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一位高瘦亮麗、身穿黑色合身套裝的女子,神態優雅地踩著低跟黑色皮鞋,喀達喀達地走向走廊末端的辦公室。
她在掛有「總經理」鍍金名牌的門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門而入,朝著坐在辦公桌前的男子自我介紹。
「您好,我叫路渝寧,是您的新任秘書,從今天開始為您工作,請多指教。」正蹙眉瞪著凌亂書桌發呆的俊美男子,聽了她的自我介紹,立即像鬆了口氣似的站起身。
「他們找到人了?太好了!前任秘書發生車禍突然離職,這些資料很久沒人整理,我都快被它們搞瘋了,你快過來替我將它們整理好。」商子央指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夾、文件檔案,要她快讓它們消失。
「好的,請稍候。」路渝寧快步走上前,開始按照文件夾上的編號,將它們一一歸位。
前任秘書建檔的工作做得相當不錯,路渝寧沒花多少時間,就讓被文件掩埋的辦公桌重見天日。
「除了您正在審閱的這份資料之外,其他的我全部整理完了。」她向商子央回報。
「不錯,效率挺快的。」商子央讚許地點頭。
「謝謝!」路渝寧淺淺一笑,只是笑意並沒有傳達到她眼中。
商子央瞧著她片刻,突然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怎麼覺得你好像有點眼熟?」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一張細緻白嫩、形狀完美的鵝蛋臉,明亮清澈的大眼和紅潤小巧的唇瓣,則宛如寶石般鑲嵌在潔白如玉的臉上,窈窕的身軀充滿骨感,更加襯托出她優雅美麗的氣質。
雖然在他的記憶中,並沒有這樣的美麗面孔出現過,不過因為對她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那您認為,我們見過面嗎?」路渝寧臉上依然是那抹禮貌的淺笑。
「我們?」商子央幾乎是毫不考慮的搖頭。「當然沒有!我不記得曾見過像你這麼漂亮優雅的女人。」「謝謝您的誇獎!」這句話是從路渝寧的鼻子裡哼出來的。
「希望今後我們合作愉快。」商子央朝她伸出友誼之手,路渝寧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伸出手回握他一下。
「我也是。」「附帶一提,我很喜歡你的衣著,相當有品味。」「謝謝!」路渝寧帶著淺笑,簡單地致謝,等到商子央轉身走向辦公桌時,她臉上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
他忘了!他竟然忘了!
六年前的過往,她沒有一天或忘,在多少夜裡,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只因他與江智媛當年所做過的事。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宴那天的羞辱……「對了,你會泡咖啡嗎?」商子央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路渝寧立即回答:「就看您想喝哪一種了。」「美式咖啡?」「沒問題!」十分鐘後,路渝寧端來一杯香醇濃郁,又略帶焦苦味的道地美式咖啡,讓商子央再度驚訝不已。
「他們是在哪挖到你這個寶的?」他一邊享受咖啡,一邊喃喃自語。
「一○一大樓的***宴。」路渝寧低聲回答。
「嗯?你說什麼?」商子央放下咖啡詢問。
他好像聽到一○一大樓,還有***宴什麼的。
「沒什麼!我只是自言自語。對了,人事部要我過去填寫一些資料,我可以先離開一會兒嗎?」「當然!」喝了這杯咖啡,他起碼可以滿足半個鐘頭。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路渝寧轉身離開辦公室,輕輕帶上門之後,卻沒有立刻前往人事部。
她望著緊閉的門扉,唇邊綻放一抹冷冷的笑意,緊接著輕聲低語道:
「遊戲開始了,商子央。」第一天下班回家,路渝寧回到獨居的公寓,先撥了電話給已定居美國的父親,告訴他自己已找到工作,一切順利,要他別擔心。
六年前,***宴後不久,父親即將她送往美國求學,而鰥居的父親也在那裡覓得第二春,且不顧祖母的反對,與繼母在洛城定居。
祖母憤怒至極,卻無法改變父親的決定,只能怨恨地搬回南部老家。
而她在大學畢業後,又順利攻讀了研究所,並在今年拿到碩士學位,返回臺灣就業。
父親與繼母都希望她能留在洛城與他們一同生活,但她有自己的計畫要實現,因此還是婉拒了他們的好意,獨自回到臺灣。
六年前,她離開強勢的祖母前往美國,終於能夠選擇自己喜歡的衣服穿,碰巧父親續絃的妻子是服裝設計師,因此給了她不少建議與指導。在她的薰陶下,路渝寧終於逐漸擺脫「不會穿衣服的土包子」的外號,搖身一變成為男人注目、女人嫉妒的美女。
這些年來,不論受到多少讚歎的目光,或多少男人想追求她,她心底深處潛藏的陰影,始終無法消除。
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全感,再英俊的男人接近她,企圖向她示好,她也全把他們當成仇敵看待。
歸咎起來,都是六年前商子央帶給她的傷害所肇的因!
因為他的那番話,把她最後的一點自信全都抹滅了,她無法原諒這樣的男人,她要他也嚐嚐和她相同的心痛!
打開衣櫥,裡頭所掛的整排衣服中,有一套很明顯與其他衣服完全不同類型,土氣得令人不敢置信的灰色洋裝。那件洋裝,正是當年祖母命她穿去參加***宴的那套衣服。
這些年來,她始終保留著這套衣服,只為了提醒自己當年的恥辱。
為了復仇,她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回國,並且利用管道進入商子央的公司擔任他的秘書,為的就是讓他也嚐嚐愛的苦果……想到報復,她的心中產生一絲猶豫,不過她隨即冷聲告訴自己:商子央傷透無數女人的心,她只是替天行道……那是嫉妒吧?因為你還愛著他!心底有個聲音這麼告訴她。
不!我恨透了他,怎麼可能還愛著他呢?她惶恐地搖頭。
或許她曾愛過他,但六年前他已謀殺了她的愛,如今她對他只有恨、沒有愛!
她砰地將衣櫥的門關上,雙眼泛出薄薄的淚光。
想到商子央,每每令她心痛欲裂。
她無法忘卻六年前的羞辱,她要向他討回一點公道!
「早!」早晨九點三十分,商子央神清氣爽地走進辦公室,朝正坐在電腦前打字的路渝寧打招呼。
「早。」路渝寧停下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面無表情地起身問:「需要我為您煮一壺咖啡嗎?」商子央略歪著頭打量她,他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同,看起來更加美麗了,但是也更——冷漠!
不過他沒想太多,或許她只是女性的生理期來,身體有些不適罷了,他點點頭道:「麻煩你了。另外,等會兒進來時,請你順道將今天的行程告訴我。」「好的。」商子央吩咐完後,便走進辦公室去了。路渝寧則立刻前往茶水間煮咖啡,然後送進總經理辦公室。
她任職半個月以來,這一直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兩人除了公事之外,很少交談。每回商子央問她問題,她總是板著臉,用最簡潔的字句來回答,久而久之,他就比較少詢問有關她的私人事情了。
其實與他一起工作相當愉快,如果不是心中隱藏著難以化解的怨恨,路渝寧會慶幸自己擁有這般開明、和善的上司。偏偏他是……唉!
商子央一邊啜飲熱騰騰的香醇咖啡,同時滿足地嘆息。
她八成在他的咖啡中放了罌粟,否則他怎會如此著迷於她的咖啡呢?
「真是好咖啡!感謝你,渝寧!如果沒有你,我該如何是好呢?」如果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
路渝寧並未被他的讚美衝昏頭,她只是禮貌地回答:「您過獎了。」在他面前,她必須謹慎藏好臉上的怨恨,免得讓他瞧出端倪,如果她想嚐到復仇的甜美果實,就必須忍耐。
她必須用怨恨來冰封自己的心,免得多年前的愛意再度掙破心防,讓她在陣前倒戈,難以剋制地投向他懷中。
下午三點鐘不到,有位性感妖嬈的美豔女子前來拜訪,她被請進商子央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隨即被關上。
如果是前幾任有經驗的秘書,就會清楚接下來商子央將有大約半個鐘頭左右的「私人休息時間」,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商子央在工作的表現上相當傑出,相對的,他的感情生活也很精采,他從不諱言自己是個花花公子,喜歡漂亮的女人,更喜歡享受歡愉。他可以同時與三個女人交往,而且在各方面皆能滿足女友們。
像現在他就有兩個眾所皆知的女友,一個就是剛剛走進辦公室的艾蓮達,另一個則是名門閨秀江智媛。
江智媛是他交往了好幾年的女友,雖然已經前往美國多年,但與他的聯繫一直不曾間斷。大家都猜測,最後登上商夫人寶座的女人將會是她。
因為江智媛不但是名門之後,而且幹練貌美,最重要的是,她抓得住商子央的心。能夠讓從不與同一個女人交往太久的商子央,對她戀戀難捨多年,她還不厲害嗎?
哪像艾蓮達,美則美矣,卻沒氣質又沒大腦,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只是商子央打發時間的玩物。
然而,正陶醉在商子央高明挑逗技巧的艾蓮達,哪曉得這些?她和先前所有的女人一樣,做著自己是未來商夫人的美夢,因此正不遺餘力地使出渾身解數,向商子央極力展現自己的魅力,以滿足他的慾望。
就在此時——「對不起,我送咖啡來了!」路渝寧端著放有兩杯熱咖啡的托盤,來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前,砰咚地輕敲兩聲後,不待裡頭回答,逕自大剌剌地推開未上鎖的辦公室大門,神情自若地走進來。
商子央旋過皮椅背對路渝寧,一面整理凌亂的衣物,一面怒聲斥責:
「誰讓你闖進來的?沒人告訴你,這時候誰也不準進來打擾我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正在——忙!不過確實沒人教過我呀,我進公司時,前任秘書已經離職了,而剛才您也沒有特別交代,我以為是普通的客人,所以還特地泡了咖啡端過來。」路渝寧眨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聳肩。
其實以他的花名,她早猜到他們正在裡頭打得火熱,因此她才故意假借送咖啡之名,行破壞之實。
「就算如此,難道你不會敲門嗎?」商子央轉身面對她,臉上有著尚未滿足的情慾,以及被人打斷好事的怒氣。
「我敲了,但是裡頭沒有回應,您希望我怎麼做呢?」路渝寧理直氣壯地反問。
「你——算了!」商子央只能自認倒楣。
只是被她這麼一搞,原先享受魚水之歡的興致全沒了,他轉頭朝還在發呆的艾蓮達說:「今天就到此為止,改天再約你見面。」「不玩啦?」艾蓮達情慾已被挑起,聽他要她走,不依的直嚷嚷。
「乖!你先回去,過兩天再打電話約你。」商子央強耐著性子哄道。
「那……人家想去晶華逛精品店,可不可以?」艾蓮達在他懷裡磨磨蹭蹭,撒嬌地問。
腿長在她身上,要去逛就去逛,何必問他?
「我明白了!你去商店掛我的帳,想要什麼東西就買,知道嗎?」商子央不耐煩地皺眉打發她。
這個女人愈來愈貪得無厭了!
通常一個女人令他反感時,就表示分手的時刻即將到來。
艾蓮達歡天喜地的走後,商子央面不改色地朝挑眉望著他的路渝寧吩咐道:「替我請營業部的許經理過來。」接著就坐到辦公桌後,開始翻閱起他未看完的文件。
路渝寧不得不佩服他危機處理的能力,該說他鎮定自若呢?還是要說他臉皮太厚?被人瞧見他和女人之間的火辣激情,他竟絲毫不感到羞赧!
路渝寧除了搖頭以對,實在無話可說。
不過這種好日子不會維持太久,她會將他身旁的那些女人一一驅離,直到——他身旁沒有任何漫天飛舞的花蝴蝶為止!
這是她對風流的他,所做的一點小小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