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晨光熹微,連舟客棧外鐵筆蒼鷹鄒雷匆匆走入,店夥一眼瞥見,忖道:“雷爺一晚未回,有客人在您韋房內候著!”
鄒雷笑道:“老朽昨晚與友人爛醉如泥,借宿勾欄。一夕纏綿,使者朽樂而忘返了。”笑聲中已自走向後院。
只見室內撮上背向外臥著一人,鄒雷一步跨入室內,正待出聲喚叫千面神儒石誠。
石誠霍地骨碌一個翻身坐起,示意鄒雷禁聲,手指向鄰室。示意隔壁佐有可疑江湖中人。
鄒雷愕然,千面神儒石誠已變易容貌為中年商賈,衣著華麗,站了起來,低聲道:“這後院住滿江湖人物,但足不出戶,閉門無聲,情形怪異。”
鄒雷道:“可查出他們底細麼?”
石誠搖搖首道:“不知,稍時必有舉動,我等坐觀其變,少俠現在何處?”
鄒雷便說出昨晚之行。
石誠微笑道:“少俠心智委實高絕,移禍七皇子佈置得天衣無縫,七皇子頓成四面楚歌……”
院中忽生衣袂破風微響,一條身影疾若飛鴻掠入,正是符孟皋。
符孟皋一見石誠,立即抱拳一拱,鄒雷右臂碰了符孟皋一下道:“禁聲!”
只見符孟皋一憎,別面望了室外一眼,突然出手如風,迅疾無倫點在石誠“玄璣”穴上。
猝如其來之舉,驚得鄒雷瞠目結舌。
符孟皋右腕疾翻,五指在石誠頭頂疾落了數指。
石誠面太露出述憫神色,軒眉痴笑。
鄒雷目光注視在符孟皋面上,不勝驚詫,亦未出手阻攔。
符孟皋傳聲道:“他不是石誠。”
鄒雷不禁大驚失色,道:“石誠是否遭了毒手,此人是何來歷?”
符孟皋搖手道:“目前尚難知此人真正身份。”說時附著那人耳內說了一陣。
那中年富賈含笑點點頭,走出門外,擊掌傳聲。
但見院外匆匆奔來店夥哈腰笑道:“大爺有何吩咐?”
“速送上五斤酒,並四包菜餚,有饅頭、包子端上貳拾個。”中年富賈說完,立即轉身走入房中。
連升客棧分前後院,共有卅餘間房屋,牆外即是大街,只聽一陣奔馬蹄聲疾敲在青石板上,得得震人心絃。
驟然,奔馬蹄聲俱斂,須臾,見院外四個帶刀黑衣大漢,護著一佩劍少年跨入院中。
那少年面色留黑濃眉豹眼,春鼻海口,炯炯眼神顧盼生威,走至符孟皋鄰室止步停身示意身側一個帶刀大漢敲門。
那黑衣大漢跨前兩步,伸指在門上輕敲了兩指,提聚了一日真氣,朗聲道:“洞庭湖少主駱祥雲拜望皇甫老當家。”言畢疾退了兩步,立在駱樣雲身側。
木門呀地大開,走出一個蕭蕭白髮布衣老摳,右手撐著一柄精鋼鳩首鐵杖,目中精芒懾人,含笑道:“駱少主一向與令尊坐鎮君山,望重江南,難得涉足大江以北,怎的有暇蒞止江陵。”
駱樣雲抱拳笑道:“原來侯大姑也破例現身江湖,想必皇甫姑娘亦在此,家父為江湖謠琢不勝懊惱,竟謂家父與皇甫谷主聯手屠戮鐵面崑崙範澄平有關,是以家父命在下跋涉江湖查明謠諑來源,順便一探軒轅經下落。”
侯大姑望了駱祥雲一眼,冷冷一笑道:“駱少主還要去少林一趟是麼?”
駱樣雲面上一熱,微笑道:“大姑是明知故問,盛傳少林廿二代掌門昔年行道江湖時,無意獲得一冊血影魔經,因見魔經內武功狠惡邪毒,封埋在寺內秘處,如今黑白兩道天下群雄莫不欲趁著少林掌門開山大典覓尋血影魔經藏處,在下雖未學才薄,但亦欲增長見識,是以……”說此故意轉開話題,接道:“皇甫谷主不在麼?”
侯大姑道:“谷主因要事昨晚匆匆離去,迄今未回,想是途中耽擱所致。”
駱祥雲暗道:“這老虞婆端的狡猾無比,皇甫天彪前往何處,始終未說明,說了也等放自說。”心念一動,躬身長揖道:“既皇甫谷主不在,在下也要告辭了。”
侯大姑道:“駱少主此來未必無因,落魂谷與君山交誼素篤,不知可否見告?”說時一雙精芒懾人的眼神凝注在駱祥雲面上。
駱祥雲略一沉吟道:“在下確是有因而來,方才無意獲訊湖廣總督落職,充戊寧古塔,由鄂撫升任……”
侯大姑冷笑道:“官府中事,與武林何關。”
“有關!”駱樣雲朗聲笑道:“如今宮廷爭儲奔嫡與武林恩怨無不息息相關,各省大吏與各皇子暗相勾結,蓄養死士,彼此仇殺不已與武林黑自兩道沆瀣一氣,此事武林中人眾所周知,不用贅述,但鄂督密摺雲聖上察而不問,任令皇子勾結封疆大吏,收買江湖盜匪,仇殺不止,勢將動搖國本,割據流寇之禍當不在遠,儲位東宮乃聖上私事,望聖上嚴加管教,不得任意離京,萬民幸甚……”說著又朗笑一聲道:“奏摺萬言,辭文並茂,聖上不禁動容,待閱至湖廣制臺暗道四十九名江洋大盜夜劫撫署時不禁大為震怒,遣出鐵衙士廿四人奉旨召各皇子回京……”
侯大姑淡淡一笑:“老身尚聽不出與武林何關?”
忽聞室內一聲格格嬌笑道:“大姑就是這等古怪性情,駱少主千里迢迢遠來不易,怎麼不假人顏色,拒人千里之外。”說時,室內翩翩走出一個豔光照人小女,笑靨如花道:“駱少當家別來無慈?”
駱樣雲躬身抱拳道:“君山一別,倏忽三易寒暑,姑娘可好。”
少女道:“彼此至交,無庸俗套,少山主語意末競,我洗耳恭聽就是。”
駱祥雲道:“好說,各皇於若應召回京,江湖中必由明爭一變為暗鬥,愈演愈烈似如火如焚。”
侯大姑冷笑道:“駱少主似未免杞人憂天。”
駱祥雲正色道:“有各皇子置身江湖,武林諸大門派有所顧忌,杜門自掃,如不出在下所料,不久江湖中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貴谷定首當其先。”
少女柳眉微微一掀,靨綻花朵般笑容道:“此話何說?”
駱樣雲道:“實不相瞞,在下方才來時,無意窺見蛇神騰鳳及千手鬼王等群邪秉商在江邊一艘無人漁舟上,意欲尋仇貴谷。”說著,目光望了天色,接道:“不出午時,千手鬼王必然來此!”
少女聞言心神一震,望了望侯大姑一眼。
侯大姑冷冷實道:“落魂谷與千手鬼王毫無怨隙,他怎可興無名之師,駱少主危言聳聽居心何在?”
駱祥雲聞言濃眉猛震,怒光逼射道:“江湖盛傳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慘遭毒害乃貴谷主使所為,其中牽連至廣,不僅限落魂谷一派,幹手鬼王為避免株連計,尋仇貴谷用意顯而易見,洞庭君山與落魂谷唇滷相依,聞訊之下,在下自應示警,聽信與否,端憑姑娘了。”說著一抱拳,立即轉身離去。
少女見狀忙道:“駱少主留步,承蒙示警,感恩不淺,侯大始就是如此性情,剛慣自用,目無餘子,多年來……”
侯大妨怒遭:“姑娘也褒貶老身麼?”
少女撫媚嬌笑道:“大姑的短處還怕人說麼?”
侯大姑一臉倖幸之色,緩緩轉身走人房中。
少女向駱祥雲道:“駱少主如不嫌侷促,請入內敘話。家父途中如無託延,午刻之前必然趕回。”
駱樣雲道:“姑娘不早作佈置麼?”
少女笑道:“侯大姑此刻已作安排了,她除了性情不好外,一身武功內外兼修,爐火純青,才智又高,比起家父並不稍遜,諒不用小妹操心勞神。”
駱祥雲隨著少女步入室內,四個帶刀黑衣大漢立時快步奔出院外。
這情景符孟皋鄒雷二人看得真切無遺,符孟皋低聲道:“依在下看來,石誠生死未卜定與落魂谷主皇甫天彪有關,為何他尚不向你我伸手,其中不無蹊蹺。”
符孟皋還未答言,只見對面廂房閃出兩條黑影疾掠而至,一落在門外,兩條身影猛然定位。
突聞侯大姑冷喝道:“回來!這兩人無關緊要,大敵當前,緊守巽宮方位。”
一雙人影疾掠而去。
院中沉寂似水,僅風掃落葉瑟瑟作聲。
午時方過,牆外傳來一縷輕微笛聲,笛聲悽清陰森,令人戰慄膽寒。
只見三條血紅兒臂粗細怪蛇婉蜒由牆根穿出草業,疾行如風射往鄰室,一近窗前,紅信伸縮如雲,突然彈起、奔矢一般射向窗內。
鄰室忽然起一聲冷笑,叭隨大響,三條蛇屍擲出窗外墜地。
室門呀地大開,魚貫走出洞庭君山少主駱祥雲,手持精銅柺杖,侯大姑及豔光照人白衣少女。
侯大姑眼中逼泛殺機。柺杖一挑。三條蛇屍直飛牆外面去,冷笑道:“騰鳳,你驅這無名之物送死則甚?”
一聲梁梁刺耳怪笑由牆外騰起,冒起五條黑影,疾逾飄風落在院中?
蛇神滕風臉上泛起一絲陰險的笑容,道:“侯大嫂,咱們多年不見,風聞大嫂落跡落魂谷中,勝某信疑參半,今日一見果然是此。”
侯大姑冷冷答道:“老身託身落魂谷與你滕風何干?”
滕風陰陰一笑道:“誠與滕某風馬牛無關,但膝某此來是受人之託,當忠人所事。”
侯大姑厲聲道:“可是那千手鬼王?”
滕風道:“大嫂你猜錯了,難道你忘懷了當年共事,仙靈潭漏網之魚……”
侯大姑不禁面色大變。
白衣少女星眸中泛也詫異神光,道:“侯大站,仙靈潭在何處?”顯然少女涉世未深,昔年武林公案全茫然不知。
侯大姑蕭蕭白髮根根豎立。神色猙獰,厲喝道:“那人現在何處?”
滕風道:“大婢隨我一往,此去大約十里遠近,膝某受他之託要面見大婢。”
少女花靨如花道:“侯大姑,你願意去麼?”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龍頭鐵柺疾卷而出,杖影如山,挾著銳嘯勁風罩襲滕風而去。
滕風疾掠身形,飄出丈外,傑傑怪笑道:“侯大嫂,你心辣手黑一點未改,縱然滕風死在你的龍頭柺杖之下,也無濟於事,那人陰狠辣毒比大嫂猶有過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嫂應付明利害。”
白衣少女笑道:“是真的麼?那麼我隨你一往如何?”嬌軀緩緩逼向滕風而去,眼神如挾霜利刃凝視著滕風。
隨著滕風而來的四黑衣人突然大喝,雙掌齊揚,打出一片芒雨毒彈,攻向白衣少女及駱祥雲二人。
滕風突哈哈大笑,袍袖一振,體內飛出千百條青色毒蛇,路逾奔電,兩手齊出,迅奧絕倫抓向侯大姑。
自衣少女格格發出一聲嬌笑,白色羅衣無風揚強,疾如芒雨毒彈頓時虛空望回飛去。
四黑衣人不禁大驚失色,猛感一股綿軟愛勁勁撞胸口,只覺心脈巨震,眼前一黑,不由慘降出口,身形反飛撞在牆上,飛芒毒彈胃集放體。
只見連珠炸音聲響,濃焰瀰漫,四人被炸成血雨紛慘死。
那滕風出手奇奧,夾著數十條青竹毒蛇襲向侯大姑,右手五指已抓在鴻頭柺杖上,左手二指一招“二龍取水”,疾剜雙目。
侯大姑變生猝然,呆得一呆,指鋒堪距眼前五寸,數條青竹毒蛇已噬在她那腕臂胸腹等處,眼看就要喪生在滕風之手。
十數條青竹毒蛇齧中侯大姑腕臂腿股等處,滕風五指箕張,一把抓在鴻首柺杖,獰笑道:“大嫂!……”
言猶未了,不由臉色大變,只覺杖身傳出一破奇猛的罡力,震得虎口欲裂,幾乎把持不住。
突然,青竹毒蛇呱的兒啼,反飛而出,噬向蛇神滕風。
滕風不禁大驚,鬆開五指。側縱而起,疾逾鬼贖落在牆頭上,冷笑道:“不料大嫂別來功力精進大異往昔,但大嫂不見此人怒後悔莫及。”十數條青竹蛇全鑽入袖管中。
白衣少女格格嬌笑道,“真的麼?”右手一揚道:“何不留下說明此人姓名來歷。”一股暗勁送出。
滕風傑傑大笑,身形沉落牆外疾杏。
白衣少女一怔,笑向侯大姑道:“滕風所言那人是誰?”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答道:“老身也不知,當年共事之人均隱秘本來面目,互不相識……”
自衣少女道:“既然互不相識,滕風緣何知道大姑參與其事。”
侯大姑苦笑道:“積習難改,欲蓋彌彰,老身與滕風均是武功怪異,呼蛇驅鬼,即是隱秘面目,也不難察知。”
白衣少女怔得一怔道:“大姑你還會驅鬼麼?”
侯大姑臉一紅,苦笑道:“旁門小術,老身已立誓再不施展。”
白衣少女露出如花笑容道:“幾時有暇,我還要請大姑一試藉增見識呢!”
侯大姑似無限隱憂,長嘆一聲,蕭蕭白髮隨風飄拂,面上皺紋千疊,這一剎那間,又似又老了一年。
白衣少女星目轉註駱樣雲道:“那千手鬼王何以不曾倍同滕風前來?”
駱詳雲略一沉吟道:“千手鬼王最自負,自命一派宗師。他知令尊不在,故避登門欺人之嫌,勞他與姑娘正面為敵,勝之不武,不勝徒增笑柄。反助姑娘成名。”說著望了四具屍體一眼,接道:“姑娘武學已臻化境,幹手鬼王應知難而退。”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過承謬獎。槐不敢當。”
忽見前院疾奔入來一個帶刀大漢,朝駱祥雲躬身索道:“蒙山五鼠指名索戰,意欲報那師弟之仇!”
駱詳雲濃眉一剔,冷笑道:“五鼠不尋我,我也要找他,人在何處。”
“現在店外,約請少寨主江濱一較高下。”
白衣少女道:“何不就在此處。風聞少主武功卓絕,亦可大增眼界。”
黑衣大漢道:“五鼠說冤有頭,債有主,不想和貴谷結怨樹敵。”
白衣少女道:“我落魂谷決置身局外就是。”
駱詳雲道:“在下武功拙劣,不堪寓目。”說著望了黑衣大漢一眼。
大漢知駱祥雲心意,轉身匆匆奔出。
須臾,只見五個身穿族新藍緞勁裝漢子魚貫走入,面目森沉,望著白衣少女抱拳笑道:“皇甫姑娘一諾幹金,不勝感激。”
白衣少女嫣然微笑道:“我落魂谷素重信諾,五位儘管放心。”
一個瘦小漢子轉身霍地拔出鋼刀,獰笑道:“駱祥雲,我拜弟龍彪與你無宿仇大怨,為何殺他滿門大小,雞犬不留,有道是血債血還,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駱祥雲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話與你嘮叨。”說時左手迅如電光石火抓出。
瘦小漢子早自蓄勢動手,卻料不到駱祥雲出手奇快,忙鋼刀一尹“潑雪捲雲”揮出,怎奈粟米之差,只覺腕脈一緊,已緊為駱祥雲五指扣住。
顯然,駱祥雲存心顯露博美人芳心,右腕一擰,但聞克察微響,一條右臂生生被擰斷。
那瘦小漢子怪曝甫出口際駱祥雲右手已挽出肩頭長劍,寒光電奔,一抹飛虹切斷脖子,左腿已踢在小腹上,仰屍倒地,腔中噴血如雨。
其他四鼠不禁大驚。暴喝出聲,兵刃未出,駱祥雲劍紅已自卷體而過。屍分兩截,鮮血成渠。
符孟皋在門隙中窺視得極為清晰,暗道:“此人怎地出手如此狠辣。”
只見白衣少女微笑道:“少寨主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名震三湖。”
駱詳雲道:“螢火之光,怎比皓月,姑娘謬獎了。”語意雖是謙和,虎目卻泛過一絲冷傲神光。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蒙山五鼠雖自不量力,但身後似有所恃,藉尋仇意在探知我等潛跡連升客棧目的何在,卻不斟會慘死在駱少主劍下。”
駱祥雲不禁一怔,道,“姑娘素有料事如神之事,才智絕高,五鼠身後還有何人,望請賜告。”
白衣少女幽幽發出一聲曼妙嘆息道:“家父自蒙受不白之冤後,那嫁禍江東之人一直隱藏幕後,使家父無法洗脫,委實心機狠辣,數月奔波,竟未獲得一絲端倪。”
駱祥雲面現愧疚之容道:“在下未曾料到,只須留下五鼠性命,實可逼出那罪魁禍首。”
白衣少女微擺螟首嬌笑道:“五鼠亦不知,我料五鼠必受獨行靈官酈宗琪慫恿而來。”
“那是說酈宗琪是唯一知道誣害令尊大人之人了。”
“也許。”白衣少女點點頭道,“未必酈宗琪就是殺害鐵面崑崙範澄平的幫兇。”
符孟皋聞言不由一呆,暗道:“江湖上委實雲詭波譎,倘此女所言是實,我亦為酈宗琪所愚。”
他懷疑的未嘗沒有道理,因為酈宗琪迄末露面,糾合武林正淡高手向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尋仇,酈宗琪乃唯一當場目擊之人,為何不將真象揭破,伸張正義,這一點令他狐疑不解,饒是符孟皋絕世聰明,難以決斷酈宗琪之言是真是假。
只見駱祥雲目露欽佩之色,點頭不絕道:“姑娘智慧,人所難及,在下也有同感。”此活雖有阿諛氣味,卻也不自貶身價,可見駱祥雲亦是一心機深沉,難惹難纏的江湖後起之秀。
白衣少女嫵媚一笑道:“看來千手鬼李及酈宗琪蛇神滕風等必然心有顧忌,不敢貿然前來侵擾。”說著驕軀微轉,剪水似雙瞳注視著符孟皋居室,羅衣飄飄走去。
此刻,符孟皋鄒雷及假冒千面神儒石誠二人各踞一方,依案大嚼,推杯撫盞,低聲談笑。
只聽得門外傳來二聲清脆掌音,假千面神儒石誠如受電擊,身形哆嗦,霍地立起離座,疾步走前拉開房門,發現白衣少女已立在門外,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少女目光如冷電,道:“這兩人已中酒毒昏倒過去麼?”
“未曾!”
少女不禁一怔,道:“卻是為何?”
假千面神懦石誠目露驚恐之色道:“酒中是下了迷魂藥粉,因屬下事先已服藥故而不知,何況此兩人並非石誠所言要趕來會晤之人,顯然我等已受石誠老賊之愚。”
白衣少女不禁面色大變,院外忽疾逾飛鳥般掠入一個獨目老者,立即沉聲道:“荀香主,石誠何在?”
獨目老叟道:“此乃巴朝之過,屬下起來亦是須稟明姑娘,屬下耳聞七皇子一名爪牙醉後洩露口風,說是石誠改名幸華秋,潛隱江夏廣置田莊已成富紳,七殿下已密調多高手趕來,定在三日後襲莊擒捕,屬下一聞此言,知石誠老賊與谷主昔年結有過節,而且谷主嘗盲目下武林亂象概由為人移過江東而起。此人擅於易容,無法分辨真假,除了千面神儒石誠外並無他人……”
少女沉聲道:“這些我都知道,荀香主說全是巴戟之過作何解釋。”
獨目老叟目露驚懼之色道:“屬下率眾進去幸華秋莊上,由屬下與巴朝進入,發現幸莊並無濃重江湖氣分,與常有村寨莊堡防守無異,獲院武師僅略知莊稼把式而已,不禁動疑,徑往幸華秋所居……”
“幸華秋如何?”
“幸華秋正與西席先生飲酒談心,巴戮認為幸華秋就是石誠,迅疾出手將幸華秋制住,幸華秋雖受制卻倔強冷笑。”
巴裁喝道:“尊駕是否千面神儒石誠,如不說實話。可別恕巴某心辣手黑。”
當時幸華秋答道:“正是石某,兩位是否圖財而來,金銀本是身外之物,兩位朋友不妨明言,石某並非吝窗之輩。”
少女星眸泛出驚詫之色道:“幸華秋是石誠無疑了。”
獨目老叟搖搖首,嘆息道:“不是,幸華秋實是手無縛雞之力豪紳,但心極過人,因巴戟貿然出手,幸華秋心知倔強無用,好漢不吃眼前虧,隨口應是,卻裝得極像,巧言如簧,危詞聳聽,屬下與巴戮不禁墮入術中……”
白衣少女輕笑一聲,雖笑靨如花,卻星目中泛出一抹殺機。
獨目老叟聞得笑聲,不禁色如死灰。
符孟皋室內窺見,暗道:“此女似威權巨大,在落魂谷中賦予生殺大權,不然堂堂一名香主何以會如此懼怕。”
只聽白衣少女道:“那麼荀香主居然信以為真,以你老於江湖,見識心極懼高,倚異之重,何以受愚若此?”
獨目老望見少女口氣和緩,不禁如釋重負,暗中長吁了一聲口氣。
巴戟當時喝道:“看來,江湖上接連發生甚多謎樣公案,你必然參預其內知情了。”
幸華秋答道:“不錯,石某受命於人,無可奈何?”
“受命於誰?”
“重重節制,石某亦不知,但石某午後須前往江陵連升客棧內相候兩人,此兩人丁胡二姓,無役不與,武功奇絕,但他們亦受制於無名主者。”幸華秋苦笑又道:“二位以生死肋迫石誠,似問道於盲,無補於事,倘或不信,石誠當借同二位去連升客棧一杆。”
“幸華秋言之繁重,由不得屬下不信,但屑下為防途中有變,是以屬下命童彪扮作石誠模樣,飛鴿傳訊稟知谷主,不幸鑄成大錯。”
白衣少女道:“現在石誠人在何處?”
獨目老叟面現惶恐之色道:“屬下傳信後就留在幸莊,繼續迫供幸華秋,但他堅謂待我擒住丁胡二人後,當面對質,才知真情,目前他無論說得如何真誠,亦難蒙屑下見信,見以守口如瓶,直至昨晚,巴朝惱怒幸華秋倔強,施展陰手逼穴迫使幸華秋繼續供出內情,那知幸華秋不擅武功,禁受不住,口吐鮮血而死,事後屑下查知幸華秋並非千面神儒石誠,屬下故此匆匆趕來。”
白衣少女冷笑道:“荀香主護罪,待谷主返回黃說,童彪,你去喚房內兩位朋友出來敘話。”
忽聞室內傳出冷笑道:“落魂谷朋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辦你的事,我住我的店,各不相涉,恃勢凌人,恕在下不吃這套。”
駱祥雲聞言濃眉一剔,快步超越白衣少女之前,冷笑出聲道,“朋友敢是吃了熊心豹膽不成?”
話聲未了,符孟皋鄒雷已並肩走出室外。
符孟皋冷冷一笑,向駱祥雲道:“你我會有過節否?”
駱祥雲不禁幹怔,道:“無有……”
符孟皋咄咄逼人,緊緊接著問道:“那麼我等住店,於尊駕何干。無事生非。狐假虎威,哼!此處並非洞庭三湘,由不得尊駕橫行無忌。”
駱祥雲聞言不禁為之氣結。他幾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莫落,何況又在心上人之前,怒火如沸衝激心頭,目中逼吐殺機。
但他已悟出兩入並非易與之輩,厲聲喝道:“朋友,就憑你出言無禮,已犯駱某大忌。”
符孟皋哈咕笑道:“彼此彼此。駱朋友盛氣凌人,無事生非,亦犯了在下大忌。”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看來兩位非動手不可了。”
符孟皋道:“只要駱朋友俯首認罪,當從向在下賠不是,在下看在韌犯無知份上,饒你不死。”
駱祥雲聞言大怒,兩指驕並虛空一圈飛點而出,這一式“分雲射日”神奇無比,而且威力絕倫,指力劃空帶出一片悸人銳嘯。
白衣少女秀眉一皺,似怪駱祥雲出手過於狠辣,但礙於情面,心雖不以為然,卻難予啟齒。
符孟皋冷笑出聲,身形一例,右臂迅逾電光石火伸出,五指斜扣駱祥雲腕脈要穴。
兩人出招俱吸快絕倫,行家出手便知有無,駱樣雲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形一翻,迅疾攻出三招兩腿。
要知符孟皋幼受佛門奇人百非大師教誨,一身武學已臻化境,即使未習軒轅經曠絕學,亦較駱祥雲技高一籌。
高手跡招,毫釐之差,勝負立決,符孟皋亦是快打猛攻,出手襲擊亦是意料不到的穴位。
約莫一盞茶時,駱祥雲被迫處下風,連連逼得倒退,防多攻少,險象時生?
白衣少女似瞧出符孟皋武功高出駱祥雲太多,嬌叱道:“住手!”
符孟皋忽手腕一翻,神奇絕綸一把扣在駱祥雲“曲池”穴上,五爪宛如鋼鉤,深嵌入骨,駱樣雲只覺痛撤心脾,忍不住悶哼一聲,汗如雨下。
白衣少女面色一變,叱道:“撤手。”玉掌一揮,向符孟皋右臂截去。
符孟皋右臂一帶,將駱祥雲身軀迎著少女掌勢推去,部位時間拿捏得極準。
少女猝不及料,掌指只指向駱祥雲身上,如不及時撤掌,駱祥雲必喪生自己掌下,身形疾轉,右臂硬生生擻了回來。
符孟皋向鄒雷沉聲道:“此人心狠手辣,在店中連喪四命,江陵府臺不能視若無睹,請持在下拜帖知府.逐將駱祥雲處決。”
駱祥雲聞言駭然變色,厲聲道:“尊駕莫非是宮廷皇子。”
符孟皋冷笑道:“怨朋友猜得太離譜了點,在下如是皇子,朋友此刻已喪命,還能活到現在。”
白衣少女皺眉道:“閣下可否賜告來歷。”
符孟皋哈哈朗笑道:“在下於貴谷互不相涉,各行其實,駱祥雲在府治重地,傷人致死,可算膽大妄為之極,如不從嚴治罪,則國紀王法何在?”
白衣少女冷湛目光望了符孟皋一眼,道:“閣下之言極是,但駱祥雲殺害的是盜匪兇邪。”
“並非良善百姓,即然閣下亦是武林人物,何妨依江湖規矩……”
符孟皋道:“姑娘可是與他講情麼?”
少女道:“閣下應允了麼?”
符孟皋五指一緊,五縷寄寒罷勁循穴攻入,駱樣雲只覺血凝髓凍,穴道滯結,禁不住色如死灰,目露怨毒之色,道:“朋友好狠毒的手法,駱某倘能不死,此仇必報。”
只聽符孟皋含笑道:“皇甫姑娘講情饒你不死,但需薄懲以儆效尤。”
白衣少女目光銳利,不禁芳心一顫道:“閣下是否廢除了駱少寨主一身武功。”
符孟皋冷冷答道:“僅略施懲處,三年內不得妄用真力,速回洞庭君山,痛省前非,勸告令尊,不得卷冬是非江湖中。”說著五指鬆開穴道。
駱祥雲退了一步,黯然目注少女笑道:“姑娘之情,容圖後報,在下拜別了。”弦外之音,不無怨懣。
只見駱樣雲慢慢走向院外,神情異常蕭索。
鄒霄忽道:“此人心懷怨毒也把落魂谷也恨上了。”
白衣少女冷笑道:“諒他也不敢!”
符孟皋笑道:“姑娘你未嚏出駱祥雲對你愛慕之深麼?為了落魂谷不惜挺身樹敵,意欲博取姑娘芳心,那知姑娘竟見危袖手,無動於衷,怎麼不由愛生恨。”
白衣少女聞言不由霞生雙面,正欲啟齒,突見蕭蕭白髮侯大姑執杖掠身麗出.向符孟皋大喝道:“你故作危言,想藉此獲取晉身之階,心懷巨測……”
言猶未了,一條嬌小身影由牆外疾若翩鴻掠入。
符孟皋,認明來人正是青霞山莊魏紅娟,不禁暗暗一呆,忙以目示意。
白衣少女似與魏紅絹夙識,蠕然笑道:“紅絹姐姐,你也涉身江湖了麼?盟誓猶在,豈非違背初衷。”
魏紅絹響起銀鈴一串嬌笑,蓮步生姿,走在白衣少女身前低聲耳語。
白衣少女面色微變,道:“寶莊總管程青山竟生叛異,甘作鷹犬,令人不勝慨嘆。”
魏紅絹忽向侯大姑道:“老前輩,你無故樹敵則甚,須知……”
符孟皋突朗聲大笑道:“雷兄,落魂谷不是什麼好相識,咱們走吧。”說至是處,兩人身形穿空飛起,轉眼已杳失牆外。
魏紅娟不由芳心大急,雙肩微晃,凌空飛撲退出,一落至牆外,只見大街上人如流水馬如龍,那有符孟皋及鄒雷身影,不由泛上一種無名張憫,說不出是愛是怨,只覺鼻中一酸,星眸中淚光瑩然欲滴。
身後忽聞白衣少女甜脆語聲道:“紅娟姐姐,你與此二人相識麼?”
魏紅娟轉面悽然一然道:“非但相識,而且承他倆相助解救一步殺身大難,不然我已身化異物,豈能與嫻妹相見。”
白衣少女己察覺魏紅娟神色有異,詫道:“姐姐為何哭了,不是小妹說你,受人點滴,報當湧泉,何必委身暗許。”
魏紅綃頓足嘆道:“嫻妹你不知真情……”牽著白衣少女掠入棧內。
白衣少女雖然起疑,但男女之事異常微妙,菲可以常理衡度,只覺符孟皋與魏紅娟間不大相稱,潮疑難啟齒。
忽見一個麻面老者走來,躬身稟道:“啟稟姑娘,谷主現在靈霄觀相候。”
白衣少女轉降回望魏紅娟道:“紅娟姐姐可願與小妹同往?途中亦可暢敘離情。”
魏紅娟本為追趕符孟皋而來,如今符孟皋絕據不辭而別,滿懷幽怨,那有甚心情,正待啟齒推拒,突由符孟皋蟻語傳聲道:“魏姑娘,不妨應允同往;在下血海大仇可在落魂谷中探出。”
她聞聲不禁暗喜,答道:“也好,皇甫伯父多歷不見,正欲拜見。”
自衣少女嫣然微笑,回目望了侯大姑一眼,與魏紅綃並肩走向店外而去。
靈霄觀距江陵北郊卅裡,官道上左望一片凋林,隱隱可見紅牆綠瓦,飛簷崇宏。
日薄崦嵫,官道上黃塵漫漫,凋葉斷枝逐空飛舞,倦鳥繞林悲鳴;觀外景物蕭瑟淒涼。
皇甫嫻魏紅娟率著落魂谷十數高手離了官道投入凋林,遠一遠望去,只見靈霄觀外寂靜如水,摹地,皇甫嫻轉面向麻面老者喝道:“為何觀外並無伏椿?”
麻面老者答道:“靈霄觀中僅谷主一人。”
“其餘人呢?”
“谷主行事莫測,凡事不得預聞,恕屬下不知。”
自衣少女疑慮頓釋,向靈霄觀中走去。
三清大殿內香菸統繞,燭火通明,皇甫嫻疾逾飛鳥掠入大廳內,嬌聲喝道:“爹!”
只聽殿內起了一個森冷語聲道:“皇甫姑娘,稍安勿燥,令尊片刻即至,有屈姑娘在此稍候。”
語聲寒冷澈骨,入耳毛骨聳立。
皇甫擁心中微凜。循聲抬面望去,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端坐在神龕下,目中神光炯炯如電,攝入心神。
這時,魏紅娟侯大姑已率眾步入,侯大姑鴻杖一橫,疾點麻面老者肋下,身如離弦之箭向蒙面人撲去,杖起風雷,勢如千鉤凌頭卷下。
蒙面人冷笑一聲,右掌輕輕望外一揚,喝道:“回去!”
侯大姑突然被震得往回飛去,強用千斤墜法,沉椿落地,面如紫色,頭上蕭蕭白髮無風自揚。
蒙面人陰惻惻一笑道:“皇甫姑娘,望能約束手下不可妄動,老朽欲與姑娘一敘。”
皇甫嫻道:“我父何在?”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不久自可相見,老朽誘姑娘來此非態意,使姑娘逃除一步殺身太難。”
皇甫嫻冷冷道:“閣下即是武林高人,為何不敢以本來面目相見?”
蒙面人道:“就憑老朽這身裝束不言而知,姑娘還用問麼?”
皇甫嫻聞看不禁一呆,心神猛凜,道:“那麼閣下是否骷髏劍主?”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姑娘機智卓絕,傳言不虛,但老朽確在骷髏幫中,並骷髏劍主本人。”
皇甫嫻嫣然微笑道:“閣下說我落魂谷有殺身之禍是何所指。”
蒙面人答道:“此刻落魂谷強敵已相繼趕來,須臾即至,風聞姑娘才華武功得自異人所授,猶強過令尊,老朽似有恨人尤天之嫌,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老朽欲有所求,不得不先告預聞。”
皇甫煙冷冷答道:“盛情心感,但我猶未能深信。”
驀聞規外隨風傳來下聲刺耳長嘯,大殿中燭火全部熄滅,只聽蒙面人道:“老朽暫袖手旁觀,皇甫姑娘才華足資弭禍於無形。”
皇甫嫻右手一擺,率人退出三清大殿。
寒月迷茫,映著寺外疏林,宛如鬼影圖立,牙爪森森,憑添了恐怖氣氛。
嘯聲又起,隨風散播夜空,迴音不絕。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頓告寂滅,僅濤音稷稷,只聞侯大姑厲喝道:“什麼人?”
但見魅影疾閃,十數條身影紛紛疾因而出,只聞一人森冷語聲道:“侯翠英,幾時你投在落魂谷門下。”
侯大姑認明來人是千手鬼王,不禁心神一震,答道:“這是我婆子私人之事,不勞動問。”
千手鬼王呵呵大笑道:“好!老朽不問就是,煩勞通稟,就說老朽求見谷主。”
侯翠英道:“谷主不在。”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那麼老朽與體們姑娘談談如何?”
侯翠英道:“姑娘從不與武林人物交往,閣下有什麼事老婆子可以轉致。”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冷冷道:“侯翠英,休在老朽面前狐假虎威,傷不過是避禍棲身落魂谷,恐東窗事發,老朽一定要見姑娘。”
侯翠英不禁老臉通紅,獰笑道:“當年仙靈潭之事,你也有份。”
幹手鬼王呵呵大笑道:“老朽承認昔年亦曾參預,招末出手,故面無畏無懼。”
侯翠英冷笑道:“你別推得一乾二淨,昔年之事多面之人均無法脫嫌,有誰目擊為你作證。”
千手鬼王面色一沉,道:“侯翠英,你認為仙靈潭的一雙神仙美眷已屍骨成灰了麼?哼!未必!他們諒還活在人間。老朽雖然心辣手黑,但言從為惡決不屑為,至於你麼?老朽暗中卻瞧得真切!”
言猶未了,侯大姑忽龍頭鐵杖一式風捲殘雲揮出,右掌隨著劈出一片山湧罡力,身影如鷹撲去,勢如泰山壓頂,天崩地裂,威勢駭人。
千手鬼王忙雙掌一揮,身形似陀螺疾轉,五指飛攫龍頭鐵柺而去。
只聞轟地一聲巨震,勁風四溢,旋起落葉黃塵,漫空飛湧。
千手鬼王五指攫著拐稍,身形急劇搖撼,雙足巳陷下三寸目中威稜逼射。
侯大姑自空中撲下,挾雷霆萬鉤之勢,欲將幹手鬼王一擊斃命,怎奈事與願違,只覺一股奇異罷力迎來,胸前一陣刺痛,虎口巨震欲裂,龍頭鐵柺已為幹手鬼王扣住,心知如不撒手,必然重傷當場,忙松拐藉推來罡力飄起三丈高下,“雲裡翻身”斜瀉站起,耳鳴心跳,氣血逆翻不止。
幹手鬼王冷森森一笑道:“難得,難得!你潛身落魂谷武功非但不曾擱下,而且精進異常,老朽不勝欽佩,但心辣手黑卻一如往昔,如非老朽,難免在你拐下亡身。”說著身形一步一步向侯大姑身前逼去。
忽聞靈雷觀內飄出甜婉柔媚語聲道:“者前輩手下留情,是要見我麼?”
千手鬼王身形立止,目中泛出一抹奇異神光,淡淡一笑道:“皇甫姑娘請出,老朽有幾句話託姑娘轉告令尊。”
只見靈霄觀內走出一面那白紗羅衫似雪少女,蟾輝映射下彷彿甚美。
少女蓮步娜走在侯大姑之前,掌心託著一粒墨綠色藥丸,道:“大姑請服下。”
侯大姑接過謝了一聲道:“千手鬼王詭計多端,小姐要小心了。”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速運功調息。”雙臂微晃,身形疾逾奔電落在於手鬼王之前,柔聲道:“老前輩找家父為了何事?”
“血影魔經!”
白衣少女訝異道:“血影魔經關家父何事?”
千手鬼王冷笑道:“姑娘年幼,不知昔年往事,令尊選來奔波江湖,形蹤條忽,無非是追查獨龍叟及血影魔經蹤跡。”
白衣少女道:“盛傳獨龍叟持有一隻玉匣,匣內莫非就是血影魔經麼?”
“獨龍叟匣中之物,並非血影魔經,而是一本武林秘箋,任得其一,便可雹尊武林。”
白衣少女道:“此事怨晚輩並末耳聞家父提及,晚輩說句不中聽的話,老前輩似有登門欺人之嫌。”
幹手鬼王怒道:“老朽倘有此念,姑娘豈能安然離開江陵,實不相瞞,眼前只有令尊護取血影魔經藏處圖形,可惜令尊並未悟出,意欲相勸借與老朽一瞧,或可參悟藏處蘊秘。”
白衣少女格格嬌笑道:“老前輩怎有如此一廂情願的想法?”
千手鬼王道:“姑娘,你不知令尊有性命之優麼?”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道:“老前輩請道其詳。”
千手鬼王道:“如今這一風聲傳開,武林高手無一不在尋覓令尊行蹤,據老朽所知,宮庭皇子都欲覓尋血影魔經,大內爪牙紛紛遣離燕京,偵騎四出,天下雖大,恐亦無令尊容身之處。”
白衣少女暗道:“看來此言並非空穴來風,現在觀內骷髏幫蒙面人亦有所圖謀。”當下沉吟未答。
忽風送蒙面人蚊音傳聲道:“姑娘聰穎明智,千手鬼王是否好相識,不容老朽褒貶。”
白衣少女心中一動,嬌笑道:“承蒙老前輩示警,候家父轉返必當稟明,容後圖謝。”
於手鬼王哈哈大笑道:“這倒不必了,老朽與令尊昔年舊友,浮雲一別,幾度秋殘,雪泥鴻爪,遊澈無憑,拳拳故誼,思念何似,老朽就在靈霄觀外相候就是,令尊返觀,務請嘯聲相傳。”說罷率眾轉身隱去。
觀內颼的掠出魏紅絹,低聲問皇甫嫻道:“他說的可是真情實話麼?”
皇甫嫻微頷螓首道:“其言似不盡不實但並非無因。”
侯大姑此時傷勢已然平愈,身形疾掠而至,道:“小姐,真信千手老賊無中生有之詞,恐中了他的詭計。就老身所知,谷主未會參預仙靈潭之役。”
皇甫嫻淡淡一笑道:“子不言父過,即是谷主當年參預,我豈能面斥其非,何況我尚不明瞭仙靈潭原委,但又不能防患於未然。”說罷幽幽發出一聲嘆息道:“紅絹姐姐,觀內蒙麵人可察覺他有什麼異動麼?”
魏紅綃搖搖臻首道:“三清大殿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他只一人,以嫻妹一身卓絕武功,又有何懼。”
皇甫嫻嘆息道:“小妹倒不俱千手鬼王,但對此人以有著莫名的恐懼,容小妹設詞套出此人真正為何而來。”語聲極低,似恐蒙面人聞及,說著仰著凝望天際寒月,似若沉思。
魏紅綃暗悔隨來靈霄宮,不禁心亂如麻。
侯大姑寒著一張臉,目露憂慮之色。
良久,皇甫嫻才出聲道:“我們去見蒙面人吧?”
三清大殿仍然沉黑如漆,舉寂如水,卻瀰漫著熱檀沁人肺腑的幽香。
皇甫嫻緩緩走進大殿,吐聲如鶯道:“閣下可容我一問麼?”
半晌寂希回聲,顯然蒙面人已離去。
皇甫湖不禁一怔道:“候大姑,請燃亮殿內燭火。”
侯大姑應了一聲。啪的燃起了隨身夜行火招,一道熊熊火光亮起,迅疾點燃了殿內的油燭,輝熄如畫。
魏紅綃驚噫了一聲,手指向案頭詫道:“嫻妹你瞧。”
只見案頭用木魚鎖著一張信箋,箋上密麻如蠅的字跡,墨潘漓淋末幹,顯然蒙面人離去未久。
三人步向案頭,凝目望去,只見箋內敘出鐵面崑崙範澄平被害的前因後果,詞鋒犀利,句句扣人心絃,令人融目驚心。
侯大姑突感頭目一陣暈弦,真氣不能復聚,四肢無力不支,忙道:“不好!”
兩女亦是如此情景,知誤中暗算,只覺鼻中嗅有一絲異香,穴道阻滯,身形搖搖欲傾,驀地。
殿角生起一聲陰側側冷笑,燭影一晃微風竣然,神憲前現出那蒙面黑衣人。
皇甫嫻手撐著案角,強支著欲傾的銀軀,道:“閣下為何要施展鬼域暗算。”
蒙面人道:“老朽並非有意相害,怎奈時機稍縱即逝,令尊此刻尚未起來,短是途中有事羈延……”語音略頓,又道:“老朽意欲用姑娘逼使令尊歸順本門,偵出血影魔經下落。”
皇甫嫻冷笑道:“閣下此舉有失英雄行徑。”
蒙面人冷笑道:“本門行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
皇甫嫻知落在他手,倔強無用一,道當下說:“看來千手鬼王所說的話句句是真。”
蒙面人道:“一點不假,但三位落在別人手中,尤其是皇子爪牙,貪花好色,姑娘難保冰清玉潔。”
魏紅絹突冷笑道:“骷髏幫倒不失為名門正派了。”
蒙面人道:“無論姑娘怎麼說法,老朽可曾忤觸了姑娘冰清五潔之軀麼?”
皇甫擱點點頭道:“我知道,家父曾重傷貴門九大高手之一,淳于亮,是以欲涵前仇。”
蒙面人道:“江湖拼攜,死傷重難,此乃一段小事,無足輕重。”
殿外忽疾如鬼夠掠入獨目老者,目睹情景,不禁面色大變。
蒙面人全身凌空射出,雙掌拾指罩襲獨目老叟面下。
獨、目老叟猛感一佛門罡風壓下。令人窒息,不禁大駭,兩足方一墊勁穿出殿外,只覺數縷奇寒之光侵穴而下,眼前一黑,心脈已散氣絕而死,身形仍自屹立不倒。
殿外突疾逾流星掠入兩人,飛鳥般向蒙面人左右落下。
魏紅絹瞧出來人正是符孟皋,鄒雷,不禁勞心狂喜,蒙面人認出兩人與獨目老裡一般同是落魂谷匪徒,因觀外皇甫嫻率來高手被他暗中制住,雖百密一疏,尚有漏網之魚,此來無異飛蛾撲火而已,遂冷笑一聲,不屑一顧。
魏紅絹忙道:“此檀香內參有奇毒,二位快屏住呼吸。”
蒙面人陰惻惻笑道:“來不及了。”
符孟皋道:“只怕味必!”
蒙面人不禁一怔,右腕疾揮掌欲出,只聽符孟皋斷喝道:“且慢!”
聲雖不大,卻刺入蒙面人耳中,震鳴欲聾。
蒙面人心神大震。
符孟皋冷冷說道:“尊駕真是骷髏劍主門下麼?”
蒙面人沉聲道:“骷髏劍主行事一向不容他人過問,兩位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朽心黑手辣。二位四面瞧瞧就知身陷危境,還不束手就擒。”
符孟皋已知蒙面人在殿角暗處已佈下伏椿,這時腿影紛紛已疾閃而出。卻在蒙面人話聲未落之際,手出如風,快逾閃電揭下蒙面人烏巾,現出本來面目。左手迅疾無倫扣在那人腕脈要穴上。
那人並非骷髏劍主門下,卻是八皇子拳養鷹犬,少林叛徒葛厚麒。
那疾閃而至八皇子爪牙,目睹葛厚麟受制,竟見危不顧,反身疾如奔雷穿出殿外而去。
符孟皋暗道:“果然是你。”且不揭穿葛厚麒來歷,沉聲道,“尊駕如借性命,速取出解藥。”
葛厚因目注符孟皋一眼,道:“老朽一在大意失慎被你們所制,但朋友且慢得意,螳螂捕蟬,安知黃雀在後,落魂谷行事只憑利害,罔顧道義,朋友恐噬臍莫及。”
符孟皋冷笑道:“兄弟行事亦與落魂谷一般,這個不勞費心。”
葛厚麒無言長嘆一聲,左手伸出襄內,取出一瓶解藥。
鄒雷伸手接過,傾出與二女及侯大姑各喂服一顆。
葛厚麒心術陰沉,嘆息道:“老朽本是好意,不料被閣下一攪,反弄巧成拙。”
符孟皋道:“你真是自命為骷髏劍主門下?我看未必!”
葛厚麒,心神猛凜,但面色仍鎮靜如恆,道:“方才老朽一時疏忽,才為閣下所制,倘易地相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符孟皋呵呵大笑道:“在下向來實是求是,尊駕激將無用。”
忽聞殿下隨風送入一個陰惻惻冷笑道:“尊駕冒充我骷髏門下居心何在?”
符孟皋聽出到的是葉勝語音,不禁心頭十喜,知鄧素雲亦來此處,只見疾逾鬼腿掠入七條身影,如風落在葛厚腰身側,均是蒙面黑衫,胸前繡著骷髏小劍。
葉勝道:“多謝尊駕相助,容後圖報,此人冒充我骷髏門下,用心至為險惡,望交與兄弟處治。”
符孟皋左手兩指飛出,點在葛厚麒“天突”穴上,蟻音傳聲道:“此人名喚葛厚麒,少林叛逆,八皇子門下一高手,且莫揭破,他的來歷,與我等不無有利。”
葛厚麒一身武功卓絕,不慎被制,無時無刻不在欲震開符孟皋五指反擊出手,怎奈符孟皋扣穴之法怪異奇絕,暗道:“此乃千載難逢良機,他只一鬆開五指,立即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遁出靈雷觀外。”
那知符孟皋一指點出,禁不住機伶伶打一寒顫,一隻手臂已換扣住骷髏門中黑衣人手中,不暗暗長嘆一聲。
符孟皋忽聞葉勝傳聲道:“少俠速離靈霄雙宮外,在宮南小溪相候,兄弟尚有要事稟明。”
符孟皋呵呵朗笑道:“雷兄,你我速離此是非之地。”雙雙穿出宮外面去。
魏紅絹功力已復,見狀大急,嬌軀一晃,電射趕出宮外,皇甫煙與侯大姑互望了一眼,亦追蹤而出。
符孟皋與鄒雷達一彎清溪之旁,只聞魏紅絹語聲傳來道:“少俠為何不告而別,相逢有若陌路,令人心寒。”
魏紅絹翩若驚鴻般瓊至,含情脈脈嫣然一笑。
符孟皋搖首嘆息道:“血海大仇在身,萍寄天涯,何苦連累姑娘,江湖險譎,稍一不慎,必肇不測之禍,依在下之勸,姑娘不如轉回青霞山莊。”
魏紅絹想不到符孟皋如此絕情,忍不住星眸中淚光瑩然,幾乎奪眶而出。
一雙身影接蹤而至,皇甫嫻襝衽萬福道:“相救大恩,無可答報,趕來道謝。”
侯大姑亦遭:“老身恩怨分明,若有驅策,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此刻皇甫嫻已與魏紅絡竅竅私語,只聽魏紅綃低聲道:“他非本來面目,否則嫻妹亦情難自己。”
“當真麼?”皇甫嫻道:“我不相信。”
忽皇甫嫻高聲道:“閣下可否現出本來面目。”
符孟皋目注侯大始凝望久之,他聞知侯大姑亦參預靈仙潭之事,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侯大姑並非主兇,殺之不武,不知由他身上找出主兇是誰方為明智之擇。
心上略一沉吟,忽聞皇甫嫡之言,不由一怔,道:“在下因避仇遠禍,是以隱避面目,他日江湖重逢,始娘亦難復識。”慢慢揭下面具。
皇甫湖星眸中一亮,只覺符孟皋神采俊逸,氣質瀟灑,令人難以自己,暗道:“難怪紅綃姐姐痴情暗戀,追蹤不捨,果然好俊的人品。”芳心中不禁泛起異樣漣綺。
驀地——
遠處傳來葉勝語聲道:“少俠可否借過一步說話。”
符孟皋循聲看去,只見葉勝立在一株凋柳之下,微笑道:“少俠別來無恙,鄧香主令兄弟致候。”
“鄧香主現在何處?”
葉勝道:“香主現在靈玉宮不遠,但此刻不宜與她相見。”
“卻是為何?”
“因為骷髏幫八大高手均須頻頻出現雲夢,顯骷髏劍主本人亦在湖廣。八太高手久無淳于亮音訊,已深深動疑,鄧香主曾獲壇下密訊。淳于亮堡中突有一位神秘人物降臨,出示本門信物,僅盤桓了半日離去,為此鄧香主不得不憂人憂天,唯恐敗露真象。”
“鄧姑娘疑心此人是何採歷!”
“骷髏劍主!”
符孟皋面色微變,略一思索,突轉笑容與葉勝密語一陣。道:“在下借著代籌,望葉兄速稟明鄧香主。”
葉勝大喜道:“此計最好,兄弟這就告辭了。”身形穿入夜空中,迅即杳失。
溪旁符孟皋應葉勝之喚離去,魏紅絹,皇甫嫻神色悵觸,相對默然。
鄒雷嘆道一聲道:“老朽這位老弟臺神翩翩,蘊藉風流,出道未及半年,就惹上不少麻煩,據老朽所知,就有五位美貌俠女對這位老弟痴情不渝,加上兩位,共有七個。”
兩女聞言不由霞生雙面,皇甫嫻道:“老英雄別胡說……”
鄒雷笑道:“老朽年長數十歲,也是個中過來人,二位姑娘神情卻瞞不了老朽,須知女人是禍水,醋海波瀾,古往今來,借鑑殷鋒,不勝枚舉,雖霸王之勇,亦難免烏江飲恨。我這位老弟是位讀書太多,行不逾矩,目不斜視的謙謙君子,深恐兩女之中難為夫,何況身負血海之仇,不願為此有所索纏……”說著目注兩女一眼,嘆息一聲道:“若兩位姑娘有意,老朽願作大媒,不過二位姑娘從此不能伸手過問江湖中事,要知目下武林情勢複雜,撲朔迷離,瞬息萬變,恩怨難明,尤其落魂谷乃天下武林矚目,設或皇甫姑娘插手其間,徒增困擾。”
皇甫嫻紅漲著臉,道:“老英雄是說他與家父有仇麼?”
鄒雷正色道:“姑娘不可胡亂猜疑,尚令尊與他有宿怨大仇,老朽也不願多事了。”
二女默然無語,少女種持,男女情悅之事怎好啟齒。
侯大姑久隨皇甫嫻,自然察知皇甫嫻心意,笑道:“女方的大媒我老婆子作定,但不知心中還有什麼人麼?”
鄒雷答道:“自然是有了,但願我這位老弟能享齊人之豔。”
蒼鷹鐵筆鄒雷用心良苦,他知符孟皋血海深仇,牽涉甚廣,前途艱危,困難重重,盡力設法減少窒疑。
魏紅絹柳眉微挑道:“他往何處去了,難道又來個不辭而別麼?”
鄒雷笑道:“他這不是回來了麼?”
只見一條淡煙的人影飛掠而至,正是符孟皋,魏紅絹不禁粉面一熱,目注皇甫嫻羞澀微笑。
但見符孟皋向鄒雷道:“雷兄革囊內銅鏡可借於小弟一用。”
鄒雷雖大惑不解,卻從襄內取出一面形如秋月,明澈鏗人的銅鏡遞與符孟皋。
符孟皋席地面坐,藉著皖潔月色在襄內取出易容之物,塗抹勒勾,片刻已變成一個劍眉虎目,猿臂蜂腰,神態英悍的中年人。
鄒雷詫道:“老弟,你易容此人想必大有來歷。”
符孟皋道:“骷髏劍主門下九太高手之一金剛散手淳于亮。”
“那真淳于亮呢?”皇甫嫻曾聞其父皇甫彪提及此人,不禁詫道:“淳于亮可是在骷髏門下最恃才傲物,剛傲自負之第一流高手麼?曾在洞庭東山傷在家父指下,但家父誇讚淳于亮武功精奇,博辣異常,勝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