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項城東郊行去,出了城門不久,便可見到一座宏偉大觀,矗然屹立,往來車馬甚喧,看來是間十分興盛的觀堂。馬車並不是由正門進入,繞到後方的觀員出入口,其間便有不少隨同而行之人入報,一路上秩序井然,一下車便有人接迎引路,絕看不見半個閒散之人。引客者才將他們請下車,兩名看似地位極高的道長便連忙迎上,雙雙向弱水躬身為禮,道:“見過師叔。”弱水只抬了抬眼皮,道:“焰陽君,你也來啦?”其中一名頭髮全白、臉孔卻只有四、五十歲模樣的道長合掌說道:“是,焰陽君拜見師叔。”另一名國字臉、紅光滿面的道長也合掌道:“燁陽君拜見師叔,請師叔入藥堂稍歇。”兩名道長親自在前帶路,身後跟著尊卑不等的道士們,不知有多少人。進得論藥堂,只見堂內鼎爐藥煙嫋嫋,在紫檀陳設裡更添莊嚴。弱水徑自坐上首座,道:“眾人不必拘禮,坐立自便吧!”眾人應了一聲,有的站有的坐,雖看似平常起居,但依然尊卑有序,安靜祥和,處處顯露出這是一個有教養、講規炬的地方。陸寄風暗想:“這個道觀信眾興盛,觀內又處處有節,此地的觀長真是個有才幹的人物。弱水道長說焰陽君是別處來的,那麼觀長必是這個燁陽君了。”他偷偷看了燁陽君一眼,燁陽君威嚴的臉雖然恭敬,但一點葉即不出他的心思。弱水道:“焰陽君,你放下榮陽觀的事不管,不遠千里趕來此地,發生了什麼大事嗎?”焰陽君道:“回師叔,弟子是奉師父之命來的。師父與六師叔也已經由靈虛山啟程,不久就要到了。”弱水道長臉色一變:“烈火師兄和停雲師兄也來了?”焰陽君和燁陽君交換了一下眼光,道:“是。”接著便不說什麼。弱水追問道:“難道項城出了什麼事?”燁陽君道:“師父沒說,弟子不知,師父只交待弟子:千萬讓師叔在項城觀內等待他們。”弱水道長愣了一會兒,終於確定這一切是針對自己,道:“原來你們想軟禁我。”焰陽君連忙道:“弟子豈敢!弟子不知何處失禮冒犯了師叔,請師叔教誨。”弱水冷冷地笑了一聲,說道:“你們突然辦了這麼一個陣仗,處處衝著我來,方才酒樓外的弟子,不止是項城觀的,也有不少榮陽觀的,你們聚集了這些人,想造反了嗎?到底在搗什麼鬼,最好立刻說清楚!”焰陽君支支唔唔,燁陽君依然不卑不亢,說道:“弟子是依照師父的命令,不讓師叔離開此城,由師父親自帶陸寄風上山見師祖,如此而已,請師叔不必過於多心。”弱水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會兒才道:“我明白了……你們是認為我會帶陸寄風跑走?”燁陽君和焰陽君沒有回答,等於是默認。打從在酒樓之上,就連陸寄風一個小孩子都感覺出莫離之等人神態有異,作法不善,必是出了重大的變故,否則不會這樣對付自己的師叔祖。而陸寄風一聽原因又是出在自己身上,不禁整個心情往下一沉。弱水道長俊美的臉孔即使發怒,仍有種妖豔之感,他冰般的眸子掃視了一遍堂上眾人,冷冷地說道:“真人傳令眾弟子找尋這個孩子,我找到了,自當將他帶上通明宮,為何要與他偕逃?真是荒唐之極!”見他動了怒,燁陽君不動聲色地問道:“師叔,您上劍仙崖數日,與陸寄風一同下崖之後,便往靈虛山的反方向急行,請問欲往何方?”弱水心底微驚,他們竟會將自己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難道自己老早就被監視了嗎?他自知武功修為冠於七子,全通明宮除了通明真人之外,無人是他的對手,但是他一向謙讓隱忍,暗忖絕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如果有人跟蹤,一定瞞不過他。可是,他的行動又怎麼會被眾人察覺?弱水道:“我和陸小道友欲往何方,你們何不問這孩子,讓他親口說?”不等眾人詢問,陸寄風便開口道:“弱水道長確實是要帶我上通明宮,但我想先去向一位故友道別,這位故友避難南遷,不知身在何處,是我求道長帶我去找他的……”燁陽君和焰陽君神情緩和了許多,燁陽君威嚴的臉上甚至出現了微笑,似乎是他也不願意對弱水道長有所懷疑。燁陽君對陸寄風問道:“是嗎?你這位故友是誰?小觀有些人手,也許可以幫你找找。”陸寄風一聽,又啞口無言。雲若紫與道門之人已成死敵,不要說通明宮的人要殺她,雲若紫本身就極討厭他們,到時一見面又會怎樣,陸寄風不敢想像。陸寄風困窘的樣子看在焰陽君與燁陽君眼裡,又是疑心大起,互望了一眼,都收起了笑容。焰陽君道:“陸道友,你怎麼不說你那位朋友是何人?不方便說嗎?還是有其他隱衷?”陸寄風支唔半晌,才道:“其實我也不知見不見得著她……”焰陽君與燁陽君都認定了陸寄風在胡說,替弱水道長圓謊,必定是在路上弱水事先教他的說詞,只是不知道為何陸寄風會死心榻地地跟著弱水逃走,必是弱水說了什麼話套住了他。兩名觀長便都不再理會陸寄風,燁陽君轉向對弱水道:“師叔一路遠來,想必累了,請師叔到上房養神。”弱水道長略一沉思,晚輩像在防賊似的防他,又沿途監視他們的行蹤,這其間必定還有內情。以他的身份,不便和低自己一輩之人爭論,再說他們也不見得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只好等師兄來了再細細理論。弱水道長便攜著陸寄風的手,離榻起身,道:“帶路!”燁陽君又道:“弟子替這位陸道友另備了禪室,以免干擾師叔坐修。”弱水道長知道這又是隔離開他和陸寄風的手段,輕嘆了一聲,道:“隨你們吧!陸小道友,你跟他們去吧!”在整個通明宮上上下下,陸寄風只對弱水道長有完全的好感,實在不願離開他,況且別人不見得有他的想法,不把自己當成活生生的丹藥。離開了他,隻身在這群道士之中,陸寄風極沒有安全感。陸寄風抓緊了他的袖子,道:“我不會吵你打坐靜修的,我要和你在一塊兒!”弱水道長微微一笑,道:“你別怕,他們會待你客客氣氣的,你如果不放心,就教他們告訴你我的丹室在哪兒,你可以來找我。”陸寄風心中惴惴,弱水已拉開自己的袖子,靠在他耳邊低聲道:“你也看得出來,這些人在疑心我要抓走你,可能是去逼你教我劍仙門的功夫吧?為何要帶你逃走,又為何光明正大地走官道?這些我可都不明白,更不明白這個不白之冤怎麼來的。咱們既然有所勾結,那你也得委屈幾日,假意跟他們周旋,好替我刺探他們的想法。”陸寄風聽他的諷刺嘲虐,不禁笑了出來。他這番叮嚀聲音雖輕,可是以在場所有人的內力修為,絕對聽得見,弱水道長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焰陽君和莫離之等人都顯得有些尷尬,燁陽君卻神情漠然,好像根本沒聽見弱水道長的話。兩各迎客道士入得堂來,將陸寄風帶走。陸寄風不時回頭望著他,只見弱水道長神情坦然,對燁陽君道:“如此你們信得過我了嗎?”焰陽君有點尷尬地說道:“師叔……”話被燁陽君打斷:“這是師父之命,請師叔擔待。我與師弟會在您的禪房外隨時待命,聽師叔吩附。”弱水道長道:“原來你師父還叫你們寸步不離地監視我,很好……。”陸寄風已走出甚遠,可是因為內力修為傻笨,這些話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陸寄風被帶進一間雅潔的房舍,一床一幾,香爐與經書在案,完全是道門的擺設。兩名道士分別是復字輩的復經、復綸,他們彬彬有禮地問了陸寄風有無飲食上的忌諱等瑣事之後,又告訴了他項城觀的一些特色,以及當地風俗異聞,兩道慣於應對,言語並不令人生厭,陸寄風倒也與他們聊得津津有味。兩名道士陪伴了他好半日,才留他獨自在房中歇息。陸寄風偷偷出房隨便走了一遭,並沒有人特意來警戒他,不由得奇怪:“他們不怕我逃走嗎?”他要趁此時逃走,也許並不難。但是越想便覺得蹊蹺,又放不下弱水道長。遠至花園附近,突然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陸寄風的內力雄厚,與對方隔得很遠,他們說的話還是字字清析地傳入耳中。陸寄風不欲偷聽別人說話,正想離去,卻聽見其中一人道:“……弱水師叔祖果然名不虛傳,我從沒見過男子有此容貌,他一瞪我,我整個人都酥了……”一聽是關於弱水道長的事,陸寄風不由得停步,暗想:“我只聽一會兒就走。”另一人笑道:“你還有心情想這個調調?他可是有百年根基的前輩了。”原先之人也笑道:“可是我看觀主的樣子比他還要老。”“那是因為通明七子都有返老還童的根基,老不了了。不過,我想觀主就算修成了返老還童,還是跟如今一樣威嚴兇惡。”那兩人正是剛才陪伴自己的復經、復綸兩名道士。復經說道:“你看弱水師叔祖帶了陸寄風跑走,是為什麼?難道……嘻嘻,老白臉看上了小白臉,根基都不要了?”復綸笑罵道:“你腦子裡只有這個?看師叔祖緊張得那樣,我說不是。”“那是為什麼?師叔祖千交代萬交代,要保護陸寄風這小子上通明宮,可是我看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復綸道:“我也很納悶,唉!我們和陸寄風說了半天,他也沒吐露出一點內情,口風緊得很哪!”陸寄風苦笑暗想:“原來你們不是和我聊天,而是想從我這裡套話,可惜我無話可套,真是對不起了。”復綸突然神秘兮兮地說道:“弱水師叔祖的事你聽說過沒有?”“什麼事?”復綸道:“你別看弱水師叔祖容貌絕世,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他從前真是說有多邪氣,就有多邪氣,你最好別對他胡思亂想!”復經道:“你說什麼?我怎麼都沒聽過?”復綸道:“一百多年前,弱水師叔祖為了入門,屠盡了自己的家室,栽贓給五師叔祖,逼得五師叔祖棄門而走,你看這心機是不是可怕?”復經道:“這事我聽過一些,可是祖師爺通明真人難道不知嗎?”“唉,瞞上不瞞下嘛!若不是去年,烈火師祖與觀主說這件事時,我端茶進去,正好聽見,別人也不知道的。”復經極有興趣,催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給我聽。”復綸道:“我是聽烈火師叔祖說,當年通明真人只想絕俗靜修,收了六個徒弟,可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弱水用盡了法子要加入,他財大勢大,軟硬兼施,通明真人便命令五弟子慈澤道長去打發他,慈澤道長髮覺弱水心思不正,當然是不會給他機會的。可是,弱水竟派人殺光了自己全家百餘口,哭告真人,說是慈澤殺的,真人十分憤怒歉咎,才收了弱水入門。”復經咋舌道:“這……如果是這樣大的冤情,烈火師祖怎會知道是弱水自己動手的?”復綸道:“這原本是天衣無縫,真人不相信慈澤會幹這樣的事,也沒怪他,可是不察出減弱水全家的兇手是誰也不行。真人為此很傷腦筋,一查就得沾惹塵俗,不查的話,自己的五弟子又蒙上不白之冤。這時慈澤道長便自動離開了通明宮,親自去調查真相,不讓師父為難。”復經點了點頭,道:“他是怎麼查出來的?”“這……我也聽得不是很清楚,烈火師叔祖的個性你也知道,名如其人,真是團烈火!他當時越說越氣,一掌揮去,嘍!凌空就劈斷了几案,道:‘不能為五師弟雪此大冤,教我如何甘心!’那時觀主見我還站在堂內,便命我離開,後面的話我就沒聽見了。”復經點頭連連,道:“這就難怪,你記不記得今天上午,榮陽觀的焰陽君帶人趕來……”陸寄風想:“原來榮陽觀的人是今天匆匆趕來這裡的。”他繼續聽下去,復經道:“……對觀主說弱水道長帶了陸小子逃往南方時,觀主整個臉都綠了。”復綸點頭道:“嗯,我也緊張個半死,聽說弱水武功很高強。”“七子哪一個不是絕世高手?他們可是真人親自傳授的啊!那時觀主把武功最強的師兄弟們都聚在一起,要去攔他,還好沒點中我。”復綸嘻嘻一笑:“武功弱也值得高興?”“呵,柔弱生之徒,老氏戒剛強,這可是本門的真訣要諦!”復綸道:“萬一弱水道長不肯回來,大開殺戒,那就慘了。……可是,他怎麼沒反抗就跟陸小子一起回來?會不會真的是誤會一場?”兩人猜測了一番,言不及義,陸寄風再也聽不出什麼,便悄悄轉身,依循原路回到房間。掩上門之後,陸寄風回想方才的話,心中頗不好受,那些閒言閒語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弱水道長曾經承認自己早年並非善類,如今應該已經痛改前非,可是似乎通明七子的其餘六人都很排斥他。如果自己就此偷偷跑走,烈火道長來了之後,弱水道長如何向他交代?因此陸寄風反倒打定主意,不能棄他而去。夜裡,陸寄風打算就寢之際,門外卻傳出了一人的聲音,輕聲道:“陸小道友,快出來。”那是弱水道長的聲音,陸寄風一怔,掀被而起,套上鞋推門而出。月光下,弱水道長周身有如籠上一層迷濛的光暈一般,似幻似真,他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放在唇前,示意陸寄風別發出聲音,便將頭一側,要陸寄風跟自己出去。陸寄風驚奇地想:“難道弱水道長真要逃走?”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跟在弱水身後。弱水道長輕功過人,陸寄風憑著內力修為,也極為輕捷,輕易避過一路之上的所有巡更與守衛,很快便越出道觀側門,來到通衢大街,才放慢了腳步。陸寄風邊跟著疾行邊問道:“道長,咱們上哪兒去?”弱水微笑道:“你不是要去找你的朋友嗎?雲家現在應該剛出項城不久,以我們的速度,這一晚來得及趕去再趕回來。”“趕回來?”陸寄風訝異地問道:“你只是專程帶我去見雲若紫,而不是要逃?”弱水奇道:“我為何要逃?”陸寄風道:“可是他們……”他本想說出自己偷聽見覆經與復綸的話,可是還是忍了住,心想這種閒話還是別再傳出去的好。弱水道長嘆了口氣,說道:“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麼閒話?那些話我也懶得去爭辯。”陸寄風甚感不平,道:“可是您原本就沒有要帶我逃走,往南是我要求的啊!他們卻都不信。”弱水道長說道:“這不打什麼緊,總之你上通明宮之後,替我對師父說明白就好了。”“嗯,我一定會說的,你不該給人冤枉。”弱水微笑道:“謝謝你。”兩人才又奔出數里,已出了城門,突然間天邊響起一聲長嘯,弱水道長停住腳步,臉色大駭,陸寄風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兩道身影,一紅一藍,已倏地落在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陸寄風定神一看,面前的兩人,一個是紅衣漢子,衣衫有些破舊,腰邊佩著的寶刀刀鞘卻是精雕細琢,頗為名貴。他的身高中等,一身糾結的肌肉,非常魁梧,臉孔方正,濃眉大眼、隆鼻闊嘴,蓬亂的頭髮披散在腦後,看起來就像一頭野生野長的雄獅一般,十分威掹。與他相對的另一各灰藍服色的人,卻身體瘦瘦小小,頭生得奇大無比,最特別的是這個大頭偏又五官都很小,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短眉毛,眼稍上揚,寬寬大大的額頭一疊一疊的長皺紋,長得萬分滑稽,倒像只瘦皮猴。一見到這兩人,弱水面如死灰,道:“二位師兄……你們來了?”原來這兩人便是烈火與停雲,烈火怒吼了一聲,話聲有如打雷:“弱水,你的野心終於曝露了!我這些年來從沒相信過你!”話沒說完,竟然一道真氣便往弱水身上襲來,弱水道長猝不及防,驚呼了一聲,連忙閃過,卻已被真氣劈落了一片頭髮。停雲道長搶上前來,攔在弱水身前,道:“師兄,不忙動手,問清楚再說。”烈火道長若是要發掌,一定會先打到停雲道長身上,只好強忍了住,卻臉色抽搐,激憤悲慟。陸寄風暗叫糟糕,弱水本來就被誤會要帶自己跑走,現在又被逮個正著,這回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停雲道長說道:“弱水,你為何要這樣做?師父待你還不夠好嗎?”他的聲音尖尖細細,也好像猴子的叫聲。弱水連忙道:“不,真人待我恩深義重,若非真人,我今日不知成了什麼魔物,弱水絕對沒有野心,請師兄垂鑑!”烈火道長怒道:“事已至此,你還想天花亂墜!你為何殺了燁陽君與焰陽君?你的居心不就是翦除你不相信的能人嗎?”陸寄風一怔,弱水也是全身震動了一下,道:“什麼?”烈火聲音更悲憤:“燁陽和焰陽都死了!我的徒弟九陽君之中,以燁陽為首,你……你就這樣……我非替燁陽君報仇不可!”弱水道長叫道:“我沒有殺他!師兄你聽我說……”烈火又要動手,停雲連忙道:“師兄住手,讓弱水說完,要殺也得讓師父老人家來說啊!”弱水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三師兄,我絕對沒有殺二位高徒,弱水怎會如此狠毒?雖然他們奉命監視我,但是我只要點住他們穴道,便足以脫身,又何必殺人,驚動大家呢?就算我是個有野心的小人,也不會笨到殺了兩個不足為敵的晚輩,與師兄結下深仇,製造敵人啊!”停雲道長道:“可是你私自由洛城渡河南下,行蹤不明,然後又瞞著所有的人,帶麟陽君私自上劍仙崖,這段行蹤如此詭密,怎不令人生疑?”弱水靜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半晌才嘆道:“……離開洛城的原因,我不能說。”烈火喝道:“怎麼不能說?”弱水態度堅持:“就算要說,也只能先稟告真人。”停雲道:“好,你不說離開洛城的事,那麼劍仙崖呢?真人要我們不可招惹劍仙門的人,你反而還上了劍仙崖,有什麼原因?”弱水道:“我是為了找陸寄風小道友。他落入劍仙門的眉間尺手裡,豈不是個大問題?疾風師兄為護送陸寄風回通明宮而死,靈木師兄也成了半死不活之人,我……我怎忍心袖手不管?”停雲問道:“那麼麟陽君呢?為何不見他的蹤影了?”弱水道:“我叫他先我一步回去,先到平陽觀,對忻陽君通報我的去處,好讓師兄們放心。看樣子麟陽君沒有通知平陽觀的忻陽君師侄,以致於有往後一連串的誤會。”烈火怒道:“我沒有誤會你,你一派胡言,麟陽君根本沒去平陽觀!”弱水驚訝地說道:“那麼麟陽君人呢?”烈火更是盛怒:“你反倒問起我來了?”停雲忙道:“看來麟陽君的下落,也是個問題,等他回來之後必要問個清楚。先不提這事,你為何不直接把陸寄風帶上山,卻一再地潛逃?這件事連真人都很訝異,才叫我們趕來問個明白。”弱水道:“我若是要帶陸寄風逃走,就不會先叫麟陽君上平陽觀通報,也不會一路都走官道了。”停雲嘆道:“可是麟陽君下落不明,再說,你走的雖是大道,可是以你的功夫,沿途諸觀根本來不及攔你,這回要不是……發現得早,現在你可能已經在建康、或者某個我們不知的地方了。”弱水低頭尋思,暗想:“六師兄說‘要不是’,要不是什麼?是誰通知他們我和陸寄風往南而行?”他實在想不出有誰可以在他毫無感覺的情況下,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向通明宮告密的。一定也是這個人替自己製造了這些阻礙,難道會是失蹤近百年的慈澤師兄嗎?一想到這層,弱水的背後冷汗直流,難以辯解。陸寄風已站上前道:“弱水道長絕對沒有要帶我走的意思,是我求他先帶我去找個朋友,然後我就與他上通明宮,你們誤會他了。”烈火道長睨視了他一眼,道:“小孩子知道什麼?弱水,先與我回項城觀,跟燁陽君與焰陽君的屍首對質!”烈火伸手便要抓起弱水,突然“啪”地一聲,一樣東西落在烈火的手臂上,震得烈火道長縮手,踉蹌退了一大步。那是一朵紅花,飄然落在地面上,手掌大小的花朵瓣瓣柔軟,竟能在烈火的手臂打出一個紅印,足見力道十分沉重。烈火與停雲都吃了一驚,忽然間微風飄送,一陣香甜氣味飄了過來。停雲驚道:“小心有毒!”烈火等人無不屏住呼吸,加強戒心。同時,遠方隱隱傳來動聽的樂音,悠揚清脆,但是帶著一種悲傷之意,又似乎纏綿無比,與中土音樂大異其趣。一頂巨大的帷帳飄了過來,空中紅花繽紛,繞著帷帳周圍飛舞,簡直像是傳說中的西方佛陀現世,又像壁畫上的飛仙飄然而至。帷帳中伸出綵帶,捲住弱水道長與陸寄風,將兩人拉上了半空中。陸寄風還沒回過神來,耳中聽見烈火大叫道:“什麼邪物?把人留下!”他只感到寒風撲面,被拉上軟綿綿之處,什麼都沒看見,已經暈了過去。等陸寄風神智漸漸恢復,一陣陣的香風送入鼻端,令他清醒了過來。他睜眼細看,自己躺在厚絨絨的皮毛上,空氣間散發著一股甜膩的氣味,不知從何處傳出音樂聲,細緻哀婉,卻有種難以言傳的嫵媚淫靡,令人渾身發軟,動彈不得。陸寄風連小指頭也動不了,也許是中了什麼迷魂藥。他慢慢地轉過臉去,遠方半透明的帷帳中,隱約有兩三個人影,一兩聲鐲子碰觸的輕微叮咚聲,清脆地間響。一陣膩得像要化了的聲音,嗤地輕笑。這聲嗤笑就令人心底一動,身體莫名地焦噪起來。那聲音笑道:“做了道士了?”這聲笑語,更是彷彿發自鼻間,慵慵懶懶,膩膩綿綿,便像整個人就要依偎上來,又像要把人的魂給化了一般,說不盡的狐媚,描不完的誘人。陸寄風喉間乾躁,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帷帳,只見帳下露出兩雙雪白的腳,其中一人腳踝上套著兩三個精緻的瑪瑙珠鏈和金腳圈,映照著雙踝如玉雕,足底如花瓣。另一人的足踝上只套著一圈寶石金鍊,每一顆寶石都發出璀璨的光輝,照得看不清肌膚的顏色。弱水道長淡淡地“哼”了一聲,並沒有同答,陸寄風隱約看見弱水道長端端正正地打坐帳中,雙手垂放在腿上,閉著眼不理睬那兩各女子。弱水道長面對著陸寄風,以陸寄風躺著的方向,只能見到那兩名女子的背影,立在下首的女子身披薄紗,幾層不均的輕紗根本掩不住她的雪肩及雙腿,垂在身後的一大片黑髮上,沒有半點裝飾,鬆鬆地束在背後。另一名女子登上弱水道長打坐的榻上,她的衣衫更是薄得幾乎掩不住身體,除了胸前穿著僅足以掩蓋胸膛的白狐毛皮、腰間纏著一樣的白狐皮短裙之外,其餘便披著薄紗綵帶,半遮半掩,長髮盤攏成烏亮的髮髻,更顯露出修長滑膩的玉頸。那穿著白狐小裘的女子笑道:“你這樣苦苦清修,為的是什麼?人家真不明白,你想當神仙麼?做神仙有什麼好處?玉郎,你告訴我,好不好?”弱水道長閉目打坐,不去理她。白裘女子靠了上去,膩聲道:“你怎麼不跟我說話?你怕我麼?你這些年在修什麼樣的道,玩什麼樣的把戲,跟人家說說,又打什麼緊?還是你不好意思說?”弱水道長冷冷地說道:“我落到你手裡,你要殺便殺,要折磨我,也請尊便,別說廢話了。”白襲女子笑道:“哎呦,你說這是折磨你,我的玉郎君,你可摸摸良心,天底下有這樣的折磨?你往常嫌我心眼兒小,容不得別的女子和你好,現下我改了,讓我花妹妹幫忙事奉你,你又不高興,唉,教人家可怎麼辦?花妹,你來。”立在下首的黃紗女子應了一聲,這一聲應諾也是纏綿嬌膩,就連陸寄風聽了都呼吸急促,心也跳得幾乎要蹦出胸口。被稱作花妹的女子道:“姐姐,姐夫不理我呢。”白襲女子道:“你來,摸摸他的心是不是還跳?”她拉起黃紗女子的手,放進弱水道長的衣襟裡頭,伸進入撫摸著。黃紗女子微側著頭,一大片黑髮垂在臉旁,遮住了她半邊面孔,整個人軟軟地偎上弱水道長的懷裡,手在他的衣服裡摸索,微閉著眼說道:“啊,姐夫這俊俏的臉兒,身子竟如此結實,真想讓他把我撕裂了……”白裘女子嘻笑道:“來,姐夫的手給你,你自己玩兒。”她抓著弱水道長的手,扯下黃紗女子身上的一層薄紗,嗤地一聲,她整片玉壁般的背都便裸露了出來,上身幾乎完全是赤裸的,緊緊按在弱水道長身上。白裘女子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拉著弱水道長的手,將弱水的手掌整個覆在黃紗女子的乳房上。弱水道長臉色鐵青,咬著唇不發一語,可是不知為何,弱水道長沒有一點反抗的樣子,或許是和陸寄風一樣不知中了什麼道兒。只見在白裘女子的操縱下,弱水道長的手在黃紗女子身上摸索遊走,女子的呼吸越來越急,一雙裸臂像白蛇般攀著弱水道長的頸子,身子微微地扭動,頸子也住後仰著,烏瀑般的長髮隨著身體的顫動而閃爍幽光。陸寄風已經不敢再看,用力閉上了眼睛,可是聲音還是一清二楚地傳入耳中,只聽見那黃紗女子輕細地喘著,夾著一聲似有若無的呻吟。白裘女子嗔道:“小蹄子,你整個人就化到玉郎身體裡去好啦,這樣風騷。”黃紗女子含糊地說道:“怪你,姐姐,你……哎呦!”陸寄風不知他們在搗什麼鬼,實在不敢聽、也不想聽,無奈根本不能抬起手搗住耳朵,只好更專心地想著行氣的口訣。白裘女子低不可聞地笑道:“玉郎君,你受用不受用?花妹妹有個別名,叫花見羞,你看她的花容月貌,瞧她為你蕩得這樣不行,你睜眼瞧瞧。”弱水道長森然道:“膿血骷髏,有何好看!”白裘女子笑道:“那麼你摸,這細滑的肌膚,這香汗淋漓,這滋味你忘得了?”她靜了一會兒,幽幽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啦,是我太醜陋,你看不上,所以當初你騙得了我的身子之後,便不要我了,還把我關了起來,罵我、打我,還……還叫人殺我……”她的話聲越來越小,終至細不可聞。彷彿發自鼻間的聲音雖然哀怨,但依然是妖媚風騷,任何人聽了都會全身化了,回她一聲:“誰忍心殺你?”弱水道長嘆了口氣,說道:“小舞,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有資格報仇,動手吧,我死而無怨。”陸寄風一怔,暗自奇怪這個“小舞”會是什麼人?又與舞玄姬有何關係?“小舞”道:“我怎忍心就此殺了你,我的好玉郎,我的親玉郎,這些年來,我身在這漠野風霜之地,孤零零、冷清清地,朝暮就是想著我的親親玉郎君,想著他當年風流倜儻的模樣,如何對我陪小心,如何對我萬般撩撥,教我魂都飛了,只要你這一雙手摟住了我,我便什麼都滿足了……”說到這裡,聲音裡已帶著幾分哽咽:“……可是誰知道我這個冤家啊,居然在我生產前夕,騙我服下司空無這個老混蛋做出來的離魂散,害得我幾百年根基毀於一旦,差點連人形都保不住,還設下了重重惡毒的追殺,將剛產下他骨肉的我,追趕到煉妖陣裡,只為了逼我……逼我說出修煉的法子……我的親親玉郎,你說,我會讓你就這樣死了嗎?”陸寄風大驚,不敢相信弱水道長做過這樣的事,雖然他曾說過自己殺妻之事,可是這個“小舞”又是他的什麼人?陸寄風於男女之間的事還懵然不懂,實在弄不清楚弱水與“小舞”是什麼關係。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張開了眼睛看去,花見羞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位置,躺靠在被叫做“小舞”的白裘女子身上,懶漫地來回撫摸她修長的腿,有時親吻一下小舞白蠶似的腰枝,那模樣便像是一頭慵懶的小貓依偎著主人。“小舞”也伸手攬著花見羞,對弱水道長膩聲道:“現今我回來啦,你瞧,我變醜了嗎?”弱水道長靜了一會兒,才道:“你變得更美麗了。”“小舞”喜道:“是麼?人家好高興,你可別又是口頭哄我,討我開心,心裡卻在想著:‘這個醜八怪不但變醜了,還變得這樣兇悍討厭。’。”弱水道長苦笑道:“你恨我入骨,還在乎我視你是美是醜嗎?”“小舞”輕笑,說道:“只許我恨你,你不許有半點兒嫌我。”弱水道長靜了一會兒,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無所謂,但是我得告訴你一件事,當年追殺你的事,確實不是我親手乾的。”“小舞”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道:“不是你親手乾的,你叫你那混帳老婆做也一樣。”弱水道長聽了,不再言語,小舞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弱水道長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舞,對吾過去罪行,我沒什麼好說。希望你的恨只及我一身,不要牽連到通明宮。”小舞笑道:“我若不依呢?”弱水嘆道:“你何苦如此?當年我妻子丹陽公主是對不起你,但是她已經讓我親手殺了;你說我乳母號國夫人出主意整你,你走之後,我也將她殺了,這還不夠嗎?”小舞歡笑道:“我聽說你親手殺了那兩個賤人,心裡高興得很;聽你親口說出來,人家更是高興。我的親親玉郎君,你待我真好。”而陸寄風卻是大惑不解,總覺得那裡不大對,只好再聽下文。弱水道長又說道:“我對不起你,當初一切的錯,都是我的執迷妄念所致,這幾十年來,我痛改前非,可是我知道不能彌補於萬一,你要凌遲我出氣,我也甘心承受。”小舞道:“你說的是真的嗎?”“自無虛假。”小舞目露愛憐,道:“你甘願凌遲而死,可是現在你已經服下了大把的化功散,沒法子運功止痛,萬一痛極了,會生我的氣麼?”弱水道長苦笑道:“就算我功力還在,既是懲罰,也不該運功止痛。你動手吧!”小舞笑著一拍花見羞的臀,“啪”地一聲極是清脆,道:“花妹,替我把他的肉給咬下一口來。”花見羞攀住弱水道長的頸子,扯下他的衣服,弱水道長的肩頭露了出來,花見羞伸出豔紅的舌頭,來回地舔著弱水道長的肩膀、胸口,眼角眉稍無不嬌豔欲滴,突然弱水道長悶哼了一聲,肩上已是鮮血淋漓,居然真的被花見羞咬下了一小塊肉。弱水道長痛得臉色蒼白,花見羞的小嘴上都是鮮血,含笑轉頭面向小舞,小舞抱住了她,含吻住花見羞,讓花見羞將弱水道長的肉渡到自己口中,細細地嚼著,嚥了下去。小舞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微笑道:“好玉郎,你痛不痛?”弱水道長痛得冷汗直冒,吸了一口氣,強笑道:“不痛怎能贖罪?不痛怎能讓你消氣?我痛得心甘情願。”小舞笑得更嫵媚,道:“我的玉郎,我可真是愛死你了,你專會說話讓我開心。你還記得嗎?當年你要我的時候,我告訴你什麼?”弱水道長說道:“你說你不是人類,而是頭白狐狸,會吃人的白狐狸。”陸寄風一聽,差點驚呼出聲,原來這個小舞,果然就是狐妖舞玄姬!而她竟與弱水道長有這樣牽扯不清的關係!舞玄姬道:“那時,你說若是將來你負了心,甘願讓我吃下肚去,你也記得嗎?”弱水苦笑不語,舞玄姬又道:“我的玉郎,你只許是我一個人的,反正我是得不到你的心了,把你一口一口地吃進我腹中,也算是長久之計。”弱水道長突然道:“你怎麼得不到我的心?你為何這樣想?”舞玄姬嘆道:“你的心裡,裝的從來不是我,而是……!唉!罷了,提這做什麼?花妹,再替我咬下玉郎一口肉來!”花見羞又啃下弱水道長的一小塊肉,弱水道長俊美的臉上滿是細細的汗珠,整個右半邊的身子都被血浸溼了,咬著嘴唇忍痛,在唇上也已咬出了深深的齒印。陸寄風暗自心急,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弱水道長被活生生地一口一口咬死?他心念急動,恨不得躍起身來救走弱水道長,只恨自己全身無力,難以動彈。就在著急之中,陸寄風的右手手指突然動了一下,他一怔,難道是自己的藥性解了?可是舞玄姬所下的藥,怎麼可能這樣不耐時?陸寄風專心地試著動自己的手,整個右手五指居然都可以動,他不禁喜出望外,再過一會兒就可以起身了,得趁現在快想想如何救弱水道長。弱水道長突然道:“慢著!”舞玄姬道:“怎麼?玉郎,你痛得受不了了嗎?那麼我叫花妹咬輕一些。”弱水道:“我有件事要說,你慢慢地聽著。”舞玄姬媚笑一聲,道:“好啊,你說嘛!”弱水道:“你抓了我和那孩子,卻一來就弄死了他……”陸寄風一怔,想道:“弱水道長是在說我嗎?我沒有死啊!”他滿心莫名其妙,只聽弱水道長接著繼續說道:“……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做?”舞玄姬道:“他在弘農郊外,和一個不知道是誰的怪人,以及通明宮的走狗靈木,聯手害慘了我的手下葛長門,我本來就要殺他。怎麼,你就是要跟我說這件事?別說啦,我不耐煩聽,”弱水道長又說道:“你的兩手都能動了嗎?”舞玄姬奇道:“你問這做什麼?”這也是陸寄風心裡的疑問,可是腦子一轉,陸寄風的心又急跳起來,忖測著:“難道弱水道長剛剛有看見我的手在動,所以他……他是在對我說話?只是故意瞞著舞玄姬這狐妖?”陸寄風屏著氣,更細心地聽弱水道長的弦外之音,說不一定弱水道長是在拖延時間,轉移那兩個妖女的注意力,好讓自己完全能動起來時,救他脫身。弱水長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的手腳都能動了,就到我身邊來。”陸寄風揣摩這句話之意,確實是在吩咐自己。舞玄姬嗔道:“你不是嫌棄我嗎?我現在是吃你的妖怪,你巴不得我離你越遠越好!”弱水道長說道:“小舞,我雖被化功散止住了功力,不能以幾百年的功力突然間打傷你,如果我以三百年的功力打了你,必定會使你們姐妹‘中心若摧’。可是,我還是能走、能動,也能抱你。”陸寄風想:“弱水道長是要我一起來之後,就馬上發掌以內功打傷舞玄姬,然後用劍仙門的遊絲劍法‘中心若催’這一招砍傷她身邊的花見羞。”陸寄風伸手一探,佩劍還在腰邊。接著暗想:“他可以動,也就是說可以帶我一起逃走。……不過這很冒險啊,我一定要一掌就打中才行,絕對不可以失手。”舞玄姬笑道:“你別唬我,你的功力頂多一兩百年,除非是司空無把自己的功力傳輸給你。可是,我試過你的內力,根本就沒有三百年,你說這話是想嚇我嗎?”弱水道長嘆道:“唉,我還是瞞不過你。我老實說吧,我太晚加入通明宮,每一個師兄功力都比我高深許多,我請師父教我練功的速成法,他卻不肯,分明是要眼看我被師兄們欺辱!”舞玄姬嬌嗔道:“你就是死性不改,凡事都想一下子超越過別人,這下碰了釘子,怎麼就不設計圍殺司空無?當年卻來害我!”弱水道長柔聲道:“好啦,是我錯了,小舞,我想念你的小嘴,你的小牙齒,用它來咬我,把我咬死吧!”舞玄姬怦然心動,但是還存有戒心,生怕他有什麼詭計,笑道:“你想我?哎呦,通明宮的規炬,第一條就是不近女色,你不聽師父的話,不怕你師父惱你?”弱水道長說道:“總之我是要死了,還守戒律做什麼?小舞,我心甘情願讓你吞吃盡淨,埋葬在你腹中,可以說……是我的好大福報。”他此時面帶微笑,語致輕柔,陸寄風偷瞧著弱水道長,他冰般俊美的面上泛著層淡淡紅暈,眼神散發出懇切深情,還有幾分痴心無辜,話語間吞吞吐吐,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面對著戀慕已久的情人一般,明知他在拖延時間的陸寄風都差點要信以為真,更何況是舞玄姬。舞玄姬顫了一下,道:“玉郎,你……你是真心地和我好?”弱水道:“我自然是真心的。小舞,在我死前,只剩下了這個心願……”舞玄姬問道:“什麼心願?”弱水道長低聲笑道:“讓我替你上藥,別損傷了你的肌膚。”舞玄姬眼神欲滴,嘴角眉稍都是情慾。這句話是當年她與弱水初遇時,身上受了傷,被弱水所救,有一回弱水替她背上的傷口抹藥時所說的。那時弱水輕輕地替她擦藥,越擦越是不安份,弄得舞玄姬意亂情迷,兩人的情慾一發不可收拾,遂成其好事。舞玄姬靠了上去,頭靠在弱水道長結實的肩上,顫聲道:“你……還記得……?”弱水抬起了手撫摸著她的頭髮,掀弄起一波波柔光,道:“我當然記得,只不過現在換成傷的是我。”舞玄姬笑道:“你以為撩撥我,我就不殺你了?我還是會殺的,這樣你才不會再逃走。”弱水道:“我本來就不妄想活命,可是還妄想著你。”他兩手都抱著舞玄姬,撥開她頸邊的頭髮,吻著她的頸子,輕咬著她的耳朵,舞玄姬全身發抖,腳趾也縮了起來,顫聲道:“玉郎,玉郎,你……你還是這麼……嗯。”弱水已吻住了舞玄姬的櫻唇,舞玄姬身子扭動不已,花見羞笑出了聲,攀抱著弱水,輕輕地替舞玄姬寬衣。弱水吻過了舞玄姬,轉過臉來也吻著花見羞,舞玄姬全身都軟了,喘著氣道:“玉郎,你……你親我花妹妹,不怕我生氣?”弱水充耳未聞,深吻著花見羞,含著花見羞的丁香舌,竟越吻越是纏綿,弄得花見羞不由得發出嗯嗯啊啊的銷魂吟聲。此處缺73,74二頁陸寄風不及思索,一手提著血淋淋的寶劍,一手抓住弱水道長便住外奔——nounkow掃描,破邪OCR、校對,武俠吧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