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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儘管如此,冷寂然仍是一派漫不經心,遊刃有餘的態勢,在五大強手的包圍之中,盡掌優勢。僅只一隻右手,已可化為指、掌、爪、拳這四種搏擊之姿,戰盡群豪。八派掌門的憂慮不是杞人憂天,冷寂然的厲害,刻下有目共睹。這魔君攻守之際根本毫無破綻,宛然一個圓體,補瑕掩疵,生生不息。漸漸地,他們已陷入攻少守多的苦況劣勢裡面,絕對捱不了多少時候。酣戰之中,猛聽得冷寂然喝一聲:“是時候了!”“蓬!”一團血霧突然以樂闕為中心爆發出來,無數的血肉筋骨碎裂四散,令人慘不忍睹。濃烈的血腥氣息彷佛都灑在眾人的頭臉,腥膩模糊的極不好受,混淆在雪雨當中,已分不清楚,是血染雪地,還是雪蓋血紅?但已予人一種血意肆虐的可怕感覺。因氣門被破,變得佝僂蒼老的一道生則醉醺醺的如飽醇釀,長笑道:“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冷寂然,老夫先行一步矣,天人交感,頃刻即臨……”言猶未畢,背門陡地“蓬蓬蓬!”的爆出三道血箭,像有三枝勁箭自前射入,再透體而過,無爭劍已脫手跌落。一道生一個仰身,向後便倒,右手兀自屈指計算,臉帶微笑。樂闕和一道生幾乎是不分先後,同時斃命!當電光一現,天碎訣的魔勁已直侵樂闕心脈。樂闕雖然第一時間作出反應,奮身自救,但又豈是冷寂然這兇魔的對手?碎天魔勁登時碎盡他每寸血脈精氣,連身外之物的古琴長劍亦不能倖免,擊個粉碎!一道生卻因先天真氣的大量喪失,避不過冷寂然蓄勢而發的三道破訣氣勁,結果魔勁如入無人之境,掏空他的五臟六腑,最後破體而出,結束了這位道家宗師的性命。兩大高手同告敗亡,使寒山之戰蒙上一層不祥的陰霾。驀地,一道金光在滿空的烏雲間迅快流竄,狀若游龍,去勢奇急,緊接著風聲嘯響,無數道狂風在天際淒厲迴翔,把漫天雪花攪個紛紛紜紜,飄搖不測。就在這風、雪、電交錯的天象奇景裡,一聲較之上兩道悶雷更加震耳欲聾,驚心動魄的霹靂驟降大地。“轟隆隆……轟隆隆……!”連環幾道咆哮自天穹上咫尺傳來,直有震驚天下,撼動眾生之威。冷寂然見五大掌門還忙於化解他適才留下的幾道凌厲後著,卻不落井下石,嘿然一聲,足尖斜點雪地,魔體旋翻,像一道風車般卷往寒山絕巔左首靠虛處一塊突起的雪巖上,右腳獨撐而立,魔臂圍抱,配上他百結錦袍內的一副龐偉魔軀,就如一個呼風喚雷,覆雨翻雲的邪偉天魔。但聽冷寂然仰天雷霆萬鈞的道:“哀天哪哀天,終於憤怒了麼?本座要逆天而行,縱使風、雷、雨、電、霜、雪、雹、霰諸象交集,也不能制止的……”語音剛吐至此,體內脈絡一陣劇震,似有異物蠢蠢欲動,心中一震:“可恨!必是適才接戰之初,為殺薄玄而硬吃了他們的聯擊,再加上連場激鬥,被那老禿老道的氣勁乘虛冒犯……”他魔心雖弱,但自練成《天魔詭變道》這魔典之後,已是百境不侵,克服了魔功反噬,魔心被襲的危機。不料交鋒之時,不經不覺還是著了他們的道兒。倘若他深想一層,必然知道這是因為魔心先後受到拾得與一道生的侵擊,而露出短暫的空隙,被氣勁攻入所致,尤其一道生最後散功的殺著,強以九十餘年純陽無比的先天真氣灌注進他的經脈、氣門乃至魔心弱點處,更是他刻下經脈異變的主因,一道生果不愧是近世道家學派裡除“先天學士”稷下道陵之外的第一高手,臨死前的反擊,終令這位不世出的狂魔種下內傷的禍患,為正道各派掌門謀求勝利而鋪路。由此更可看出,魔典如何圓滿,心,還是有機可乘。是以武林內外不少魔邪高手,都對武邁晉極感興趣。此人是否已突破了歷代魔門邪士,魔心必有其漏的慣性哩?實在值得探勘。解萬兵萬萬想像不到,一縷輕煙已可化掉玄鐵巨劍的七成劍勁。這時一道閃電剛好自天而降,照亮了整個山頭,白光耀目當中,只見冷寂然遙佇五丈外的巨巖上,指天罵地。巨劍當即舞起一道黑弧,隨著廣闊的步伐,當頭便要砸將過去。對於一道生、樂闕的死,他已漠視了。這不是冷血絕情,以他平時怒則罵,樂則嘻的大情大性,這情形一出,恐怕已哭罵了不知多少次了,但薄玄之死,已教他洞悉,凡事欲貫徹始終,精神一定要專注,稍有鬆懈,只會功虧一簣,全功未竟。否則他們三人的犧牲,便顯得沒有價值了。這時雷聲再現,轟轟作響!嚴劍師太剛躲閃開可封鎖她劍芒去向,兼可取去她性命的魔拳,劍尖一挫,與薄玄的大紅戰袍色澤甚近的粉紅尼袍隨風急揚,已輕輕在半空一縱,忘情心法迅速流轉運行,將自己一直沒有建樹的頹然情感拋開,打了個旋兒,抖了個半劍花,飛鳥般撲往冷寂然的卓立之地。冷寂然哈哈一笑,身形倏移,將陰康幻舞那不限地域環境的特性盡情施展,人已繞到撲了個空的解萬兵和嚴劍師太身後,目下他只要推波助瀾,這兩人將會因重心大失而飛出危崖,墜個屍骨無全。“無量壽佛!”久違了的拾得大師右邊枯掌印來,使得冷寂然改變了他的決定。當下轉臉閃目,傲慢說道:“大師,本座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這一掌之仇,還你了!”血洞赫然的左掌也平推而至,便要與拾得大師的枯掌接個正著!出人意表的,竟沒有掌與掌之間交擊的氣勁撞碰聲!因為拾得大師那形如枯木槁枝的右手已然掌勢一翻,移至敵掌左側,變成拇指向右,四指垂地,堪堪避開了冷寂然凝氣拍來的左掌,更攏指成佛門龍爪之勢,上挑冷寂然的左腕脈門,變化與速度之巧之疾,無人能出其右。那知冷寂然更如未卜先知的魔界冥王,拍出的掌勢在一退一沉下,不但令拾得大師的爪勢落空,還原式不動的直推而去,掌風隱含風雷之聲,勢道兇猛。對於拾得大師,他實在再不敢掉以輕心。這老僧雖比一道生短了接近三十載的修為,但宗教的神秘力量卻是無從估計的。拾得大師的眼神跟他的乃師豐幹禪者如出一轍,似是經歷過一段漫長且神聖的佛門修行道路,說他們為見證過無邊佛法的廣大圓滿修行者,一點也不為奇。便是這一點,使他嚴陣應付起來。他把魔功催至極限,彷佛整個天地就只有彼我兩者,再容不下第三者的插入。感官功能更以倍數般擴張,目的旨在專注拾得大師這一下爪勢。到了這關鍵性的時刻,任何變化都足以影響戰事的發展。擊殺了拾得大師後,餘者再不為懼。換言之只差一步,他,冷寂然就可滅卻正道八派,實現他生而為人的目標,甚至是存在的意義……忽然,拾得大師爪勢再變,復轉為掌,取的依舊是冷寂然的手腕脈門,方式卻已由抓作削,化繁為簡。冷寂然嘿然冷笑,見招拆招,雖是一隻魔手,卻極是詭秘譎變,異奇幻化。但見魔爪影像重重,每一刻都在變遷,也像是每一刻都寂然不動,霎時之間與拾得大師的枯掌對拆了十數招之上,兩掌竟沒有碰上一記,只在半空之中虛擬攻守的路線,一遇阻隔,當即換招,險故然險到了極點,反應亦已超越了一貫人體的本能觸覺。這中間的一攻一守,錯落有致,緊密無間,實不下於氣勁交流的刃劍比鬥。十數招單掌較量兔起鶻落,轉眼間便如雲煙般掠過,卻是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一派平分春色的局面。事實上拾得大師已是暗暗叫苦,他內外功力的耗損和透支,雖未至於油盡燈枯的境地,也是所剩無幾。從搏鬥開始,他的集中力不止放在冷寂然身上,還得打拂照一眾正道同誼,可謂既運智,又用思。何況冷寂然魔功之強橫,內力之深厚,遠較眾人為高,懸殊之勢不言可辨,一道生一死,他肩負的擔子更重,儘管從外表絕對觀察不出,他確已到了智殫力竭的下坡劣地。以拾得大師的佛門聲望和禪宗武學,在武林中實是數一數二,其法語所在,眾魔受教;慧劍到處,群邪紛闢,倘若禪功全力運行,天下間必難尋百合之將。無奈冷寂然委實太強,如神如魔,亦道亦邪,論造詣,論神通,絕對比得上法力無邊的慈航諸佛,令他有力難施,欲施無門。堂堂一個佛門宗主,便活像魔王腳下的一片殘葉,正在苟延殘喘,垂死掙扎,偏生這又是繪聲繪影的來得真實。這時候,東園夫婦才轉過神來,分從左右兩首飛掠而至,竹劍刺出兩道如風過竹林的脫俗劍勢,後襲冷寂然的背心。冷寂然一身對氣勁的感應早登先天之境,恬淡寧謐的竹影劍法縱沒經殺氣的過瀘,仍逃不過他的敏銳感官。目下雖與拾得大師糾纏正值,但這老禿僧的內功正逐步逐步在衰退,他是瞧得一目瞭然,心中不由得萬分得意,正是前無敵手,後來弱者,當下狂嘯一聲,淡寫輕描的一揮左掌,虛擊拾得的佛門禪手,魔體跟著前傾,右腿撩後,便要以足底同時踢飛逍遙、自在,把它們送上虛空。他一顆心全放在拾得大師身上每一處脈息。但聽“蓬”的一聲,終於尋著拾得大師的幻變掌勢,擊個正中。足可崩天裂地的魔勁源源輸送過去,任你法力無邊,也化解不了這道縱使有歸海百川,仍難以疏浚的鉅大凝勁!便在這時,從後緊至的東園夫婦一個閃身,看似是怕了冷寂然天馬行空般踢來的一腳,竹劍同時後撤,竟讓出兩個空間來。冷寂然心知不妙。七尺忘情和玄鐵巨劍已分別從那兩個空間傳勁灑近。至此才知嚴劍師太與解萬兵,原來一直都躲藏在東園伉儷身影之後,伺機而動。因自己的心神悉數投射在拾得大師身上,還有一點抽將出來以應付實力不弱的東園夫婦,竟渾忘了兩名大敵尚在左右,致使他在捕蟬的當兒,不知黃雀在後。冷寂然縱橫武林數十載,區區一招前虛後實,又怎掀得動他分毫?當下右腿倏斂,魔體斜翻了一個充滿體態美感和動力的邪異急旋,仍是停留在適才的位置,就像沒有移動的樣子,但一張冷峻的臉龐已從面朝拾得、背對東園夫婦改為側向三人。擺出一個橫身坐馬勢之後,同時雙掌一分。從三人的攻擊的角度瞧去,冷寂然就如一個只有半邊側臉的神魔,詭異之極。“蓬!”“當!”發出兩下截然不同的聲響,冷寂然的左掌再度印上拾得大師的晶瑩佛手,完整無缺的右掌則迎碰在嚴劍師太與解萬兵的鎮派兵刃上。嚴劍師太與解萬兵一接觸到冷寂然的魔勁,俱是悚然一驚,知道事出倉卒下,冷寂然來了一招懸崖勒馬,收回部分攻向拾得大師的魔勁,化為天魔破訣,以之迎碰己方突襲而至的劍氣。這借之攻來的氣勁雖是半軍之師,已是沛然莫御,由此可見拾得大師所承受的魔功是何等厲害。嚴劍師太連忙施展忘情七式中的“斷意”,斷絕這可恨魔師借花敬佛的氣勁;解萬兵卻是巨劍頓地,硬將氣勁傳入雪地。在旁觀者看來,就像兩人害怕手中鐵劍會傷了冷寂然的肉掌,因而各自收招一般。聯攻之危迎刃而解!——版權保留,非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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