繪的事……‘羽化金劍’呂彬如何又會遭人陰謀,暗算?”

    宗元甲喟然道:

    “江湖上爾虞我詐,雲詭波譎之事,層出不窮……香妹,任何一件事在未明真相之前,誰也無法逆料!”

    兩人邊走邊談,已出了‘浣山塘’鎮街……藍天白雲,一片暖陽……宗元甲移到一個輕鬆的話題上,笑了笑,道:

    “今日天氣不錯……”

    梅香吟沒有把話接上,似乎進入沉思中!

    迎面走來一人,個子頎長,一襲錦袍,年紀有四十開外……步子漸漸接近,相隔宗元甲不到一丈處,那人殊感意外的“喔”了聲,站下腳步,向宗元甲長揖一禮,道:

    “此地遇到宗盟主,真個‘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宗元甲愕然怔住……此中年人看來十分陌生,實在想不起對方是誰……拱手回過一禮,道:

    “你……尊駕是……”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

    “這倒並非宗盟主‘貴人多忘’……去年樂某上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見我那位‘翔龍堂’堂主‘九天神龍’相雲相大哥時,宗盟主正在總壇‘集義廳’接待嘉賓,我相大哥並未引見介紹,故而在下識得盟主,您宗盟主卻不認識樂某……”

    這一聽,宗元甲已知道對方是總壇“翔龍堂”堂主“九天神龍”相雲朋友……對方跟相雲有“兄弟”之稱,當然不是泛泛之交。

    心念閃轉,宗元甲問道:

    “尊駕您,不知如何稱呼?”

    中年人躬身道:

    “在下樂亭,蒙武林同道給了一個‘遁天飛虎’的稱號。”

    又施過一禮,宗元甲把“彩鷹”梅香吟替“遁天飛虎”樂亭引見介紹一番。

    “遁天飛虎”樂亭問道:

    “宗盟主和梅姑娘兩位此去何處?”

    宗元甲含笑道;

    “宗某回鄂中大洪山總壇,偕同梅姑娘順便途中游歷一番……”

    聽這位宗盟主回去鄂中大洪山總壇,“遁天飛虎”樂亭倏然想到一件事,道:

    “宗盟主,鄂中‘臨泉灣’發生了一樁腥風血雨的變故,‘銀虹山莊’莊主‘遊虹劍客’呂敖,雖然是俠義門中知名之士,但‘嘯天盟’總壇近在咫尺之間,卻也愛莫能助……”

    宗元甲心頭暗暗一沉……

    “遊虹劍客”呂敖即是“羽化金劍”呂彬之父,“銀虹山莊”發生變故,難道跟“玉露春”飯店,那兩個江湖中人,所說之事有關?

    宗元甲接口問道:

    “樂兄,‘遊虹劍客,呂敖他老人家乃是俠義門中一代劍術宗師,‘遊虹山莊,發生變故,‘嘯天盟’總壇為何愛莫能助?”

    樂亭慨然道:

    “‘遊虹劍客’呂敖之子‘羽化金劍’呂彬,遭人歷歷指證是殺人越貨的盜匪,此事真相尚未澄清之前,不但‘嘯天盟’總壇,就算鄂中一帶俠義門中人物,也都不敢貿然採取行動……”

    從“玉露春”飯店那兩個江湖中人談話中,宗元甲已知道其中若干情形,但此番見到這“遁天飛虎”樂亭,同時又說出這樣一段經過來,相信知道的情形,要比那兩個江湖人物更真切,是以宗元甲問道:

    “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怎會成了殺人越貨的盜匪?”

    “遁天飛虎”樂亭喟然道:

    “此事確是令人百思不解……但喪命呂彬劍下,‘太極劍’古云、‘金錐’常天九、‘太極手’桑奇的江湖朋友,武林同道,卻是歷歷指證……”

    微微一頓,又道:

    “其中有不少目擊廝殺打鬥的,說出‘羽化金劍’呂彬,自己作壁上觀,指揮兩個身懷絕技的蒙面人出手廝殺,並且劫走金銀明珠等財物……”

    不期然中,宗元甲這句話問了出來:

    “樂兄,真有此事?!”

    “遁天飛虎”樂亭道:

    “這就是剛才樂某所說,百思不解之處——據‘遊虹劍客,呂敖指出,他兒子呂彬兩腳的腳底心,生了兩個‘怪瘡’,傷勢雖然並不嚴重,但最近三個多月來,無法下地行走……外間所發生殺人越貨之事,也就在這三個多月的期中。”

    聽到“三個多月”此話,宗元甲心裡暗暗一怔,似乎有誰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倏然一轉念,想了起來……

    不錯,“博望坡”鎮上“來順酒店”老掌櫃陶振川,曾指出他兒子陶森行蹤不明,已有三個多月。

    心念閃轉之際,宗元甲問道;

    “剛才樂兄所說,腥風血雨的變故……難道‘銀虹山莊’也罹上一劫?”

    呼了口氣,“遁天飛虎”樂亭道:

    “‘銀虹山莊’遭那些江湖中人圍攻撲殺,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兩腳不能下地走動,莊主‘遊虹劍客’呂敖帶領一批護院、莊丁——雖然呂莊主寶刀未老,雄風猶在,但對方有為數二十多名高手,顯然顧此失彼,一場浴血苦戰,呂莊主雖然將敵人擋退,‘銀虹山莊’中已死傷無數……”

    靜靜聽著的“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雖然擋退,但此事並未了斷?”

    樂亭點點頭,道:

    “不錯,梅姑娘……那些高手臨走時,曾留下話來——不將‘銀虹山莊’玉石俱焚,夷成平地,決不甘休!”

    視線移向宗元甲,樂亭又道:

    “宗盟主,這件事不無可疑之處——‘羽化金劍’呂彬兩腳腳底心同時出現兩口‘怪瘡’,使他無法下地走動,這固然是一回事,但一樁兇殺命案的起因,不外是仇殺、情殺、財殺,也可能出於誤殺……”

    點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樂兄。”

    “遁天飛虎”樂亭又道:

    “三個多月來,喪命‘羽化金劍’呂彬之手的江湖中人,不但呂彬跟他們並無恩仇過節,連絲毫關係也扯不上,也不可能會有男女之事,糾纏在內……‘銀虹山莊’金銀盈庫,‘羽化金劍’呂彬再是沒有骨氣,也不會犯下令人不齒的殺人越貨勾當——至於誤殺,更不可能接連‘誤殺’數人……”

    “彩鷹”梅香吟接口道:

    “但圍攻撲殺‘銀虹山莊’的江湖高手,卻都指出是‘羽化金劍’呂彬下的毒手?”

    樂亭點點頭,道:

    “不錯,梅姑娘,其中有不少人是當時目擊打鬥廝殺的……據稱,‘羽化金劍’呂彬自己不屑出手,站立一邊作壁上觀,指揮兩個身懷絕技的蒙面人……”

    宗元甲聽到“遁天飛虎”樂亭這些話後,當然要比“玉露春”飯店那兩個江湖中人,說得更逼真,更清楚,已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羽化金劍”呂彬,中著人家陰謀,暗算,跌進這淌渾水中。

    “銀虹山莊”已處於強敵四伺,殺機四伏的境地。

    呂彬負著“殺人越貨”的罪狀,在尚未澄清真相之前,鄂中俠義門中人物,不敢貿然插手助拳。

    心念遊轉,暗暗已有了個主意,宗元甲問道:

    “樂兄此去何處?”

    “遁天飛虎”樂亭道:

    “樂某去湘地訪友……宗盟主回去大洪山總壇,我那位相大哥跟前,請代為問候!”

    “樂兄不必囑咐,宗某知道。”

    雙方道了後會有期,分袂離去。

    目光投向梅香吟春花般的臉蛋上,宗元甲帶著歉意的笑容,道:

    “香妹,好在我們來日方長,剛才‘遁天飛龍’樂亭說出這些話後,我無法再陪你遊山玩水了!”

    聽到“來日方長”這四個字,梅香吟芳心像敷上一層甜甜的糖蜜……點點頭,輕聲道:

    “我知道,宗大哥,我們趕快找去‘銀虹山莊’,那‘遊虹劍客’呂敖父子兩人,可正危險得緊呢!”

    臉色凝重,宗元甲道:

    “大洪山石旗峰相隔‘銀虹山莊’不遠,我們先回‘嘯天盟’總壇,然後再往‘臨泉灣’的‘銀虹山莊’一行……”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百里方圓之內,分設“哨防”,如有不速之客,或是警變,每一哨防用“箭書”分站投遞,直達總壇。

    是以,不速不客尚未抵達,或是警變尚未面臨,總部已獲得通知,已有了必要的準備。

    但,若並非不速之客,或是某種警變,而是他們盟主,偕同一位國色天香,絕世麗姝回來呢……

    石旗峰,一片翠鬱蓊綠的森森林木,形成了一片盈碧幽爽的景色,一倏寬敞的山道,拾階迤邐而上。

    此刻,山道上有一對年輕男女,攀登而上……“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和他的“香妹”彩鷹梅香吟。

    梅香吟抬臉看去,峰腰一片巍峨精舍,星羅棋佈,隨尾銜接……好大氣魄,好大聲勢……指了指,脆生生一笑道:

    “宗大哥,那邊就是啦?!”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是的,香妹,那裡就是‘嘯天盟’總壇!”

    兩人拾階而上,峰腰一塊碩大無比的山坡空地上,矗立一座“嘯天凌雲”的牌坊……經過牌坊,前面就是“嘯天盟”總壇大門。

    一陣“軋軋軋”聲,大門分向兩邊張開——由“嘯天盟”掌法“木笛金環”卜青導前,銜尾是五位堂主——“翔龍堂”“九天神龍”相雲、“黑虎堂”“玄雷”海天威、“金鷲堂”“古竹客”蕭進、“花豹堂”“開碑手”鮑奎、“白鶴堂”“玉山儒生”石晶。

    五位堂主後面,是“石旗四傑”——“鐵劍”蒲雄、“閃刀”邵中、“飛斧”馬森、“金槍”呂鳴……

    “彩鷹”梅香吟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睜得又圓又大,望著從大門中出來的“嘯天盟”眾英豪,最後看到兩張熱悉面孔,那是“金戈雙衛“的“燕子飛”僧浩,和“鐵背熊”孟達。

    “木笛金環”卜青長揖一禮,道:

    “卜青率領‘嘯天盟’兄弟,恭迎盟主回返總壇!”

    急急走前兩步,宗元甲伸手把卜青雙手緊緊握住,道:

    “卜兄,你我兄弟們還來這門子繁文縟禮!”

    接著把銜尾走近跟前的“彩鷹”梅香吟,向卜青引見介紹。

    繼後五堂堂主,“石旗四傑”上前見過盟主,宗元甲將梅香吟也引見一番,最後才是“金戈雙衛”……

    脆生生一笑,梅香吟問道:

    “僧護衛、孟護衛,你們兩位回來總壇多久啦?”

    眼皮一翻,咧嘴一笑,孟達道:

    “我和僧浩路上沒有逗留,直接回鄂中大洪山石旗峰總壇的……”

    “嘯天盟”中兄弟,簇擁著宗元甲、梅香吟兩人,進來總壇“集義廳”。

    “彩鷹”梅香吟見宗元甲在他現在這樣年紀,已擁有如此聲勢,如此權威,芳心暗暗欽慕不已。

    敢情“彩鷹”梅香吟,雖然在三歲幼齡父母親遇害,由尤傑尤伯父扶養到八歲,送去落雁峰玉甸巖武林一代前輩“北江漁隱”池欣處學技,但耳聞目濡,所見所聞,都是武林人物的事蹟。

    “嘯天盟”雄踞大江南北,睥睨江湖,傲視天下武林,盟主便是“赤麟”宗元甲……

    梅香吟想到自己意中人宗大哥,竟有這等輝煌事業,愈想愈甜,“咭”地笑出聲來。

    孟達不會知道,梅香吟肚子裡笑些什麼,見她視線環顧“集義廳”一匝,脆生生笑出聲來,牛眼一直,道:

    “梅姑娘,你先請坐下,慢慢發笑,我孟達在掌法跟前想出一個主意,不知道是不是稱了您的心意?”

    眼皮眨動,梅香吟問道:

    “孟護衛,你替我想出一個什麼主意啊?”

    眾人在“集義廳”坐下後——掌法“木笛金環”卜青,向宗元甲含笑接口道:

    “盟主,‘金戈雙衛’回返總壇,孟達說了有關梅姑娘情形,我等聽來十分高興……”

    一指孟達,卜青又道:

    “孟達就出了個主意,在‘嘯天盟’總壇替梅姑娘佈置了一間香閨臥室,有房有廳有花園,還找來兩個小女孩,專門侍候梅姑娘……”

    梅香吟朝宗元甲這邊瞥了眼,臉蛋一紅,緩緩把頭低了下來。

    雖然帶了責備口氣,宗元甲臉上滿是笑容,向孟達道:

    “我說孟達,你一天到晚想出些古古怪怪的主意,怎麼不替自己出個主意,找個婆娘來呢?”

    孟達聽到這些話,那張臉又白又紅像塊半生不熟的豬肝,搖搖頭,費勁的道:

    “我……我孟達才不要呢……”

    僧浩“哼”了聲,迢:

    “廢話……不是你不要,是人家不要你!”

    “集義廳”上爆出一陣笑聲來。

    “木笛金環”卜青站起身,道:

    “盟主,我們陪同梅姑娘去看看那個香閨臥室,不知梅姑娘是否滿意?!”

    宗元甲含笑站了起來,梅香吟垂著臉跟在後面……

    “嘯天盟”總壇經悉心佈置,有房有廳有花園的梅香吟香閨,更是獨具匠心……花樹扶疏的花園中,暖陽映照著露珠,露珠凝結在紫酡翠綠的花葉上,猶如一顆顆的明珠。

    花香,草香,泥土的芬芳,淡淡地繚繞在四周,這座花園雖然不大,但有假山池水,還有一軒小小的紅亭。

    “木笛金環”卜青,向進深處一指,道:

    “那邊是梅姑娘起居之處!。

    宗元甲點頭微微一笑,不期然中目光投向梅香吟……梅香吟那兩顆晶瑩澄澈,孕含著像兒童攫獲一件喜愛的玩具似的神情,也正朝自己看來……

    輕輕,柔和的,宗元甲向梅香吟道:

    “那邊是你起居的臥室……”

    點點頭,梅香吟替代了回答。

    眾人踏過花園,走向起居臥室,驀地裡像兩支花蝴蝶似的,穿著一紅、一綠的裙衣,兩個稚氣未脫,卻又顯得乖巧伶俐,年紀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從裡面出來……

    這兩個小女孩站停下來,各個睜大了一雙圓滾滾,黑白分明的眸子,朝眾人看來。

    “木笛金環”卜青微微一笑道:

    “小鶯,小燕,快來見過這位梅姑娘!”

    兩人上前向梅香吟跪拜一禮。

    卜青轉向梅香吟道:

    “梅姑娘,小鶯、小燕,是侍候你的——你有時單獨一人在閨房,也好有個伴兒!”

    梅香吟含笑道:

    “謝謝您,卜掌法!”

    進來閨房,這是一間大房子劃分成小廳、臥室……四周是乳黃色的粉牆,地面卻是用小塊紅木,拼成一朵朵線條整齊的牡丹圖案。

    自上而下,垂掛著一重似夢如真的紗幔,就把這間大房子劃分成兩半……

    外間擺設著極為均稱的高几盤案,壁上懸著山水直條數幅,一支黃銅小鼎,尚未燃香,那是置盛檀香的香爐,靠牆沿處,一張雕琢成獸腿的香桌,桌上置放著文房四寶。

    隔著紗幔的那一半間,是閨房中佳人夢遊之處……羅帳半挽,絲衾疊折……隱隱中孕蘊著一縷旖旎嬌慵,幽柔的情調。

    這間閨房,是集雅緻,清淡,綺麗,高貴,恬靜的大成……但,卻出於大男人之手。

    微微一笑,“木笛金環”卜青道:

    “梅姑娘,這間閨房你可滿意?”

    綻出甜甜的笑意,梅香吟道:

    “卜掌法,為了香吟,可多偏勞你啦!”

    笑了笑,卜青道:

    “卜某隻是指揮匠人而已……”

    一指旁邊牛眼直愣的孟達,又道:

    “這些擺設,佈置,都是出於這位孟護衛的主意……他說盟主能把梅姑娘請來,那是一樁天大的喜事,絕不能含糊,馬虎!”

    聽到“天大的喜事”這話,梅香吟臉蛋一紅,朝宗元甲這邊望了眼。

    但聽進宗元甲耳裡,卻是殊感意外的怔了怔……

    這麼些年來,自己知道“鐵背熊”孟達,人粗心細,會出些古古怪怪的主意——但卻想不到這個渾渾噩噩的孟達,居然有條不紊,精密入微,佈置出這樣一間姑娘家的香閨臥室……

    但,他自己身邊,還沒有一個婆娘呢!

    心念遊轉,宗元甲投過一瞥,道:

    “孟達,又是出於你的主意?”

    咧嘴一笑,孟達道:

    “盟主,只要梅姑娘稱心滿意就行啦!”

    咭地一笑,梅香吟道:

    “這房間太好了,孟護衛,謝謝你!”

    孟達“嘻嘻嘻”笑了起來。

    出來外面“集義廳”,宗元甲移轉到一個話題上……朝眾人回顧一匝,視線落向卜青,道:

    “卜兄,‘臨泉灣’‘銀虹山莊’之事,總壇是否知道?”

    緩緩一點頭,“木笛金環”卜青道:

    “是的,盟主……您不在總壇,敢情也已知道此事?”

    宗元甲把途中聽聞到有關“銀虹山莊”之事說出……接著向“翔龍堂”堂主“九天神龍”相雲道:

    “相堂主,宗某和梅姑娘出鄂南‘浣山塘,鎮郊,巧遇令友‘遁天飛虎’樂亭,這位樂兄託宗某帶個口訊,向你問候……”

    微微怔了下,“九天神龍”相雲殊感意外,道:

    “盟主遇到我樂兄弟?”

    宗元甲將“遁天飛虎”樂亭所說“銀虹山莊”之事,也說了出來,接著道:

    “從‘遁天飛虎’樂亭所說情形判來,當然‘銀虹山莊’是遭人嫁禍江東……”

    濃眉軒動,“木笛金環”卜青道:

    “嫁禍江東,設下此陰謀暗算的又是何人?”

    宗元甲慨然道:

    “這要問過‘遊虹劍客’呂敖、“羽化金劍”呂彬父子兩人,才知道其中內委真相……”

    卜青接口道:

    “盟主欲往‘銀虹山莊’一行?”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卜兄,依你之見又如何?”

    沉思了下,“木笛金環”卜青道:

    “據你剛才所說,盟主,‘銀虹山莊”羽化金劍’呂彬,可能是中著人家禍嫁江東的陰謀暗算……既然有些端倪出現,我等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宗元甲道:

    “‘銀虹山莊’與‘嘯天盟’總壇,近在咫尺,宗某和梅姑娘先向呂彬問清內委底細……”

    話題移向“白鶴堂”堂主“玉山儒生”石晶,又道:

    “石堂主精湛岐黃之術,據‘遁天飛虎’樂亭所說,‘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南腳腳底心,生了兩個‘怪瘡’,你隨同宗某往‘銀虹山莊’一行如何?”

    “玉山儒生”石晶欠身一禮,道:

    “是的,盟主,石某尾隨您兩位就是!”

    僧浩向孟達施個眼色……孟達已理會對方含意,吶吶道:

    “盟……盟主,上次您和梅姑娘同行,那……那是由於您兩人要遊山玩水,我孟達和僧浩既有‘金戈雙衛’之稱,理該跟您寸步不離才是?!”

    笑了笑,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你又悶得發慌,要出去鬆鬆筋骨了……”

    指了指僧浩,孟達替自己抱屈不單,道:

    “這……這是他……盟主,不是我……”

    站起身,宗元甲道:

    “別你我他了,孟達,你和僧浩跟我一起走吧!”

    “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金戈雙衛”,和“玉山儒生”石晶等五人,離石旗峰“嘯天盟”總壇,往“臨泉灣”的“銀虹山莊”而來……

    雖然光天化日之下,但“臨泉灣”鎮郊的這座“銀虹山莊”,卻呈現出一股晦暗,森寒的感受。

    眾人來到莊院前,宗元甲向孟達示意一瞥——孟達大步邁前,走來大門處,門邊兩名護院莊丁正向這邊張望,孟達已吐出一陣擂鼓似的聲音,道:

    “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來訪,快去報知你們莊主、少莊主……”

    兩名護院聽到“嘯天盟”盟主來訪,連聲應諾,其中一個轉身疾步進入門內……不多時,一陣大門張開聲中,出來一位身穿長袍,魁偉高大,七十左右的老者……

    宗元甲急急走前數步,拱手一禮,道:

    “宗某怎敢有勞呂莊主前來相迎——呂兄弟雙腳病瘡,可曾痊癒?”

    這老者正是“銀虹山莊”莊主“遊虹劍客”呂敖,聽到宗元甲問出後面那句話,臉色微微一怔……宗盟主已將半年未來“銀虹山莊”,如何知道此事?

    回過一禮,呂敖道:

    “有勞宗盟主動問,彬兒躺臥床榻,還無法下地走動!”

    來訪“銀虹山莊”一行五人中,只有“彩鷹”梅香吟是初次見面,宗元甲替呂敖引見。

    呂敖肅客請入大廳,宗元甲指著“玉山儒生”石晶,道:

    “呂莊主,這位是‘嘯天盟’‘白鶴堂’堂主‘玉山儒生’石晶,他擅長岐黃之術,呂兄弟臥病在床,不妨先請這位石堂主診治看看!”

    呂敖連連應聲道:

    “是的,宗盟主,待老夫帶領你等數位去彬兒房中……”

    進來呂彬臥室……告坐床頭的“羽化金劍”呂彬,臉色憔悴,過去英姿軒朗之色,已完全消失,看到老父帶領宗元甲等進房來,感到十分意外……

    視線投向宗元甲,呂彬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頹然道:

    “宗大哥,你到現在才來看我?!”

    怔了怔,完元甲一時回不出話來,走近床榻邊,才道:

    “我剛從湘地回大洪山總壇,旋即就來‘銀虹山莊’拜訪呂莊主,並來看你呂兄弟……”臉上一副捕捉到奇蹟似的神情,“羽化金劍”呂彬直直地望著宗元甲,問道:

    “關於‘銀虹山莊,情形,宗大哥,你都已知道?!”

    點點頭,宗元甲坐在床邊,道:

    “我知道‘銀虹山莊,遭江湖高手圍攻,但內委情形還不甚清楚……”

    於是把在“浣山塘”鎮街飯店聽到兩名江湖中人談的,和遇到“遁天飛虎”樂亭,提到“銀虹山莊”的經過,告訴了呂彬……

    一指“玉山儒生”石晶,宗元甲又道:

    “嘯天盟‘白鶴堂’石堂主,擅於岐黃之術,我知道呂兄弟雙腳患上‘怪瘡’,特地請他前來診治。”

    靠坐床頭處,呂彬拱手一禮,道:

    “為了呂彬之事,石堂主,多麻煩你了!”

    微微一笑,“玉山儒生”石晶道:

    “不必客氣,少莊主,你把兩腳伸出棉被外,待石某細細一看……”

    呂彬兩腳伸出棉被外……老莊主呂敖走近前,道:

    “石堂主,彬兒三個多月來患了這種‘怪瘡,,老夫延請不少名醫大夫,都找不出病因。”

    “玉山儒生”石晶,將呂彬兩腳腳底心細細看過後,才道:

    “少莊主腳底心所長的,並非一般‘瘡癤’,如若以瘡癤來診治,即使仙丹良藥,也無法奏效……”

    聽到這些話,宗元甲不禁問道:

    “石堂主,呂兄弟腳心這兩顆又紅又腫的瘰癧,不是‘瘡癤’是什麼?”

    “玉山儒生”石晶道:

    “回盟主,少莊主‘湧泉穴’筋血受阻,血氣逆湧,才有這等病狀出現,待卑職用金針替少莊主紮下幾處穴道,筋血通暢,腳心‘瘡癤’立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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