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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行藏敗露

    李維能、嚴秀俠二人不待瞿天啟開口,立時動手,迅快剝下了假李光智身上的衣衫。

    楊士傑同時脫下自己衣衫,換上了假李光智脫下的衣衫,瞿天啟轉過身去,又替楊士傑臉上抹藥,化裝成李光智。

    這時李維能、嚴秀俠也已替假李光智換好楊士傑的衣衫,兩人悄悄把他從被窩中拖出,放在窗下。

    楊士傑跟著跨上錦榻,拉過薄被,蓋到身上,緩緩躺下。

    五鳳門偷天換日,假冒了仙人掌李光智,如今他們也來了個移花接木,由楊士傑改扮假李光智,假李光智卻扮作了楊士傑。

    碧天啟眼看諸事停當,不覺微微一笑,朝身後打個手式。

    嚴秀俠突然揚手打出三支丟手箭,但聽“奪”“奪”“奪”三聲異響,三支利箭全釘在牆壁之上,距離李光智頭部,不過一二寸之偏。

    李維能,和躺在床上的楊士傑,同聲大喝:“大膽賊子,敢來行刺。”

    李維能喝聲出口,人已掩到窗下,一掌震開窗戶;抓起地上的假楊士傑(即假冒李光智的賊黨),閃電穿窗而去。

    接著,屋頂傳來叱喝和兵刃激撞之聲!

    接著,但聽遠處砰然巨響,似是有人從屋上滾落下去。

    接著,傳來院中莊丁們的驚啊之聲:“副總管負了傷。”

    李維能早已在這些紛擾聲中,悄然回進房中,仗劍守在榻前。

    只聽室外沈姨娘以手扣門,驚慌的問道:“大公子,發生了什麼事麼?”

    李維能應道:“沒有什麼;方才有人在窗外向爹行刺,楊副總管已經追出去了。”

    一手仗劍,一手開門出去。

    沈姨娘。臉驚慌焦急之色,扶著小鬟,急步而入,問道:“老爺子沒事吧?”

    李維能說道:“幸好瞿先生針灸完畢,爹已經睡熟了。”

    瞿天啟一面拭著金針,緩緩說道:“金針逼毒,極耗體力,老莊主睡熟了,那可是最好不過,不可驚動了他。”

    沈姨娘眼看李光智鼻息輕微,果然睡熟了,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李維能收劍入匣,用布裹著起下的三支短箭,但見箭頭鋒利,色呈暗藍,分明淬過劇毒,不禁劍眉剔動,憤怒地說:“好個賊子,這箭上居然還是淬過毒的。”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慌慌張張地走入,朝李維能欠身道:“啟稟大公子,方才康總管差人來請公子,說是楊副總管身負重傷,昏迷不醒。”

    李維能道:“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那使女又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這時瞿天啟已經收拾好金針,李維能道:“有勞瞿老夫子,請到書房休息。”

    瞿天啟朝沈姨娘拱拱手道:“老莊主大概還有一二個時辰沉睡,醒來必然肚餓,不妨讓他吃些稀飯。”

    沈姨娘感激地說:“多謝老夫子。”

    李維能道:“爹方才睡熟了,還不知有人行刺之事,沈姨娘休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賊人敢在白晝前來行刺,膽大妄為之極,那是沒把我李家放在眼裡了,不過沈姨娘只管放心,上燈之後,我自會派四虎將到後院來守護的。

    話聲一落,一面朝瞿天啟說了聲:“老瞿先生請。”

    就陪同瞿天啟、嚴秀俠兩人,下樓而去。

    李維能進入書房,總管康文輝早已迎了上來。說道:“楊總管身負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屬下已命他們抬來書房,等侯大公子回來。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李維能問道:“他人在哪裡?”

    康文輝道:“就在裡間。”

    李維能頓首道:“很好。”

    康文輝揮了揮手,書童青虹,不待吩咐,立即掩上書房門戶。

    李維能點頭道:“瞿考先生說的極是。”一面回頭朝康文輝問道:“康總管都準備好了麼?”

    康文輝道:“屬下都準備好了。”

    李維能朝瞿天啟抱抱手道:“此事還得請瞿老先生賜助。”

    瞿天啟道:“老朽自當效勞。”

    李維能拾手說了聲“請”,陪同兩人,進入裡間。

    那假楊士傑已被反剪雙手,綁在下首一張木椅之上,敢情還被點了昏穴,依然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木椅兩旁,站著兩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手握雪亮鋼刀,有如行刑時的劊子手一般。

    李維能把瞿天啟、嚴秀俠讓進裡間,瞿天啟立即走過去,從懷中取出木盒,替假楊士傑洗去了臉上易容藥物。

    楊士傑登時變回原來面目,那是面貌白白的中年漢子。

    大家在上首落坐,李維能道:“康總管請拍開這廝穴道。”

    康文輝站起身,走到那漢子身前,伸手拍開他的穴道,然後靜靜的站在他身邊。

    那漢子穴道乍解,雙目猛然一睜,登時發覺情形不對,匆促間,雙手一掙,要待站起身來,可是這一掙,才知自己雙手被縛,哪想掙得動分毫?

    剎那之間,他機伶伶地一亙,雙目直瞪李維能,厲聲道:“維兒,你要把為父怎的?”

    他還不曾想到自己險上,早已變了模祥。

    李維能臉色一寒,還沒開口。

    康文輝早巳沉聲喝道。“匹夫住口。”

    那漢子目射厲芒,怒聲叱道:“康文輝,老夫待你不薄,你們想造反了。”

    康文輝沉喝道:“朋友行藏已露,我勸你還是從實招來的好。”

    那漢子厲聲道:“老夫李光智……”

    李維能氣得劍眉倒豎,“鏘”的一聲,拔劍而起,劍尖直指那人鼻尖,叱道:“鼠輩,你還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想是不要命了。”

    康文輝連忙攔道:“大公子歇怒,這廝既然落在咱們手裡,不怕他不說,一切交給屬下來問他就是。”

    李維能怒容滿面,鏘的一聲,回劍入鞘,氣憤地回到椅上坐下,喝道:“這廝再敢滿口胡言,本公子就要他嚐嚐劍劍分屍,凌遲處死的滋味。”

    康文輝隨手取過銅鏡,朝那中年漢子面前一放,冷聲道:“朋友最好先看鏡裡的尊容,是否已經顯了原形?”

    那漢子朝銅鏡望了一眼,登時臉色慘變,目光突然投向瞿天啟臉上,直要冒出火來。獰厲的道:“姓瞿的老匹夫,是你做的手腳?”

    瞿天啟一手拈著花白鬍子,微笑道:“不錯,老朽奉嚴大俠之命,專程為你來的。”

    那漢子鋼牙一挫,冷哼道:“你們打算把大爺怎麼樣?”

    康文輝道:“那要看你識相不識相了。”

    那漢子冷笑道:“李維能,你老子還在咱們手裡。”

    李維能臉色又是一變,挑挑眉,似要發作,但還是忍了下去。

    康文輝淡淡笑道:“這個不勞閣下費心,等咱們擒了青旗令主,不怕你們江南總分壇不把老莊主恭送回來,目前閣下最好替自己打算打算。”

    那漢子道:“你們要從大爺口裡問出什麼來,那是作夢。”

    康文輝含笑道:“閣下縱是鐵打漢子,康某自有法子,不怕你不說。”

    那漢子色厲內茬,問道:“你要對我動刑麼?”

    康文輝道:“閣下如肯者實回答在下相詢之言,咱們決不動刑。”

    那漢子臉色連變,冷笑一聲,突然用力咬著牙齒。

    程天啟莞爾一笑,道:“千古艱難惟一死,朋友想死,可不容易呢!”手掌攤處,掌心赫然是一顆綠豆大的黑色藥丸。

    那漢子雙目厲芒飛閃,驟見那顆藥丸,不禁臉如死灰。厲聲道:“又是你老匹夫!”

    瞿天啟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朽早已知道你們五鳳門派來的人,口中都暗藏毒藥,老朽舉手之勞,就造了七級浮屠,又何樂而不為?”

    那漢子聲色俱厲地喝道:“老匹夫,你好狠毒的手段!”

    康文輝一模下巴,冷笑道:“閣下固然不怕死,須知千秋莊對待敵人,一向只講手段,不講仁義,可以使你嚐盡人世間最為慘酷的刑法,閣下一天不說,咱們就讓你一天不死,看看閣下能熬到幾時?”

    那漢子果然聽得悚然動容,過了半晌,抬目道:“好吧,你們要問什麼?”

    康文輝微微一笑道:“你是青旗令主手下。那就先說說青旗令手下的實力如何?”

    那漢子道:“每一令手下,都有四名護旗護法,和四隊武士,每隊二十四名,設隊目一人。”

    康文輝道:“朋友在青旗令下,是何身份?”

    那漢子道:“護旗護法。”

    康文輝笑道:“原來朋友的身份還不低呢,不知如何稱呼?”

    那漢子道:“在下張家昌。”

    康文輝道:“咱們莊上,還潛伏了些什麼人?”

    張家昌道:“在下是三月前才來,而且只是奉命假扮此地莊主,旁的一概不管。”

    康文輝道:“閣下假冒名莊主,自是本莊的負責人了。”

    張家昌道:“本門嚴禁屬下探詢自己任務範圍以外之事,如有違反,處分極嚴,在下的任務,只是奉命假扮此地的莊主,旁的均非在下所知。”

    康文輝目中閃過一絲異采,點頭道:“那是說咱們莊上,另有指揮的人了,此人是誰?”

    張家昌道:“這個……在下就無法奉告。”

    康文輝道:“你不肯說?”

    張家昌苦笑說道:“在下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因為在下只須躺在床上,假裝臥病,旁的不用過問。”

    康文輝道:“沒有人和你連繫?”

    張家昌很快答道:“沒有。”

    康文輝淡淡一笑道:“大概朋友還有許多話放在心裡不肯說吧?”

    張家昌道:“在下知道的已經說了,不知道的,在下如何說法?”

    康文輝道:“好,那麼就說你知道的好了,五鳳門總壇,設在何處?”

    張家昌道:“在下只是令主手下一名護旗護法,職位甚卑,總壇所在,乃是本門最高機密,除了令主,誰也不會知道。”

    康文輝道:“那麼江南分壇呢?”

    張家昌道:“江南總分壇,因為壇主行蹤不定,並無固定地方,所以壇主停留之處,即是江南總分壇。”

    康文輝微曬道:“如此說來,朋友都不知道了?”

    張家昌道:“事實如此。”

    李維能劍眉一剔,冷哼道:“這廝不肯實說,康總管不用多問了。”

    不用多問,那就是示意康總管動刑了。

    康文輝笑道:“大公子歇怒,這位朋友雖然保留了一部分,但大致說來,還算合作,此刻正是用膳的時候,等用過晚餐,再問不遲。”

    李維能點頭道:“如此也好。”

    站起身子,陪同瞿天啟、嚴秀俠,一齊回出書房。

    飯後,由康文輝陪同瞿、嚴二人到賓舍休息。

    李維能換了一身勁裝,外罩長衫,獨自向後院上房而來。

    登上樓梯,兩名青衣使女立時上前施禮,叫了聲:“大公子……”

    李維能不待她們通報,揮了揮手,一手掀簾,舉步跨了進去。

    身後一名使女嬌聲叫道:“大公子來啦!”

    這是招呼房裡的人!李維能心頭暗暗冷哼了一聲。

    房中,依然十分靜悶,李光智墊起枕頭,斜倚床上,正在閉目養神。

    那位弱不禁風,嬌婉多姿的沈姨娘,敢情剛用過晚餐,正在對著奩鏡,薄施脂粉!

    她剛聽到門口使女的聲音,眼波斜睨,就從鏡中看到李維能掀簾而入,慌忙站起,轉過身來,含笑道:“大公子已經吃過飯了。”

    李維能點頭道:“吃過了。”

    李光智也在此時,綏緩睜開雙目。

    李維能已經走近床前,低聲問道:“爹醒了麼?”

    李光智口中只“啊”了一聲,敢情他有些答應不下來!

    沈姨娘搶著說道:“老爺子已經醒了一會,方才剛吃了半碗稀飯。”

    李光智朝他兒子暗暗使了個眼色,拍拍床沿,接口道:“維兒,你坐過來。”

    李維能依言側著身子,在床沿上坐下,問道:“方才瞿老先生替爹針灸之後,你老人家覺得如?”

    他這一側身坐下,正好擋住了沈姨娘的視線。

    李光智唔了一聲,微微點頭道:“那位瞿老夫子,果然不愧針神之號,老夫經他針炙之後,身子果然覺得舒暢了不少。”

    話聲未落,忽然咳嗆起來,一手掩門,嘴唇微微顫動。

    李維能一張俊臉,隨著變了顏色,目如寒星,隱隱射出憤怒的光芒。

    李光智喘息著道:“綠漪,你給老夫倒盅茶來。”

    沈姨娘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埋怨道:“老爺子剛吃過稀飯原該躺上一會兒,你偏要坐起來,也許是著涼啦!”

    蓮步輕移,俏生生朝一張小圓桌走去。

    李光智目光迅疾一瞥,立即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和李維能低低地說話。

    小圓桌上,放著一個雕刻精緻的鑲銀木桶,那是用來保溫的茶桶。

    沈姨娘伸手揭開桶蓋,取出一把細瓷茶壺,倒了兩蠱茶蓋好桶蓋,雙手拿著兩盅茶笑吟吟地回身走來。

    她一舉一動,莫不嬌柔動人,行動也自然顯得緩慢,雖然只是倒了兩盅茶的工夫,但李光智要說的話,早已說完。

    沈姨娘可一點也沒有察覺,把左手一盅茶,放到床前小几之上,含笑道:“大公子請用茶。”

    李維能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右手不自覺地摸著袖中摺扇,站起身子來,冷聲叫道:“沈姨娘。”

    沈姨娘敢情發現李維能臉色不對,身體微震,抬眼道:“大公子有什麼事?”

    李維能星目含光,徐徐說道:“方才咱們莊中擒到了一名奸細。”

    沈姨娘臉上綻起一絲喜容,眨眨眼,說道:“啊,那刺客抓到了。”

    她似乎對這消息並不十分關心,依然溫婉地手託茶盅,送到李光智面前,柔聲道:“老爺子,喝口熱茶,順順氣。”

    李光智道:“慢點,唔,維兒,你說下去。”

    李維能道:“方才擒下的不是刺客,是五鳳門潛伏在咱們莊裡的奸細。”

    沈姨娘吃驚地說:“咱們莊裡有五鳳門的奸細?”

    李維能道:“那賊黨經不起康總管嚴刑通訊,已經全招供了……”倏然住口,不再往下說去。

    沈姨娘機伶伶一顫,看了李光智一眼,急急問道:“他招供了什麼?”

    李維能道:“他承認是青旗令主手下,但另有一個身份較高的賊黨,在暗中指揮。”

    沈姨娘問道:“他說出這個是誰麼?”

    李維能目光冷峻,緩緩說道:“說了,只是我還不十分相信,所以要來問問沈姨娘。”

    “問我?”

    沈姨娘臉色微變,腳下後退半步,飛快地朝李光智看了一眼,舉手摸摸鬢髮,詫異地問:“大公子要問我什麼?”

    李維能寒星般的目光,直注沈姨娘臉上,說道:“你說是不是?”

    話聲甫出,李光智低笑道:“維兒,不用說了。”

    閃電一指,點上李維能背後穴道。

    李維能和沈姨娘說話,及時警覺,已被人家制住穴道。

    李光智一下掀開薄被,很快站起身,低聲道:“人已制住,現在咱們該如何了?”

    沈姨娘一聲嬌笑,伸出一個手指朝李維能額上一點,笑著道:“大公子想不到吧?這就是你還嫩著呢!”

    她一向深藏不露,嬌柔得弱不禁風,看去不像諳武之人,在千秋莊隱伏已有五六年之久,連素以精明著稱的仙人掌李光智,都被她瞞了過去。

    她竟然會是五鳳門派來臥底的人!

    這就無怪李光智會被人暗中下毒,會被人偷天換日,換了出去。

    李維能穴道被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一雙俊目,瞪著沈姨娘,幾乎要冒出火來。

    沈姨娘話聲一落,立即朝李光智吩咐道:“你帶著他,我招呼她們進來。”

    李光智道:“莊中只怕已有戒備,如何還能把他帶走?”

    沈姨娘道:“他是總分壇要的人,今晚不把他帶走,豈不前功盡棄了?”

    李光智道:“在下遵命。”

    沈姨娘纖掌輕輕拍了兩下,嬌聲喚道:“春梅、春蘭。”

    門外兩名使女答應一聲,立即奔了進來。躬身道:“如夫人有何吩咐?”

    沈姨娘吩咐道:“咱們必須立即離開此地,你們隨我走。”

    李維能突然朗笑一聲道:“沈姨娘,你們不用走了。”振腕一指,點了過去。

    這一下變起倉猝,沈姨娘大驚失色,嬌軀一個倒縱,向後躍退,口中喝道:“快圍住他,不能讓他脫出身去。”

    李維能身形如電,追撲過來,手右摺扇一指,冷笑道:“妖婦,不能脫身的只怕是你了。”

    沈姨娘橫閃一步,“鏘”的一聲,從身邊掣出一柄軟劍,一言不發,揮劍攻來。

    李維能摺扇輕輕一撥,封開劍勢,一點扇影,朝沈姨娘左肩井穴放去!

    兩人立時展開了快速的搶攻。

    兩名青衣使女聽到沈姨娘的招呼,同時從身邊抽出短劍,正待朝李維能撲去!

    李光智一閃而至,低喝道:“春梅,快把劍給我,你們去守住門戶。”

    春梅不敢違拗,只好把自己的一柄短劍遞了過去。

    李光智右手接過短劍,左手出其不意,飛快的一指,點了春梅的穴道。

    這一著出手奇快,春蘭還沒發覺,他身形電旋,已經欺到春蘭身前,飛起一腳,踢飛了她手中短劍。

    同時左手使了一記大擒拿手,一把扣住春蘭手腕,短劍直指咽喉,喝道:“不許動。”

    春蘭幾乎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眼看寒森森的劍鋒指著咽喉,哪裡還敢掙動?

    李光智喝聲出口,左手一鬆,放開春蘭手腕,抬手點了她的穴道。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只不過是眨眼工夫事,楊士傑果然不愧燕山雙傑之名,這兩手使的快捷利落,舉手之間,已把沈姨娘兩名貼身使女。一齊制住。

    楊士傑哈哈一笑,一下欺以沈姨娘身後,說道:“依在下相勸,如夫人該自己停手了。”

    沈姨娘軟劍上的功力不弱,但單打獨鬥,和李維能摺扇相比,就相形見拙,七八招下來,已經漸見忙亂!

    這時眼看李光智突然變封,出手制住了自己手下兩名使女,一下欺到了身後,心頭不禁大為顫駭!

    這一分神,但聽“當”的一聲,手腕驟麻,掌中軟劍,已被李維能擊落!

    沈姨娘心膽俱寒,嬌軀輕閃,橫躍而出,雙手連揚,寒光飛閃,七口柳葉飛刀,連翩朝李維能激射而出!

    沈姨娘飛刀出手,柳腰一扭,回身飛快地朝房門口掠去。

    李維能冷笑一聲,摺扇刷的打開,便了一記“秋風掃落葉”,把七口飛刀,一齊擊落。

    楊士傑身形一晃,搶先掠到門口,短劍當胸,擋住了去路,大笑道:“如夫人請留步。”

    沈姨娘嬌叱一聲:“你還不給我滾開?”

    雙手一抖,雙是兩柄飛刀,電射楊士傑兩脅,她卻趁機身形一閃,正待朝門外搶去!

    李維能早已如影隨形,追擊而至,兩縷寒風,直向沈姨娘纖腰點到。

    沈姨娘赤手空拳,哪敢回身封拆,急急橫閃出門去。

    這一瞬間,楊士傑也把兩口飛刀磕落,大笑道:“如夫人就是衝出去,康總管和四虎將,早已在此屋四周佈下了天羅地網,諒你也休想逃得出去。”

    沈姨娘銀牙暗咬,滿臉俱是獰厲之色,倏地回過身來,冷冷喝道:“李維能,你老子還在五鳳門手裡。”

    李維能面色鐵青,摺扇一指,怒喝道:“妖婦住口,李家待你不薄,你居然心如蛇蠍,謀害我爹,本公子今晚饒你不得。”

    沈姨娘忽然格格嬌笑道:“我本來就是五鳳門的人呀,只怪你老子瞎了眼睛……”

    李維能哪還忍耐得住,身形閃電撲起,揮手就是一掌,直劈過去。

    沈姨娘不躲不閃,拍的一聲,五根鋼條般的手指,正好拍在她粉頰之上,打得她滿口鮮血,尖聲道:“你有本領就殺了我。”

    李維能冷笑道:“你當本公子不敢殺你麼?”

    楊士傑忙道:“大公子留她活口。”

    沈姨娘目光狠望了楊士傑一眼,切齒道:“張家昌,你敢背叛五鳳門,天涯海角管教你沒有逃命之處。”

    楊士傑笑道:“如夫人錯了,在下楊士傑是也。”

    沈姨娘驚悸半晌,作不得聲。

    李維能冷冷一哼道:“妖婦,你還有何話說?”

    舉手一扇,朝沈姨娘“肩井穴”上點去!

    覺姨娘似失魂落魄一般,赤手空拳,哪想閃避得開?嬌軀一軟,跟著往後便倒,這一瞬間,只見她紅菱似的唇角,緩緩流出黑血。

    楊士傑吃了一驚,抬頭道:“大公子,她服毒自戕了。”

    李維能俊臉鐵青,頷首道:“不錯,五鳳門的人口內都含有毒性極烈的毒藥,這也是她最好的下場了。”

    話聲出口,霍地轉過身去,雙目寒光進射,直注春梅、春蘭二婢,切齒道:“你們雖是初犯,也饒你們不得。”

    手起扇落,點了兩人死穴,回頭道:“楊副總管,咱們快走。”

    舉步朝門外走去。

    兩人走下樓梯,只見康文輝已在樓下等候,迎著問道:“事情真相如何?”

    李維能道:“她果然是賊黨潛伏之人。”

    康文輝道:“她承認了?”

    李維能道:“一切都不出瞿老夫子之料,她已經服毒自戕了。”接著問道:“瞿老夫子呢?”

    康文輝點頭道:“已經來了,就在廂房休息。”

    李維能不再多問,一同走入廂房,史見瞿天啟一個人坐在那裡。

    李維能急忙搶上一步,拱手道:“在下多承老夫子指點,事情果然未出你老所料。”

    瞿天啟呵呵一笑道:“大公子過獎,五鳳門這點江湖伎倆,只要破獲了一個,就有脈絡可尋,其實康總管也早已料到了。”

    康文輝道:“要不是老夫子妙手易容,事情只怕沒有如此順利呢?”

    楊士傑道:“老夫子,兄弟臉上易容藥物,輕易揩拭不去,還要你老費神。”

    瞿天啟笑道:“這個容易。”

    當下取出一顆藥丸,送給楊士傑,又道:“副總管只許在掌心塗上少許,就可洗去了。”

    接著朝李維能道:“大公子,此刻已近初更,事不宜遲,咱們就得依計行事。”

    李維能道:“老夫子說得極是,康總管,你和秋月說過了麼?”

    康文輝道:“兄弟已經把她叫來,只因大公子尚未下來,兄弟不便多說。”

    李維能點頭道:“那就叫她進來。”

    康文輝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一會工夫,康文輝領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衣使女,走了進來。

    那使女見到大公子,立即上前屈膝道:“婢子秋月,叩見大公子。”

    李維能一揮手道:“你起來。”

    秋月站起身子道:“大公子呼喚小婢,不知有何吩咐?”

    李維能說道:“你是先母貼身待婢,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咱們家裡十幾名丫頭,全都由你督促……”

    秋月惶恐地跪了下去,道:“婢子不知做了什麼錯事,甘願領罰。”

    李維能道:“你起來,我是因你在府中多年,自可信任得過,今晚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不知道你可有膽量?”

    秋月站起身,眨眼望望,正副總管全在此地,想必是一件極為重大之事,這就俯首道:“婢子從小在府中長大,大公子但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維能道:“如此就好,你可留在此地,聽候康總管吩咐。”

    秋月躬身道:“婢子遵命。”

    李維能道:“楊副總管,我們該走了。”

    話聲一落,便和楊士傑匆匆往外行去。”

    時近一更,李府前院,燈火已熄,只有前進書房,還隱隱透出燈光。

    就在此時,花廳屏後閃出一條體態苗條的人影,她悄無聲息的從兩人背後,轉過右道迴廊,藉著暗影掩蔽,飛快地掠出月洞門。

    那苗條人影,對李府情形,似是極熟,她閃出月洞門,就迅快的沿著花叢暗影,貼近窗前,站停身子,但因窗簾低垂,看不清室中情形。

    苗條人影一身輕功大是不弱,只見她纖腰輕輕一扭,“颼”的一聲平空拔起,指尖搭住書房屋扇簷,身形一縮,輕巧的倒翻而上,貼身伏下,垂首從小半扇通風窗往下望去!

    這裡正好就是書房裡間,中間小圓臺上,點著一支紅燭,照的室內通明!

    右首靠壁處,一張木椅上,反剪雙手,捆綁著一個面貌白暫的中年漢子。

    那正是假扮仙人掌李光智。

    苗條人影伏在屋簷上看的清楚,立時從懷中取出一顆龍眼大小蠟丸固封的東酉,輕輕捏碎外殼,迎風晃了晃,迅快的從通風窗中投了進去。

    那是江湖下五門的“迷魂香”,藥丸見風自焚,帶著一縷青煙,塔的一聲,落到地上,登時冒起一股嫋嫋白煙!

    那兩名莊丁口中“咦”了一聲,搶步上前,正待舉足踏去,但鼻中已經聞到一股異香,一陣天昏地旋,不約而同的昏了過去。

    伏身簷上的苗條人影,靜靜的等了一會,眼看室中不見動靜,自己含了一粒解藥,身子一翻,一雙蓮足,勾住簷牙,身形倒掛,使了一式“倒掛金鉤”,上身緩緩仰起,兩手一按窗欞,身子一弓,有如狸貓一般,輕巧無比的穿窗而入。飄然落到地上,探手把一粒解藥,迅快的塞入張家昌口中,右手取出一柄鋒利匕首,刷刷兩下,割斷了他縛在身上的繩索。

    燈光映照,只見她一身綠衣,雲鬢如螺,這時柳雲斜挑,杏眼輕瞪,俏生生站在張家呂面前!

    這苗條人影,赫然正是沈姨娘!

    張家呂雙目乍睜,一眼瞧到沈姨娘,不禁大喜過望,急忙站起身子,說道:“使者……”

    沈姨娘噓了一聲,輕聲道:“時機緊急,我們必須趕快離開此地。”

    說完輕輕推開窗戶,人如飛燕,朗然穿窗飛出。

    張家昌緊隨她身手,飛出窗外。

    沈姨娘已從身邊抽出軟劍,說道:“府中已有戒備,你快先走,由我斷後。”

    張家呂道:“使者也要走麼?”

    沈姨娘冷笑道:“你當他們還不知道麼?”話聲甫出,突然一揮手,急急蹲下身去。

    張家昌同樣迅快地閃入暗處,伏下身子。

    就在此時,但見東首風火牆上,唰的一聲,飛落一道人影,只在牆頭上略一住足,便自長身飛起,朝南首掠去。

    沈姨娘等那人剛一離去,立即站起身子,輕喝道:“張護法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張家昌答應一聲,哪敢怠慢,急急長身揀起,邁上風火牆,儘量矮著身子,耳目並用,接連幾個起落,悄悄越過兩座屋脊,差幸不會被人發現。

    兩人一前一後,那敢稍停,轉眼工夫,業已撲近圍牆,身形不停,提吸真氣,掠上牆下,迅疾朝外一顧,飛撲落地,立時施展輕功,飛奔而去。

    夜色之中,兩條人影,快的有如流星一般,只是一路朝峻極關方面急奔。

    不到半個更次,已經奔到一座小山崗下,但見一片叢林之間,隱隱透出燈光!

    張家昌堪堪棄近樹林,突然有人低聲喝道:“什麼人?”刷刷兩聲,兩道人影,倏然飛落。

    那是兩個青衣勁裝漢子,一下擋住去路。

    張家昌腳下一停,沉喝道:“你們連本座也不認識了麼?”

    兩個青衣漢子凝目瞧清來人,急忙躬身施禮道:“原來是張護法,小的有眼無珠,張護法多多原諒。”

    張家昌輕哼一聲,朝兩人揮揮手,轉身朝沈姨娘欠身道:“使者請先。”

    沈姨娘這一路奔得粉臉紅,嬌喘細細,聞言嬌笑一聲,抿抿嘴道:“張護法不用客氣,只管先走。”

    張家昌欠身應是“是”,正待舉步!

    沈姨娘右手候揚,一支喂毒鋼針,劍無聲息地射入張家昌後心,立時撲倒地上。

    一瞬間,幾條人影,疾如鷹隼,從兩邊大樹上飛下,兩名青衣漢要拔劍都來不及,哼了半聲,便自倒下。

    當先一個,身穿青衫,手持摺扇,正是千秋莊大公子李維能!

    他左右四人,是燕山雙傑康文輝、楊士傑,鐵書生嚴秀俠和瞿天啟。

    李維能黑夜之中,目若寒星,一馬當先,直向林中間去,青旗令主等見李維能闖進林中,正要向前問話,只見李維能邊說:“你們將我父親關在何處,邊舉起手中摺扇,勢如魚龍,步步緊逼,青旗令主簡直無從還手,被逼得節節後退。

    就在此時,但聽青旗令主嬌叱一聲,長劍急震,陡然一劍,直向李維能當胸刺來!

    李維能心頭驚怒交迸,猛撤鐵扇,身形同時斜退半步,手中摺扇一闔,側擊旁敲,疾快的朝劍身上擊去。

    他撤身擊劍,身法動作,快速的好像毫不思索,這一招本來就該如此一般!

    圍觀的人,根本尚未看清兩人如何出手,就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震,人影乍然分開!

    青旗令主一劍刺出,瞥見李維能引身後退,正待奮劍追擊,陡覺手中一震,長劍被對方震彈開去。幾乎脫手飛出,急急向後躍退!

    李維能一聲朗笑;“你還不棄劍受縛?”

    乘機飛撲而至,摺扇陡然展開,有如半輪銀月,縱橫開闔,勢過勁急,帶起呼呼風聲!

    青旗令在暗咬銀牙,揮劍拒敵,封拆了數招,漸漸又被迫落了下風。

    李維能冷笑一聲,青影連閃,繞著青旗令主盤旋如飛,愈轉愈急,眨眼之間,已把青旗令主困在一片扇影之中!

    青旗令主經過這一陣惡戰,自知不是李維能的敵手,也愈咬緊牙關,拼命發劍。

    但覺對方扇上進發的罡力,愈來愈強,四周壓力,也愈來愈重,手中長劍,逐漸地施展不開!

    激戰之中,李維能向空一揮,大聲笑道:“康總管、楊副總管,你們現在可以過來一起把妖女拿下了。”

    原來他方才聽到青旗令主的一聲嬌叱,聲音清脆,已知對方是女子所裝。

    這時,他把青旗令主因入一片扇影之中,已是穩操勝算才招呼燕山雙傑合手抓人。

    燕山傑雙那還怠慢,立即和掣兵刃,雙雙縱身掠起,飛撲戰圈。

    這是拿人,用不著再講什麼江湖過節,兩人一左一右撲入戰圈,更不說話,揮動兵刃,朝青旗令主搶攻而上!

    就在兩人堪堪撲入戰場之際,東南方一株大樹上,倏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好像蒙著臉,只是一隻眼睛,黑夜之中,宛如兩點朗星,此時突然掣出長劍,撮口長嘯,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長虹,直向場中射來!

    他居然能後發先至,搶在燕山雙傑前面,精練電射,凌空發劍的一招“長虹吐焰”,朝李維能當頭撲擊而下!

    這一記宛如迅雷驟發,疾快無比,威勢極盛!

    李維能勝算在握,招呼燕山雙傑,就是立誓要把青旗令主生擒活捉,此時驟聞嘯聲,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向自己當頭射來,勢道勁急,銳不可擋!

    心頭不覺大怒,厲喝一聲:“什麼人敢向本公子偷襲?”

    霍然仰起,摺扇捲起一片玄光,朝上迎擊!

    青旗令主正在危急之際,嘯聲入耳,陡覺四周壓力一鬆,耳中也同時傳到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三師姐速退,小弟給你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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