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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理英風

    賽純陽雲真長劍一擺,就要發招,猛聽得一聲嬌滴滴清脆無比的聲音“且慢”。宛如銀鈴乍振,悅耳無比。

    場上三人陡然一呆,只見二條藍影,如弩箭脫弦般直射而來,飛近擂臺時,身形突然向上一拔,上升丈餘,然後毫無聲息地落在臺上,竟是一個臉容甜美的藍衣小女娃,最多隻有十四、五歲,和海兒的年齡,相差不多。

    那女娃一身所看,非絲非麻,背上插著一根銀光閃閃的笛狀之物,看不出是何種兵器。

    在場群雄,被她那種超凡絕俗的輕功所驚,暴雷般發出掌聲,藍衣女娃得意洋洋,似笑非笑的向臺下掃了一眼,然後向雲真、雲修二人喝道:“你們二個讓開一點,等姑娘來會會此人。”

    賽純陽雲真和惡天師雲修正在詫驚那幼女輕功之妙,與身法之奇,聞言不由大氣,暗忖道:“怎麼今天遇到的人,一個個都是盛氣凌人,我們真正倒黴……”

    本欲忍氣退過一旁,反正今天人已經丟夠了,藉此下臺,也是佳事。誰知那藍衣女娃竟是心急得很,見他們微感猶豫,不由激發了被乃師乃父寵壞了的小性,嬌聲喝道:“你們這二個濃包,倘若再不滾下去,姑娘就要你們爬著回去……”

    喝聲中,一張小臉繃得鐵緊,雙手叉腰,露出一副刁蠻驕橫的樣子。

    數千群雄屏息無聲,料不到情勢突然又變,半腰裡殺出個程咬金,這一番諒有大大的熱鬧可看。

    獨有海兒,這時袖手退過一邊,他看出藍衣女娃飛上擂臺的輕功身法,乃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天馬行空”身法,創自東極五奇中的老五浮雲子,與自己五姑姑千手飛鳶戈紅娘的鳶鷂十三式,同負時譽。怪不得那女孩如此驕傲。再說臺上的賽純陽雲真和惡天師雲修,被藍衣幼女當著天下群雄之前,說出這等輕忽藐視的話,就是想退下臺來,也說不出口,何況江湖中人最重視的就是一點虛面子,寧肯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不能使威名受損。

    惡天師雲修臉色一沉,首先喝道:“那裡鑽出來的沒有家教的丫頭。還不替我滾回去,倘若不是看你年紀太小。無知無識,非好好的揍你一頓不可……”

    賽純陽雲真也把雙睛一瞪,狠狼叫道:“小野丫頭,滾你的蛋!”

    藍衣幼女大怒,嬌叱一聲,怒容滿面,頭一低身形一弓,就像一頭弩箭般直射而出,只聽得“啪啪”二聲,雲真、雲修師兄弟二人,臉上各中一掌,打得半邊臉奇紅奇腫,“哇哇”連聲,各自張口吐出幾枚斷牙。

    數千群豪大驚失色,有些人詫異得直跳起來,料不到這個藍衣幼女,身上也負奇功,連賽純陽雲真和惡天師雲修這等身手,都沒法躲過一擊……

    場中驚詫怪異之聲四起,嗡嗡震耳,雲真、雲修怪吼連聲。一柄長劍,幻出千條瑞氣,萬點寒星,一支白玉拂塵,揮灑出千絲萬縷奇銳勁風,夾攻而上。

    寒光人影,滿臺交織,獨有海兒笑哈哈的退下臺去,負手觀戰,悠然自得。

    戰不三合,藍衣幼女嬌軀陡然前欺,左手一招“催龍引鳳”,右手一招“簫史弄笛”分襲兩人,場中觀戰的幾個各派著名的高手,像蝴蝶剪歐陽叔英,鐵肝劍魔座下首徒柯施羅,關家堡的赤面金刀關勝,洞庭四十八寨總寨主吳耿忠,以及華山三劍等都已看出來歷,敢情這“催龍引鳳”和“簫史弄笛”這兩招大有來歷,乃是東極五奇中第一位高人土木老人石獨的不傳之秘——金吾神掌中的絕學。

    估不到南天五姥的門人,出現未久,卻又來了個東極五奇中土木老人石獨的弟子,而且武功之高,也似不在海兒之下。

    群雄又驚又愕,這出乎意外的連續事故,使得大家都瞪目結舌地驚詫不置。

    猛見到北看棚中倏然站起一人,乃是個身材魁梧奇偉的紅衣僧人,手中扶著一個奇大獨腳銅佛,厲聲喝道:“兀那丫頭,可是土木老人,石老鬼的門下?”

    那喝聲宛如洛鍾怒鳴,竟然盡壓住場中數千人的聲音,眾人一齊舉目視之,認出乃是西域有名高手銅頭陀。

    據說此人,一身橫練功夫,渾身宛如銅澆鐵鑄,刀槍不入,手中的獨腳銅佛,重達百斤,昔年曾獨闖武當山,勇戰武當三老,雖然鍛羽而掃,但經此一戰,銅頭陀的兇名、卻已遠播江湖。

    久聞此僧性如烈火,惡名久著,想不到和土木老人石獨,昔年竟有過節,這藍衣幼女設若一個答話不善,就將在兇僧獨腳銅佛之下,濺血飛魂。

    臺上的藍衣幼女,此時使出金吾神掌中的絕學,二招齊發,迫得雲真、雲修蹌踉直退,只見她身形跟蹤欺近,右手一勾,左掌斜斜劃出,口中嬌聲喝道:“蠢和尚,憑你也配問姑娘來歷?”

    銅頭陀大怒,兇睛怒瞪,臉色漲成血紅,口裡憤哼一聲,但他的目光恰好見到藍衣幼女續發的一招,頓時換成一臉驚疑之容,微訝道:“這是大理段氏絕學,大理段氏絕學從不傳外人,敢情是他的後人?”

    他這自言自語的說話,話聲雖低,但坐在他身旁的武林人物,卻聽了個真而又真,其中有兩個人不由失聲叫道:“這原來是大理段氏傳人啊!”

    這一嚷,聲音可就大了,全場群雄,頓時騷動起來,議論不休。

    那原先準備爭奪總瓢把子的四派首領,吳耿忠、柯施羅、歐陽叔英、杜一瓢,更是眉頭緊皺,臉上神色難看已極。

    要知大理段氏名滿江湖,這女娃兒已和東極正奇有了極深淵源,想不到又是段氏後代。這一來,這大會一定平添許多麻煩。

    這時臺上的雲真、雲修師兄弟二人,在藍衣幼女的玉掌粉腿之下,只有招架之功。滿臺人影飛舞中,寒光勁風忽然一斂,只見二團人影,手舞足掙地被人凌空拋起,“啪噠”一聲,落到臺下。

    群雄看得眼花繚亂,連忙沒命地鼓掌叫好,那藍衣幼女好不得意。

    賽純陽雲真,惡天師雲修,在地上一骨碌的爬起,滿臉羞慚的疾躍而去,連頭也不回。

    這時的銅頭陀,已經落座,臉上已恢復了平靜的神色,眾人不由都暗暗奇怪,這是什麼原因呢?和他往日的為人,完全不同啊!

    藍衣幼女獨自站立臺上,目光向四周一掃,沒發現海兒口裡不由“咦”了一聲,微一尋思之後,目光又徐徐掃掠過四座看棚,棚中群雄,只覺得她的目光奇亮無比,宛如二柄利刃,懾魂奪魄,頓時全場就靜了下來。

    藍衣幼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宛如滿天陰霸忽露陽光,目中神光也漸漸斂去,群雄都覺心情一鬆,心上生似移開了一塊大石。

    只見她檀口乍啟,吐出瀝瀝鶯聲,那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無分遠近,莫不聽得清清楚楚,只聽她說道:“今天是推舉南七省綠林道總瓢把子之日,本姑娘倒要請問一下,究意是如何產生?”

    這才是今日群雄來此真正目的,現在由藍衣幼女一口說將出來,群雄頓時把目光一齊移向南看棚上的陰陽戟杜一瓢身上。

    只見杜一瓢站起來說道:“姑娘就是不問,老夫也要將腹案宣佈,並請姑娘及在場各家英雄好漢,提出修正意見。當然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一定要智勇雙全,才德兼備,所以杜一瓢準備了一些小小玩意,只要各位能通過下列幾項,就算初步具備了候選資格……”

    藍衣幼女冷笑一聲,插口打斷道:“我看根本不必這樣麻煩,那一位只要能在姑娘手底,走上二十招,他就可以當這裡的綠林道總瓢把子,否則,嘿嘿,對不起,姑娘我就是南七省綠林的新瓢把子,各位從此就要聽我號令行事,不得有違!”

    群雄面面相覷,大出意外,估不到藍衣幼女竟敢誇此海口,視南方武林中人如無物……

    這時的海兒,已經回到了南棚之上,恰好聽到了藍衣幼女的一番狂言,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又有點替她著急。

    果然,她的語聲甫落,北棚中倏然站起一人,冷冷笑道:“我雖不想奪取什麼綠林道的總瓢把子,但衝著你這等作狂妄,倒要領教領教,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別小看了武林人物!”

    群雄睜目視之,只見那人一身紫衣,頭裹紫巾,足登紫色快靴,連臉色也是醬紫顏色,此人乃南方黑道之雄,人稱紫衫客的程勳。

    藍衣幼女尚未答言,西棚中霍然地站起一人,厲聲喝道:“你別以為只有黃袍翁,石獨的傳授,才足以稱雄天下,小爺就以家傳懷玉寶刀,鬥你一斗!”

    只見發言那人,面白無鬚,貌相俊美,身穿銀白色的英雄裝,背插一口款式奇古的寶刀,群雄都認識此人,乃是南昌藏龍堡堡主老龍神盧烈鈞的愛孫霸王刀盧遜白。

    這盧遜白家學淵源,為年輕一輩中有數高手,而那“懷玉寶刀”,更是神物利器,名列武林七寶之首,端的斷金切玉,鋒利無比。

    群雄緊張注視,都知好戲即將上場。

    只聽得藍衣幼女冷笑一聲,說不盡含有多少輕蔑之意,緩緩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紫衫客和霸王刀,怪不得如此狂妄,姑娘若不在二十招之內,挫敗你們,就算你們命大!”

    兩人齊聲大怒,陡然離席,就要上臺,猛見南棚中又先後站起兩人,其中一二人大喝道:“好狂妄的小鬼丫頭,山人也要向你領教一番!”

    另一人也敞聲暴喝道:“吹你孃的牛皮,大爺倒要看看你在二十招內,如何取勝於我!”

    這兩人也自離席下棚,向擂臺飛去。

    海兒抬目看處,見那兩人乃是一道一俗,剛才陰陽戟杜一瓢曾加介紹,道人名叫姜山清,乃是黃山派的高手,那個俗家裝扮的,姓範名靈,外號“絕門鉤”,萬兒極為響亮。

    這四人先後到達擂臺,互相看了一眼,卻聽得藍衣幼女一陣冷笑道:“你們四個一齊上更好,姑娘索性誇句大口,憑你們四塊料子,十五招之內,都要在你們身上,留下記號!”

    場中群雄,都露出不信之色,交頭接耳,竊竊私議,要知道這臺上四人,各有一身超人技藝,單打獨鬥,取勝已是不易,何況是以四對一,又要在十五把內取勝。

    南棚中的陰陽戟杜一瓢倏然起立,朗聲說道:“姑娘倘若能在十五招之內,制勝這四位,我陰陽戟杜一瓢,就第一個擁戴姑娘當我們的總瓢把子……”

    語聲至此,微微一頓,然後冷冷說道:“只怕你力不從心,心有餘而力不足……”

    藍衣幼女眸光電射,接口問道:“此話當真?”

    杜一瓢未及答言,東西北三棚都有人接口道:“姑娘只要有此能耐,不但是杜兄,就是我等也當竭誠擁戴!”

    這發話的三人,乃是洞庭四十八寨的總寨主吳耿忠,鐵肝劍魔首徒柯施羅,和蝴蝶剪歐陽叔英。

    這三人代表了今天爭奪盟主的另三派,他們心裡都有一套算盤。也許霸王刀盧遜白等四人,在二十招中,很可能敗在藍衣幼女之手,憑她這樣高的武藝,在場很少有能取勝她的人,恰好遇到她口發狂言,要單獨桃戰四人,並且聲明十五招內取勝,以她的性情,倘若不能取勝,定必無顏再留,這樣就等於除去一個強敵,因此他們不約而同的使用激將之計,偽示慷慨,其實算準了藍衣幼女不可能在十五招內,擊敗四個一流高手。

    藍衣幼女當然不知道對方肚裡的算計,嬌聲笑道:“你們說話要算數啦!嘿嘿,老實說姑娘也不怕你們不算數……”

    只見她反手一抽,背上所插的奇形銀笛,業已握在手中,坐在南棚中的海兒,運用慧目一看,不由微感詫異,暗中忖道:“怪哉怪哉!這根銀笛生似另有妙用,不但尺寸較一般笛子稍長,而且笛身也較普通的要粗,頭尖尾圓,好生怪異,莫非和我那鐵琶似的,內中另具妙用不成?”

    不言海兒默默尋思,這時的臺上,可就熱鬧起來了,藍衣幼女冷笑一聲,銀笛一指四人道:“你們還不亮出兵器,讓姑娘教訓教訓你們……”

    四人一齊大怒,霸王刀盧遜自傲然一笑,甩肩亮出寶刀,只見那口名震江湖的奇刀,鋒芒竟然絲毫不露。倘若不知底細的話,根本不知這是一口吹毛折鐵的寶刀。

    寶刀出鞘,盧遜白冷冷道:“憑你黃毛小丫頭,那用我們四人一起出手,盧爺一個人,就足夠打發你了!”

    一言未盡,突見紫衣晃動,紫衫程勳突然飄近,朗聲說道:“盧兄請讓一場,讓我先來領教黃袍翁和石獨的不傳手法……”

    盧遜白微微一呆,方要拒絕,一旁的黃山派高手姜山清,突也縱身一躍,飛落在兩人身前,大聲道:“二位少安毋躁,還是由山人出手,先把她收拾了……”

    盧遜白和紫衫容齊齊一搖頭,還沒有來得及答話呢,絕門鉤範靈一縱而至,宏聲叫道:“你們三個爭什麼,我老範先接一陣。”

    言罷,不由分說,虎頭雙鉤業已亮在手中。

    紫衫客程勳、姜山清、霸王刀盧遜白一齊急叫道:“憑什麼要讓你先上,滾開!”

    絕門鉤範靈雙鉤一擺,業已殺將上去,猛見白光一閃,克啷大響,刺斜裡伸出一柄鋼刀,硬生生的以刀脊將雙鉤挑開。

    絕門鉤範靈大怒,舉目視之,發現挑開雙鉤的,竟是霸王刀盧遜白,這時虎視耽耽的攔住去路。

    範靈怒從心起,厲喝道:“盧遜白,你是不是想架樑……”

    那邊的姜山清,早乘這個空隙,身形微閃,來到藍衣幼女面前,亮出長劍,狂傲地道:“山人看不慣你這種狂妄神色,看招!”

    長劍“仙人指路”,平平刺出,劍尖劃出時,帶起一種“噓噓”怪聲顯見功力深厚,異於庸流。

    那一邊的霸王刀盧遜白,和絕門鉤範靈大大著急,顧不得再行爭執,齊齊騰身躍起,猛向姜山清身後飛去。

    他們的身法雖快,想不到還有比他們更快的,只見一條紫影倏然一落,“叮噹”二聲,姜山清攻出的長劍竟吃一對判官筆,敲個正著,悠悠盪開,尤其那紫衫客功力甚高,蓄意一擊,直把姜山清整條臂膀都震麻了,踉蹌退出數步。

    姜山清怒火驟升,獰喝一聲,左掌猛然劈出一掌,奇猛勁風疾撞過去。

    紫衫客雙筆在手,無法發掌抵禦,長嘯一聲,飄過一旁。

    這時南看棚上,倏然又站起七、八個道士,口中喝罵,紛紛離席,群雄抬目視之,認識都是黃山派中人物,大概是看見紫衫客以判官筆猛襲姜山清,因此大感不平。

    卻見北看棚上,也同時站起數人,厲聲喝道:“你們黃山派是什麼東西,也敢出口傷人!”

    群雄連忙回頭去看,發現乃是紫杉客程勳的部下。

    場中的江湖豪客,那一個不是好事的,巴不得越熱鬧越好,見狀一起鼓掌喝采,助威之聲雷動。

    臺上的紫杉客程勳和姜山清,回頭一看,方知自己的部下,就要大幹起來,連忙大聲喝止。這樣一來,霸五刀盧遜白和絕門鉤範靈,雙雙向藍衣幼女奔去。

    這藍衣幼女,大有來歷,乃是廬山黃袍翁的愛女,姓段名思鳳,此時見他們那種混亂爭先之狀,不由冷笑連連,袖手一旁。

    那盧、範兩人,雙雙撲來,身子尚未著地,先不向藍衣幼女段思鳳發招,卻先互相叮叮噹噹的交換了幾招,因此還沒有撲近段恩鳳,就在半途中落將下來。

    場中群雄看得昏頭昏腦,莫名所以,但見他們打得熱烈火熾,不由大聲鼓起掌來……

    蝴蝶剪歐陽叔英、陰陽戟杜一瓢、柯施羅、吳耿忠,都是滿臉焦急之容,他們本想仗著四人之力,只要在十五招由不落敗,就可以把藍衣幼女段思風氣走,去掉一個爭奪盟主寶座的大敵,誰知道四人放著段思風不打,偏要爭什麼虛面子,自相打成一團。

    眼看情勢發展,大非理想,四人不由眉頭緊鎖,暗暗嘆氣。

    擂臺上的藍衣幼女段恩鳳,見他們自行比成一團,忽然感到不耐煩起來,嬌喝一聲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嘛?就像狗咬狗打架似的!”

    身形驟然閃動,四人只覺得藍影微晃,段恩鳳已落身在四人之間,口裡嬌滴滴地喝聲:“看招。”銀光一閃,突然分襲四人。

    這出手一招,漩起萬點銀星,招式奇幻無比,四人心頭一震,齊齊出手招架,耳聽得段恩鳳嘻嘻笑道:“這樣才對呢,何苦假惺惺作態,說什麼要單打獨鬥!”

    四人心裡一氣,剛想出言反駁,猛覺敵人笛上壓力驟增,當時顧不得答話,“叮叮”連聲,四個人俱退後了二步。

    場中群雄不由駭然,估不到這位垂髫幼女,內力竟然如此強法。

    段思鳳清嘯一聲,手中銀笛如銀雨飄空,連發二招,只見朵朵銀花,覓隙即入,威力所達之處,竟然擴及三丈四五……

    洞庭四十八寨總寨主吳耿忠失聲驚嗟,他識得這正是東極五奇中老三青帝之子陸雲翔的“紫龍十一式”中的“龍戰於天”與“血鱗怒飛”之式,不由搖搖頭,對他女兒說道:“蘭兒,這幼女身負奇功,姜山清等在十五招內非落敗不可。”

    吳媚蘭滿腹驚疑,口裡應了一聲,心裡卻不相信。

    猛見藍衣幼女段思鳳,雙掌忽然一按銀笛,微聞清脆一響。那銀笛平空縮短三寸,只見她招式一變,笛化鐵尺之勢,“敲”“撥”“點”“粘”“推”“擋”“絞”,使出神機子範湘的“流雲玉尺”招數。

    兩招不到,逼得四人險象環生,但段思鳳笑一聲,招數再變,只見纖纖玉手中所執的奇短銀笛,忽然使勁一抖,“鏗鏗”連聲大響過處,原本長僅尺許的銀笛,忽的迎風暴漲成七尺有奇,變成一根銀色鐵杖。

    紫衫客程勳等四人,心頭大吃一驚,連退二步。場中群雄這時十分激動,看到精彩之處,不少人攘臂起立,高聲喝彩。

    段思鳳得意洋洋,笑容可掬,手中銀杖橫掃直擊,舞起一派風聲,銳響震耳,使的乃是土木老人石獨的“如意杖”招式。

    這一輪猛攻,威力十足,四人那敢輕櫻其鋒,迫不得已各以一身輕巧功夫,閃轉騰椰。

    霸王刀盧遜白幾次想用家傳懷玉寶刀,削斷對方兵器,但以對方招式太猛,生怕以硬對硬,折了寶刀鋒芒。

    三招不到,滿空銀光忽然一斂,回頭再看段恩鳳手中銀杖,突然又變成一根三尺來長的圓棍似兵器,臺上臺下數千餘人,無一人不驚詫,無一人不駭異,這女孩子所用的是什麼兵器,難道她竟會變魔術嗎?

    只見暴雨狂風般的攻勢忽斂,杖化輕靈迴翔的長劍招式,銀雨飄動,如浮雲節月,柔和無比。

    這樣一來,四人反倒手忙腳亂起來,空有一身超凡絕俗的功夫,偏生先機已失,全身都已被對方的銀光,緊緊裹住。

    場上數幹群豪,歎為觀止,這時真正是從內心裡佩服起,就連陰陽戟杜一瓢等高手,也覺得像段恩鳳這等武功,說什麼自己也非敵手。

    段思鳳連發三招,都是東極五奇中老五浮雲子的“雲霓八劍”中的絕學,精微絕倫。那紫衫客等四人,被她一輪剛猛,一輪陰柔的交番攻擊,弄得眼花繚亂,喘息有聲……

    猛見段思鳳嘻嘻一笑,雙手一搓一拉,那根長約三尺,圓棍似的兵器,忽然又伸長了尺許,圓棍中間,也彈出一根把手。竟然變成一技銀拐……

    四人心膽俱裂,不知道她又有些什麼出奇招數,一個個汗流浹背,面上失色。

    掌聲如迅雷突發,響徹九天,坐在南棚裡的五行神龍喬海雨(即海兒),不由搖頭微嘆道:“她除了內家真氣,比我稍弱而外,所學招式之精奇繁複,不在我之下,真是我未來的一大勁敵……”

    風聲突響,段恩鳳招化“鋼拐”之勢,“掄”“砸”“掃”,一連三招,都是天下名門大派的招式,看得在場群雄,目瞪口呆,魂戰魄驚,真不曉得這藍衣幼女段思鳳究竟練了多少學派的武功。

    敢情段思鳳此時所使的招式,乃是東極五奇中第二位異人烈火神君所獨創的“方鐵鋼拐”絕藝,烈火神君創演出鋼拐招式時,煞費苦心,蒐集了天下大派的絕招,融冶一爐,因此段思鳳剛使出的三招,第一招名叫“力士槌鼓”乃是崑崙派的絕招;第二招名叫“小狐濡水”,卻又是青城派的攻敵妙著;第三招名叫“水天茫茫”,竟採自少林的十八羅漢杖法,加以變化而來。

    這三招一出,滿座大驚,尤其是和崑崙、少林、青城三派有淵源的人物,更是疑雲滿腹,詫惑不已。紛紛竅竊私議,猜測判斷段思鳳的師承來歷,但舉座數千人,竟沒有一人,知道她的來龍去脈。

    擂臺上“叮叮噹噹”連聲大響,原來是霸王刀盧遜白,覷個機會,突然一刀撩在對方銀拐之上,發出“克嘟”一聲大響……

    盧遜白心中大喜,口裡暴喝一聲“斷……”其他三人也莫不大喜,敢情“懷玉寶刀”鋒利之名,早已久傳江湖,列名武林七寶之首,豈同小可,這一下斫個正著,豈有不斷之理。

    但四人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敵人手中銀拐,依就光可耀日,夷然無損,難道竟也是一件寶物,是以不畏寶刀斫削?

    四人一楞之際,猛見銀光如閃電猝發,疾卷至四人胸前,耳中還聽得對頭清脆悅耳的笑聲道:“現在才只第十四招呢!嘻嘻!”

    四人大驚失色,欲躲無從,驀覺胸前“璇璣穴”微微一麻,頓時泥塑木刻似的呆立臺上,一動也不能動。

    掌聲雷動,叫好聲如雷怒升,響遏行雲。大部群豪已自席上站起,揮手不已,有的更在口裡高聲狂呼:“新總瓢把子萬歲!”

    叫聲越來越大,直有山崩地裂之勢,臺上的段恩鳳滿臉甜笑,頻頻揮手,看她那纖弱苗條的模樣,若非親眼月睹,誰能相信她的武功,竟是如此了得。

    陰陽如杜一瓢長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近處的海兒,只見他臉露喜色,似乎也代那藍衣幼女高興不已。

    他不由長嘆一聲,肚裡自言自語道:“這兩個娃兒是怎麼回事?年紀輕輕,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而且所學招式之繁複奇奧,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唉!”

    不要說陰陽戟杜一瓢心裡是如此想法,就是一向自命不凡的鐵肝劍魔門下首徒柯施羅,心裡何嘗不是又驚又奇。舉目滔滔之世,古往今來,以十二、三歲的幼稚之年,在武學上有如此成就,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倘若再假以時日,這一雙幼兒幼女的未來成就,豈可限量。

    不言柯施羅心中所思,且說海兒見她力挫四雄,手法乾淨俐落,心裡也自傾服不已,不過見到群豪對她那種瘋狂似的擁戴,卻又感到嫉妒齧心,難以沉默,當下臉色微變。霍地站了起來。目光到處,忽然看到了對方那種天真無邪的嬌笑,充滿了快樂,充滿了高興,不知怎的心頭忽地一軟,浮起一絲說不出描不像的奇異感覺,低嘆一聲,竟自攜了銀猱琅琅,離開了陸莊。

    暫且不表離開陸莊的海兒,且說藍衣女童段思鳳勇挫四豪,在萬千群人歡呼之下,喜溢眉宇。別看她小小年紀,處身在這種瘋狂熱烈的場面之中,竟然絲毫也不窘迫害羞,落落大方的向臺下群雄,一攏衣袖,迴環福了一福,然後緩緩收起兵器,只見她雙手輕按,“絲”地微響,那四尺來長的銀拐,重又復了原狀,變成一根銀色短笛,隨手插在身後,待掌聲稍停,口吐嚦嚦鶯聲道:“段恩鳳謝謝各位,還有那一位要上臺指教的,姑娘在這裡奉陪……”

    一邊說了兩遍,如下無人應聲,段思鳳心裡好生得意,秀目微掃,卻發現原先被自己點住穴道的盧遜白等四人,兀自泥塑木刻的站在如上,只有一雙眼睛,射出怨恨羞憤的眸光,還能轉動。

    段思鳳看得“卟哧”一笑,掩口低聲笑道:“我差點忘記了,這裡還有四尊泥菩薩沒有發落呢!”

    纖纖玉指伸出,隔空輕輕地向四人身上點去,指風到處,四人身軀一陣震動,突然都回醒過來。

    如下群雄見而駭然,這一手隔空解穴的功夫,顯示她不但招式精奇玄奧,功力方面,也足以稱雄宇內。

    卻見臺上穴道甫解的四人,個個都是滿臉悲憤,霸王刀盧遜白,突然悲吼一聲,虎目中熱淚點點,然後仰天憤叫道:“盧遜白學藝不精,遭此大辱,從此當遍走天涯海角,訪尋明師,多則十年,少則五載,定報今日之仇。”

    言罷,惡狠狠地盯了段思鳳一眼,俯腰拾起家傳懷玉寶刀,突然縱下擂臺,頭也不回,如飛而去。

    段思風又好氣又好笑,剛想說話,卻聽得身後二聲大吼,連忙回頭一看,只聽得紫衫客程勳厲聲笑道:“你果然武藝高強,但也不要小覷天下英雄。今日的切膚之痛,程勳必定報答……”

    語聲至此微頓,雙手甩處,二枝判官筆突然化作二溜清光“篤篤”二聲,射在段思鳳腳前臺板上,深入六、七寸,急顫振動不已。

    段思鳳冷笑一聲,氣往上撞,剛想出手稍為懲戒,卻聽得紫衫客程勳突然悲嘯,慷慨壯烈,高聲狂叫道:“恩師在天之靈,請默助弟子,有朝一日能雪此恥。”

    說完之後,又狠狠瞪了段思鳳一眼,驀地旋身,向臺下縱去。

    段思鳳一絲冷竣的笑容,浮上臉龐,然後極其迅疾的反手抽出背上銀笛,剛按向唇邊,尚未吹動,猛聽得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道:“山人姜山清,十年之後,也定當雪今日之辱……”言罷,也自縱身飛落臺下……

    段思鳳氣得呆了一呆,半晌方始說道:“好好好,你們都來找我報仇好了,看我可會懼怕你們……”

    忽然覺得身後有些異動,霍地旋過身去,只見那絕門鉤範靈,手中捧著一個銀色弩筒,見她回身,露出了慌張失措的神色。

    她微微一呆,頓時大怒,厲聲喝道:“你敢暗算我……”手中銀笛驀地向前一劃,相隔五、六尺,但一股銳利的尖風,已經猛掃出去。

    絕門鉤範靈煞氣滿臉,霹靂似的暴吼一聲道:“老子與你拼了!”

    只聽得“克碰”一聲,銀雨流天,臺下群雄紛紛驚呼道:“這是拈月天星弩……”

    這拈月天星弩,又名天心拈月弩,乃是宋末的一個暗器名家發明,那名家姓裴名天心,設計和打造此弩時,足足化了他十五年歲月,弩筒用百鍊精銅,千錘百煉而成,射口處形如蓮蓬,密佈米粒般大的細孔八十一個,每個細孔之中,藏著一根長約寸半、粗僅分餘、尾部微帶三扇比針身略粗的銅翼的銀色鋼針,製作窮工極巧,尤其那些銀色銅針,乃是採取海心萬年寒鐵,融冶了上好緬銅,鼓鑄而成,不但能穿鎧貫甲,專破內家氣功,而且針身體積雖小,但份量卻重,能夠及遠。射中身人之後,立循血脈攻入心臟,端的霸道無比。

    昔年的暗器名家裴天心,就是仗著這件獨門暗器,在某次群英會上,面對著天下百餘暗器名家,在信手一彈之下,擊中了暗器靶上的八十一點豆大目標,贏得了“暗器之王”的稱號。

    此事距今已二百年,這“天心拈月弩”,卻在此時此地出現,能不令群雄一見之下,相顧失色。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大蓬銀雨之下,藍衣幼女段思鳳俏然卓立,對這流空銀雨,竟然視若無睹。

    洞庭四十八寨總寨主吳耿忠,不由微微一嘆,他深知這種“天心弩”厲害,但瞧那段思鳳鎮定沉著之狀,宛如胸有成竹,是以他不知不覺的微微一嘆,悲哀自己練功數十年,雄據一方,在這一剎那間,竟看不出段思鳳將以何種奇功或身法,抵禦這密集的弩針。

    臺下群雄那一個不捏著一把冷汗,在這一剎那間,鴉鵲無聲,就好像空氣已經凝結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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