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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布蘭遮會

    楊士麟一步一步的走近躺在沙上的堯索;表情沉痛而嚴肅!這時的堯索也只剩下一口氣尚未嚥下,楊士麟伸雙手將他托起,向沙漠深處走去!遼人神色驚訝着,都不敢表示,他們心目中的“救星”在做什麼!這個金人是他一掌殺死的!也是金人來襲的這批武技高手中的第三號大頭目,由巴都武士接戰了一個多時辰,久戰不下的敵人!楊士麟走到一處,沙丘的後面,將他放在沙上,低聲道:“你有什麼話可以交待一聲!”“你是楊……士麟……我……”堯索接近彌留中,已語不成聲:“不要説些廢話,我便是那個“菜人”,在沙漠中昏睡—年多,為遼人所救,我不允許你活着回去搬弄是非,而你更是一個失去人生原則的人!”“愧對……恩師……父……老,我……身上的……東西……送……你……”堯索在迴光返照的時刻裏,説出最後的一句話,便垂首氣絕!楊士麟伸手抹上他的眼皮,磋嘆一聲,將他身上所有物品搜索出來!降了日常用品之外,有五顆龍眼大的“夜明珠”,乃是“五龍珠”,寶光泛採,另有百萬兩各地銀樓、錢莊皆可提現的“金票”!當然,得到大城市中才管用,另有一冊他的武功秘笈,其中夾帶着一張,關外、大漠邊地簡略地理圖,以薄薄的絲棉所制!此圖對楊士麟來説是相當管用的,現在他在這羣遼族的車隊中西去,一無所知,像是個睜眼瞎子:另外的便是堯索腰下一支佩劍,不算名器,但,亦非俗鐵所冶!用他自己的劍,在沙中挖掘了個坑,將屍體埋葬下去!“入土為安,上天已寬赦了你一切罪惡!”楊士麟默禱了句,便起身離去!而這時巴都他們已驅策着五十六頭明駝回來,遼人們已舉臂狂呼,歡迎他們的勇士榮歸!大的斬獲!金我來時約一百隻明駝,已奪回來半數!明駝貨架上載重不少,是一項勝利的大豐收!在他們這羣倉惶逃遁的流浪者而言,是不無小補的!駝架上多半是箭矢、刀劍、帳蓬、工具戰搏必需品!其中最有價值的是兩馱子各類“藥物”!有兩盒競是隻有他們金人貴族才能享受得到的“長白老參”!楊士麟孤獨落寞的回到屬於他暫時住宿的黃帳中!耶律大石又被抬回王帳裏!安頓下來,武士僚佐們都退出王帳,只剩下他們父女兩人!耶律大石在昏迷中,突然口中喃喃的道:“羊……羊……”耶律芝華,初期並末回過意來,她反翻叨唸了兩遍!“羊,羊……啊!那是説楊,楊士麟!”她搖動了老爹的手臂兩下,低聲問道:“爹!你醒醒,楊士麟,你是説他麼?”耶律大石已昏睡過去,再無言語!耶律芝華意念中陡的映現出昨夜楊士麟曾私入王帳中放血的情景!“血!寶血……一杯寶血,使老爹陳痾立辭!血……”她不敢想像,他是否願意再思賜她老爹一杯,現在危機已不存在了!總不能再喝——他的“血”!她思忖中猛打個冷顫!“今天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他的出面衞護,我們已被金狗消滅掉了,那武功,那身手,那神奇莫測的一招,便將託哈兒殺得負傷而逃……”她悄聲站起身子,整理一番自己,退出王帳!帳外,巴都正在處理一大批駝架解下來的物品,消查歸庫!耶律芝華經過時,他們都放下身邊手邊的工作,向公主致敬!拉提陡的舉手狂呼一聲道:“公主萬歲!芝華公主萬歲!”眾武士也一齊歡笑着響應高呼!她急忙舉玉手下壓着,表示請大家安靜,嬌呼道:“謝謝!謝謝!王爺尚在病中請安靜,今夜舉行“布蘭遮會”,慶祝咱們全族的新生與勝利!”眾武士又是一陣喧譁,將這好消息傳播開來,全體周知!他們陣亡了五十幾人,輕重傷患也增加了五六十人!家屬們的默默愁苦悲悽,已被勝利的歡欣鼓舞涅沒掉了,這是無可奈何追究的事!敵人也有棄屍五十幾具,停放在沙上……耶律芝華向她的黃帳走去,心頭像只小鹿似的跳躍着,興奮着——楊士麟盤膝坐在毯氈上打坐,其實那裏坐得下去,心潮起伏不定!、對她的到來,渾似不覺!耶律芝華付了會,不敢打擾他,只在帳中徘徊踱步,妙目緊盯着楊士麟那寶像壯穆的身形體影。楊士麟知她不會馬上離去,泡上了,不得不故作,運息已畢,漸行甦醒!“嗨!醒來了嗎?”“啊!失禮!”“你的大恩,我們永世不會忘懷!”“份所當為,不值一曬,快別這樣説!”“夜裏舉行“布蘭遮會”,邀請你參加!”“謝謝,對此一無所知!”“沒什麼,只要參加便知道了!”楊士麟表示出個無可奈何的笑;默然接受她的邀請!耶律芝華走前幾步,盤膝坐地他對面,兩人相距幾尺,輕挽臻首,欲言又止的抬首飄了他一眼,那少女懷春情懷自在不言中!楊士麟故作不知,攢着眉頭道:“令尊……”“啊!又……變成老樣子了!”“無妨,那“血”的效力尚未消失,再者,託哈兒功力不足,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你安心!”原本她想再向他索“血”的話已被封殺住了,是!“血”的效力尚未消失。那麼,老爹是……別有用心麼?這……太可怕了……她雖不敢這樣想——卻已這樣想過了,撩動垂下的一縷髮絲,笑道:“你那一劍、那一招真厲害,那是成……成形的劍罡麼!當時我正在心慌意亂中,沒有看清!”“啊!不成氣候!倉促出手!”“僅倉促出手一招就廢掉了金狗國內第二號大劊子手!”“他……”“託哈兒是金國除國師“黑鐵頭”外,功夫佔第三位的大將軍,他是對我遼國攻城掠地的先鋒,強大的遼軍被他一次次的擊垮掉!”“啊!是這樣的!”“你真的不知道麼?不足一年的時間,所謂:“兵敗如山倒”!”“我!我怎會知道呢!我曾説過,在沙漠裏睡了一年!”“我認為你在説夢話,那時你剛剛醒來,人怎能在沙漠裏昏睡一年,現在我相信了!”楊士麟模撫着蒼黑烏亮一叢大毛鬍子,神情中似乎感慨萬千!耶律芝華,又情心萬縷的望了他一眼,垂下致首,低聲細語面色緋紅着道:“我…二我……我們都希望你能留下來,不要拋棄我們!”“我正有離去還鄉之意!”“不,不要!”耶律芝華急得脱口而出,像個娃娃似的、恐懼着,臉色立顯蒼白——楊士麟有些不明白,眨着眼睛,欲問還休,企待她能解釋明白!“是這樣的,再西行數日便到了西夏國邊境地帶,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們死亡帶傷殘又減少了百十個武士,剩下來的已不足百人。餘眾多是老弱婦孺!如何能再經過一次慘烈的大搏殺,若西夏國在邊境上陳兵截擊,這些人便不能話命苟全了!”楊士麟目光盯着穹廬頂在思考着,也許有這可能,心付:“是自己將問題看得太單純。早知如此,那“血”,放得多餘,自己參與大搏殺的行列,他們便不會有這多的傷亡!”“現在變成助人而未出全力,更且暴露了自己的弱點,也即是——“血”,血,增加了自身莫大的危機!”“若耶律大石圖謀自己,便有被甕中捉鱉、欄中取羊的可能,人到那時!現在已被套牢了,短期是不能迴歸故鄉去!”他從穹廬上收回目光,對耶律芝華苦笑—下道:“過幾天再説罷2也許西夏國能愉流過境,我們不是沿着大沙漠西去的麼,到那裏為止呢?”“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有等老爹醒來問他了!”耶律芝華來見他的兩項目的已達到了一項,餘下的便是聊天!她的“漢學”修養頗高,不限於文學、詩詞歌賦……這令楊士麟暗自震驚她的另一面才華!原來耶律大石無於,從小即將她當兒子看待,舉凡“漢學”經國安邦的大道理,從小即給她助基培養着,因之,互相交談起來,甚有深度,堪稱邊地奇範,異國才女,將來承襲王位,其才智慧識足足有餘,是允文允武而楊士麟乃出身將門之後,他之所學,乃理當如是,雖然不敢稱帝尊王,卻抱着將來能出將入相的目標,增益其所不能!可哀的是有宋取國,乃是由武將叛主自立有天下,最忌之事便是武將成名,軍校在握,怕入效顰而失國!漠視圖脈積弱不振,輸銀輸貨於敵而不知其恥,自求苟活,不謀練兵抗敵,文臣投其所好,窺其意圖而狼狽為奸,陷國運民膜於水深火熱中,因之,將材在野而不在埋朝。在朝者,不死於非命者幾希:他們相談甚歡,卻更令楊士麟感慨萬千!耶律芝華尚有許多事務要她去處理,不能老陪他閒聊,相機辭出!夜——終於來臨了!耶律大石在黃昏時,又甦醒過來!託哈兒的“五行迴風”對他所造成的傷勢並不嚴重,正如楊士麟所説的,那杯“芝血”在他體內,絕不可能被人家遠遠打了一掌便打掉了!耶律大石雖非龍馬精神,卻也不好意思,無痛無痛,喝“血”自肥!武功修至某一個程度,對人身五臟六腑、陰陽兩脈等氣血穴道,無師自通!便是説,他騙不了楊士麟的,那麼他在昏迷前所説的:“羊,羊!”旨在暗示他的乖女兒能將楊士麟挽留下來,以情絲纏住他,別令他失意而早歸,這對將來大遼中興,是有決定性的關鍵作用!他深知如今在流亡中的生活條件不足,深伯楊士麟過不習慣他們這種近於原始的遊牧殺伐生活!想當年遼聖宗大帝時,由承天皇后攝政,在“歧溝關”之站中,大敗宋軍,宋軍西路大軍出雁門,勇將——楊業,戰死於狼牙村!楊家四郎楊延輝滯留上京,改楊姓為木易,娶代戰公主為妻?對遼人之漢化,有莫大影響功績,民智開化,國力更盛!而今這名楊家之後,當得天之嬌於,但企有所藉助,這一路西行,必將斬將拔寨,勢如破竹,安國定邦端賴此人了!是故耶律大石醒來,首先向耶律芝華那嬌媚的秀臉上望去!那是春花帶露,人比花嬌,便不必探詢,即知楊士麟尚在營中!否則乖女兒必然已梨花帶雨,不勝幽怨了!若能再得楊氏為附馬,他是欣然同意的,此事只要人在營中,便不忙在一時!耶律芝華被老爹沒來由看得忸怩作態,舉起粉拳似要槌人了!耶律大石樂得“呵呵”大笑,那是兩人心照不宣,意見一致!帳外營地上已吹起了“嗚嗚!”的胡笳聲,悽楚悲涼!水沼之濱,營火處處,時間尚早,人們已忙碌着準備!羌鼓、琵琶、駝鈴、策笛、胡琴……合奏出柔美的曲調,豪放的音色,駕馭着寒風遠送!耶律芝華再一次來臨她的黃帳!“喂!士麟,請你去赴會!”楊士麟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這還是首次!“公主!”“怎麼!不願意我喊你的名字麼!那麼喊大老……爺這話吞吐而出,玉臉羞紅,更顯得嬌媚!着更糟,“大老爺”乃是丈夫的別稱,是她真的不知漢俗呢;還是別有用心,要命得緊,楊士麟尷尬着道:“不敢!”他們並肩而出,場地上已火堆百處,男女老幼已一圍困的圍着篝火;鐵架上烤着全羊,香氣升騰,混雜着馬糞味!他們似金童玉女般的比翼而行!博得羣相拍手鼓掌歡呼叫嘯,這是説他被遼人集體接受了,歡迎着!令他怯步不安!不料,耶律芝華的玉臂已勾住他的手臂向場地中央帶了,心忖:“罷了!還是大方豪邁些吧!免得讓他們笑話自己萎萎縮縮!”如是——他放開了自我,挺胸闊步的向主位上的耶律大石走去!待來至切近,躬身抱拳,施禮道:“區區見過長者!”“老朽深受閣下仗義援手,得留殘命,請這邊坐地!”陡的樂器班子,奏出歡樂輕快的迎賓樂來!奏過之後,耶律大石向全場子民們以洪鐘大呂的鏘鏘聲韻言道:“午間,金人來犯,本族幸得我們的貴賓——楊公子,仗義揮劍,殺退強敵,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我們能歡聚一堂,全拜公子之賜,來來來,咱們共敬楊公子三杯劣酒,以示謝枕!”耶律芝華早已端起兩杯在等待着,這時遞給楊士麟一杯,杯子是雕銀的,酒是純清的二鍋頭,高梁釀造的“燒刀子”!他們一路逃亡,那裏有酒可喝,這還是剛才由截來的駝架上卸下來的!共計獲得四只羊皮袋子酒,足有五百餘斤!給今夜大會增色不少!酒香四溢,其性濃烈精純,楊士麟不敢幹杯盡器,只象徵性以唇沾了杯邊兒!耶律大石也不勉強他,在大家鼓譟聲中!這介紹佳賓的儀式算是完美圓滿達成了!老酒鬼們都搶着舉杯揚脖子,灌下喉去!下來的節目是追奠悼陣亡將士們!奏出了哀歌,大家會聲而唱,霎時愁雲滲淡,陣亡者的家屬們悲聲哀號,令楊士麟垂首鼻酸,灑下英雄淚!北向處供奉着一座精巧的小型神龕;由耶律大石親自上香、焚表、灑酒、默禱……神態隆重而嚴肅;意有哀傷,宛如傷子之痛!由巴都呈上來一個卷帖給耶律芝華,由她宣讀之後道:“……這些是這次為國盡忠為族盡孝,為同胞盡義的英魂烈士,各按原職追加三級封號外,其遺眷子女,得承襲爵位三代,俸給優先!”“遺眷們哀思三日後準其自由選擇另配,以延吾族生存,永世其昌!”楊士麟一聽,原來他們只穿三口大孝,便可另行改嫁他人!這倒是快速的很,不像我漢人、夫死後一世不得改嫁,還要立個貞節牌坊,以光祖耀宗!。主祭忠烈的大典之後;歡樂的節目立即展開了!切羊分肉,飽食一餐,男女都可以豪飲幾杯!耶律芝華有些忙碌不迭了,要伺候老爹,也要伺候楊士麟!將羊肉割切在銀盤中,抓肉而食;不時的向楊麟解勸酒!他與耶律芝華坐在耶律大石的左首!巴都等幾個重要部屬坐在右首!耶律大石南向而坐,毯氈上多了張虎皮,這便象徵着王位!飲過三獻,大家已迫不及待的出場表現自己了!在羊脂火燎的照耀下,一羣少年男女,相繼出場,表演舞蹈歌唱——拉開了“布蘭遮大會”的序幕!繁弦牧笛,載歌載舞,唱出了他們的心聲,他們的希望。男的英武而豪壯,矯健爽朗,唱出他的壯志豪興!女的苗條而綽約,嬌媚活潑,舞出她的婀娜身姿!他們之中,也是各有不同的民族派系,統屬門户!因之各有不同的花樣翻新,絕無冷眼之慮!只看得楊士麟瞪眼結舌!邊疆民族的強悍是從小至大,一點一滴的培養起來的!在漢家早已失去了這些原始人類活動的情調!歌舞已流入少數人專業化的娛人行業了!一隊隊、一羣羣的兒童、少年們大合唱、大合舞表演過了之後,便是大武士們進場了!未婚的可以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邀請共舞,對口合唱!這些已是古老的——情歌部份,借歌達意,吐其所慕!所謂:“有女好述,吉士誘之!”禮失求諸野,這正是適當的社交活動,也令楊士麟不習慣這火辣辣的場面,而有時鬧得臉紅!耶律芝華公主,雖與他排排坐,卻不時的轉首望着他,挑眉秋水,一溜一溜的!這時,那個喜歡大驚小怪的拉提武士——陡的翻着連環斛鬥,出現亮相了!他這六十四個斛鬥雲,搏得全場熱烈的喝采叫號,雷動給他鼓勵!只見他十分豪邁拉風的打了個四方拱,以謝族人的鼓勵道:“兄弟手上的玩藝不怎麼高明,自認為,嘴上功夫不太差,且聽我唱一曲‘四季跑馬將妹載’為大家佐酒開懷!”只見他伸腿踢腳,拉馬站架,來了一套手上表演拉馬,騎馬的小過門之後,唱道:“春季裏來,好個杏花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一馬來到西涼界,杏花村裏把酒買,你一口來我一口,醉個兩開懷!夏季裏來,好個豔陽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一馬來到金溝寨,河水潺潺流去千里外,攜手同躍下,蚊轉龍翻,免陽曬!秋季裏來,好個涼爽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一馬來到烽火台,狼煙嫋嫋刺天外,採朵黃花給妹鬢上戴,媚眼將哥眯。冬季裏來,好個嚴寒天呀,一個呀呼嗨,嗨呼呀呼嗨哥哥騎馬將妹載!一馬來到大漠塞,天地茫茫,馬蹄濺玉把雪踩,一曲清歌,瑟瑟假郎懷。”一曲邊塞情歌有其情深意切之意,雖然它是口口流傳,不入詞譜曲源,卻別有一番韻味,藴藏其中!楊士麟在每唱一段時,忘情的點首,稱讚隨眾鼓掌不已!他也是青少年呀,怎能沒有這種情懷呢?塞上兒女的開朗,已漸漸開放了他的拘謹——接下去巴都也不甘示弱,躍身而出,來了個“天馬空行”,在空中八方盤旋,落地後,敬過禮雄壯的唱道:“荒漠秋——淺水生寒,首蔣霜重——草漸斑!彎弓不射雙飛雁,臂彎鷹暫,玉轡挽——天宇顧盼!醺醺酒醉,來自樓蘭!狐帽西風袒,羊氅隨風轉;穹廬紅日晚,滿眼無青山,身畔牛羊,哎哎叫喚——孤影誰來相伴。”秦腔古調,自能表現出那番,落脱瀟灑情懷!激起族人熱烈迴響,在酒酣耳熱之餘,大家爭相出場表現自己!在經過了許多人次的邊歌邊舞,間雜夫婦擋,情人對,各舒所懷……陡的有人呼叫道:“請芝華公主為我們高歌一曲!”這話激起了熱烈的響應,再一次又一次的催駕起蠻當中——耶律芝華向身邊的楊士麟低首俏語!”獻醜了,希望你不要笑話我太放肆,族人們的盛情難卻!”“正應領教公主絕藝!”楊士麟自然也跟着大家起鬨促駕了!待耶律芝華站起身來,準備出場了,大家才靜寂下去,企待殷殷,自不在話下!耶律芝華一起步,一組大樂隊,已集體合聲為她奏出輕快的曲調!在音樂聲伴奏下,姍姍蓮步,按着節拍,滑動着嬌軀,有如溜冰似的,以柔美的身姿倩影溜進場中!掌聲再一次鼓起。只見她玉立聘亭高貴宛若,嫵媚中透出剛健的意味!超凡舍俗別有一格,她道了謝意言道:“小妹承蒙大家不棄,首先向咱們貴賓——楊公子深致恩義,再次向各位兄弟慰問這次赤膽忠貞,持干戈以衞社稷的辛勞,更向陣亡烈士致最大的崇敬哀傷,最後向父老們言宣,咱們自今夜起便步向坦途,曙光在即……且容小妹獻醜,試歌一曲‘清虛殿’,以訴衷情,詩以言志,歌以舒懷!”她手起蘭花指,月掃秋水寒,腰肢娜扭翠裙湧浪,足下小蠻靴,動盪起舞,在絲竹的和音中,朱圓玉潤的唱道:“晚來風緊,好個涼天?瑤台月下——清虛殿;金沙灘上,盡都是——英雄好漢!篝火馬糞斜狼煙!炙全羊,鬥烈酒,開野筵、敍歡宴,任教那——沙漏催銀箭,談笑聲裏,且把:絲、竹、管、弦、琴、琶按:舞一番——九天仙子下人凡!歌一曲——牛郎織女鵲橋戀!良宵——今夜,人生能得一一幾回月團圓?夜漸闌,星稀月羞顏;儘自開懷,歡娛歌笑喧!放高歌,舞銀劍!支金戈,將酒咽!放浪形骸莫等閒;攜素手,對紅顏;邀英雄渡這——美人關!仙家、帝侶何足羨。”一曲情歌已風糜了全場,族人們對他們公主的愛戴真的令人感動!然而,她的情意,卻是以楊士麟為鴿的,旨在引誘他上勾吃餌!楊士麟也底確在融化中,文詞之高雅,身姿之柔媚健挺,在他眼中已是剛柔並濟,無可挑剔,在心目中許為最完美的女性,令他心忐忑而意怏怏!耶律芝華揚素手揮紅袖,給她的子民們幾個象徵性的飛吻,答謝歸座!機會當得,族人們怎能讓她輕易的回來!有人再喊叫促駕,羣相迎合,要她再來一曲,只唱一曲,他們不過癮!這請求是包含了多少愛戴之情,上下之間感情,便是由此凝聚不散的!這也是古往今來,所謂:接近羣眾,領導羣眾,結合羣眾的不二法門之一!免為其難的只有再唱一曲,以茲消遣,對她來説不算頂難為的事:且聽:“金沙地,碧草連,水沼如鏡豔陽天!牧笛幽幽起唇間;千萬朵白雲兒,依偶在裙下眠!人生多少難困事,且拋當前,拋當前:知心共此明月夜,應醉天邊,醉天邊!莫待滿頭髮已斑,恨當年,空餘月在天!到那時,嘆紅顏,憶少年,時過景遷!愁緒一江水東去,思憫然,憶偶然。”楊士麟心下陡然一震,暗道:“對呀!”耶律芝華在族人們滿足了情緒奮揚中,快快離場,躍了回來!走近座位時,情心款款的對楊士麟報出個羞羞怯怯的甜笑,意思是獻醜,你可欣賞麼?你可願意伸出手來,摘下……我腰畔的“巴圖”麼!希望你能拿出勇氣來,像個男子漢,不再猶豫!正在楊士麟意動心飛,兩人目光相觸已激起“神秘的火花”時!巴都武士突然站起來揚手壓下眾人的喧譁,高聲嘆道:“巴都建議兄弟姊妹父老,咱們應邀請我們的恩人、貴賓——楊士麟公子出場來高歌一曲,同樂今宵,你們説好不好!”“好!好……請楊公子……”耶律芝華一縮粉頭作了個可愛的,對人歡心的鬼臉!那是説:“大老爺!請吧,現在該你了,這可是大家的要求,你好意思拒絕麼?”楊士麟迫不得已,只得皺皺眉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站了起來!他是漢人,也代表着四百萬個漢人,是有文化感肩負在他身上,只是唱首曲子而已,怎能退縮呢,那麼不爭氣!先向耶律大石恭恭手,走進場子中間,行禮之後道:“區區承蒙父老們愛護,給我這個難得的機會,獻給大家一點心意,慌恐不盡沒有準備,不入尊耳,請多包涵!”“白日馬行望烽火,黃昏客騎渡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牧笛琵琶幽怨多,荒郊萬里少城郭,雨雪紛紛洗大漠,陣雁哀鳴歸何處,怎忍彎弓拆翼落。”他唱得中氣實足,令人哀傷不已,掌聲回應雖然熱烈,那只是迴響答謝,卻令他們歡樂的情緒驟降,沒有他們芝華公主那麼有魅力!真遺憾!他似在唱反調,弄得大家沒趣!大家不敢再向他領教了,狼狽着歸座,他應選擇個歡樂曲子唱唱才合適!他們本來對貴賓抱着希望很大,想聽聽南朝絕藝,結果十分失望!這個貴賓未開竅,是屬於“老夫子”型的,不能風流當行!他們只有再拿出自己的那一套老玩藝來了,場面又熱絡起來!最後再將目標轉移到老王爺——耶律大石身上,邀告他老人家也出來張張尊口,挑他一個“加官”,要他與民同樂,不分尊卑!耶律大石也是土生土長,從遊牧民族渡出來的人,立即慷慨大方的站起來,柱着拐仗,給他的子民們一次輕鬆的機會!羣情沸鼎,又見高潮!只聽他咳嗽了幾聲,如鶴戾長空,拉開老嗓子吟道:“良朋對酒,拂劍高歌,人生斯世,但求赫赫,大鵬展翼,凌志霄漢,明駝千里,履及九州,嘶馬關山,舶爐湖海,南征北討,東伐西託,臣封王爵,君位一尊,山河萬里,天下歸心。”大家是又吃了餐火鍋,只然叫“好”,卻不叫座,這!太嚴肅了!這是他老人家志在天下的叫囂,與他們小民百姓,一百悍於也打不到一塊去!結果鬨鬧了一陣,也是再也不敢領教高明瞭!這時也酒盡肉飽,“布蘭遮會”,已近尾聲!夜已中宵,該休息了:那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死亡的家屬們的眼淚哀痛,只能流在自己的心中,自己的穹廬裏——強掣着不便令人家看出他們的軟弱!這也是他們流浪的人們,一向的傳統,家族的不幸,只能迅速從新調整,以求適應人們的再生存,再奮鬥,不能老活在過去的悲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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