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袍老者翻身退出以後,身形如電,幾個起落,出了數十丈外,他真實的用意並不是硬搶方劍明的“天河寶錄”,不過是想要試探方劍明武功,順道讓方劍明受到內傷,如今目的已達到,他也不在理會。轉眼之間,他業已出了數里開外,漸漸放慢了腳步,來到了一片樹林外。這片樹林不遠就是西湖,夜色下,西湖異常的妖豔,波光泛動,極為奪人眼神,綠袍老者禁不住多看了幾眼湖面。
倏的,有人怪笑一聲,道:“老大,如今這年頭,這種人怎麼越來越多?你說這是為什麼?”綠袍老者心頭一驚,修長的手掌一翻,一道如山掌力,向來聲處打到,“轟”的一聲巨響,綠袍老者身形跟著飛起,落到了五丈外,四下一掃,卻是沒有發現什麼人,眉頭一皺,只聽得另一個人的聲音道:“老二,你管那麼多幹麼?世風日下,這也是我們無力挽回的。”“嗯,不錯,我們又不是濟世的聖人,這種事就算見得多了,也見慣不驚了,不過……這神神秘秘的小子,手段卑鄙,我就是看不慣,老大,你先走一步,我和他玩玩!”
綠袍老者突然“桀桀”一笑,修長的手指連著三跳,三道劍氣沖天而起,只見六丈外一條人影快如閃電,凌空一翻,沒入了夜色之中,綠袍老者想看清他面貌,竟是毫無辦法,這人的輕功當真是駭人,綠袍老者知道遇到了絕世高手,神色凝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嗖”的一聲,一陣風吹過,一道人影從遠處一閃而至,一掌印向了綠袍老者。綠袍老者想也不想的一掌推出,兩人手掌一接,“蓬”的一聲巨響,綠袍老者身形晃了一晃,那人從斜翅裡竄了過去,融入了夜色之中。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與我為難?”綠袍老者一掌就試出了來人的武功,來人的武功比起他來,只高不低,這種稀世高手出現於此,令綠袍老者暗自心驚,不由出聲喝問。那人也不知藏在何處,怪怪的聲音道:“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倒要問你是什麼人?神神秘秘,居然還會使出大理段氏的‘逍遙神劍’,難道你是段家的人?”綠袍老者“桀桀”一笑,道:“你以為呢!”話聲未了,身形縱起,緩緩的平空升起,如同鬼魅一般,人在空中,一手五指捻了幾個劍訣,厲嘯一聲,十七道劍氣自他身上發了出來,向四面八方飛射出去,每一道劍氣“斯斯”作響,割破氣流,引起了氣流的震動。
“咦,你還有些道行,老夫和你玩玩!”那人隱身暗處,話聲中,倏的出現在右首,凌空一翻,一張大手翻出,大手出現之時,不過是一般大小,轉眼急劇的變大起來,等到和劍氣相撞之時,已是變得如同磨盤一般大小。綠袍老者臉色一沉,喝道:“‘巨靈掌’!”那隻攏在衣袖裡的手,猛地伸了出來,陣陣殺氣從那隻手上發了出。那人心頭一凜,喝道:“這是什麼功夫?”綠袍老者“桀桀”一聲冷笑,那隻手一翻,迎向了那人的“巨手”,一種恐怖的氣息升起,圍繞著綠袍老者轉動。那人乃是一個異人,武功高強,雖覺對方的那隻手掌有些古怪,但是他也不懼,巨靈掌一擊而出。
只聽的“轟”的一聲巨響,兩人身形翻動,向外退了開去,綠袍老者一退在退,隱入了夜色之中,那人的輕功已達到了“陸地神仙“的境界,一退復進,追著綠袍老者閃入夜色裡。兩人消失在樹林內。倏的,一聲異響傳來,一道人影從地上翻起,凌空一閃,接著就是一道人影緊跟其後,兩道人影來得快,去得也快,霎時又隱入夜色。樹林裡,樹林外,暗藏著一種危險的氣息,如果仔細的瞧的話,可以看見方圓二十丈內的草,每一根均是挺直如劍,沒有一根是彎曲著身子。
片刻,綠袍老者的聲音怒罵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話聲中,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在樹林裡一閃而過,“想和你玩玩!”那人怪笑道,兩人又是不見,不知所蹤。他們三番五次的出現在樹林裡,轉眼消失不見,當真是古怪之極。原來那人的輕功比綠袍老者還高了一籌,他故意和綠袍老者搗亂,始終追著不放,綠袍老者當先起步,還是被那人追近,綠袍老者還有事,不和他糾纏,見他將要追到,身形一晃,藏入了暗處,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甚至連氣勁也緊緊的守住,不外放。
那人身形一閃,也跟著躲入了暗處,綠袍老者悄悄的退走,誰知剛一挪動身子,已被那人發現,向他撲到,綠袍老者心頭大驚,急忙飛身竄出,在樹林裡饒了一圈,還是沒有把那人擺脫,只好故伎重演,隱入暗處,他一隱入暗處,那人也跟著藏起來,兩人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戲一般,一前一後,追著不放。漸漸,兩人就將氣勁放了出來,氣勁過處,那些小草焉能不受波及。綠袍老者除非是不動,還可以不被那人發現,他只要一動身軀,當即就會被發覺,是以二人在樹林內停一會,飛動一會,顯得極為的古怪。
“媽的!這傢伙是什麼來頭,武功這般高強,當年的天榜,地榜,恐怕還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綠袍老者藏身在一株樹後,心頭暗自思忖,又想道:“轉了這麼多圈,我居然還沒有看清他是什麼人?要是讓外人知道,我這張老臉還往那裡放,不行,我得趕快將他擺脫,看來只有出此一招了!“想罷,雙肩一晃,從大樹後閃了出來,他剛一動,兩丈外的一顆大樹後急如流星般竄出一個人,笑哈哈的道:“這次老夫看你往那裡跑!”一手抓到,綠袍老者“桀桀”一笑,和他對了一掌,疾若飄風的過了三招,綠袍老者身形一退,那人緊跟而上。
綠袍老者臉上突然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身形一頓,那人離他不過一丈,一手抓去,只聽得“蓬”的一聲,一團白霧從綠袍老者立身處爆開,綠袍老者消失不見,那人“咦”了一聲,口中道:“這小子從那裡學的武功,怎地不見了。”人如流星,把方圓三十丈外轉了個遍,卻是沒有發現綠袍老者的蹤跡,那人怪叫了幾聲,身形一展,消失在樹林內,樹林中恢復了寂靜。過了片刻,只見一道人影在樹林內一閃而過,那人的聲音道:“奇怪,奇怪,竟然不見了,這小子的這一手還當真稀奇,是從那裡學來的,算了,既然捉不到他,我也得去找老大!”話罷,人已遠在數里開外。
這次樹林裡才真正的寧靜了下來,那人走後不久,只見一顆大樹上如一條蛇般,十分靈巧的滑下一道人影,人影和大樹一分,才讓人看清確實是一個人。從樹下滑下的人冷冷一笑,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低聲自語道:“你想不到吧,我要不是深藏若虛,怎麼能被人稱作‘九大神秘客’,桀桀!”話罷,邁步就走,走了十來步,突然停住不動,只聽的衣袂破空之聲傳來,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綠袍老者臉上顯出一絲笑容,來人還沒有落地,他已經問道:“你怎麼來了?怎麼樣?天河寶錄到手了嗎?”來人一張青臉,是個四十上下的漢子,只見他板著一張臉,隱隱有發怒之意,一字一句的道:“你為什麼要如此做?”綠袍老者笑道:“宗兒,你這是怎麼了?”青臉漢子道:“你還問,舅舅,你為什麼要偷襲方劍明,又為什麼要叫扶桑浪子和我糾纏,難道你不知道我和方劍明的比武,乃是正大光明,就算我擊敗了他,拿到‘天河寶錄’,重振家門,但是,我們大理段家又有何面目立身於武林!”綠袍老者聽了,面色漸漸的沉了下來,道:“宗兒,這麼說,你是放過了方劍明?不想拿到‘天河寶錄’?”
青臉漢子道:“沒有,我當然不會就此放棄,明年京城的比武大會上,我一定要從他的手裡拿到‘天河寶錄’,這不過是時間的早晚。但是,舅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綠袍老者對青臉漢子極為的愛護,聽了此話,也沒有動怒,只是淡淡的道:“宗兒,你忘了你母親去世前是怎麼交待你的,舅舅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們段家!”
青臉漢子臉色一黯,道:“不錯,母親去世的時候,叫我一定要聽舅舅的話,舅舅的所作所為,一切均是為了我好,一切均是為了段家。但是,舅舅,我們段家的勢力一日不如一日,先不說在朝廷方面,就算是在武林中,如今的段家,在中原武林,名聲越來越低,我們要是在使用不光明的手段,定讓我們江湖齒冷,嘲笑,段家又如何立足於武林!”
綠袍老者臉色一沉,道:“不要給我說中原武林,段家和他們沒有關係,段家今日的地位,一切皆是朝廷所為,拿不到‘天河寶錄’,段家休想翻身,宗兒,欲成大事者,就不要說什麼光明磊落,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來,你不要忘了,舅舅也是姓段……”頓了一下,看著青臉漢子,道:“既然你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那就任由你便,舅舅先把話說明,要是京城的比武大會上,你還是不能拿到‘天河寶錄’,舅舅會替你拿到的!”青臉漢子點了點頭,道:“那好,我要是在比武大會上,不敵方劍明,也是我學藝不精,倘若我拿到了天河寶錄,解開其中的秘密,望舅舅不要對今日宗兒的無禮在意,協助宗兒。”
綠袍老者大笑一聲,道:“宗兒,我們都是一家人,舅舅怎麼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對了,我不是叫你等著我嗎,怎麼跑出來了?”青臉漢子道:“我久候舅舅不見,生怕出現什麼異常,只好出來尋找舅舅!”綠袍老者傲然一笑,道:“不是舅舅狂妄自大,這世上能夠難住舅舅的人,還沒有出世呢!”又道:“宗兒,你先行一步,到了成王府,代舅舅在成王面前問好,我隨後就到!”青臉漢子詫道:“舅舅還有什麼事,不和我通行嗎?”綠袍老者笑道:“雷鋒塔內,似乎還藏著一樣寶物,舅舅查探了三次,始終不見,舅舅在查探一次,要是沒有得手,我會趕上去會你,倘若得手了,我們的勢力大增,天下還怕誰來!”青臉漢子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舅舅,那我就先走一步啦,我們京城再見!”
青臉漢子走後,綠袍老者看了看天色,正要施展輕功而去,臉色驀地一變,只聽得腳步聲傳來,兩條人影從前方不快不慢的走了上來,綠袍老者眼神如電,夜色之下,隔著又是那麼遠,那兩人沒有發現他,他卻已經發現了那兩人,身形一晃,急忙躲入了一顆樹後。“阿彌陀佛!施主何必躲躲藏藏,老衲寶珠,這廂有禮了!”來人中的一個人道。
“咦,這老和尚果真是深藏不露,當日我就懷疑他會武功,還真讓我猜對了!”既然行蹤也被看破,綠袍老者索性大方的走了出來,突然而至的兩個人正是方劍明先前所見的那兩個和尚,月色下,老僧寶相莊嚴,雙手一合,道:“阿彌陀佛,施主是武林中人吧?”綠袍老者沒說說話,點了點頭,算作回答。老僧道:“雷鋒塔乃佛門清修之地,不比泰山北斗中的‘少林’,還望施主手下留情!”綠袍老者道:“和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僧道:“阿彌陀佛,施主是個明白人,難道還要老衲點破嗎?”綠袍老者裝傻道:“和尚,老夫不明白你在打什麼禪語,你要是沒有什麼事,老夫就要告辭了!”老僧笑道:“施主,你三番五次偷偷溜進雷鋒塔內,翻閱塔內的經書,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老衲,老衲不知你意欲何為?”綠袍老者心頭一驚,“桀桀”一笑,道:“看來你這個和尚還是個高手,這麼說來,少林易筋經果然在雷鋒塔內!”
此話一出,老僧面上聳然動容,聲調不禁大了起來,道:“施主此話何意,少林寺的易筋經自然就在少林寺,怎麼會跑到雷鋒塔來,雷鋒塔向來不沾江湖是非,施主請不要妄自猜測!”綠袍老者一直看著老僧的神態,見他也是吃驚,拿不定他是不是在作假,道:“和尚,你這話就不對了,既然少林寺的易筋經不在雷鋒塔,你一身的武功又是從何得來,此地無垠三百兩的事,你還要狡辯嗎?”老僧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話大有破綻,老衲有沒有武功,關易筋經何事,施主如此武斷,未免說不過去!”綠袍老者道:“那麼老夫問你,你一身武功從何得來,你在雷鋒塔內,待了數十年,給人預測未來,附近的人把你稱作‘神僧’,老夫早已打聽清楚,沒有人說過你會武功,老夫就奇怪了,你隱藏武功,做了那麼多年的主持,足不出杭州,難道在守護著什麼寶物不成?”
老僧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施主好厲害的眼光,好深沉的心機,實不相瞞,老衲一身武功,傳自一個行腳僧,老僧本來就是杭州人,待在杭州,為世人消災除禍,超度亡魂,不覺已是數十年,老衲何必要道外面去,佛語云三千世界,不過在一念之間,老衲人在杭州,施主又焉能知道老衲卻已經是神遊八方,施主的猜測未免離奇。”綠袍老者“桀桀”一笑,道:“你說你的武功傳自一個行腳僧人,那好,老夫問你,行腳僧法號如何稱呼?”老僧想了一下,道:“家師天智!”綠袍老者一愣,詫道:“天智?老夫沒有聽說過,老夫還有事,不和你多言,告辭!”
“慢著!”老僧喝道。
“你還想做什麼?”綠袍老者問道。
“施主,老僧的請求,施主還沒有回答,怎麼就想離開!”
“什麼請求?”
“請施主離開雷鋒塔,不得在擅自闖入,雷鋒塔並沒有什麼易筋經,也沒有武功秘笈,施主的來意,老衲一目瞭然,雷鋒塔內只有佛門經書,施主自然是看不上眼,施主大可一走了之,從前的事,老衲不在追究!”
綠袍老者聽了這話,“桀桀”大笑一聲,道:“和尚,你這是警告,還是威脅?”老僧道:“阿彌陀佛,老衲只要施主保證從此不在偷偷溜進雷鋒塔,施主一句話就行了,老衲不敢警告,更不敢威脅!”綠袍老者仰天大笑一聲,道:“和尚,你有多大的道行,別以為你發現了老夫的行蹤,老夫就會怕你,老夫要是不答應你,仍然要進出雷鋒塔,你想怎麼樣?”老衲眉頭一皺,道:“施主可是仍然要我行我素?”綠袍老者道:“老夫想去那裡,就去那裡,區區雷鋒塔,還難不到老夫,要不是看在雷鋒塔乃千古名塔,老夫想要毀掉它,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你這和尚,休要羅嗦!”老僧雙眉一挑,禁不住失色,道:“施主如此執迷不悟,看來老衲是不得不動手了!”
綠袍老者冷笑道:“和尚,老夫早就知道你要動手,有什麼本事,老夫領教了,桀桀,這樣也好,等老夫將你擊敗,這就大模大樣的進入雷鋒塔內,想來那‘易筋經’就藏在裡面,老夫就不信找不出來!”老僧面色一沉,頭也不回的道:“徒兒,你上去會會這位心魔甚深的施主,出家人慈悲為懷,切記不要傷了施主!”他身後的那個小沙彌“呵呵”一笑,道:“是,師父!”飄然走出,面對綠袍老者,雙手一合,道:“阿彌陀佛,小僧前來討教,施主指點一二!”
綠袍老者聽了老僧的話,雙眼一瞪,怒極反笑,道:“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個神僧的弟子有多少斤兩!”“桀桀”一聲冷笑,飛身撲上,修長的五指運起如鉤,抓向小沙彌的頭頂,出手狠毒。小沙彌面相毫不驚慌,雙手合什,向外一翻,一股內家真力從手掌上發出,綠袍老者心頭一驚,翻身一縮,轉到了小沙彌的左側,食中二指一合,一鉤,一道劍氣射出,射向小沙彌腰間的“大橫”穴。小沙彌身軀一轉,劍氣落空,綠袍老者冷冷一笑,拇指一跳,使出了“逍遙神劍”,只見一道劍氣沖天而起,撞向了小沙彌,去勢快極,氣勢凌厲,一擊就到。
小沙彌眉頭一皺,暗運玄功,四周佈滿了真力,迎著那道劍氣雙手一拍,一聲清脆的掌聲響起,接著就是“蓬”的一聲,小沙彌身軀震了一震,綠袍老者身形搖搖晃晃,臉顯驚容,失聲問道:“你這是什麼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