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的一切,對段思鳳事事都是新鮮的,海兒帶著她遊畢全洞,已是上燈的時分了。
段思鳳休息的地方,就是松柏老人原先居住的石洞,分成內外二進,外洞較大,放著石桌石凳茶鐺藥爐,書架壁櫥均就石壁雕空琢磨而成,由裴鶴、裴松送來五張谷中靈草編成的草蓆,鋪在地上,小娟等五個女孩,就在此休息。
裡間有一張石榻,上面有一個細草編成的蒲團,另有一張石案,案上瓶花吐豔,芳氣襲人,這是海兒特地替鳳姐姐準備的。
洞中很是溫暖,段思鳳睡得十分舒適,但到了半夜之時.不知不怎的醒了過來,發現洞中一片黑暗,原來外間夜明珠的貝殼燈,不知怎的熄減了。
段思風也不在意,目光一轉,忽然發現右壁下靠近石案的附近,彷彿有一圈淡淡的青影。
她不經意的注視了二眼,不由奇怪起來,只因石壁其他的部份,都不見有異,為什麼就是那一小塊,有圈淡青光影呢!
研究了半天之後,依舊不得要領,她一骨溜地跳下床來,走到青影旁,伸手摸摸石壁,都是一般的平整光滑,並無絲毫異處。
段思風更奇怪了,“嚓”的一聲,點亮千里火筒,就著火光一看,剛才發出青影的地方,石質的色澤,和四周石壁完全相同,而且火光映射下,青影已經看不見了。
這是什麼道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忙碌了半夭,不覺啞然一笑,自言自語地道:“我真是少見多怪,平平整整的右壁。那有什麼可研究的……”
自顧自熄了火筒,上床睡下。
但,奇怪啊!青影又出現了,而且所發出的光暈,比起剛才好像又要強了些。
又看了老半天,忽然心中一動,暗忖道:“別是這青影后面,藏著寶物吧!”
“唷!很有可能,從來寶物出現,必顯異徵,這青影不就是嗎……”
想到這裡,不覺失笑,搖搖頭想道:“別自作聰明瞭,寶物,簡直笑話!”
忽地心念一轉,又看了青影一眼,又思忖道:“倘若真是寶物而置之不理的話,不免太可惜了。”
念頭轉到這裡,卜的跳下床來,又跑到青影邊,仔細觀察了一會,抽出一柄匕首輕輕刺向石壁。
“沙……”
石粉掉落如雨,段思鳳迅速地在青影四周挖了一圈,以她的功力,很快的就刻下了一道深約寸餘的石槽。
“叮……”
她不小心,匕首刺在青影上面,發出極清脆的“叮”的一聲。這聲音,和剛才刺在石壁的聲音,不大相同。
段思鳳一怔之餘,再用匕首十分細心的敲了敲,二種聲音有清濁之分,當真不大相同。
這一喜,非同小可,連忙用足內力,向裡挖掘。不一會,就掘了尺餘深,六、七寸方圓的一個大洞。
她把石粉慢慢的掏出來,摸一摸石壁裡藏著的東西,彷彿是一根圓的石棍。
石棍的本身,就是一個奇處,原來段思風有好幾次,匕首誤觸上去,但石棍的石質,彷彿特別堅硬似的,一點也不碎裂破損。
又挖了一會,石棍露出更多,她伸手握住一頭,用力搖了搖,發覺有點動搖,當下單腕用力,使勁一拔。
“沙……”
整條石棍從壁間滑出,段思鳳運用夜眼一看,見石棍長約二尺,粗如碗口,捧在手裡很是沉重。
她點亮光筒,發現石棍是淡青色的,中間有一圈淡痕,石質細潤如玉,觸手微有溫意,反覆細看,不見絲毫可疑之處。
段思鳳暗忖道:“難道石棍裡面,藏有蹊蹺不成。”
雙腕用力一推一拉,石棍倏然自淡痕處分裂為二,露出一支烏木做成的長盒,隱隱地可以嗅到一股清香。
段思鳳狂喜,火光之下,慌忙揭開盒蓋……
目光到處,熱情不由一冷,敢情盒內有卷顏色業已變黃的素絹。
打開一看,素絹寬約二尺,長僅尺許,上面有圖有文,寫了滿滿一幅,她不經意地看了幾行,忽然越看越起勁起來,漸漸地臉上露出激越欣喜之情。
一直到天色大亮,小秋進來報告,臉水業已打好,早餐亦已備妥,段思鳳的心神,方始從素絹上回到人世。
小秋偷偷看了師父二眼,發現今天的師父,和往日微有不同,目光再一掃向石壁,發現好大一堆碎石粉,壁上又有一個大洞。
這是什麼道理啊,師父空閒得挖起壁洞來了。
段思鳳看了她一眼道:“快把海師叔、崔師叔請來……”
小秋“喏喏”連聲,飛快地出門去請,段思風把素娟藏好,又沉思了一會,慌忙地洗臉刷牙,剛完事,就見海兒和崔淵都已到了。
“二位可曉得這裡是什麼地方?”段思鳳問兩人道。
海兒向崔淵注視了一眼,不覺笑道:“這裡也是松柏老前輩開闢的中條山別府嘛!”
段思鳳搖搖頭道:“不對……”
海兒和崔淵不由驚奇起來,互看一眼。
段思鳳道:“這裡叫做靈翠峪!”
“靈翠峪,好名字,鳳姐姐想得再也貼切不過了。”
段思鳳笑道:“當然貼切了,你可知道這是九麟佩主人姑蘇散人題的名字。”
海兒、崔淵對視一眼,露出猶豫之色,段思鳳一抿小嘴生氣道:“海弟,你敢不相信我……”
海兒一見鳳姐姐當真像生氣的模樣,不由吃了一驚,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我是……想……想……”
段思鳳見他結巴的模樣,不由噗哧一笑道:“憨小子,這逗你玩的,彆著急,不過這裡的確是姑蘇散人昔年的修真之所!”
話聲至此,看了二人一眼,繼續說下去道:“姑蘇散人本是當年姑蘇慕蓉之後,當年慕蓉復立志光復大燕,勞心竭力,終至心勞力拙,急怒攻心而瘋癲,成為武林笑柄。但其三子聰明不群,將此事引為家門奇恥,曾折箭為誓,一定要使先父慕蓉復之光復大燕一夢成真。他仔細總結慕榮復失敗原因,認為畫圖難成,皆因準備不足,倉卒舉事,於是他臥心嘗膽,面壁十年,除將慕蓉復蒐集武功絕學苦心參研之外,改姓易名,遍訪天下英豪,窮盡天下武功絕學,並將蒐集來的一百零八種武功絕學悉數封入武林至寶九麟佩中。並在海內外的靈山福地,一共闢了九處別府……”
說到這裡,卻見金槍真人崔淵猛然拍了一下巴掌,插口道:“對對,確有其事,記得十七年之前,有二位武林人物,因渡洋時遭遇颱風,結果桅折船覆,被水浪衝上一個荒島,次日水退人醒,雨過天晴,卻發現了島上有一個被人封閉了的大洞,二人走了進去一看,原來洞府分為三進層,內中一切陳設,均為石制,尤其在最裡面的一間石室中,兩壁刻著數十幅圖形,上繪一人持刀揮劈,一圖一式,下面還有詳明注!原來竟是一套刀法,這二人再細一看,方知刀法乃是姑蘇散人所留,這荒島石洞,也就是九處別府之一……”
說到這裡,卻給段思風打斷道:“這別府在瑤海之南,名叫瑤原別府是嗎?”
崔淵臉露詫異之容,連連點頭道:“是,是啊!”
段思鳳又道:“這刻在別府的刀法,叫做七煞誅心神刀,對嗎?”
崔淵又吃一驚,沒口了地應道:“對,對啊,段姑娘見聞廣博,貧道佩服!”
段思鳳笑了笑,站起身來道:“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她帶幾人走到一座參天峭壁下,峭壁的形勢很奇怪,前面有一片十分寬廣的空地,數排參天古樹,排列得十分整齊,其間豐草過膝。
段思鳳指指峭壁和大樹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經她一說明,海兒等仔細一看,發現峭壁之上,依稀露出四個擘窠大字“太元洞府”,字跡間長滿了苔鮮革,若非眾人練就神目,又是仔細的以觀察,否則,決發現不了的,就是如此,仍看了老大一會,才認出是太元洞府四個字。
段思鳳笑道:“這就是姑蘇散人的九座洞府之一,所以我說,這整片谷地叫做靈翠峪,是姑蘇散人題的名字,現在該相信了吧……”
崔、喬二人露出欽佩之容,段思鳳好不得意洋洋。
海兒上前,在壁上仔細找了半天,始終沒有發現門在何處。
段思鳳嬌笑一聲,扮個鬼臉道:“怎麼啦,找不到是不是?”
“姐姐,你快把它打開嘛!”
“你現在也得求姐姐了啊!”
言罷,走到峭壁下,伸手在一塊山石後,摸了一下,只聽得一陣“隆隆”響聲,二扇高約三丈的大門,緩緩而開。海兒不由喜呼一聲,當先馳入,只見洞府宏偉壯麗,高達五丈,一條約二丈的甬道,畢直向裡伸展,不知有多長,南道兩邊,各有一十二間石室。
三人隨手打開一間,只見室大方廣二丈,石型色如玉石,細白潤滑,裡面有石桌、石几、石椅、石櫥。
段思鳳微笑道:“姑蘇散人建築這洞府時,甬道二旁的石室,是準備門下弟子們練功時用的,共計二十有四,大小設備相同,想不到他的一番心血,馬上就給海弟你用上了……”
三人感嘆了一會,又繼續向前,大約三十多丈之後,甬道盡處,豁然開朗,唷!好大的一座石殿。
只聽段思鳳嬌笑道:“姑蘇散人的原意,這石殿用來聚集三輩門人講道之用,以真人的原意,第一代的弟子,計有二十四人,那麼第二代的弟子,最少也在一百二十人以上,第三代的弟子更多,當在四百人左右,倘若再有什麼盛典,這大殿不知道夠用不夠用呢!”
海兒這才明白,段思風又笑著說道:“除了這太元洞之外,左側三百六十五丈處,有飛龍洞府。右側的三百六十五丈處,有潛龍洞府……”
崔淵和海兒齊聲驚道:“飛龍洞府?潛龍洞府?你怎麼知道的?”
段思鳳洋洋得意地道:“這你們可別管了,光說這飛龍洞府裡面的設備,比起少林寺的羅漢堂,強勝何止十倍!”
二人大吃一驚,要知道嵩山少林寺的羅漢堂,乃是考驗門徒功力而設的,有三道嚴關,少林寺中不論是俗家弟子,還是出家弟子,凡藝成出師,欲下山行道的人,一定要憑本身功力,闖過三關,否則,只好一輩子老死寺中,不得離山一步,有一些恃技硬闖的人,往往在三道嚴關之前,身受重傷,休養多年,仍難復原。
卻聽得段思鳳又道:“……因為我們飛龍洞中,設有二三道嚴關,倘若我們的門下弟子,學成之後,能夠順利通過的話,武林中就很少能遇到敵手了……”海兒道:“鳳姐姐,你快講嘛,是那二三道嚴關?”
段思鳳道:“計是輕功、軟功、氣功、硬功、兵刃、暗器。拳掌、陣法、內力、奇功、護身功、視力、心功等一十三種。”
段思風又說下去道:“凡是測驗不滿八十分的,就規定到潛龍洞修煉一年,潛龍洞就在太元洞右側,那處屬於山陰地帶,除了子午時分,能見到極為黯淡的日月微光之外,終日陰寒荒涼,尤其谷中更有冷風寒流肆虐。因為我們倘若要功力速成,一定要勞其筋骨,苦其心志。”
經過她這一番的解釋,崔淵不由恍然大悟。海兒也連連點頭,表不欽佩。
這時,三人已繞過石壇,後面又有三間石室,段思鳳一指中央那間道:“這是昔年姑蘇散人的居室,左右二間,一為丹室,一為書房,可惜這三間石室之中,除了一些擺設之外,其他許多寶物,都被姑蘇散人分別藏於名山,今見不到了。”
海兒越想越奇怪,不由問道:“鳳姐姐,你怎麼知道這樣清楚呢?”
段思鳳連聲嬌笑,這才把如何發現壁上青影,如何挖掘,如何得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最後還把素娟取出來,給二人輪流傳閱。
段思鳳又道:“飛龍洞和潛龍洞太遠了,改日再去勘察,今天先看看姑蘇散人昔年的居室,是如何佈置的。”
海兒連說對對,一溜煙似的先穿了進去,不由高興得歡呼一聲。
段思鳳和崔淵連忙跟人.只見此室除較為寬大外,一切佈置、和外面的二十四間石室差不多,這時,海兒正圍著一支大鐵鼎,看來看去,露出欣喜之容。
崔淵一瞧,那鼎高約四尺,粗約合抱,鼎腹下有一十三個氣門,均可自由啟閉,通體黑黝黝的,除了看來十分沉重之外,毫無奇處。
他不由問道:“這勞什子有什麼用啦?”
海兒臉色一正,一挺大拇指道:“用處可大著呢!這乃是寒鐵之鼎,是昔年龍泉羽士的鎮山之寶,龍泉羽士較姑蘇散人出道早了一百年,是當年最有名的劍聖手,他所鑄成的劍,都是削鐵如泥的神物利器,劍質之所以如此之好,寒鐵鼎之功不可沒。”
話聲至此,指一指鼎腹下的氣門道:“這一十三個口子,可以控制爐火大小,也就可以控制鑄劍的火候,我一直在擔心,苗疆的鋼鐵和緬鐵採辦回來之後,卻缺少鑄刃之爐,不免功虧一簣,想不到會在無意之中,得到寒鐵鼎,真是天助我也。”
段思鳳崔淵聞言都十分高興,卻又聽海兒道:“這間石室,非常合我之用,我想從明天就開始,取出九麟佩中秘籍,然後再鑄煉十柄神物利器,數十種將來行道江湖需用的靈丹,大概需在這裡閉關三年之久,在這三年之中,除了略進飲食之外,不離此室一步,至於煉丹鑄劍所需的材料,還得請崔真人多費神,勿使中斷或厥漏才好……”
崔淵點頭不迭,但段思風卻流露出不捨之容道:“海弟弟,你明天就要閉關了嗎?不能再多待幾天……”
海兒黯然道:“三年光陰,彈指即逝,我現在早一天閉關,就有早一天的好處,何況,鳳姐姐你也有許多事情要做,在這三年之中,我要請你設計圖樣,把這一座方圓十里的靈翠峪,挑那山水佳處,或樓臺,或亭臺,或水榭,或浮屠,點輟得勝過天上的仙府,以鳳姐姐的才能,部下又有數萬名忠心效命的健兒,這一件事,是一定能勝任愉快的。”
段思鳳嘆了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既然如此,這些交給我辦就是了。”
海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握住鳳姐姐柔荑,兩人只覺得心靈交流,美滿萬分。
崔淵雖然毛裡毛氣,但也感覺到這一對幼兒幼女,真是天造地設的佳匹。
三人又看完了左右二洞,然後緩步走出太元洞府,只見小蘭風也似的跑過來道:“師父、伯伯、師叔,快回去,前面來了好多人!”
海兒一問,才知道一共來了八、九個人,大部份是些小孩。
他們趕到前面一看,才知道崆峒山來了一個小道士小玄,海兒曾傳授他靈鳳七劍,此次奉了乃師紫陽真人之命,把海兒在崆峒山上殺死恐龍所得的龍革和龍額上的骨朵,一齊都送了來。
住在東海離朱宮中的翠兒和紅兒,也趕回來了,他們是得到聖手魯班項立的通知,把海兒所需的靈草奇藥,都帶了來。至於東海離朱宮,則暫由鳳凰洪門燕,率領她的舊部代管,以待海兒另行派人掌管。
第三批來人,則是懷廬主人林心慧的愛徒,姑射仙子林絳梅,和她的愛徒江玉女馮芸芸,她們和聖手魯班同來,身帶海兒所需的靈藥一百多種。
至於遠赴苗疆的靈穴手諸梅,也趕了回來,並道:“所採辦的鋼鐵,已在途中,約有十餘萬斤之多,大約在七八天之後,就可以運到了。”
當天晚上,翠峪中筵開兩席,笑語喧譁,一方面替遠來諸人洗塵,另方面,海兒明天就要閉關了,重見之期約在三年之後,所以也包含了惜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