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昌平南關天順客棧外傳來一片奔馬蹄聲,蒙面少女偕符孟皋及八指閻羅耿若殿百毒宮門下匆急抵達。
一雙店夥奔出,接過經繩,引著百毒宮一行人等進入一座寬敞四合院中。
這座四合院整刷如新,粉牆雪白,窗楹髹朱,院中數株臘梅吐蕊盛放,散發著磕鬱清香,使人有寧謐之感。
蒙面少女隻身走向東廂推門而入。
兩顴骨高聳老者望了八指閻羅耿若殿一眼,道:“耿老師暫住西廂第一間,趁此無事,不妨運功軀毒調息,三更後,羅姑娘諒有吩咐。”隨命一人守著跨院門首。
耿若殿鼻中冷哼一聲邁開大步向西廂而去。
符孟皋道:“羅姑娘可是百毒宮主衣缽傳人麼?”
那老頭微微一笑,拉著符孟皋走入一間窗明几淨室中,招來店夥吩咐送上酒菜,百毒宮人魚貫走入落坐。
符孟皋自承唐子健,隨即詢問五老者姓名。
高顴瘦頰老者道:“老朽名喚王澤。”手指其餘四人,接道:“這四位胡錦春老師,匡清華老師,鄧子元老師,秦魁老師均是。武林無藉之輩。”
符孟皋一一互道幸會,微笑道:“王老英雄成自謙了,在下深知百毒宮羽毛自珍,甚少涉足江湖,故名不見經傳,其實五位又是內外兼修,功力已臻化境的高手名宿。”
王澤濃眉微微一軒,道:“唐少俠過獎。”說著目含深意,望了符孟皋一眼,又道:“少俠知否羅姑娘所贈白色月丹藥乃百毒宮主集採天下珍藥治制,功能培元固本,非但可增半甲子功力,而且百毒不侵,老朽親在百毒宮多年,尚未能見賜,少俠竟不謀而獲,可謂異數。”
鄧子元嘆息一聲道:“羅姑娘慧眼識人,情有獨鍾,未必沒有道理,王兄請思羅姑娘年來遭遇,亦可想過半矣。”
王澤點點首道:“唐少俠,老朽不妨明言相告,羅姑娘矜持自高,深得百毒宮主真傳,追逐裙下者不乏其人,內有一白鳳棲少年追纏不止,但羅姑娘厭惡白鳳棲無行,卻又不能拒之千里之外。”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白鳳棲是何許人,身為百毒宮主得意高足,何相懼之深。”
王澤右掌一拍大腿,道:“壞就壞在身為百毒宮主衣缽傳人,因白鳳棲乃百毒宮主內侄,性好漁色,在百毒宮外惡行攉發難數,我等因他並非百毒宮門上,未便明言稟告百毒宮主,而白鳳棲心計至工,買通宮主親近左右,瞞得鐵桶一般。”
符孟皋道:“如此說來,五位似嫌姑息養奸。”
王澤冷笑道:“百毒宮主閉關自守,十餘年來如一日,別說面見不到,言方出口,未入宮主之耳,老朽已遭喪身之禍。”
符孟皋歉然一笑,抱拳道:“怒在下方才失言。”
王澤搖首笑道:“老朽何能如此器量狹仄,羅姑娘此舉似有深意,欲借重少俠曠絕武學除去自風棲,不怕少俠見怪,白鳳棲貌像都麗,不遜潘安,與少俠相形之下,無異霄壤之別,他雖非百毒門下,但深獲宮主喜愛,私淑取藝,擅使百毒,能傷人於無形,比羅姑娘尤高,然白鳳棲做夢也想不到羅姑娘會垂青於少俠。”
符孟皋赧然一笑道:“老英雄取笑了,恐實情未必如此。”
說時,店夥已推門而入,送上一席盛宴。
符孟皋綴緩立起道:“在下去請耿老師來同謀一醉。”
說時已飄然出室,忽覺一條身影疾苦驚鴻掠入羅姑娘室中。
那身影嬌小,就是羅姑娘本人,公知她必在外窺聽,遂深信王澤之言句句真實。
他佯作末見,徑望八指閻羅居室而去,停在門外,伸手敲門,低聲道:“耿老師!”
房門悠悠開啟,耿若殿探首望了符孟皋一眼道:“唐少俠,你我豈能受制於女流之輩,目前離去正是太好時機。”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耿老師所言極是,但你乃武林卓著盛名高人,比不得在下後生末學,豈可失信於女流。”
八指閻羅耿若殿聞言默然。
符孟皋又道:“宮廷鷹犬能手甚眾,詭漏狡毒,防不勝防,耿老師雖身懷絕學,但人單勢薄,恐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來!你我暫寬懷暢飲,共謀一醉如何?”不待耿若殿同意,右手迅如電光石火伸出握著耿若殿手臂走出室外。
忽聞跨院外傳來豪邁蒼老笑聲道:“老朽甘涼麻炯率子麻仲堯及譽滿漠南鬼影子鐵青老師求見羅姑娘,羅姑娘可在麼?”說時,三條身影魚貫而入。
符孟皋只見麻仲堯緊隨麻炯身後而入,面目深沉如故,卻嘴角噙著冷笑消失無蹤,知連遭拂逆重創之接,傲慢狂氣稍欠。
最後一個身高不及五尺,短小精悍,面黃微髭,貌不驚人,目中卻精芒閃爍,不言而知是個詭計多端之人。
守在院中百毒宮門下伸手一攔,低喝道:“三位請暫留步,容兄弟稟明羅姑娘!”
只聽鶯聲歷歷傳來道:“麻堡主駕臨,我羅素蘭出迎稍遲,望堡主請勿見怪。”羅素蘭已珊珊走出室外,換著一身紫緞綴花襖褲,剪裁合身,留施脂粉,愈顯得豔麗動人。
麻炯大笑道:“兩月不見,姑娘益發出落得天仙化人,令師可好。”
羅素蘭盈盈一福,道:“家師託庇如常,不知三位撥空前來有何賜教?”
麻炯一持長鬚,含笑道:“老朽三次訪調令師,均不獲賜見為撼,姑娘此次下山諒有所為。”
羅素蘭道:“蛇頭柳葉鏢乃百毒宮獨門暗器,多年來譭棄未用,怎麼又重現江湖,奉命訪查何人所為。”
麻炯道:“姑娘可查出端倪。”
羅素蘭答道:“行裝甫卸,尚未著手,堡主久走江湖,老謀深算,必有所聞,可否略為指點,免小女子暗中摸索事倍功半。”
麻炯嘆一聲道:“此必系峻山無量賊道所為,自骷髏劍主門下四太高手命喪七皇子藩朋,形勢突為之逆變,武林群雄雖雲集昌平,卻無人膽敢妄闖天壽山十三陵禁地一步,免罹不測之禍。”說著低聲道:“老朽來時;客棧四周可疑人物頻頻現蹤,似為大內高手喬裝,今晚更深人靜必來侵擾,望姑娘慎防一二,還有秦中九怪、骷髏劍主門下、白骨殃神柳南、千手鬼王、蛇神滕風均對軒轅秘笈志在必得,百毒宮一出,又無形加一嚴重阻力,必從中作梗,遇事掣肘;未必能容姑娘順利潛入十三陵,先師與令師祖生前相交莫逆,彼此唇齒相依,若姑娘有所行動,請帶個信息東關楊柳村通知老朽稍盡綿薄。”
羅素蘭嫣然一笑道:“堡主厚情篤誼心感,目前局勢混亂,難定行止,家師尚要派遣援手趕來,一侯趕到再定對策。”說著目注鬼影子鐵青,接道:“夜深風寒,三位請入室用茶。”
麻炯道:“羅姑娘甫卸塵裝,須作歇息,老朽還有事代辦,明日再行來訪。”
羅素蘭道:“怨不恭送了。”
麻熾三人轉身走出跨院外。
八指閻羅耿若殿冷笑道:“麻炯老奸巨滑,走投無路,欲藉百毒宮相護混水摸魚。”
羅素蘭微微一笑,退入房內。
符孟皋道:“耿老師,且莫管這些,咱們吃酒去。”
三更將留,屋面突起了落足微聲。
守立在院中百毒宮門下大喝道:“什麼人?”
一雙人影疾如鬼魂電瀉落地,但見兩個勁裝彪形大漢,內中一人手捧大紅帖高聲道:“在下乃華家莊門下,奉命邀請羅姑娘前往共襄大事。”
百毒宮門下答道:“羅姑娘已安息,兩位明晨再來吧!”
那人不禁一怔,道:“大內鷹爪已在天順客棧外佈下天羅地網,今晚將對貴宮有不利之圖,如不及時撤離,恐難免傷亡。”
百毒宮門下答道:“多承指點,敝宮與華家莊並無淵源,羅姑娘恐有負貴莊盛情了。”
另一大漢眉宇忽泛過一抹殺機,沉聲道:“這話是尊駕能說的麼?”右掌迅疾無倫拂出。
百毒宮門下粹不及防,只覺五縷冷風襲體,數處穴道立時封閉,氣凝血滯,唉通跌翻在地。
驀地。
一聲陰冷如冰笑音升起道:“兩位真是華家莊門下麼?為何如此辣手無情。”
兩人聞聲面色微凜,轉面望去,只見一個年甫弱冠。俊美少年逼視著自己。
那少年面如冠玉,兩道劍眉飛插入鬢,精芒外露,凌人傲氣溢泛眉宇,嘴角帶著峻冷笑容道:“兩位如不吐實,可別怨在下手狠。”
一雙大漢倏地掣出一柄犀利短劍,寒光電奔,上下猛襲少年而去。
少年冷冷一笑,身形疾挪,左足“魁星點鬥”踢向掣劍刺向“氣海”重穴大漢腕脈要穴。
“叭”的一聲,踢巾腕骨,那大漢狂降一聲,身形疾翻了出去。
少年身手絕倫迅快,一腳踢出之際,右手閃電抓出,五指“分光蹈影”扣住短劍,左掌吐勁劈出,掌力撞實另一大漢前胸,頓時胸骨全斷,內腑盡裂,張嘴噴出一股湧泉鮮血,慘嗥斃命。
廂房內王澤五人及符孟皋、耿若殿暗中瞧得清清楚楚,符孟皋付道:“這人出手狠辣迅快,拿捏方寸極準,武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日後遇上還得留意一二。”
王澤低聲道:“唐少俠,此人就是老朽所說的白鳳棲。”
只見自風棲扶起百毒宮門下拍開傷穴。問道:“羅姑娘在麼?”
傷者張嘴吐出一口黑血,張口欲言忽聽羅素蘭銀鈴悅耳笑聲傳來道:“白少俠進來武功益發精進,真乃可喜可賀之事。”
羅素蘭炯娜身影已走出室外,婿然含笑,嫵媚已極。
白鳳棲轉面望著亭亭若仙的羅素蘭朗笑一聲道:“賢妹,你也太大意了,防守如此鬆懈,若有不測,愚兄如何能安。”
羅素蘭玉靨一紅,答道:“其實小妹已有萬全準備,白少俠既然現身,小妹也就索興偷懶。”說時目光望著受傷大漢,接道:“他們並非華家莊來人,而是大內鷹犬。”
白鳳棲聞言不禁一怔,道:“賢妹此言是真?”
羅素蘭道:“如不出小妹所料,這兩人喪身在此,大內高手必不甘休,今晚定相繼來擾。”
白鳳棲面色一沉,抓起腕骨踢折大漢,怎知此人竟面色慘變,耳眼口鼻內溢出絲絲黑血。
羅素蘭嘆息一聲道:“顯然此人已預置毒藥在口中,你想問出真情卻慢了一步。”
白鳳棲冷笑一聲,將兩具屍體放在牆角,用積雪淹沒。
這時,百毒宮王、胡錦春、匡清華、鄧子元、秦魁等人及符孟皋、耿若殿均現身出現。
王澤等人均躬身抱拳,含笑向白鳳棲道好,只有耿、符兩人傲然巍立。
白鳳棲峻冷目光打量了符孟皋、耿若殿兩人一眼,道:“賢妹,這兩人是誰?怎麼愚兄在百毒宮並未見過:”
羅素蘭嬌笑道:“自然未會見過,這兩位是耿若殿、唐子建老師。”
白鳳棲劍眉微微一聳,詫道:“八指閻羅!”
羅素蘭道:“他們兩位對明墓十三陵瞭如指掌,小妹意欲借重,免得胡亂摸索,延誤失時。”
白鳳棲面現鄙屑,冷哼一聲道:“黃緣倖進,必然心懷叵測,賢妹此舉無異與虎謀皮。”
八指閻羅耿若殿聞言,目中怒光暴射,冷笑道:“老朽又非不請自來,尊駕不要血口噴人,羅姑娘,怨老朽兩人為聽德不終告辭了。”
白鳳棲眉泛殺極,哈哈笑道:“兩人恐來得去不得了。”右掌一翻,緩緩伸向耿若殿。
“且慢!”羅素蘭厲叱道:“小妹奉命統率全局,不容外人越俎代庖。”
白鳳棲不禁面色一變,倏即轉為和顏悅色道:“賢妹還是這般喜使小性,愚兄怎算得外人。”
羅素蘭道:“那麼你置小妹於何地?”
白鳳棲聞言不由呆得一呆,道:“愚兄知錯,賢妹無須動怒。”說著牆外遙處忽傳來一聲“呱呱”蛙鳴。
數九寒天,竟有蛙鳴,寧非怪事。
羅素蘭面色疾變,陪掌一揮,示意分開隱匿暗處。
人影連閃,跨院中並無一人。
良久——
牆外疾逾鬼魂掠入八九條黑影,均是勁裝捷服,目光炯炯如電,屹立寒風中,更顯得陰森恐怖。
羅素蘭房內白鳳棲、符孟皋分掩在壁角暗處。屏息凝神目注門外,蓄勢待發。
院中大內鷹犬目中額露出驚矮拂光,內中一人忽掠至羅素蘭門外,鼻中嗅得一股脂粉香味,認定羅素蘭必藏身房中,例唇獰笑了笑,招來兩同黨,緩緩撤出兵刃,突然一腳踢開房門,三人迅如流星竄人房中。
符白兩人仍蓄勢不發,白鳳棲身形一閃疾擋住三人出路,陰惻惻笑道:“三位自投羅網,快束手就縛,可免你等一死。”
一個手持吳鉤劍老裡冷笑道:“這倒未必,你們是否為百毒宮門下。”
白鳳棲大笑道:“三位既未打聽清楚在下來歷,為何恃強侵入在下居室,在下若真是百毒宮門下,三位早葬身無處了。”
說時符孟皋已一掌平擊出去,擊向一名大內高手。
這一掌出式平淡無奇,卻遜決至極,那大內高手但覺閃避不開,無論避向何方均脫不出符孟皋掌勢之下,不禁大驚。
叭的一聲,肩骨為符孟皋掌力擊了個正著,氣血逆散,肩骨粉碎,悶嗥一聲,踉蹌摔跌倒地不起。
白鳳棲雖在說話,卻留神符孟皋舉動,瞧得真切,暗中大驚道:“此人掌法寓神奇於平淡,分明武功已臻化境。”抖腕出掌,招“天外神峰”,分襲兩大高手。
院中餘下大內鷹犬聞聲立知有異,紛紛掠向室內。
白鳳棲疾撤掌勢,飄身閃躍,與符孟皋並肩而立,大喝道:“大內高手也倚多為勝麼?”
手持吳鉤劍老者冷冷一笑道:“姑無論兩位是否百毒門下,就以出手傷人即是一項大罪,兩位還要老朽動手不成。”
忽聞窗外傳來陰玲語聲道:“徐大人,黑白兩道高手均已紛紛撲向十三陵,看來我等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快走。”
手待吳鉤劍老者面色大變,一躍挾起傷者,喝道:“走!”
一剎那間,均撤走無蹤。
白鳳棲,符孟皋先後魚貫掠出室外,只見羅累蘭等人閃身現出。
羅素蘭道:“我們亦墮入麻炯詭計,麻炯有意放出風聲說小妹等潛跡天順客棧,引來無數大內高手,他們趁機趕向十三陵而去,我等亦立即趕往,耿老師請帶路。”示意白鳳棲緊隨八指閻羅耿著殿身後,以防免脫。
耿若殿與白鳳棲雙雙穿空而起,羅素蘭等人疾逾閃電魚貫騰空掠出。
萬簌人靜,朔風怒吼,夜空如墨,客棧外大內鷹爪,江湖人物盡撒一空,並無人阻攔。
奔出三四里外,八指閻羅耿若殿身形倏然止步。
白鳳棲道:“為何不行。”
羅素蘭嫣然笑道:“我借重耿老師即在於此。”
白鳳棲劍眉一剔,殺機猛萌,哈哈大笑道:“你我就在此放手一拼如何?”
羅素蘭道:“好啦,白少俠如此無事生非,敢是與小妹存心過個古試?”語聲微怒。
白鳳棲鼻中冷哼一聲道:“唐兄好大的火氣,賢殊深知愚兄風穩傲慢尤禮之輩,即是如妹如此說法,愚兄從今天以後不置一詞就是。”
八指閻羅耿若殿視了白鳳棲一眼,轉身一躍撲向天壽山而去,白鳳棲如影隨形接蹤掠出。
王澤五人奔出後,羅素蘭仍立著不動,符孟皋詫道:“姑娘為何不走?”
羅素蘭目露幽怨之色,悽然一笑道:“唐少俠,我懇求一事不知可否應允?”
符孟皋聞言暗道:“王澤之話果然信而有微!”微微一笑道:“如在下力之所及,但能問心無槐,當無不可。”
羅素蘭道:“相公肯為我除去白鳳棲,日後如有所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符孟皋答:“此事王澤老師已與在下說過,但不可操之過急,再說在下也不知白鳳棲武功深淺,萬一一擊不中反弄巧成拙:容在下相機行事,姑娘我們走,免白鳳棲起疑。”
雙雙疾展“八步趕蟬”上乘輕功,迅如流星奔去。
四更將過,耿若殿身形落在一片荒涼墓地中,只見亂墳如丘,碑石林立,雖半為雪掩,卻仍然陰森森地恐怖淒涼。
八指閻羅耿若殿目光如果,巡視了墓地一瞥。
白鳳棲站在一旁,冷摸目光注視著耿若殿,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笑意。
羅素蘭詫道:“耿老師在等人麼?”
耿若殿道:“此處有一古墓,實則乃通往十三陵秘徑,如今為積雪所淹,天色又黑,倉促之間,辨識不清。”
白鳳棲輕笑一聲,似不信耿若殿之言,卻未出言譏諷。
羅素蘭望了白鳳棲一眼,道:“稍待片刻,耿老師必然找出,我等在此靜候就是。”
這片墓家不下幹百,耿若殿憑著記憶緩緩走去,東轉西行,只聞耿若殿高聲道:“在這裡了!”
羅素蘭等人聞聲捷逾飛鳥諒去,他們內功修為至高,昏夜見物,十丈以內明如白晝,只見一丘如饅,座東朝西,石鐫“段氏佳城”,碑褐字識“顯考史部主事段……”以下均因年代久遠風雨剝刨,字跡模糊不清,墓碑下款年月系明初。
符孟皋妖聲道:“此處錯不了麼?”
耿若殿點點頭,堆地抽出一柄匕首,伸向碑石,忽聞隨風飄來陰惻惻聲笑道:“掘墓盜棺,律有死罪,汝等委實膽大妄為。”
符孟皋聞聲身形如離罩之矢,循聲撲去。
八指閻羅耿若殿面色一變,低喝道:“趁他們未知我等隱秘,速退。”身形疾翻了出去,羅素蘭電射飄退。
符孟皋身未落地,只聞語聲讚道:“好快的身法!”
暗中現出三條黑影,橫刃屹立,六道銳利如電目光注視著符孟皋。
這時,羅素蘭、白鳳棲、耿若殿等人亦掠至符孟皋身後遠處。
白鳳棲低聲向羅素蘭道:“賢妹,並非愚兄疑心太甚,我看耿若殿似故弄玄虛,那有這麼巧法,倘耿若殿為宮廷收買,引我等蹈入伏圍,無異甕中捉鱉,恐後悔莫及。”
羅素蘭道:“此話未嘗沒有道理,耿若殿如為大內爪牙,儘可引我等進入墓隊,首尾截擊,發動機關消息,生搞活捉,豈不甚好。”
白鳳棲陰陰一笑道:“他此刻做法、即是為了取信於賢妹,使賢妹至死不悟,唉,兄也許危言聳聽……”
此刻,只聞符孟皋高聲道:“三位是何來歷?”
其中一人答道:“尊駕可是百毒宮門下羅姑娘在麼?”
羅素蘭應聲聲而出,道:“三位找我羅素蘭何事。”
三人同時抱拳躬身,一人答道:“在下是華家莊門下,敝上聞得羅姑娘率眾前來,特遣人途中迎逐,不料大內鷹爪聞迅阻撓甚力,羅姑娘又行蹤飄忽,致失之交臂,俟獲知羅姑娘等蒞止昌平天順客棧,宮廷鷹犬已佈下伏椿,無法進入天順客棧,敝上異常憂急…”
羅素蘭含笑道:“一介女流之輩怎蒙貴上如此器重!”
那人答道:“不然,百毒宮雖少過問江湖是非,卻亨譽武林,威望字內,尤其姑娘深護百毒宮主真傳,意隨念動,傷人於無形,敝上能得姑娘奇助,宮廷鷹犬嶗山妖道將無足畏懼,是以敝上施展釜底抽薪之計,誘使江湖群雄撲向明帝十三陵……”
羅素蘭嫣然微笑道:“足感盛情,貴上現在何處?”
那人抱拳笑道:“大內鷹犬果然中計,舉眾盡撤,敝上趕往天順客棧,發現羅姑娘已然離去,敝上情急遣眾分頭偵覓姑娘下落,天幸羅姑娘今在此處。”
白鳳棲走前淡淡一笑道:“貴上必是武林卓著盛名人物,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是個兩旬左右中年漢子,聞言望了白鳳棲一眼,含笑道:“敝上現在三里外榆林中一間茅舍內,江湖群雄亦是虛張聲勢,不敢冒險闖犯錦屏峰,天色已明,閣下請隨在下前去見面就知”說著又道:“羅姑娘來此是否有所發現。”
羅素蘭暗中一驚,道:“百毒宮門下,已先來此留下暗記並有藏物。”說著四面一望王澤低喝道:“速取出藏物,我等去見華家莊莊主。”
符孟皋暗中迅疾無倫遞一紙卷塞在王澤手內。
王澤立時旋身一躍而起,去如流星,望“段氏佳城”落下,寒光電閃了幾閃,似掘出一物,飛身躍返;將紙卷遞在羅素蘭手中。
天色濛濛灰白,白鳳棲看得逼真,暗暗心驚道:“想不到羅素蘭心計過人,做作得如此逼真,如非自己身臨其境,亦為他所愚。”
羅素蘭略略展閱一眼,揣入懷中,含笑道:“三位請帶路吧!”
三華家庫門下身形疾轉,施展草上飛身注奔去。
羅素蘭等人緊緊跟看。
白鳳棲向羅素蘭低聲笑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賢妹沉穩若定,那紙卷委實妙得天衣無縫。”
羅素蘭嫵媚笑道:“王澤五人均是足智多謀,精明幹練,家師派遣他們輔助小妹,正是為此。”
說時已奔至一片參天樹林,林多榆棗,周枝殘葉,禿幹叉丫與蒼翠翁醫,挺秀連綠相映成趣。
林中散聚著三三兩兩江湖群雄,交頭接耳,竊議紛紛,察覺羅素蘭等奔來,不禁目露詫容。
華家莊門下三人突然轉身抱拳道:“羅姑娘請稍候,容在下票知莊主出迎。”
羅素蘭微笑道:“有勞三位了。”
三人疾奔林中而去。
忽地一條黑影疾如飄風落在羅素蘭身前,抱拳含笑道:“羅姑娘,我們又在此相遇了。”
羅素蘭定睛望去,正是昨晚天顧客棧隨麻炯父子同來的威震大漠南北的鬼影子鐵青,含笑道:“鐵老師有何賜教?”
鬼影子鐵青道:“老朽及江湖群雄均奉華家莊柬邀,迄至如今尚未知主人是誰,風聞莊主竟對羅姑娘特別看重,謂倘得百毒宮羅姑娘相助,大事可成。”弦外之音有不忿之意。
羅素蘭道:“這乃是莊主誇獎,鐵老師不可深信,羅素蘭後生未學,尚望鐵老師不時指教。”
鐵青面現一絲傲然笑道:“豈敢,老朽深知百毒宮主武功淵博精深,兼有正邪之長,登峰造極,羅姑娘乃宮主傳人,必青出放藍,怎奈華家莊主一語,江湖群雄大是不忿,與姑娘甚為不利,均有意伸手與姑娘一證武功高下。”
白鳳棲冷笑道:“殺雞焉用牛刀,何用羅姑娘親自出手,有誰不懼死只管衝著在下來。”語聲極高,聲播四處。
鬼影子鐵青陰森森一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尊駕說此大話,必有真實藝業,老朽有幸能目睹。”
忽聞一聲冷笑道:“老朽願領教百毒宮神奇武學。”
只見一人虎背熊腰,豹頭環眼,身形魁梧大漢,手執九耳大環刀,目中逼射怒光緩步走來。
“慢著!”鬼影子鐵青大喝道:“羅姑娘,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老朽委實不願同室操戈,只緣這位少俠話說得太滿,老朽無法化解,不妨各以其實藝業相擠,點到為止。”
白鳳棲那還聽不出鐵青弦外之音,狂笑道:“在下決不施展‘百毒神指’就是。”
此刻林外江湖群雄已走攏圍觀如堵。
大漢九耳大環刀一橫,向白鳳棲沉聲道:“尊駕請亮出兵刃!”
白鳳棲仰面長笑道:“在下以一雙肉掌與閣下過招綽綽有徐。”
大漢聞言面色紅如紫血,目中怒焰如熾,大喝一聲,一招“翻江屠龍”銀虹狂卷望白鳳棲劈去,刀風銳嘯,力沉勢猛,似已展出十二成真力。
白鳳棲朗笑道:“來得好。”右掌手伸疾如、電光石火抓去。
江湖群雄瞧得心頭大震,無論本身武功如何高絕,那有此硬對接打法。
只見白鳳棲身形疾滑,一個轉身,迅疾無比,人已落在大漢背後,右手奇詭絕倫已扣在大漢右管“池曲”穴上。
大漢只覺右臂一麻,一柄九耳大環刀嗆朗脫手墮地。
白鳳棲冷笑一聲,左掌已飛按命門穴上,微一著力,大漢張嘴哇的一口鮮血噴出,身形被白鳳棲推得飛跌在三丈開外,昏死在地。
羅素蘭看得暗中皺眉,只覺白鳳棲手段委實狠辣,心中亦憂亦喜。
憂的是江湖群雄敵視百毒宮,日後永無寧日,喜的是白鳳棲必激起眾怒,強中更有強中手,定有名宿奇人出手懲治白鳳棲,說不定可永除後患。
群雄中立時大喝出聲,一條身影電射掠出,只見是一黃衣背劍文士。
鬼影子鐵青在旁笑道:“尊駕要留神一二,這位是哈達領萬星飛虹洛傑老師。”
白鳳棲存心顯露絕藝,狂笑聲中一招出手,幻起漫空掌影襲去。
萬里飛虹洛傑目中泛出一抹殺機,腳踏子午步,身法奇快走開,左掌翻腕展出一套精奧擒拿手法,虛空蹈影,忽左忽右,今人目眩神亂,右手卻凝式不動。
行家伸手,便知有無,白鳳棲知遇上勁改,一臉傲氣倏地收斂,掌法展開迅如閃電搶攻猛劈,攻向部位均是出入意料之處。
拼搏激烈,眨眼時分已是二十餘招過去。
符孟皋低聲向王澤道:“王老師,依你看來誰勝淮負。”
王澤答道:“白鳳棲尚未露百毒宮主真傳,萬里飛虹洛傑固然是關外名宿,看來凶多吉少,羅姑娘不出言相阻,必有深意在內,白鳳棲必遇上辣手強改,少俠,你我不妨隔岸觀火。”
符孟皋略一沉吟,又問耿若殿道:“墓隧中兇險重重是真?”
耿若殿道:“不錯,耿某隨神偷丘燕進去,丘燕雖早經高明指點,亦差點兩人喪命。”
符孟皋道:“看來,留下白鳳棲尚有用處,藉之前導,可減免不少兇險……”
話聲未了,只見白鳳棲及洛傑兩條身影倏地一合,突然洛傑身形震飛而出,面色慘自如紙,咬牙罵道:“好狠的百毒指法!”一陣劇烈搖撼,不支欲倒。
白鳳棲大笑道:“在下若施展百毒指法,尊駕早就魂遊地府了!”
萬里飛虹洛傑汗如雨下,目中逼射怨毒神光。
江湖群雄已對百毒宮懷有敵視之意,經白鳳棲出言狂妄,手黑心辣,不禁群情激動,立時有五個白衣人撲出。
那五個白衣人面目森冷駭人,灰白如紙,生像一張死人臉孔,今人一見毛骨悚然。
白鳳棲高聲狂笑道“仟你五人聯手,在下照樣接著!”
話聲未落,五白衣人身形電閃分立五行方位,十掌同推,掌心吐出一股淡白寒罡。
掌勢只至半途,白鳳棲只覺遍體湧沸一片奇寒,不由大驚,身形倏地騰空,拾指疾抓罩下。
五白衣人身法更快,在白鳳棲身形離地之際,陡地潛龍昇天撲去,逼得白鳳棲飛瀉墮地。
只見六條人影,穿花蝴蝶般激烈拼博,掌法奇異,竟是越打越快,招式愈更毒辣凌厲。
八指閻羅耿若殿道:“這五人乃雪山五魔,寒風掌為武林一絕,羅者血凍髓,冷僵而死,自鳳棲雖然武功奇高,但非童子之身,恐有得結苦吃了!”
王澤搖首道:“這倒未必,最多兩敗俱傷,白鳳棲情急之下必施展百毒宮獨門武學及睹器。”
驀地——
只聽悶哼聲起,人影倏分,雪山五魔面色異樣難看,似強熬著痛苦。
白鳳棲一張俊面變得赤紅如火,殺機溢泛眉宇。
羅素蘭柳眉微皺道:“你施展百毒指法麼?”
白鳳棲不答,懾人的眼神逼射在雪山五魔面上,右腕緩緩抬起,意欲取雪山五魔性命。突聽遙處傳來一聲大喝道:“住手!”只見前領著羅素蘭等人前來的一個華家莊手下領著十數身法矯捷老者趕至。
其中一個雪百銀鬚,面如滿月,眼神炯炯,身著一襲團花錦緞灰青衫,氣宇威嚴。
江湖群雄中有人忽出聲驚詫道:“乾坤處土武顯揚!”
那老受忽泛出笑容,道:“諸位定有意外之感,老朽正是華家莊主人乾坤處士武顯揚。”
武林群雄聞言不由一怔,相顧動容。
羅素蘭星陣中隱泛一抹疑詫之色,卻為符孟皋竊見,察出羅素蘭似有不信之意,不禁心中一動。
只見幹坤處士武顯揚注視了白鳳棲一眼,呵呵笑道:“少俠武功但絕,老朽不勝欽服,須知兩敗俱傷,徒然自苦,少俠亦中了‘寒梅雪氣’,若妄用真力定落得功力全廢,終生癱瘓。”語聲略略一頓道:“少俠可否賜老朽解藥!”
白鳳棲雖有不願之意,卻為幹衝處士之言所懾,取出五顆藥丸。
武顯揚伸手接過,向雪山五魔笑道:“投桃報李,請賜解藥,雙方互無怨隙,不如握手言和。”
白鳳棲冷笑道:“不用了,在下不慎誤為所算,只消一個時辰,在下可自驅寒毒雪氣。”
乾坤處士武顯揚目光電射,將五顆解藥遞與雪山五魔手中,朗聲大笑道:“百毒宮地靈人傑,未免美中不足,·傲負凌人,輕意樹敵,恐為百毒宮帶來一場血腥殺劫!”
王澤聞言躬身抱拳道:“武莊主,這位白鳳棲少俠並非百毒宮門下。”
“什麼?”武顯揚道:“即非百毒門下,為何得自百毒宮主真傳!”
王澤答道:“白少俠乃宮主嫡親內侄,深得宮主喜愛,悉心指點獲有真傳不少,但並非我百毒宮弟子。”
武顯揚長長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請怒者朽不知之罪。”
說著望羅素蘭含笑道:“羅姑娘,可否請至老朽暫棲之處共商大計?”
羅素蘭嫣然微笑道:“不敢,理當追隨老前輩驥尾。”
武顯揚大笑遭:“姑娘太自謙了!”轉身巡視了武林群雄一瞥,抱拳環揖,微笑道:“諸位定謂老朽故作傲慢無禮,狂妄自大,實則莊中已潛伏大內高手,奉命老朽只一現身,立即展開狙襲,防不勝防,老朽逼不得已略施智計,佯謂老朽已潛入十三陵內,狼虎急撒……”
在乾坤處士武顯揚說話時,白鳳棲在一株樹幹閉目調息,暗連真氣逼驅“寒毒雪氣”。符孟皋暗與羅素蘭蟻語傳聲道:“方才觀察姑娘瞥見乾坤處士武顯揚現身之時神情有著疑詫不能置信之色,莫非乾坤處士是假。”
羅素蘭不禁心神一震,暗道:“此人委實目光銳厲,才智過人、察言辨色,料事如神,倚作臂助實為得力。”心中略一忖念,亦用傳音之術答道:“嘗聞家師之言乾坤處士已然物故,在家師目擊之下親手撿葬,除家師之外亦無他人知情,但天下事往往出於意料之外,豈敢妄加臆測,少俠之意如何?”
符孟皋心內已捉摸了九分,知乾坤處士武顯揚並非真實,但乾坤處士名頭甚大,除俠丐木尊者之外,與東海三仙齊名,既然非是,假借乾坤處士之人必心懷叵測,何不以殺止殺,於自己並無不利,遂微微一笑道:“姑娘似胸有成竹,在下只有靜待事態發展再熟籌對策!”
只聽乾坤處士武顯揚高聲道:“羅姑娘請隨老朽一往如何?”轉身灑開大步走去。
羅素蘭嫣然一笑,隨後疾行如風,白鳳棲默不則一聲怨毒眼神望了雪山五魔一眼,飄然如飛隨入林中。
但見密林叢中隱隱現出一棟茅屋,走近竟是一幢佔地頗廣的新蓋棲息處所,門外立著一雙背劍青衣小童,眉清目秀,太陽穴高高隆起,似內功極有造諧,目睹乾坤處士走來,雙雙躬身,口稱恩師,望了羅素蘭一眼,道:“弟子參見恩師!”
乾坤處士武顯揚右手微微一擺,肅客人室,賓主落坐後,道:“羅姑娘,方才聞得門下稟報,姑娘在墳家……”
話當未了,羅素蘭已然接口嬌笑道:“適才是晚輩故弄玄虛,其實乃這位耿老英雄引來,因耿老英雄知亂葬墳崗有條隱秘山隨通往明帝十三陵。”
乾坤處士聞言不由一愕,倏現喜愉笑道:“此乃武林蒼生之福,有此秘道。可減免傷亡,更可奏事半功倍之效。”
白鳳棲冷冷說道:“賢妹,交淺莫可言深,於已有損無益。”
羅素蘭暗中眉頭一皺道:“小妹只奉命追查持有蛇頭柳葉鏢之人是誰?軒轅秘笈與宮廷爭儲均於百毒宮無關,何言無益有損。”
武顯揚仍是和顏悅色,似無動於衷。
白鳳棲冷笑道:“賢妹不聽愚兄之言,與虎謀皮,他日恐後悔莫及。”
一青衣小童正好端茶送上,道:“恩師,此人無禮不遜,豈容他在此?”
武顯揚依然含笑道:“看在羅姑娘面上,為師怎能對他無禮!”
符孟皋突冷笑道:“白少俠,你體內‘寒毒雪氣’尚未清除,猶自狂妄未改,休看這位小兄弟年歲甚輕,卻秉賦極高,一身所學不在少俠之下,如換在另處,少俠必吃盡苦頭。”
白鳳棲聞言不禁氣望上衝,厲笑道:“在下就在此與他印證幾招,若不勝他,在下立即目則。”
乾坤處士拂然不悅,怒道:“白少俠,老朽敬你是客,但少俠無事生非,執意為敵,是何用心。”
忽聞茅屋外天際遙處傳來一聲長嘯。
武顯揚不禁面色微變,道:“強敵已至了!”
羅素蘭道:“誰?”
“大內高手,”武顯揚神色似不安,接道:“各皇子之間,雖勢苦水火,便對外卻和衷相濟,各皇子均有一身卓絕的武功,尤其七皇子與百毒宮似有極深的淵源,老朽借重姑娘亦在於此,說不定各皇子均相借而來。”
白鳳棲面現不屑笑容,冷冷說道:“以乾坤處士威望,何懼大內高手。”
武顯揚道:“白少俠,大敵當前,老朽不願對少俠無禮。”說著向羅素蘭微笑道:“江湖群雄已在林中佈下五行奇門,大內高手雖不乏身蘊奇才之士,一時之間卻也難以到達這幢茅屋。”
屋外忽送來陰惻惻冷笑道:“這倒未必見得!”
武顯揚面色一變,掠至門前,右掌疾拂出去,身形電射而出。
羅素蘭等人跟蹤而出之,符孟皋發現來人正是水德星君郭洪率著六個黑衫人立在五支開外,面色冷漠如冰。
符孟皋不禁鼻中冷哼一聲道:“無恥之尤,我道是誰?原來是為虎作惟七皇子門下走狗郭洪!”
水德星君郭洪目露殺機,大喝道:“你死在眼前尚敢狂吠?”
武顯揚微笑抱拳道:“原來是水道霸主,江湖怪傑郭洪老師,老朽乾坤處士武顯揚失迎了!”
乾坤處士武顯揚七字一入郭洪耳中,不禁面然大變,側退了一步道:“閣下真是武顯揚麼?”
符孟皋大喝道:“郭洪,你還不束手就縛麼?”
水德星君郭洪突然縱聲高策道:“束手就縛應是你等,武林群雄不願為武老師賣命與皇家為敵,均袖手旁觀,片刻後大內高手及各皇子可趕至,郭某奉了敝上之命,奉勸武老師投效敝上,不失容華富貴。”
符孟皋道:“貴上可是七皇子麼?”
郭洪冷冷答道:“正是!”
乾坤處士武顯揚寒著一張臉不答。
一青衣小童低聲向羅素蘭道:“武林群雄虎頭蛇尾,有始無終,家師胸中極為難受,看來今日武林正義已失。”
符孟皋望了白鳳棲一眼,道:“七皇子門下武士,一身所學內外兼修,飛花摘葉,能致人於死,在下於靈霄宮外曾親眼目擊,我等如不及早抽身,必難倖免。”
白鳳棲神智經多次激動,已無復往常那般靈明,霍地撤出肩頭一柄青虹,大步跨前,向郭洪大喝道:“速退出林外,不然在下利劍無赦。”
一個黑衫面目森冷老者待劍疾閃而出,沉聲道:“看劍!”一招“蒼龍戲水”,寒虹弧飛攻了出去,精芒電奔,生像脫手飛出。
白鳳棲一見黑衫人劍式玄奧不測,精詭絕倫,禁不住喝道:“好劍!”倏地振腕灑飛出一片寒星,三招快攻,招招辛辣狠毒。
符孟皋認出那黑衫老者乃曾在靈霄觀外所見的宗姓七皇子死士,兩人似功力並無軒輕,但見劍光虹卷,騰躍如飛,激搏猛攻,突然只聞白鳳棲一聲大喝。
宗姓老者忽飄身疾退,長衫脅下劃破一條五寸許口子,但未傷及皮肉。
白鳳棲傲然一笑道:“彼此無怨無仇,在下只點到為止……”
忽聞林內暗影叢中傳來一聲朗朗笑道:“好個狂妄小輩,不知天高地厚,武功稍有成就,便敢目無餘子了麼?”說時一個身著墨綠色長衫中年人離著多條身影疾如流電飛掠而至。
宗姓老者疾然躬身向墨綠長衫中年人為禮,道:“屬下無能,為殿下蒙羞,請殿下治罪。”
來人正是七皇於,聞言微笑道:“勝負乃兵家常事,你且退下!”。
宗姓老者聞言退後,面現羞忿之色。
七皇子打量了白鳳棲一眼,道:“你喚什麼姓名,是何人弟子?”他只覺白鳳棲雖貌像英俊,卻嫌鋒芒畢露,傲慢凌人,禁不住心底泛上一鍾無名厭惡。
白鳳棲冷笑道:“在下名喚白鳳棲,草莽之士,向不受朝廷約束,尊駕在此無須使出什麼身份。”
七皇子大怒,慘地揮劍出鞘,龍吟起處,一道驚天長虹向白鳳棲凌頭襲下,劍帶風雷嘯聲,威勢絕倫。
白鳳棲不禁心神一凜,振腕出劍一式“天外來雲”封去。
“叮”的一聲,劍風交擊,白鳳棲長劍被削下五寸,有臂刺穿一點豆大劍孔,血湧如注。
七皇子淡淡一笑道:“看在你是百毒門下,饒你不死。”
他不知在何處瞧出白鳳棲身法武功源出百毒,可見他與百毒宮大有淵源。
白鳳棲面色凌厲,內心怨毒已極。
七皇子目注乾坤處士淡談一笑道:“老前輩可是乾坤處士武顯揚麼?”語聲略頓,又道:“老前輩遁隱林泉已久,與世無爭,如今老前輩竟與宮廷為敵,此乃不智之舉,要知盛名難繼,只恐數十年俠譽威望一旦付之流水。”
乾坤處士武顯揚持須呵呵笑道:“蝸牛角上爭何事,石頭當中寄此身,浮名如秋雲,人生百年不過彈指光陰,老朽既無武林爭霸之念,何能有與宮廷為敵意圖!”
七皇子道:“那麼老前輩為何柬邀武林群雄,意圖不軌?”
武顯揚道:“老朽再出江湖,為了尋出兩位知友生死之謎!”
“哪兩位?”
“鐵面崑崙範登平及獨龍叟。”武顯揚道:“這兩位知友與‘血影魔經’及‘軒轅秘笈’有著極深的淵源,生死致交,不能不過問,此乃武林恩怨,絲毫與宮廷並無糾葛,倘或殿下以莫須有之罪加諾老朽,這話就很難說了。”
七皇子微笑道:“那麼老前輩應允了不與宮廷為敵了!”
武顯揚先是一怔,繼而放聲大笑道:“老朽說話算話,殿下請回吧!”
七皇子道:“老前輩一言九鼎,晚輩就此告別。”語聲高朗。似有意讓人聽見。
武顯揚目注七皇於遠去的身形,若有所思,久久不移。
突聞森冷笑聲傳來道:“武顯揚,你避不與我等見面,故作神秘,原來與宮廷沆瀣一氣,意圖分散武林實力,讓宮廷皇子不勞而獲!”
乾坤處士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霹靂尊者陶彥老友,老朽是否如此心術不正,口蜜腹劍無恥小人麼?”
林陰叢中人影疾閃,紛紛現身走出,只見是霹靂尊者陶彥、秦中九怪、獨臂虛袖白骨殃神柳南、天殘雙星天狼星蒲文天殘星蒲武、千手鬼王麻炯父子及黑道卓著盛名的江湖高手。
陶彥道:“你這話有誰見信,”
武顯揚道:“信與不信,端憑諸位,你等儘可強闖入十三陵中捷足先登,須知十三陵無異天羅地網,諸位甚難全身而退,老朽無法勉強諸位,亦不願明目張膽與宮廷為敵。”
陶彥道:“那麼柬邀我等意欲何為?”
武顯揚道:“本當與諸位前行十三陵先宮廷攫得‘軒轅秘接’,以免武林日後慘遭茶毒,因老朽知一條秘徑可通往十三陵,怎奈諸位不能戮力同心,過橋抽板,無法與諸位共事。”
群邪聞言不由面面相覷,似不信其言是真。
陶彥冷笑道:“武老師無中生有,說得好聽,既知秘徑,你何不潛入,延宕則甚!”
武顯揚哈哈大笑道:“十三陵佔地甚廣,諸位可知無量賊道潛藏確處麼?即是老朽能潛入,不知藏處也是枉然。”
大怪甘谷道:“那秘徑在何處?”
武顯揚倏地面色一沉,冷笑道:“諸位與老朽同床異夢,各懷私盜,恕老朽未便作答。”
白骨殃神柳南陡地面目疾變,一聲長笑甫出口中,武顯揚喝聲如震天巨雷,身如大鵬展翅挾著一片如山罷風向南撲去。
只見武顯揚右掌疾如屯光石火向柳南後胸拍下。
他那身法快極,饒是柳南一身武功奇高也無法閃避開去,武顯揚掌心僅距柳南後胸三寸之際,突吐出淡紅罡氣,柳南只覺一股奇熱如焚透穴而入,渾體如置身火海酷焚中,不禁狂叫一聲,跌跌撞撞倒出數步坐地。
符孟皋目光銳厲,瞧武顯揚掌吐紅焰武功怪異,心中忽有所疑,便深深注意武顯揚。
群邪不禁大驚失色。
霹靂尊者陶彥冷笑道:“料不到武老師武功精進異常,陶某意欲印證高下。”武顯揚道:“陶老師,你不是老朽敵手,徒然傷了和氣,何必多此一舉。”
陶彥大怒,右掌翻腕推出一股猛厲掌風。
武顯揚疾飄而退,正色道:“老朽非與諸位為敵而再出江湖,陶老師請冷靜思考一下”說著轉面望著羅素蘭道:“姑娘,我等且退回屋中。”
陶彥不禁一怔,目送武顯揚等人走入茅屋內,揣摸不出武顯揚是否詭計,疑雲滿腹,舉棋不走。
忽聞白骨殃神柳南大叫道:“熱死我了!”
只見柳南汗珠滾滾冒出,一張紅腫如沛,朋球充滿血絲,口張舌伸,森歷駭人。
千手鬼王驚詫道:“這是何怪異武功,乾坤處士武顯揚昔年一身武學雖兼正邪之長,但融匯一爐,卻不失為內家正宗,不料時隔多年,武功不但未會放下,而且參悟一宗絕藝!……”說著伸掌一扶白骨殃神脈象,只覺燙熱如焚。氣血均岔入旁經,不禁面色大變。
麻炯道:“你這是怎麼了?”
千手鬼王緩緩縮回手臂,搖首嘆息道:“此乃旁門邪道絕學,老朽雖說不出武功來歷,但柳道長如不得獨門解藥必然無救!”
大怪甘谷道:“我等絕不能見危袖手不問!”
忽聞一人冷笑道:“依我性起,放一把無情火燒燬他的茅屋,不怕他不獻出解藥。”
千手鬼王轉面望去,見是火鶴子馬沛,不禁笑道:“如此反弄巧成拙,武顯揚含怒出手,馬兄能敵否?”
馬沛不禁面紅耳赤,道:“諸位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高手,何懼於一武顯揚!”
千手鬼王微微一笑道:“馬兄,武林中人寧折不彎,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如武顯揚之言是實,我等實有愧於心,不但不相助他拒敵,反過橋抽板,遇事掣肘,如老朽身臨其境,必無武顯揚如此寬宏氣度。”
群邪聞言只覺千手鬼王所說委實有理,不禁默然。
蛇神滕風突出聲道:“如今已是騎虎難下,我等更非自甘卑下受人驅策之輩,巫營謀者無非是軒轅秘笈,膝某也不諱言,我等均存模有之念,在末進入十三陵得知‘軒轅秘笈’確虞之前,應戮力同心,共赴艱危才是。”
千手鬼王笑道:“膝老師言猶未盡,請道其詳。”
滕風略一沉吟道:“我等即不願與宮廷皇子為敵,乾坤處士武顯揚又與我等誤會難解,已成水火之勢,目前,僅武顯揚知有一秘徑可潛入十三陵,倘我等不當機立斷,將武顯揚挾制問出,否則我等日後將無葬身之處。”
話語動人心絃,群邪不由怦然心動,眼前情勢極為嚴重,由不得群邪不聯合一處,聚論紛壇之下,推舉千手鬼王暫作盟主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