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已醉了。因為他想醉,他非醉不可。
“我現在就要去見她了,你卻要過很久很久才能見得到她,很久很久……”他明白金九齡之意,他怎麼能不醉?雖已沉醉,卻末沉睡,他還聽得見公孫大娘在向她的姐妹們解釋。
“陸小風並不是個笨蛋,我一直知道他不是個笨蛋,我相信他也看得出金九齡的陰謀”
“顯然沒把握,我也一定要揭穿金九齡的陰謀,沒有人能像他這麼樣陷害我!
“我也一定要找出誰是他的共謀,我不能讓這種人留在我的姐妹中.就好像我不能讓一粒沙子留在我眼睛裡。”
“所以我故意帶陸小鳳到我們的聚會之處去,因為我希望有機會能向他說出我的看法,希望他能和我聯手捉住那個真正的繡花大盜。”
“我正苦於找不到機會,陸小鳳卻給了我機會。””他要跟我比喝酒。”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就立刻照他的意思做”
“他快醉的時候,果然找了個機會,跟我說了兩句話,你們都沒有發現。”
他說的是“跟我走,我知道你不是繡花大盜!”
“所以我就跟他走了。”
“可是為了要瞞住那個奸細,我們還是要繼續將這出戏演下去,所以我們又比了兩陣,比到最後一陣時。我暗中示意叫老四和老七跟我進去,我知道只有她們兩個人完全沒有嫌疑因為只有她們兩個人還是處女!”
身在青樓的歐陽情.居然還是處女。陸小風霍然抬起頭,吃驚的看了歐陽情一眼,又伏倒。
公孫大娘已又接著說下去“我要她們和蘭兒立刻分頭去找江重威,華一帆和常漫天”
“那奸細一定認為那是我故意對陸小鳳佈下的疑兵之計當然還是不會懷疑!””我跟陸小鳳走了後,立刻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將我們心裡懷疑的事,互相印證。”
“然後我們就訂下了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劃。”
大家那靜靜的聽著,沒有人開口。”
公孫大娘又道:“到最後金九齡脫逃時,顯然已知道你們到了羊城,所以才故意走那條路。”
那園林本是她們在羊城的聚會處。
公孫大娘目光如刀,從二孃、三娘、青衣女尼和江輕霞臉上掃過去冷冷的接著道:“所以那奸細必定是你們四個人其中之一。”二孃、三娘,青衣女尼的臉上都完全沒有表情。江輕霞的臉色卻已蒼白。
公孫大娘道:“江五妹的嫌疑本來最重,因為只有她最瞭解王府的動靜.只有她能接近江重威,拿到江重威的鑰匙。”她笑了笑,又道:“但是陸小鳳卻推翻了我的想法,因為他知道金九齡是江重威的好友,也一樣能接近江重威,何況,五妹若真是他的同謀他就絕不會要司空摘星將那塊緞子送到棲霞庵去。”
江輕霞看著已醉倒在桌上的陸小風,目中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公孫大娘通,“老六的嫌疑也很重,因為她雖然身在空門,但最近我卻知道她已不能守身如玉!青衣女尼的臉紅了,又由紅變白。
公孫大娘道:“但後來我已知道,她那秘密的情人是誰。”
“你們也不必問我他是誰,反正不是金九齡,我知道老六是個痴情的人,既已有了情人,就絕不會再和金九齡勾搭所以她也已沒有嫌疑。”青衣女尼垂下頭,目中忽然流下淚。
二孃和三娘卻還是神色不變,靜靜的坐在那裡。
公孫大娘的目光,突然刀鋒般盯在三娘臉上,道:“你本來沒有嫌疑的.但你卻不該在老七被脅時,還要向陸小鳳出手逼著陸小鳳只有跟我們決一死戰,你更不該在陸小鳳去追金九齡時,施展殺著!她突然沉下了臉,厲聲道:“二孃你現在既然知道奸細是誰了,你還不出手?”
二孃還是坐著沒有動,可是銀刀已在手,突然反手刀,刺向三孃的腰。這是致命的一刀。三娘卻完全沒有閃避似已甘心情願的要挨這一刀
做就在這時,公孫大娘手裡的筷子已飛出一根筷子擊落了二孃的刀一根筷子打中了她的穴道。二孃全身突然僵硬,就像突然變成了個石人。
公孫大娘看著她,緩緩道:“其實我早已知道是你了你為了要供給金九齡揮霍,已虧空了很多,你知道我遲早總會發現的,所以你一定要殺了我,我死了之後,也只有你才能接替我”
二孃石像般僵硬的臉上,已沁出了一粒粒發亮的汗珠。
公孫大娘道:“但我們畢竟還是姐妹,只要你還有,點悔過之意,只要你肯承認自己的過錯,我已準備忘記你以前的事。她長長嘆了口氣接著道:“但你卻不該向老三下那種毒手的,可見你非但沒有絲毫悔悟,還準備要老三來頂你的罪替你死,你…”。她沒有再說下去卻又揮手拍開了二孃的穴道:“盟然道:“你去吧,我讓你走,只希望你走了後,自己能給我個了斷”
二孃沒有走,她看看公孫大娘,目中充滿了一種絕望的恐懼之色。
她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銀刀落在桌上,她拿起來,突然反手一刀,割向自己的咽喉。
可是她的刀又被擊落。是被陸小風擊落的。
陸小風似已醉了,卻又未醉,揮手擊落了她的刀,喃喃道:“如此良辰,如此歡會,你為什麼還要殺人?”
二孃咬著嘴唇,道:“我……我沒有要殺人,我要殺的是自己。”
陸小鳳笑了,痴痴的笑著道:“你自己難道不是人?”二孃怔住。
陸小鳳喃喃道:“既已錯了,又何必再錯,心已死了,人又何必再死?舊恨已夠多,又何必再添新愁?血已流得夠多又何必再流?”
二孃怔了半晌,忽然伏在桌上,失聲痛哭。
公孫大娘看著陸小鳳,忽然笑了笑,道:好.我依你我就再依你這一次,可是……”
陸小鳳卻打斷了她的話,道:“話已說得夠多,又何必再說,人既已醉了,又何必再留?”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出去。
公孫大娘卻攔住了他:“你現在就要走?真的要走?”
陸小鳳道:“大下本無不散的筵席,此刻又何必不散?該走的總是要走,此刻又何必不走?”
公孫大娘道:“你要到哪裡去?”
陸小鳳道:“我既然已要走了你又何必再問?”
公孫大娘凝視著他,悠悠的道:“我既然已問了你又何必不說?”
陸小鳳笑了,大笑。
公孫大娘道:“其實我既不必問,你也不必說,因為你的去處.也正是我的去處!”
陸小鳳忽然睜大眼睛,道:“你知道我的去處?”
公孫大娘微笑道:“三百年來,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位劍客,就要在紫金山決鬥,這一戰不但勢必轟動天下也必將永垂不朽,我又怎麼肯錯過?”
陸小鳳道:“你知道?”
公孫大娘道:“我還知道他們的決鬥之期並不是初一而是十五,金九齡說是初一隻不過要你快走。”
陸小鳳道:“十五?八月十五?”
公孫大娘點點頭,慢聲而吟:“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