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兩日,陸寄風一有時間便到解功室中,研究劍仙門的武功,順便躲著迦羅,免得再聽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冷袖,因此又伺機下去,想看看冷袖是否真的瘋了,是否還有可能醫治封秋華。這回當他來到藏書室,只見冷袖高大的背影又瘦了一圈,手持帛冊沉思著,腳下手邊的書卷更凌亂,而地上片片碎帛殘錦,竟是他的著作被親手撕毀的餘跡,令陸寄風吃驚,暗想:“冷老前輩竟將多年心血給撕毀,他精研醫理,這些不出世之作就這樣毀掉,實在可惜!”但見冷袖搖頭長嘆,道:“放屁!真是放他媽的狗屁!”冷袖手勁一吐,又將手中那捲著作給化作飛絮。陸寄風待要阻止,冷袖已冷冷地說道:“陸寄風,你給我出來!”陸寄風想不到自己潛息抑氣,還是給他查覺了,只好小心地走出來,道:“前輩……您怎麼把這些著作都給毀了?這不是您百年心血嗎?”冷袖看著手中的殘帛,神情有點消沉,道:“都是些不通的狗屁,留著只是丟臉!若不是勁節君、秦嵩子不能說話,我也想幫他們毀了這些東西,免得遺世之羞!”陸寄風忙道:“您千萬別這麼說,這些都是書海之珍,留著只能造福天下。”冷袖道:“呸!機關、風雅,留著讓人去玩玩也就罷了,醫道是對就對,不對就不對,一錯了就該毀去,這種錯誤滿篇的東西,還是毀了乾淨,免得誤人性命!”陸寄風道:“您的見解應該不致於全盤都錯吧?您不是醫好了我的離魂散及閃電蛇毒嗎?”冷袖道:“那種雕蟲小技,有什麼好說的!”看冷袖的臉色變得憔悴青白,但是雙眼精光內斂,氣裕神盈,陸寄風便放下心了,說道:“難道前輩有了更深的領悟?”冷袖默然一會兒,臉色更臭,道:“沒有!還有什麼更深的領悟?我現在只覺得全天下都是放屁!”他口中怒言,一伸手又要抓起一卷著作來撕毀,陸寄風連忙出手攔阻,道:“不可!”他伸手一阻,冷袖的手臂已向上疾舉,陸寄風舉手欲抓,只見冷袖的手向下一滑,往左一偏,不但靈活地閃過了陸寄風的擒拿,還點到陸寄風手肘穴位,令陸寄風的手一麻,不禁退了一步。這一下閃手、疾點,只在一瞬間,反把陸寄風嚇了一跳,想道:“冷前輩的出手怎麼比以往快了這麼多?”他點退陸寄風,自己也有點驚訝,隨即得意地笑道:“怎樣?你蹲在鍋子裡給人煮了十年,就這麼點小本事?”陸寄風道:“是前輩進步神速。”冷袖不知為何狂氣大發,笑道:“是嗎?咱們來過兩招!”反正只是過招,陸寄風只好奉陪,但冷袖一拳打來,竟是虎虎生風,陸寄風連忙凝神以對,冷袖一擊來,霹靂啪啦地接連五、六拳,迅疾無倫,陸寄風想也不想,隨手拆招,耳邊陣陣凌厲的拳風掌氣,全是真刀實槍,何止是過招,根本就是拚命。陸寄風覷隙斜出一掌,中途變掌為指,點向冷袖的雙目,這式“驚鴻一瞥”也是解功室壁上的一套“飛仙掌”的其中一式,雖以掌為名,但是包含了拳、掌、指的靈活變化,張拳則有鳥翼之形,握拳則有鷹襲之勢,變指又有爪牙侵凌之功,十分的刁鑽,花樣雖多,記熟了就十分好用。在解功室的壁上,已經被第三代的掌門給破解了。冷袖不假思索,便身子一矮,雙掌高舉,格偏陸寄風這一擊,出的果然是壁上的破法。陸寄風又變指為拳,左右開弓,冷袖卻身如滑鰻般閃了開,反身一抓,直取手腕,又是破解此招的路數,但是這回卻與壁上的招式不盡相同。陸寄風與他連過數招,都是用司空無的功夫,冷袖隨格隨拆,兩人攻守早已易位,不過卻對得順手,根本就忘了誰是攻誰是守,反而像套好了招,演練一番而已。冷袖身子一拔,躍出了戰圈,道:“你別隻用這些舊招式,換點新的,我要看司空無的弟子有多麼了不起!”陸寄風道:“這些舊招式你都還克不了,換什麼新招?”冷袖怒道:“誰說我克不了!你口氣真大!”冷袖這回不再容情,順手取了几上寶劍,手上劍風陣陣,往陸寄風身上連刺了數劍,這幾劍每一劍都是聲聲刺耳,直刺陸寄風的手臂、腹部、大腿等處。卻只見陸寄風氣定神閒,負手不動,任由這幾劍在他身邊揮刺,戳穿了衣裳貼肉滑過,而沒傷到他半點。冷袖住了手,目瞪口呆地看著陸寄風。陸寄風連動都不動,全身流轉不已的真氣就能把他的劍氣給帶開,根本傷不了他分毫,而更難得的是他還能夠神情輕鬆,不慍不火。這等修養及眼神,他從前對付司空無時,便印象深刻。想不到陸寄風一代高手的風範,已宛如司空無再生。冷袖怔怔地放下手中之劍,不發一語。陸寄風連忙道:“前輩,我也只有這些內力強過了人,其它的不足一哂。您還是……”冷袖聽了更是氣悶,他一個幾百歲的老前輩,敗在一個他看不起的劍仙門第八代弟子手裡,真是顏面無存。冷袖悶悶地說道:“你可以滾了吧?”陸寄風想不到安慰他不成,反讓他更消沉,便道:“這些內力也不是我自己修的,前輩的醫術卻是天份與苦學,所謂術業有專攻……”冷袖跳起來道:“我就奇怪你為什麼左右不離我的醫術,我知道了,你要我去醫治封秋華,對不對?”其實陸寄風也沒有一定存這樣的心,但下意識裡大概老是存著此念,所以才會再三提起,陸寄風乾笑了兩聲,道:“封伯伯的沉痾無人可解,天下只有您老人家……”冷袖道:“我條件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要醫不醫是看你們,不是看我!哼,那老賊有本事,怎不自己去醫他徒孫?”陸寄風也料得到他的回答,但還有點失望,嘆道:“前輩,不醫好封伯伯,我難以脫身滅舞玄姬,您難道就是不肯幫晚輩這一個忙?”冷袖道:“你殺舞玄姬幹什麼?那狐妖作亂是她的事,與劍仙門無關!”陸寄風奇道:“什麼?劍仙門與舞玄姬沒有過節?”冷袖道:“本來就沒有!好男不與女鬥,人不與畜牲鬥!舞玄姬不但是女的,還是個畜牲,好好的人要去信仰她,是自己鬼迷了心,我們沒事擔起誅魔的事幹什麼?”冷袖的說法竟與冒充的眉間尺完全不同,可見弱水道長是有意誤導自己,原來劍仙門與舞玄姬之間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弱水道長在劍仙崖上,刻意要他誅舞玄姬,口吻又與在通明宮不同,或許這才是弱水道長行跡詭異的主因。冷袖把手一擺,道:“你就一輩子待在劍仙崖好了,沒必要再下山去。你身上有陰毒纏著,我本來想過幾天心情好一點,就上去給你治好,可是現在為了不讓你下山去招惹舞玄姬,我還是別治,這樣你就不會去送死了。我說完了,你滾!”陸寄風張著口,作不得聲,哭笑不得。原來自己被舞玄姬種了相思符的事,冷袖也看出來了,而本來可以被醫好的,卻在自己無心說的一句話中又斷了機會。陸寄風道:“前輩,這……”冷袖不耐煩地說道:“我說完了,還不滾!”陸寄風只好摸摸鼻子,退了出去。冷袖個性如此執拗,根本就沒法子說動他。難道真的要自己一輩子困在劍仙崖?陸寄風出了解功臺,獨自走出庭中,想著該如何說動冷袖醫治自己和封秋華,卻百思不得其計。那天傍晚,眾人聚在一起用餐,陸寄風也陪著飲了些茶,漫不經心地聽眾人閒話,突然聽得蕊仙的聲音,驚愕地說道:“哎呦?你的衣裳怎麼給劍刺破了?誰要殺你?”此話一出,令迦羅和千綠都嚇了一大跳,擔憂地看著陸寄風。陸寄風自己都忘了衣服被戳破之事,淡然道:“我跟冷前輩過了幾招。”眉間尺道:“你又下去看那瘋子了?”陸寄風笑笑,千綠道:“一會兒我給公子您縫補起來,正好這兩天我和蕊仙姐姐給您裁製了一套衣裳,您可以先換下來。”“多謝兩位。”陸寄風順口說著,臉色更難看的迦羅和眉間尺,兩股殺氣簡直是同時對著二女以及陸寄風。蕊仙與千綠個性相似,整天就是膩在一起談女紅烹飪,說些體己話。迦羅與她們格格不入,只能跟眉間尺或雲拭松混在一起,偏偏這兩個人嘴巴都不饒人,三個人除了鬥就是吵。雲拭松知道迦羅竟是女孩之後,損起她來更加厲害,兩個人只差沒打起來了。狀況外的雲拭松追問道:“那瘋子什麼時候可以治封伯伯?”陸寄風道:“冷前輩神智清醒得很。”眉間尺道:“清醒怎麼會對著山叫罵?又胡亂打人?”陸寄風道:“冷前輩的武功似乎更精進了,也許他在悟新的功夫,所以有時想不透便心思混亂,胡言亂語。”“是嗎?”眉間尺半信半疑。陸寄風嘆道:“他話裡的意思,是可以治好封伯伯,只是他不想出手,就連我身上的相思符,他也不醫,就為了讓我長留此地。”眉間尺笑道:“那你就長留此地吧!”千綠與蕊仙同聲附和,陸寄風只能苦笑不語。那天夜裡,陸寄風在房內打坐行氣,突然聽見解功室內傳出輕微的聲響,想必是冷袖出來了。陸寄風側耳傾聽著裡面的動靜,一面暗暗收氣,隨時準備應付。只聽冷袖的腳步聲繞著解功室慢慢走了一圈,不時發出輕微的“嗯”聲,像是點頭認同,應該是正在看著牆上的功夫。不久,冷袖走了出來,陸寄風假裝仍在打坐,看冷袖想幹什麼。冷袖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就以極快的身法閃了出去,陸寄風想道:“冷前輩要去哪裡?”他也暗中跟在背後,冷袖竟是往迦羅所住的房間奔去,讓陸寄風更是奇怪。冷袖進了迦羅的房間,迦羅已經睡著,全然不知身邊之事。冷袖伸手一點,便點住了迦羅的睡穴,讓她睡得更沉,然後一把抱起迦羅,就要走出去。陸寄風不知該不該阻止,卻不料眼前黑影一閃,冷袖已出現在他面前,道:“要醫封秋華,就跟我來!”陸寄風一愣,冷袖不理會他,自己往前便走。陸寄風當然只能乖乖跟上去,冷袖抱著迦羅到了陸寄風的房間,將迦羅放在床楊之上,伸手一點,把迦羅給點醒。迦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見到自己身在陸寄風房間,有些兒糊塗,看了看他們兩人,道:“大哥,前輩……?”冷袖道:“迦羅,你非陸寄風不嫁,對不?”迦羅一聽便醒了,小唇一扁,道:“他才不喜歡我,嫌我拖累他呢!”陸寄風道:“你想太多了,我並無此意……”冷袖道:“那很好,你們倆成親吧!”陸寄風嚇了一大跳,道:“什麼?冷前輩,您在說什麼?”就連迦羅也愣了一下,無從反應。冷袖道:“你不是要我醫封秋華嗎?現在條件改了,你娶迦羅,我就醫他。”“這……”陸寄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拒絕冷袖之議,已經不是自己的意願問題,而是扯入了封秋華的生命。冷袖竟會突然發此提議,實在教他措手不及。陸寄風道:“前輩,你這根本是為難我!婚姻大事怎能說說就算?”冷袖道:“那你要不要我醫封秋華?”“我……”這教陸寄風怎麼回答,只好說道:“迦羅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如何成親?”冷袖道:“迦羅,你多大了?”迦羅悶悶地說道:“六十二歲。”冷袖道:“這就不是小孩子了,陸寄風,你說話可得憑良心。”陸寄風道:“那是在她娘腹中的時間,怎能作數!”迦羅氣惱地躍下了床榻,道:“你就是不喜歡我,不跟我做夫妻!”陸寄風道:“姑娘家別把這事放在口中說!”迦羅道:“為什麼以前都可以說,現在卻姑娘家怎樣,姑娘家怎樣的?你還不是跟雲小姐做了夫妻,為什麼她可以,我就不行?”陸寄風道:“你倒底知不知道夫妻是什麼?”迦羅道:“你全沒告訴我,千綠也扭扭捏捏,雲拭松那混蛋一聽就大笑,你們全不告訴我!”原來她已經到處請教過了,可是沒人會講這種事,也一點都不奇怪。冷袖道:“陸寄風,你等一會兒就可以告訴她了。反正你要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說完,他一把負起床榻上的封秋華,道:“這床讓給你們,我把迦羅的老子帶下去,過兩天我會上來看你們夫妻做得怎樣!”陸寄風道:“冷前輩,封伯伯他……”冷袖根本不理會陸寄風的掙扎,閃身便往解功臺去,躍入通道之時,還抬頭對著追過來的陸寄風補了一句:“要醫他不難,要殺他更加容易!”這句話讓陸寄風止步不前,只怕冷袖真的橫無顧忌地殺了封秋華,造成遺憾。陸寄風呆呆地站在解功臺前,人落入冷袖手中,形同人質,可是真的要陸寄風因此娶迦羅,也太過強人所難。陸寄風抓了抓頭,慢慢地走回房裡,坐在幾邊,看著迦羅。迦羅也看著他,兩人竟無一語。過了許久,迦羅才起身道:“你那麼為難,也就算了,我去跟冷前輩說叫他不要這樣。”陸寄風道:“迦羅,我為難決不是因為討厭你,而是茲事體大,不能隨便承諾。”迦羅悶悶地說道:“我願意跟你糾纏不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你不想跟我糾纏不清,那我也不能逼你。”她說著,眼中卻是淚光盈然。陸寄風於心不忍,招了招手,迦羅便走了過來,陸寄風握著她纖細的肩膀,道:“做夫妻為什麼會糾纏不清,你還不知道,等你知道了再說吧。”迦羅投入陸寄風懷裡,哽咽著說道:“那你就告訴我呀,我喜歡看著你,喜歡你的氣味,喜歡讓你抱著我,我覺得我已經和你糾纏不清了。這還不夠嗎?”陸寄風聽她說的還是孩子話,卻又有著女人般的心思,更是感到再這樣下去,只怕情絲難斷,狠下了心放開她,道:“看來冷前輩是不會醫封伯伯了,我會想法子把他從冷前輩手中救出來,把他再帶回雲府,迦羅,我真是對不起你。”迦羅怔怔地看著陸寄風,眼淚不斷地滑下來。陸寄風硬是狠著心不理睬她,背對著她打坐調息。背後,迦羅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流淚,直到天明。天色方明,迦羅才慢慢地起身離開陸寄風房間,什麼話也沒說。陸寄風雖感萬分不忍,可是情絲能斬就當斬,若是無意卻又有情,才是最牽絆無奈的。為了不讓冷袖真的殺了封秋華,次日,陸寄風更加小心地潛入梅谷,封秋華並不在藏書室內,梅谷塌了一部份,還有不少地方,冷袖不知會把他藏在何處,找起來也不是易事。陸寄風在梅谷東尋西找,突然聽見遠方傳出呼喝之聲,掌氣轟隆。陸寄風連忙循聲趕去,但見梅樹間身影翩連,冷袖的身子穿梭於枝椏,轟然一掌震落了一大把的枝葉。冷袖收掌,喝道:“再來呀!你有本事就再來!”樹間空寂無人,不知冷袖在對誰吼叫。只聽冷袖喘著氣,道:“才過了五招,你就不打了?老子還可以跟你交手五百招!”半空中飄然落下一片梅葉,原本輕柔的落勢,在半途忽然變了方向,朝冷袖擊去!冷袖連忙發掌欲反擊,可是一片落葉在冷袖汪洋般的猛烈掌氣中,非但不沉,反而隨掌而飄,“啪”地一聲,穩穩地貼在冷袖的額前!冷袖臉色蒼白,呆立了一會兒,直到那片落葉自己掉落在地,他的額上出現一片淡淡的紅痕,人卻沒怎樣。陸寄風也看呆了,那片落葉的方向,絕對不是自然掉落,而是有人以內力操控,要是打在冷袖額上的,不是一葉,而是任何暗器刀劍,冷袖早就死了。陸寄風幾日以來的猜測果然沒錯,梅谷內還另有其人,是他刺激冷袖新的習武方法,新的醫理,才會讓冷袖雖然飽受折磨,卻在數日之內突飛猛進!天下間還有這樣的神秘高手,委實超出了陸寄風的想像。冷袖呆站著,良久,垂頭喪氣地一轉身,便看見陸寄風,有點惱羞成怒,道:“你看見了?”陸寄風道:“這……究竟是何方神聖?”冷袖吼道:“不知道!總之是隻藏頭縮尾的烏龜!”陸寄風道:“前輩從沒見過他的樣子嗎?”冷袖道:“一隻烏龜有什麼好看的!我問你,你跟迦羅做夫妻了沒有?”一看陸寄風吞吞吐吐的樣子,冷袖便知道了,怒道:“我答應了那隻烏龜把你們送進洞房,你不做,分明是要讓我背信!”陸寄風驚道:“什麼?你是答應了那位神秘的高手,所以才……為什麼要把我扯進去?”冷袖道:“誰知道烏龜的想法?你不服氣就自己去問他。”陸寄風滿頭霧水,道:“要怎麼問他?”冷袖興災樂禍地看著陸寄風,道:“你問啊,你不是也身懷絕藝嗎?有本事你就把他逼出龜殼,老子也想會會他本人!”梅谷重巒疊翠,高天遠山,斯人卻在雲深不知處,根本無從找起。那位神秘高人屢屢不現身地與冷袖過招,已經擺明了不願見人,他自己不現身,陸寄風知道是無從找起的。陸寄風說道:“那位高人就只要你逼我和迦羅成親?”冷袖沉著臉道:“呸,他有這麼好打發?”陸寄風忙問道:“他還要您做什麼?”冷袖悶悶地說道:“不能說。”“不能說?為什麼?”冷袖怒道:“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你快去跟迦羅成親,不要害我失信!”不知那人是正是邪,有何居心?他竟會做出這種奇怪的要求,只怕還有什麼教人意想不到的指令,要透過冷袖去執行,所以才表面上與冷袖交手,實際上點撥於他,讓冷袖成為自己的工具。陸寄風道:“先讓我看看封伯伯是否平安。”冷袖眼睛一轉,道:“好,你跟我來。”冷袖在前面帶路,將陸寄風帶至另一間與藏書室相似的山洞,陸寄風道:“封伯伯在裡面?”冷袖道:“你看了就知道。”他按了機關,打開石門,門內十分幽暗,但陸寄風一眼就看見裡面的人,並不是封秋華,而是迦羅。迦羅閉眼躺在石榻上,臉色有點浮腫憔悴。陸寄風吃了一驚,連忙奔上前去,看看迦羅怎麼了。不料他才一進入石室,背後的門就開了上,冷袖在外面道:“現在沒人打擾你們了,快給我乖乖的成親!”陸寄風喝道:“你幹什麼?為何捉了迦羅?快把我們放出去!”冷袖道:“我沒抓她,是她自己下來要我放過你,哼,她說放過你我就放過?你是什麼東西!”陸寄風道:“可是你把一個小姑娘關在牢裡……”冷袖道:“她自己累了要找個地方睡,這麼舒服的房間哪像個牢房?當洞房還差不多,你真是想太多了!”陸寄風看了看周圍,雖然沒有光線,四壁空空,可是床榻清潔,倒是個安靜的睡眠之所。迦羅聽見他們的爭吵,揉著眼睛醒了過來,一看見陸寄風,便掩著臉叫道:“你出去,別看我!”陸寄風道:“怎麼了,迦羅?”迦羅仍掩著臉道:“我哭了一夜,眼睛腫得好醜,你別看我!”陸寄風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她真的是因此不想上去,待在這裡休息。一股奇特的香氣,不知從何方傳了進來,陸寄風頓感不妙,道:“冷前輩,你又在幹什麼?”冷袖道:“我看你這死脾氣,也是要我硬掀著你的牛脖子喝水,反正你就給我娶了迦羅便是,少說廢話。”陸寄風道:“就為了你隨便答應別人,我就得害了迦羅嗎?冷前輩,你好不胡塗!”冷袖道:“你跟她做夫妻怎是害了她?我告訴你,你們若成親才能兩全!”陸寄風問道:“這是何意?”冷袖道:“你身上的陰毒,也只能靠陰氣來沖和;迦羅就是個半陰之體,你跟她成親,不就可以有源源不絕的陰氣?”陸寄風道:“我不能為了救自己而害了無辜女子!”冷袖道:“你聽我說完,你與迦羅雙修,以真氣渡她,便能讓她稟受人氣,而成全人,就不必怕聖我教的人以妖法收她的魂魄了。你看你們兩個一旦成親,好處多多,又一舉好幾得,何樂而不為?”讓迦羅受男子陽氣而成為真正的人體,這個方法陸寄風也知道,可是涉及女子名節,要他親力為之是絕不可能的。陸寄風道:“沒有情愛而成夫妻,會傷了迦羅的心,害了她一生。冷前輩,您就放過我和迦羅吧!”冷袖道:“情感是可以培養的,再說那小妖女死了之後,將來可能成為更厲害的妖女,你說要滅她,哼,如果你心裡沒別的女人,老是念著她,恐怕你到時也下不了手。”陸寄風一愣,原來冷袖也知道雲若紫的事。“前輩,這是誰對你說的?”冷袖道:“當然是那隻烏龜說的,你這小子跟一個小妖女愛得死去活來,反正一樣要愛妖女,迦羅也是妖女,你怎麼不愛?”陸寄風道:“前輩你這話顛三倒四,全不成理!”冷袖道:“你才是頭腦死板,自欺欺人!我說你到時候絕下不了手殺舞玄姬的女兒,與其那時給舞玄姬踩在腳下,丟我們的臉,不如先給你另娶一房,好讓你有家有室,你一有了家室,就不會只念著舊情了。”他說完,又對迦羅道:“迦羅,叫陸寄風快跟你生個娃娃,他有了孩子就會乖乖做人了。”陸寄風氣得跳腳,道:“別胡說八道!快把我們放出去!”冷袖不但不理,反倒將那股煙氣傳送得更加濃郁。陸寄風心裡有了七、八成的底,知道這股煙可能不是什麼正經東西,早巳拚命地閉氣龜息,儘量不吸進去,對著門外的冷袖罵道:“你為老不尊,弄這種下流煙氣,天下沒有夫妻是這樣做成的!別再傳這種東西進來了!”冷袖道:“誰說這是下流東西?枉費你學了這麼久的道法,還不知男女大欲是人之本然?再說你們是夫妻,有什麼不可以!不要廢話了,沒有人洞房之時只顧跟人吵架的。你受得住,迦羅受不住,快幫幫她吧!”一語提醒了陸寄風,回頭一看,迦羅縮在榻邊一角,臉色酡紅,眼中水光盈盈,不知所措地看著陸寄風。陸寄風見她害怕茫然的樣子,擔心地問道:“迦羅,你怎麼樣?”迦羅顫聲道:“我……我不知道……寄風哥哥,你過來……”陸寄風道:“不,我不能過去。你不要怕,起來打坐,我教你運氣抵抗這種氣息。”迦羅道:“我……我沒有力氣……”陸寄風嚴厲地說道:“我叫你坐起來!不然我生氣了。”迦羅只好勉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卻一下子又軟倒在榻上,喘著氣,泣道:“我……我起不來……寄風哥哥,你過來扶我……我好難過……”陸寄風見她可憐之態,實在不忍再裝兇惡的樣子嚇她,但是若一靠近,又怕迦羅在無知之下,慾念不能收拾,只好溫言道:“那就別坐,你躺著,慢慢地呼吸。”迦羅只感全身焦躁難耐,害怕之下,努力依陸寄風之言專心呼吸,可是卻氣息急促,無法專注,一深深地呼吸,竟發出一聲呻吟,軟媚之極,她自己都被這陣呻吟嚇了一跳,不知自己怎會發出那樣的聲音。迦羅嚇得哭了出來,又怕惹惱陸寄風,只好咬著唇忍著,發出輕輕的啜泣之聲。陸寄風沒了法子,不答應冷袖,不知道他會這樣惡搞多久,自己雖然還能支持一會兒,呼吸久了還是要投降。陸寄風只好道:“冷前輩!你快住手,我答應你就是了。”冷袖道:“我沒求你答應,你不答應結果也是一樣。”陸寄風道:“我答應娶迦羅為妻,可是要依禮而為!”冷袖道:“怎麼依禮而為?”陸寄風道:“至少要神智清醒,兩廂情願,稟過長輩,才成夫妻。”冷袖道:“你跟我鬧這些虛文,只是拖延時間。反正你老子娘都死光了,迦羅的老子也半死不活,你們不必報告長輩,我就是長輩。”陸寄風嚴正地說道:“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樣逼人苟合,我萬難從命!若是你不依我之言,我就殺了迦羅,保全她的清白!”聽得陸寄風這樣說,不由得冷袖不重新打算。萬一真把陸寄風逼急了,他可能真的會做出絕事來。冷袖只好說道:“你先得發下毒誓,出去後必娶迦羅,我就放你們出來。”陸寄風道:“發什麼毒誓都可以,我說過的話絕不會不算!”門外靜了一會兒,終於應聲而開,陽光灑進室內,陸寄風抱起迦羅,便閃出小室,喘了口氣,也放下了心,連忙扶全身無力的迦羅坐起,替她順氣導火,慢慢地消去藥性。藥性雖解,迦羅還是渾身無力地依靠在陸寄風身上,說不出半句話來。冷袖笑道:“你說話要算話!”陸寄風冷冷地說道:“你也要說話算話,醫好封伯伯。”冷袖道:“迦羅,你的陸寄風肯娶你了,你高不高興?”迦羅委屈地說道:“他又不是歡喜情願的……”冷袖笑道:“放心吧,他不久就歡喜情願啦!”迦羅道:“可是萬一他不歡喜情願,跟我爹一樣,做了夫妻就甩了我,那怎麼辦?”冷袖道:“陸寄風不是這樣的人……”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大放心,對陸寄風道:“你敢逃我打斷你的腿。”迦羅居然大表贊成,道:“冷前輩,他若逃你就幫我斬斷他的腿,讓他沒法子逃,好不好?”冷袖道:“我湊成了你們,當然還要保證你們恩恩愛愛。陸寄風,你聽見了沒有?”他們兩個的想法,實在教陸寄風啞口無言,說了聲:“不用你多事。”便帶著迦羅離開梅谷,重回劍仙崖了——will掃描破邪OCR、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