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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古劍神兵

    天色泛出一絲魚肚白,沼木飛葉,萎草凝霜,江邊升起一重薄霧,帆影隱現,風力狂勁,一個背劍青衫少年屹立江邊若有所思。

    遠處忽現出四條疾奔而來身影,渾身浴血,衣履殘破,均帶有數處創傷。

    來人匯是流星追魂劍麻仲堯,飛花旗白雲谷,惡鬼掌沙鎮峰,金刀快於燕三泰,他們展開了絕藝毒招,殺傷了八阿哥手下精英不下四十餘人,四人也負了重傷,幾次險些喪在葛厚麒三險絕戶掌下,如非暗中有人相助,四人難以倖免。

    四人拼力鼗逃,只覺身後並無追蹤,方始緩了一口氣。各自吞下秘製傷藥,意欲渡江避免葛厚麒手下搜覓,但聞隨風送來朗吟聲:“紅葉黃花秋又老,疏霧更西風,山重水遠雲閒天淡,遊子繼腸中,青樓薄倖何時見?細說與這仲仲,念遠離情,感時愁緒,應解與人同。”

    麻仲堯只覺這語聲甚熟,恍然想起那就是傅聲示警之人,道:“相救這恩,在下定當圖報。”

    符孟皋轉身微笑道:“不敢,我輩俠義道人物身怎能見危曲手不顧,不過四位不迫近骷髏幫秘密分壇,可免這場無消是非。”隨即敬嘆一聲道:“從此四位恐不得安忱了。”

    麻仲堯等四人目睹符孟皋翩翩瀟灑氣質,竟具有如此精湛的內功,不禁大感敬異。符孟皋又問道:“四位是否是蕭幹同路,供職大內?”

    白雲穀道:“我等在燕京訪友,無意相遇,風聞江南盈傳幾椿震駭武林大事,想必尊駕必有耳聞,是以結伴離京趕來,途次泰山逼上大內高手黑煞神蕭幹,彼此都是舊交,正好他也有江南之行……”

    符孟皋道:“四位未悉蕭幹此行任務麼?”

    麻仲堯道:“大內宮廷之事,江湖中人焉能過問,問了反動疑忌,蕭幹只說宅主人是他舊友,去去就來,迄至如今未見影蹤,葛厚麒又推得一乾二淨,此中必有蹊蹺。”

    符孟皋笑道:“說穿了也沒有什麼離奇,葛厚麒說的亦是真情,蕭幹會晤的並非葛厚麒,另有其人,在下窺察他們在宅外林中密語,之後蕭幹似神色緊張疾離他去,四位既非他同道,急務在身,時刻稍縱即逝,不及與四位告別,葛厚麒則認為四位有意刺探為敵,故毒念頓萌,意欲將四位殺之滅口,最好四位目後守口如瓶,絕口不提此事,否則,將羅不測之禍。”

    麻仲堯冷笑道:“金玉之言,焉之不聽,但在下與葛厚麒誓不兩立,此仇必報。”

    符孟皋微笑道:“目前武林情勢異常複雜,最近發生幾椿大事,表面上看來互不相關,其實卻大有牽連,勾心鬥角,變幻無常,是非顛倒,正邪莫辨,就拿洞庭東山秦中九怪扮作骷髏門下,侵擾乾坤金刀梅祖望府中,設非骷髏劍主手下高手及時趕到揭破九怪本來面目,則骷髏劍主沉冤莫白,少堡主如與葛厚麒易地相處,將作如何想法。”

    麻仲堯聞言呆得一呆,抱拳大笑道:“敬聞教誨,頓開茅塞。”

    符孟皋忽道:“在下身有急事,要趕往九江口,刻不容緩,就此與四位告別。”

    麻仲堯忙道:“且慢,我等與尊駕同途,如尊駕不棄,可否聯袂而行。”

    符孟皋微笑頷首,五人身形瞬杳失於茫茫白霧中。

    九江口檣桅連雲,舟楫往來不絕,雕臨江邊一條大街行人熙來攘往,肩摩接踵,人聲鼎沸如潮。

    距碼頭甚近一家杏花酒樓臨窗一張八仙桌面上坐著符孟皋等五人,乾杯痛飲,言笑甚歡。

    惡鬼掌沙鎮峰忽瞥見兩條身影沿著江邊邁向杏花樓而來,兩道濃眉不禁微微一聳,伸手拍了白雲谷肩頭一下,低沉道:“白兄;你瞧是誰來了。”

    飛花旗白雲谷探首一望,不由面色微變,道:“怎麼他們也同來中原了!”

    符孟皋目光銳厲,看出沙鎮峰所說的正是南天一鷹公孫炎,攝魂手餘獨非,心中暗喜道:“只要他們聚在一起,不怕他們如何守口,必會在酒後失鎮說出當年往事。”他認定沙鎮峰等與雙親之死極有關連。

    忽見公孫炎餘獨非正待步上杏花樓飛簷下,似受震駭,面色大變,急急轉身奔去。

    白雲谷沙鎮峰互望了一眼,霍地立起,沙鎮峰道:“我倆片刻即回。”疾掠下樓。

    符孟皋心中大急,卻又不便籍故離開,佯裝無動放衷神態,希冀兩人速速返回,探出公孫炎餘獨非形跡。

    麻仲堯道:“江湖中人成名不易,樹大招風,名高身危,似沙白兩位老師,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險,才掙來這點聲譽,短短數十年中,恐樹了無數強敵,諒他們兩位發現了宿怨大仇,才匆匆離去。”他根本未見公孫炎餘獨非二人。

    符孟皋又不便說破,只笑道:“江湖中人,忽無是處,蜉蝣歲月,人生若寄,為歡幾何。”

    麻仲堯詫道:“令師莫非是佛門高入座?”

    符孟皋似吃了一驚,沉吟未答之際,忽見店夠疾趨而來,定在麻仲堯之前,手持一封書信,躬身道:“有人託小的送信與麻少堡主。”

    麻仲堯神色一怔,忙接過書信拆閱,不禁目射怒光,訊即將書信招疊收置懷中,立佐咳了一聲,道:“這信是在下一位知交所寫,約在下與郊外相晤,說是敝堡最近發生了一椿極不愉快之事,家父為此大發雷霆……”說此忽勉強一笑,接道:“真象未明,末便啟齒,待兄弟趕往郊外一晤,二位請寬坐一會,在下失陪。”

    金刀快手燕三泰目送麻仲堯下得樓去,向符孟皋道:“尚燕某所料不差,麻少堡主必是強敵尋仇,他與少俠交淺不可言深,癖性孤傲,恥於向少俠求助,是以隻身赴約。”

    符孟皋聞言倏地離座,忙道:“你我不如趕去相助如何?”

    燕三泰擲下一錠白銀,偕同燕三泰奔下杏花樓,只見麻仲堯身影還在數十丈外人群中,兩人出得大街.奔往郊外,已不見麻仲堯影蹤。

    燕三泰遊目四顧,手指南向一條崎嶇山道,說:“你我且朝這山路追蹤。”

    符孟皋不知燕三泰看出什麼而確定方向,口中慢應道:“在下唯老英雄馬首是瞻。”

    燕三泰施展八步趕蟬輕功掠上崎嶇山道,奔出數十丈,只見是一亂葬墳崗,青家纛纛,碑石林立。

    忽聞一聲冷笑傳來道:“朋友速退,妄入一步,就是死地。”一個黑衣大漢由碑石中冒出,手持一柄寒光雪亮鋼刀。

    燕三泰道:“朋友好大的口氣。”金刀一閃,手中鬼頭金刀已揮了出去。

    刀勢奔電,真個快極,那黑衣大漢慘曝聲中,活生生被劈成兩半,五腑六髒隨著鮮血溢出腔外。

    符孟皋暗驚道:“金刀快手果然不虛。”

    驀地傳出數聲大喝,墳崗上湧現五名黑衣人,身形如腿,飄風電閃將符孟皋燕三泰圍在當中。

    迎面是一紫衣老者,目中兇光暴射,冷笑道:“燕老師手辣心狠,血債血償。”說著已撤出,一柄外門兵刃雞爪鐮,迎風一幌,振起漫空爪影當頭罩下,接道:“怒老朽出乎無情了!”

    他那雞爪鐮招法勢如長江大河,連綿不絕,無一不是致命毒招。

    燕三泰金刀未出,即被雞爪鐮封回,失去先機,顯得捉襟見豺,逼得他急忙仰腰倒竄。

    那紫瘢臉老者似料中燕三泰必使用這身法,猛地桀桀一聲怪笑,雞爪鐮一振,忽射出九隻黑釘。

    九釘訊快沉勁,雙雙打實在燕三泰胸腹重穴上。

    燕三泰慘降一聲,仰臥落地,昏死過去,面色慘白如紙。

    那紫瘢老者心狠毒,鐮爪訊厲抓向燕三泰面門,意欲將燕三泰置之於死地。

    燕三泰負傷倒地,符孟皋臉色一變,寒虹疾卷,四個黑衣漢於被削成兩段,鮮血濺飛。

    紫顏臉老者不禁大驚,只覺後胸一冷,已為劍尖頂住,但聽符孟皋冷笑道:“速取解藥救治燕老師,不然你也難免一死。”

    符孟皋只要稍用內力,老賊必洞肋貫腹。

    生死關頭,老賊面如死灰,懷中取出解藥走到燕三泰身前喂服而下,並起出暗器。

    符孟皋劍尖毫絲不放鬆,緊抵在命門穴上,老者只感一綿寒冽劍氣透穴而入,泛布全身,血凝此滯,齒抖寒顫。

    燕三泰漸漸醒轉,猛的一躍而起,怒容滿面,歷聲道:“少俠,請放開此人,再以本身真實武功相搏,燕某當死而無怨。”

    符孟皋知道燕三泰不願一世英名斷送在今日,當即說道:“在下將此賊讓與燕老英雄。”長劍緩緩收回。

    老者只覺寒光條忽間全部消失,迅抓起雞爪鐮。

    燕三泰大喝道:“看招!”

    老者急展出一式“指天劃日”。

    爪勢方起,一道金光迅如天河倒瀉,老者嚎聲半出,已自屍裂兩半。

    符孟皋道:“他們是何來歷?”

    燕三泰搖首笑道:“燕某不知,諒不是什麼好路道,咱們走!”

    兩人疾如流星奔電掠出三里之遙,只見麻仲堯在一片平坦草地中與十數江湖人物商談。

    燕三泰急伸右臂抓住符孟皋,低喝道:“咱們覓地藏起!”

    符孟皋不禁一呆,為燕三泰拉在一株巨柏之後隱起,詫道:“這是為何?”

    燕三泰神色微變道:“咱們殺了麻家堡中人,麻仲堯性情冷暖無常,如何你我殺害他的手下,定必反臉成仇,窺探別人幫派蘊秘尤犯江湖大忌。”

    符孟皋略一沉吟道:“若他發現屍體恐誤會難免。”

    燕三泰凝望了麻仲堯須臾,道:“瞧他們神情似急欲離去……”

    言猶未了,只見麻仲堯發出一道旗花,率眾向西南方奔去。

    燕三泰詫道:“麻仲堯似向蘆山奔去,究竟為了何事?”

    符孟皋心神一震,微笑道:“在下不願置身江湖是非中,意欲返回九江口,老英雄似明哲保身,可全令名。”言未落音,入已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眨眼杏入楓影搖紅中。

    燕三泰只覺符孟皋之言甚有道理,慨嘆一聲,轉身離去。

    白鹿洞外,疾如玄鶴落下一雙身影,正是飛花旗白雲谷,惡鬼掌沙鎮峰。

    沙鎮峰驚疑地望了白雲谷一眼,詫道:“明明見著公孫炎餘獨非奔向白鹿洞,怎麼不見?”

    白雲谷目注洞口,沉聲道:“也許他們入洞去了,我看白鹿洞內似藏有什麼隱秘,值得他們兩人如此重視,但餘獨非公孫炎彼此之間面和心違,互相歧視,怎能聚在一起。”

    沙鎮峰道:“那是多年往事,如今利害偵關,分則兩敗,逼使兩人不得不爾。”

    驀地,一聲陰惻惻冷笑送來道:“沙兄今非昔比,料事如神,可惜沙兄知道得太多了點,自取不測之禍!”

    白鹿洞崖上一雙人影疾瀉落下,現出南天一鷹公孫炎攝魂手餘獨非,兩人目中泛出一重森歷殺機。

    白雲谷心中微驚,道:“兩位似要將我等制於死地麼?”

    餘獨非歷聲道:“正是!”

    白雲谷詫道:“卻是為何?”

    餘獨非獰笑道:“二位臨終時自然明白。”

    沙鎮峰已將一雙奇形兵刃撤在手中,公孫炎猛然一聲長笑,身形疾出,雙手十指發出一片凌歷的罷勁罩襲沙鎮峰而去。

    他們四人乃昔年舊識,對彼此武功均瞭如指掌,公孫炎如不先發制人,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公勁炎尤其對沙鎮峰一雙惡鬼掌非但有獨特的造詣,而且內藏五重惡毒暗器防不勝防,是以先下手為強。

    他這一發難,那面攝魂手餘獨非突施辣手,雙掌猛推而出,腕上繫有四隻金鈴,震起一串令人心悸響聲。

    白雲谷沙鎮峰雖有戒備,卻萬沒料到餘獨非公孫炎兩人變臉這麼快,一動手即施展狠毒絕招,飛花旗惡鬼掌未及封出,叭叭兩聲,胸坎上各中了一掌,心脈巨震,藏腑逆翻,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仰面倒地。

    南天一鷹公孫炎更是狠辣,右手化抓為按,擊實在沙鎮峰胸脯,左手迅如閃電抓下,沙鎮峰倒地之際胸前抓裂,心肺肝藏隨之抓出。

    餘獨非虛空向白雲谷拂了一掌,一股極軟罷力疾壓而下,只見白雲谷眼鼻耳內流出絲絲黑血,已是魂遊地府,長辭人世了。

    兩人相視了一眼,小心翼翼進得洞去,片刻,兩人又疾如電射穿出洞外,腳未站實,崖上突電瀉撲下四條黑影,阻住餘獨非公孫炎兩人。

    “想必兩位已得了手。”疾伸右臂,接道:“殿下有命,令兄弟送回玉匣。”

    餘獨非面色一變,冷笑道:“尊駕不要取龐,白鹿洞巾非獨沒有什麼人影那有什麼玉匣。”

    那人是貌相清奇,長鬚老裡,聞言微微一笑道:“餘朋友,請少在我等面前耍花樣,事前已查探明白確實,獨龍叟已在白鹿洞中,殿下借重兩位,目的就是為了玉匣,兄弟不信二位空手而回。”

    餘獨非公孫炎二人面色大變,公孫炎冷豔道:“尊駕倘堅稱我倆已取得玉匣.我等也無話說,不過尊駕該入洞查視真假再說如何?”

    話落,驀感頭頂起了一片凌厲如山罷勁罩襲而下,令人窒息,不禁大驚失色。

    餘獨非公孫炎均是武林中高手,見多識廣,知這片罷勁系佛家降魔大乘金剛神功,武林巾只有寥寥數人有此功力,但猝然之間不逞尋思,雙雙身形斜穿而出。

    然而不動還好,一動那佛門罡力竟重似山嶽,壓得雙足沉地,疾感三處要穴為一縷如箭冷風點中,眼前一黑,猝然定位。

    他二人仍是站著,宛如泥雕木偶,目露悸怯之容,卻已氣絕死去。

    崖上疾飄而下,悄無聲息一條身影,正是少林俗家名宿林致和改換名姓葛厚麒。

    葛厚麒望了公孫炎餘獨非一眼,冷笑道:“我施展的乃是佛家掌力,無論如何不會發現是我等所力,你等先搜覓兩人屍體中有無玉匣。”

    立時有兩黑衣老者鼠出,搜索公孫炎餘獨非遍體,搖首答:“無有玉匣!”

    葛厚麒面露因惑之色道:“我定不信獨龍叟不在洞巾。”

    忽地面色一變,右掌急揮,四五條人影先後疾騰上崖隱去。

    只見山巒遙處現出十數點如豆身影,疾如流星飛矢掠宋,來勢迅快,正是麻仲堯率著堡眾奔抵白鹿洞前。

    麻仲堯一見四具屍體,不禁驚噫了聲,面色大變,跺足長嘆一聲道:“我等來遲了一步。”

    一個矮小精悍的巾年漢子,朝四屍仔細觀察了一眼,搖首道:“白雲谷沙鎮蟬似為餘獨非公孫炎獨門武功殺害,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餘獨非公孫炎在粹不及防下又為禪門罡力襲罩,無法抗拒囚之喪生,令人驚異的是正派中人決不會暗算偷襲,莫非餘獨非兩人到手玉匣,那人恐時機梢縱即逝,逼不得已施展令人齒冷手段。”

    麻仲堯冷笑道:“如今落魂谷,骷髏幫及官府大內網羅不少黑白兩道高手,身為鷹犬,便不由自主,嚴命之下什麼事做不出來,在下意欲入洞探視究竟,申老師,煩請嚴防洞外,如遇襲擊,即傳訊報警。”

    矮小精悍中年漢子道:“堡主必須小心謹慎。”

    麻仲堯身形竄入洞內而去。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麻仲堯掠出洞外,神色似困惑不解道:“洞中闃無一人,亦未有留下打鬥跡象,顯然獨龍叟並末棲息白鹿洞,但四人之死委實叫人難解,彼此之間並無深仇大怨,驟下殺手,此中情由難明。”

    矮小精悍中年漢子道:“既然撲空,不如速退,此為是非之地,久留反引人猜疑,我等恐中了他人移禍之計。”

    麻仲堯只覺其言假有理,忙喝道:“速退!”率眾電閃離去。

    崖上葛厚麒率眾躍下道:“麻仲堯年歲輕輕,便威震甘涼,謄滿江湖,看來實非幸致,其才慧之高,料事之能,武林中並不多見……”話聲略頓,望了白鹿洞一眼,搖首嘆息道:“獨龍叟智謀出眾,狡猾若狐,其能在骷髏劍主掌下安然逃出,人所難能,你等亦誤中了獨龍叟狡計,這也難怪,留此無益,我等速回覆命再作計議。”

    一霎那,白鹿洞前寂靜無人,只剩下四具令人恐怖的屍體。

    但符孟皋僅與麻仲堯前後相差不足一箭之遙,亦到達了白鹿洞前隱入樹林中。

    他雖初涉江湖,卻深知江湖中詭詐萬端,稍一不慎,足令身敗名裂,藏身隱秘不動,將麻仲堯及葛厚麒先後現身的情形一一瞧人眼中,只覺四人死得可疑,但非獨龍叟下手,而獨龍叟留言隱跡白鹿洞,看來獨龍叟並不在洞中,不由暗暗忖道:“他已知形跡敗露,此處非隱棲之所,但往何處去了?”繼覺受人之託,當忠之事,或許獨龍叟留言在洞也未可知。

    正要掠出之陰,忽見兩條身影如飛掠至白鹿洞前,雖各來自不同方向,但其身法之高,武林罕睹,心中一驚,凝目望去,只見是活喪門賈慶及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兩人。

    活喪門賈慶哈哈大笑道:“皇甫谷主,你我多中不見,今日在此不期而遇,好巧合啊!”說罷,又縱聲大笑,谷應鳴迥不絕。

    皇甫天彪眉頭微皺,笑道:“想不到賈老師居然湊起這份熱鬧來了?”

    賈慶兩目一瞪,道:“這東西人見人愛,值得獨龍叟如此看重,不惜性命全力保有,東躲西藏,定是武林奇珍。”

    皇甫天彪微笑道:“看來賈老師僅憑風聞傳言來此,其實不知是何珍異之物。”

    賈慶冷笑道:“谷主未必也知道。”

    皇甫天彪道:“獨龍更僻性怪異,珍寶古玩,雖價值連城,不悄一顧,卻嗜武若命他那匣中定是一冊武林秘笈……”

    賈慶聞言暗驚道:“皇甫老兒料事如神,無怪其威名蒸蒸日上。”

    只見皇甫天彪望了自己一眼,又道:“風聞賈老師與獨龍叟交情莫逆,莫非賈老師有與在下為敵之意麼?”

    活喪門賈慶哈哈大笑道:“皇甫谷主,你說此話未免器量太小了點,賈某雖與獨龍叟義厚,卻未有搜奪之意,無非借觀而已,但賈某此來卻未想到谷主竟有乘人之危之舉,縱然賈某應允不伸手攔阻,谷主定不敢貿然入洞。”

    皇甫天彪神色微變,道:“賈老師莫非有輕視在下之意,久聞賈老師武功獨創一格,詭奇辣毒,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賈慶輕笑一聲道:“慢來,谷主為何今日見事不明如此?”

    皇甫天彪怒道:“這話何意?”

    賈慶用手一指四具屍體,道:“谷主瞧見了這些死者沒有?”

    皇甫天彪沉聲道:“自然瞧見了。”

    “死者是誰?”

    “餘獨非公孫炎白雲谷沙鎮峰四人。”

    賈慶冷哼一聲道:“死者武功雖稍遜你我,但俱是江湖中知名人物,一旦喪生在此,可見已先有人來在此處,來者能一擊斃命傷敵,具武功已臻化境,他如末得玉匣,定藏在近處,谷主自問能敵否?”

    皇甫天彪心中微震,只覺賈慶之言未始無理,但他疑心太重,忖道:“這四人未歧不是賈老兒所為,留下屍體使人懼而卻步,哼!我皇甫天彪豈是膽小如鼠之輩。”

    忖念之間,活喪門賈慶是出了名的江湖鬼靈精,一瞧皇甫天彪神色不定,即道:“谷主莫非疑心賈某殺死這四人?”

    賈某生平行事幹淨利落,似無畫蛇添足,不值一為,尚賈某早來此處,必與獨龍叟相攜離去,怎能坐而待斃。

    皇甫天彪暗道:“此言是極。”遂仔細望了四具屍體一眼,道:“白雲谷沙鎮峰係為餘獨非公孫炎獨門武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一擊斃命。”

    “不錯!”賈慶冷冷說道:“那餘獨非公孫炎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餘獨非公孫炎在擊斃白少兩人心喜氣浮之際為佛家降摩金剛掌力致死。”

    “谷主料事不差!”賈慶道:“但那人又是誰?”

    皇甫天彪略一沉吟道:“降摩金剛掌力武林中僅寥寥數人此,少林一派近來嚴禁下山,沾惹江湖是非,必不是少林掌門所為,風聞獨龍叟一身武功蘊有佛家玄門正邪之長,莫非……”說此不禁麵包一變。

    賈慶微笑道:“久聞皇甫谷主督智無匹,今日一見,果然誠不虛傳,其餘的話,老朽也無庸贅言了。”

    皇甫天彪冷笑一聲道:“在下尚未說完,獨龍叟羅受骷髏劍主紫煞指,目前殘喘中,未必有此功力。”

    賈慶哈哈大笑道:“這是骷髏劍主與你親口說的麼,有道是目睹鋮恐是假,耳聞豈可當真,谷主,你請前往白鹿洞內探視究竟阻,賈某在外與你護法就是。”

    說真的,皇甫天彪雖是江湖巨肇,一代梟雄,卻也不敢貿然進入洞中,遂冷笑道:“賈老師,你道在下真不敢進入洞內?但不敢當賈老師為在下護法,我皇甫天彪並非獨身前來。”說著意欲發出嘯聲召落魂穀子下趕至。

    活喪門賈慶喝道:“慢著,皇甫谷主真要步餘獨非公、孫炎後塵麼?怨賈某不奉陪,試想骷髏劍主豈能如此輕易放過獨龍叟,讓谷主不勞而獲?”

    皇甫天彪不禁心神巨震,道:“賈老師是說這四人係為骷髏劍主殺害麼?”

    活喪門賈慶微微一笑道:“恕賈某不能懲空躥斷,要知擻鑷劍主首次明目張膽,不惜傾巢而出,為的是什麼?可見這匣中必是緊要之物,你知我知,怎有骷髏劍主茫然不知之理,賈某不能捲入這場莫名的是非中。”說著凌空騰起,穿空而去。

    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宛如墮入萬丈冰窟中,半響作聲不得,越想越覺活喪門賈慶之言委實合情合理,自己未來之前,已有甚多武林高手相繼到來,如非獨龍叟事先已聞風遁去一場撲空,就是紛紛知難而退,餘獨非等四人極似恃強遭受骷髏劍主毒手斃命。

    忖念及此,不禁將白鹿洞望而卻步,沉吟良久,轉身電飛離去。

    符孟皋一直守候著天黑,見久無江湖人物至白鹿洞,才電閃穿入洞徑。

    洞中曲折崎嶇,昏暗潮溼,他蛇行鴛伏,不覺深入二百餘丈,突感無法再進一步,狹窄不過兩尺方圓,石鐘乳犬牙交錯,稜角尖銳。

    他不禁暗忖道:“入探之人諒均是到此為止,自來獨龍叟事先已聞風他去了。”油然泛起一種莫然若失的感觸,微微一嘆道:“他老人家往何處去了,人海茫茫,無處尋覓……”

    忽聞傳來獨龍叟語聲道:“孩子,是你麼?”

    符孟皋不禁一呆道:“老前輩是你:你老人家由何處進入的?”

    獨龍叟道:“老朽身雖身重傷,但老朽從軒轅經內找出自療傷勢之法,將傷與逼在數處重穴內,得以不死,行動自如。尚可保留一部分武功,卻不能與人博鬥。”

    符孟皋忖道:“軒轅內並無自療傷勢武功嘛!”

    獨龍叟似有所覺,忽笑道:“孩子,軒轅經內共十九章,老朽傳習與你是前十二章,後七章並未傳授,並非老朽存有私心,因軒轅經博淵精,文理晦奧,你囫圇吞棗,忙於速成,不能融匯貫通,反為所誤……”說著語聲一頓,響起了爽朗低笑聲,可見獨龍受心情愉悅,只聽獨龍叟又道:“老朽用縮骨術進入,這縮骨法在軒轅經十五章內,趁此良機,老朽索性將後七章傳授於你。”

    符孟皋忙道:“晚輩並非為此而來。”

    “這個老朽知道。”獨龍叟笑了一聲,道:“你莫非騙得了骷髏劍主紫煞指獨門解藥是麼?”

    符孟皋道:“正是,老前輩眼下解藥後。便可掃平妖氣,澄平武林,也用不著晚輩習那後七章了。”

    獨龍叟冷笑道:“這談何容易,老朽縱然眼下了解藥,也要等過了三年才與人動手,而在此三年期間,老朽要你代我行道江湖。”

    忽然語聲轉為和善道:“孩子,你把解藥拿過來吧。”

    符孟皋遞出解藥,忽感一陣微微風由掌中刮過,解藥已從掌中飛去,不禁暗驚道:“這那裡是受了重傷之人,武已臻神化境城。”

    “孩子,你聽著。”只聽獨龍叟將軒轅經後七章一字一字沉勁湧出。

    符孟皋凝耳靜聽,全神貫注。

    約莫一頓飯光景,獨龍叟道:“孩子,你去吧,此後三年端賴你的智慧,克服艱危,須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宜忠厚如一,上體天心,勿戮無辜。”說罷寂然無聲。

    洞徑內恢復如死沉寂,幽暗,陰森。

    符孟皋跪下拜了三拜,道:“老前輩,晚輩去了。”

    並無回答,符孟皋轉身依依不捨緩緩走出。

    尚未抵達洞口,只聞洞外忽傳來人語聲道:“白雲谷與小弟雖非莫逆,但交情並非泛泛,他家居夏口蛇山北麓,母老子幼,慘死此處,也該捎個口信……”

    忽聽冷聲接道:“話是不錯,但在我等未來之前,不知幾許江湖人物抵此,均未敢稍觸屍體為了什麼,你不怕惹禍上身,你就將白雲谷屍體掩埋吧。”

    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道:“那麼我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衣袂破風,颶然而去。

    符孟皋疾掠而去,望了四具屍體一眼,朝九江口奔去。

    晨光亮微,九江口碼頭上卻人聲嘈雜,符孟皋停立江岸,目注濤濤江水清流,似有所思。

    忽聞身後傳來朗笑聲道:“符少俠尚在此麼?”

    轉面望去,只見是流星追魂劍麻仲堯滿面流露歉疚之色道:“兄弟昨日臨時為要事纏絆,不及與燕老師及少俠說明,趕回後天色已晚,兩位亦離去,你我一見如故,不由快快痛飲,幸虧少俠,尚留在九江口未走。”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正意欲離去,一覽嵩洛之勝。”

    麻仲堯哈哈大笑道:“兄弟離家日久,倦鳥知返,正好與少俠同途,如少俠不棄,可否結伴隨行。”

    符孟皋道:“在下孑然一身,四海飄萍,有少堡主作伴,可時受少堡主教誨,以匡不逮。”

    麻仲堯大笑道:“少俠太自謙了,兄弟觀察少俠精華內蘊,一身所學已臻爐純青境界,兄弟望塵不及。”

    符孟皋赧然笑道:“少堡主謬謄過甚,在下不勝汗顏。”

    麻仲堯右手一擺,笑道:“咱們肝膽相照,再說反落俗套了,目前武林大勢已移往關中,少俠可聞秦中九怪之事了庭?”

    符孟皋道:“略有耳聞,不過與在下無涉,也就不置之放懷了。”

    麻仲堯道:“世事如浮雲,人生百年不過彈指光陰,無奈江湖中人難得勘破,少俠如此談泊極其難得,你我就此登程如何?”

    符孟皋頷首微笑道:“願隨少堡主之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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