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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舞!?”

    鳳月舞在聽見這一聲叫喚時,身子輕顫了一下,遲遲不敢抬頭回應。

    是他!?

    那晚龍焰飛甩門而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好像鳳翔鎮從未出現這號人物那般,沒有人再提起他。

    她一直不敢去找王巧嫣探問,就怕證實了那晚龍焰飛離開她後,是回頭去王巧嫣那兒。

    她雖然未經人事,但不代表她無知。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若龍焰飛到王巧嫣那裏,會發生什麼事,而這答案會令她心痛與難堪。

    “小舞!”

    鳳月舞抬起頭緩緩地將視線對上喚她名的男人,她掉入一對深黝含笑的雙眸裏。失落感頓時湧上心頭。

    “二公子,早。要來碗豆花嗎?請先坐一會。”鳳月舞顫顫然地輕聲招呼。

    黑眸男子身形魁梧,面相剛毅威嚴,那自然散發而出的尊貴威嚴讓風月舞憶起龍焰飛。他與龍焰飛同樣是令人見之,頓生懼意與敬畏,只是,龍焰飛較為猖狂外放。

    “呵……怎麼每回見着我,你都是一副驚嚇不已的模樣?”

    鳳月舞聽聞,羞怯的一笑。左手拿起碗,右手拿起瓢動手舀着豆花。解釋道:“不是的,只是覺得二公子的聲音很像一個人。”

    鳳月舞其實並不清楚這位二公子的來歷,只是聽聞他身側的僕役皆喊他“二公子”,她便亦如此稱呼地,但她直覺的知道,這名男子並非泛泛之輩,就像龍焰飛……

    深幽的黑眸閃過洞悉一切的目光。他淺淺而笑,黑眸看了一眼鳳月舞垂掛在腰側上的玉佩。玉佩上的圖騰顯示了它獨特而尊貴的來歷,他露出更為有趣的笑容問道:“哦——一是否像送你玉佩的主人?”

    鳳月舞盛舀豆花的手晃動了一下,心一怔,緩緩抬頭,看過那似是好奇探問又似明瞭一切的黑眸裏。

    突然察覺到自己失禮的注視,鳳月舞勉強地笑了笑,又低垂下視線,緩緩地出聲回答。“嗯。”

    她腰側的圓形玉佩像是血染般的紅豔,上頭的圖騰雕刻手工精細完美,將那翔遊雲端的飛龍重視生命,而那隻龍正巧蟠曲成‘嚨“字圖型。這玉佩可是個傳家之寶和重要信物,然而這玉佩的主人卻將它送給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這意味着……

    “真的?不過我想,我的聲音肯定比這玉佩的主人還好聽。你説是吧?”

    鳳月舞真誠的一笑,看着眼前這名高壯的男子自信地哼鼻説道。她感覺這男子的傲氣是與生俱來的,絲毫不讓人覺得輕率猖狂,反倒顯露出一股高貴的氣勢。鳳月舞笑着搖頭,有些沒輒地繼續先前的動作,沒想到卻惹來男子的抗辯之聲。

    “你搖頭!?唉——算了,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呃……我——”

    鳳月舞蕭紅了臉,急急地想説些什麼,結果被另一聲叫喚給打斷了。

    “小舞,給我來碗豆花,弄甜些沒關係!”“好的,幹大嬸。您先坐一會兒。”

    鳳月舞笑着招呼一聲,又緊張地回頭看着男子,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公子…”

    “不打緊的。你可以盛兩碗讓我帶送客棧裏頭吃嗎?等會兒我讓人拿來還你。”

    “好的。”鳳月舞盛好兩碗豆花端出來要給他接着,卻見他回頭大聲吼道。

    “小狗子,過來幫我端豆花。”

    那叫小狗子的素藍衣少年,馬上衝了過來。

    “是!皇——”

    一道精鋭的目光突然刺穿小狗子,他哆嗦一下,倏地吞下已到了嘴邊的敬語,顫抖地説道:“是的,二公子。”

    小狗子付了銀兩給鳳月舞,便端着兩碗豆花隨二公子進了“興和客棧”。鳳月舞方才的事有些疑惑,但因客人湧來,讓她忙得忘了思考。

    隨着主子路至客棧門前的小狗子,兩手端着盛滿的豆花甜湯分神地看路,走在前頭的主子突然傳來一聲冷酷的長聲叫喚。

    “小狗子!”

    “啊——是!”

    先前對待鳳月舞那張輕鬆和氣的臉,現下轉為嚴厲威喝的冷寒,雙目如冰地瞪着他,低緩警告道。

    “你給我放機靈些,要是你再喊錯稱謂,下回我微服出宮,別想我會帶着你。”

    “是是!我——”

    “小心點兒,別把我的豆花甜場給灑光了。否則,你等會兒就算把小舞的攤子全買下來,也不夠賠我!”

    小狗子看着化身為民的李世民的背影,心裏不停地叨唸和後悔。

    哼!跟着皇上微服出巡的日子根本就不好受!他還以為他希罕呢!真是可惡!

    李世民步上客棧二樓的上座席,見到坐落在窗台邊的龍焰飛,正全副精神緊盯着窗外的樣子,他忍不住翻眼嘆氣,搖着頭朝龍焰飛走去。

    命小狗子將豆花放好離開之後,李世民坐在龍焰飛對面,抬起一道眉死盯着龍焰飛,沒想到龍焰飛仍不為所動地緊盯着窗外的綠色身影。李世民的眉越抬愈高,最後放棄的低頭呼嚕呼嚕的喝着豆花甜湯。

    龍焰飛眼盯着那抹熟悉的嬌俏綠影,耳裏則傳來李世民大口呼嗜喝湯的聲音,時間就這麼過了。

    李世民喝完豆花甜湯,滿足地吐了一口氣,覬覦的眼神掃向龍焰飛身前的的豆花。他才一伸出手,沒想到龍焰飛競伸手擋住,護着豆花,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李世民縮回手,雙手抱疊在胸前,來回梭巡龍焰飛的側臉和樓下正忙着作生意的鳳月舞,嗤笑一聲。

    “若真如此在乎她,為何不下去現身,反而在這緊盯着她瞧?”

    龍焰飛終於慢慢的轉過臉,正面看着他,低聲説道:“我沒有在乎她。”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般,經自拿起湯瓢,喝着鳳月舞做的豆花甜湯。

    他向來對甜點沒什麼興趣,但鳳月舞做的豆花甜而不膩,且人口即化的爽口,讓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光。難怪連向來嚐遍山珍海味的皇上,都能接連兩天品嚐,絲毫不覺得膩煩。

    李世民聽見他的宣稱,冷嗤聲更大了。完全不信任地辯言回道:“你不在乎地?不在乎會每到固定時刻便坐在這兒盯着人家猛瞧!?不在乎會把玉佩送她!?”

    龍焰飛放下匙瓢,抬起頭直視他的眼,冷聲道:“你要我承認什麼?像那種毫不起眼、全無姿色可言的乳臭小娃兒,又怎麼能讓我在乎!?”

    “嘖!我可不認為她沒有姿色。她的人就像她做的豆花甜湯一樣,看似平凡,卻讓人忍不住想更徹底地去了解,想把她的一切個挖出來,好好的收藏。”李世民看着龍焰飛冷冽的臉頓時化為沉靜,他更加挑明的説道:“朕還打算回宮後,派人將她接回京裏,收她為宮女,你覺得如何?”

    龍焰飛聽完李世民的意圖後心猛然一驚,睜大眼看着他,兩人各有所思地直視着對方。緊接着龍焰飛挑眉淺笑,略微偏頭的笑言道:“皇上您不怕長孫皇后傷了心,日日伏案寫行歌,以示其幽怨之意?若再收宮女,那麼只怕宮中有朝一日會成了冷宮。”

    “哈哈哈——”李世民想起每回只要冷落了長孫皇后,她就會寫首樂府行歌給他看,他忍不住開懷的朗笑出聲,笑裏滿溢着對皇后的相知相惜之情。

    他笑着説道:“嗯——龍焰飛,若非朕與你交情不匪,你又是開國功將的話,朕大可因你的話而賜你死罪的。”

    龍焰飛聽聞李世民的警告之語,沒有驚嚇地趕緊跪下賠罪,反而微微挑起一道濃眉,嗤鼻問道:“你會嗎?”

    “不會!”李世民毫不拐彎抹角地直言承諾。

    忠臣易尋,知己親信卻難得。

    龍焰飛直視着他那對誠摯的眼眸,深深的嘆息,珍惜之意全展現在兩人交流的眼神里。他又偏轉過頭,盯着忙碌中的風月舞,眼神陰鬱難懂,接着低聲説道:“那麼您仍想違反那位女孩的心願而納她入宮嗎?”

    “心願!?什麼心願?”

    龍焰飛望向一臉疑惑的李世民,擴大笑容的説道:“她一心想在十八歲時皈依為尼。”

    在説出這句話後,他的心又是一揪,怒火漸慚萌生,禁不住自窗台狠狠地瞪向她,但她仍未察覺他的瞪視。

    “這大荒唐了!聯可不能任她一直有這樣可笑的想法,而誤了她美好的未來。”李世民皺着眉頭説道。

    “那,您是真的想收她為宮女羅?”

    李世民怔了一下,直盯着龍焰飛波動的眼眸,見他下意識地握緊身側的拳頭,李世民咧嘴大笑,滿意在心頭。揮手哼道:“朕可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君主呀!”

    龍焰飛沒有察覺到自己在聽聞他的話之後,緊握的拳略為放鬆,冷冽的眸光轉為疑慮的困惑。

    “朕已經打探出小舞的心上人是誰了,所以朕決定成全她的心願。”李世民輕笑説道。

    “心上人?”龍焰飛的眉頭更是緊攏,他心口一陣絞痛,忍不住開口急問:“是誰?”

    “哼,你又不在乎她,問那麼多有何意圖?”李世民故作不屑地哼問,見龍焰飛倏地白了臉也不理會。他逕自站起身,離開前他真心的建議道:“龍焰飛,再過二天你定要起程回關外沙場,真這麼在乎她就去見見她吧。”

    龍焰飛瞪眼目送李世民離去的背影。許久之後,重重的一拳槌上桌面,桌面上的著筷、杯、碗全震得一跳又回落桌上。空無他人的二樓上座,迴盪着他咬牙的怒火宣言。

    “我才不在乎她!”

    ***

    鳳月舞手裏抱着各色布料,從尼姑庵側門走回住屋。在經過老樹時,習慣性地抬起頭望向王巧嫣的木窗。窗是關着的,她有些放心又失落的低下頭,深深嘆息。

    她好累哦。這些天,她每天都讓自己忙到閉眼就睡着的狀況,她不想讓自己有停下來的時候,怕她一停下來,腦子裏想的全是龍焰飛。想自己的痴心妄想,想到自己是如何笨得惹龍焰飛生氣,想到……唉——一顆樹籽掉落在她腳邊,鳳月舞低頭看了那樹籽一眼。

    “小舞。”

    一聲叫喚傳來,鳳月舞飛快地抬頭,就見到王巧嫣一如以往的美麗笑容,正站在窗台向她招手。鳳月舞的心頓時一驚。

    “小舞,快上來。我有話問你!”

    鳳月舞有些無措地看了她一會兒,一手從布堆後伸出來,指着小屋道:“我得先把這些做好,明——”

    “小舞!你這些天一直都在忙,我完全見不着你!我都快以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鳳月舞閒言心更是驚慌,不知如何是好的急切説道:“不,不是的。嗯,我先把東西放好,我馬上過去你那兒。”

    鳳月舞急忙的抱着布料跑進小屋,將布擱在桌上,又跑出門,喘息不穩地開始爬上樹。

    王巧嫣見她步履不穩地一個踉蹌,嚇得驚呼一聲。

    “你小心點,別急。”

    一直等到鳳月舞安全的爬上她窗前的樹枝時,她才呼了口氣。

    鳳月舞小心地攀着樹幹,坐在粗枝上,面對王巧嫣甜甜地笑着説:“巧嫣組,你要問我什麼?”

    看着因為運動過後,嬌腮嫣紅的鳳月舞,甜美而清純的令人怦然心動。昔日那個倔強、害羞的小丫頭如今已經長大,成了會令男人注意的小美人了,難怪那回龍焰飛會如此……

    王巧嫣在窗台內的手緊握成拳,一股嫉妒、受到威脅的情緒自心底翻湧而起,但多年的歡場生活,早已訓練得她喜怒不形於色。

    “小舞,我的夢就要實現了。龍焰飛在跌進尼姑庵的那晚,曾回到我這兒,説要帶我隨地同行到關外了!”王巧嫣露出一抹微笑,略帶炫耀地笑道。

    鳳月舞臉上的微笑就快要撐不住了,她攀着樹幹的手更用力地撐住搖搖欲墜的自己。

    “那真好,恭喜你了。”她輕聲説道。

    她小臉的血色霎時盡褪,雖然臉上的笑容亦然,但卻更令人心憐她的強忍。

    王巧嫣握着的拳頭更緊了。她説謊了!龍焰飛那晚是有回來這兒,但卻沒留下。他那晚的轉變的確讓她印象深刻,讓她不安的是,那樣的轉變不是因為她。

    他果真是回到巧嫣姐那裏了!

    鳳月舞的心在淌血,卻不能把心事宣泄出來。

    她能如何呢?一切都結束了。

    “小舞,我們約定過的。只要我能離開鶯燕樓,我便會帶你離開鳳翔鎮,幫你去找你夢中的貴人。你待在尼姑庵裏,是碰不到你命定天子的。”王巧嫣突然又開心地對她説道。

    “不了,不用了,巧嫣姐。我真的很替你開心,可是我應該繼續待在這兒,這樣才是對我最好的安排。”鳳月舞顫抖着身子,掩飾哀痛的心倩,輕笑説道。

    “不!你一定要跟我離開這,去看看外頭的世界,若真不如意,明年你依舊能回來這兒,皈依為尼的。”王巧嫣説着又笑亮了臉,甜蜜地説道:“況且,我真的希望在與龍焰飛成婚時,你能在場親眼目睹我們的結合。”

    鳳月舞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如何能安穩地坐在這,看着王巧嫣與她分享心中的快樂。她的心早已因王巧嫣的話請給刨剮得遍體鱗傷了。她一直都知道,王巧嫣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那她自己呢?今後她又該何去何從?

    “巧——”

    “小舞。”王巧嫣率先打斷她的話。“就當是巧嫣姐請求你幫個忙好嗎?我們要到沙場上的軍營裏。在那裏我獨自一人的,總需要有人能幫我打理些事情,而且,我也要求過龍焰飛讓我帶個丫環幫我的。小舞,我只信得過你。”她動之以情地勸説道。

    “這——”鳳月舞的心中掙扎許久,仍是得不到答案。

    這也許是剩下、唯一一個能再與龍焰飛見面的機會了。

    可是,她能看着他和巧嫣姐相守,心中沒有任何波動嗎?她甘心只做道影子嗎?

    王巧嫣看着風月舞靜默不語的思考着,她眼底算計的眸光一閃而過。

    “小舞,我知道一時之間你作不了決定。但是,請你想想我的話好嗎?”她輕語勸道。

    “讓我想想好嗎?我想——”

    “好。你考慮考慮,不過,只能考慮到明早的戌時,戍時我在前庭等你。”

    “明早!?”鳳月舞吃驚地皺眉。

    “小舞,這兩天我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你該,才會這麼晚告知你,我想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跟你説清楚了。”王巧嫣張着美眸,誠摯地看着她。

    “喔。”

    她們又討論了一下細節,然後鳳月舞便爬下樹。

    在回到住屋的幾步路,鳳月舞都不敢再抬頭看問王巧嫣,她只想快步回到屋裏,好好地放聲大哭。

    因為,不論她明天的決定如何,她的心永遠都會是空的,結局早已定了。

    一顆珠淚背叛地滑落在頰上,鳳月舞抬起手拭去淚珠,系在小指的紅線諷刺地在她眼前搖晃。

    這紅線果然是她厄運的開端!

    一股埋怨的怒火升起。她抬起右手用力地想扯掉這條紅線,卻只換來她左小指灼熱地疼痛。

    “哦……嗚……”

    鳳月舞朝着左小指緩緩的吹氣,強忍住淚水,跨步走進屋裏。

    一個白眉,面容慈嚴的老者出現在她眼前。

    鳳月舞吃驚地環視下小屋,見到她三位師姐——悟心、悟梅和悟仇全都出現在這,站在那老婦的兩旁。

    “師太?!”風好舞有些驚訝而疑惑的施禮敬喚。

    鳳月舞看了悟心三人一眼,她們臉上皆是愁容滿面,着實讓她有些不安。將視線調回到慧淨師太上,慧淨向來慈善的面容早已轉為嚴肅的精練。

    慧淨站起身,一時間小屋的空間顯得更窄小了。鳳月舞有些擔憂的等着慧淨開口。

    “鳳月舞。”

    “是的。”

    “我以尼姑庵掌門人之身分,在此表明,你已經被我逐出尼姑庵了!”慧淨沉聲嚴厲的宣告。

    鳳月舞吃驚地倒抽一口氣,突然覺得天崩地裂。

    “為什麼?我、我——”她衝上前,緊抓着慧淨的衣袖,驚訝地顫聲問道。

    “你還敢問為什麼!?”慧淨突然沉怒喝斥。“四天前,你私藏男子在此過夜。如此不貞潔的破壞了佛門聖地,你還敢問我為什麼!?”

    “呃!”鳳月舞瞪大眼地放了手,驚嚇不已。她皺了眉頭,心急地喊道:“我沒有不貞,我——”

    “你敢説那晚沒有男人在此!?”

    面對慧淨的逼問,鳳月舞頓時失去冷靜,無助地只能搖頭倒退。

    “你敢説沒有?”慧淨步步逼前,冷聲問道。

    在慌亂之中,風月舞看見悟仇臉上閃過歉疚,她突然靜默下來,澄澈的眼眸直視慧淨,然後垂視自嘲笑道:“有,他在這。”

    鳳月舞的語調是完全的死心沉靜,讓人聽聞得皺眉心酸。

    最為慈悲的悟悔心疼地踏步上前,才舉步便被慧淨的眼神制止。

    慧淨淺淺的換氣,走上前,對着鳳月舞説出更殘酷的話語。

    “既然如此,我命令你明早就得離開尼姑庵。從前種種就此結束,你我緣分至此終了。”

    鳳月舞更為驚訝地抬頭,然而慧淨卻再也不看她一眼地繞過她離開,悟心三人亦在看了她一眼後,便跟着離開。

    悟仇在經過她身旁時——鳳月舞故意轉身避開她的眼神。

    一直等到小屋再度剩下她一個人時,環繞在四周的僅是她有些不平穩的呼吸聲,愈來愈急促的喘息着。

    然後,鳳月舞緩緩蹲下身,淚水止不住地流,她坐在地上,低垂着頭,抱着自己不停地哽聲重覆説着:“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呵——哭什麼!?哈哈……”

    ***

    鳳月舞呆坐在牀上,背靠着牆,兩眼無神地看着窗外蒙蒙的黎明天色。

    她完全木能憶起她是如何睡着的。二年多來的夜晚,她第一次沒有做刺繡女紅,也沒有準備隔日的豆花食材。醒來後,只覺得空洞不安。

    有那麼一刻,她告訴自己昨日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可是,當她看見桌上已打理好的包袱後,她知道那不是假的。今天,她就要離開這個保護了她十年的家了。

    鳳月舞深深呼出一口氣,她不會再哭了。她翻身下牀,將牀被整理好,戀顧的看了一會。

    她必須打起精神,在離開鳳翔鎮之前,先去跟她的繡户道歉,再向一些人打聲招呼。

    鳳月舞在梳洗過後,提起包袱,最後一次仔細地看了看這間她住了十年的小屋一眼。顫顫地微笑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經過佛殿,她無聲地向所有人道謝,才悄然地走出尼姑庵。

    在鳳月舞離開側門的那一刻,佛殿的一個角落傳來説話聲。“師太,她走了。”

    “嗯。”

    在早誦聲中,有人哭泣,有人沉默不語。

    鳳月舞走訪了所有的客户及朋友,每個人都不解她為何突然要離開。她只是微笑以答。

    戌時一到,鳳月舞抱着包袱,蹲靠在鶯燕樓前庭的石獅邊等着。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門前,寫燕樓的老鴇走出來,歡歡喜喜地命令人點燃鞭炮,以女兒出嫁的禮法送走了正巧嫣。王巧嫣穿着紅色禮服,羞怯地步出鶯燕樓,所有人莫不歡欣鼓掌。

    一位高瘦碩長的俊朗男子上前牽住了王巧嫣。鳳月舞突然憶起他是龍焰飛第一次出現救她,隨後去追着劉銘諺的那個男人。

    號角一響,男人騎着駿馬走在列一隊前頭,馬車跟着起動向前,鞭炮、歡叫聲不絕於耳。

    鳳月舞抱着包袱站起身,傻傻地跟着列隊前進。

    出了城門口,隊伍停在郊道上,鳳月舞喘着氣的等待着。

    龍焰飛突然騎着一匹黑馬奔馳而來。鳳月舞的眼神忍不住追尋着身着軍袍的他。龍焰飛下了馬,在隊伍前下令。

    鳳月舞在散亂之中穿過二輛馬車,停在不顯眼的一角,看着雙手交疊在胸前的龍焰飛。

    “小舞!”

    “啊!”鳳月舞驚嚇地回頭,見到一身紅衣裙的王巧嫣呼氣輕喚:“巧嫣姐。”

    “跟我來。”

    鳳月舞跟着王巧嫣的腳步,但仍忍不住頻頻回首的望向龍焰飛的位置,一直到見不到他為止。

    就在鳳月舞頻頻回頭離開時,龍焰飛正巧看了過來,皺眉疑惑地緊盯着方才鳳月舞站的那一角後,搖頭低咒,專心的整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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