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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流雲擁嬋娟

    投機不着舍把米!三人骨骼已被打酥了,除非換骨頭,怎麼換法,沒聽説過!何滄瀾清除了魚太乙和水花蛇,忙不迭放下尹姑娘和墨劍,飛身到船尾,掌舵操櫓,這船嬌小輕快,霎那間已飛出十丈,隱入濃霧之中。他知道剩下那兩個完整的人,自救不暇,無力追敵,遂讓小舟隨水漂流,自己進入艙中,照顧他的心上人兒!他方才斜勢出掌,掌力或擊中敵人,或打入水中,並沒有傷及船身,船艙尤其是安然無恙!尹姑娘軟手軟腳躺着,昏睡不昏,何滄瀾單足跪在她身側,束手無策,兩顆“紫檀珠”已吃完了,別無靈藥,他又不懂推宮活穴之術!無已,何滄瀾只好一手託高她的後腦,一手輕擊粉頰,或撫摸心口!尹青青本只驚懼攻心,須輿也就回醒過來!兩眼無種的望着他的衣服,還沒全醒,當真是失魂落魄,氣息幽幽!何滄瀾不好再打那粉頰兒,微笑招呼道:“喂!”尹青青秀臉泛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應聲道:“嗯!”何滄瀾聽她已然出聲,放心的鬆了口氣,輕輕抽手回來,道:“你把濕衣服脱下,找個火!”才轉身出艙,卻是苦也、原來這並非民船,艙篷並無間隔,有爐無煤,油米兩缺,更無被褥,慌忙叫道:“你別脱衣!”尹青青本來卧着,待他走開,強自掙扎坐起,聞聲回頭看他!何滄瀾從艙頂解下長明燈,走近她身邊道:“唉!沒有爐火,不能烤衣,這燈烤烤手絹也嫌不夠!暖暖手吧!”“不要緊,上衣很乾,只有……只有腳濕了而已!”何滄瀾想敢情皮裘也可擋擋細雨,暖暖腳的,便道:“喂!幸虧沒落水,要不那就慘了,非病倒不可!我應該想法守住那艘船,我們無油無米,明早要不遇見條漁船,只好下水抓‘巢湖魚’,説不定還得生吃呢!”尹青青微笑着原諒他似的道:“不要緊!”何滄瀾聳聳肩攤手,道:“衣服和銀子整包沉入湖底,我身上還有一千兩銀票,可是與事無補,不能當飯吃,錢有時候也不太管用呢,是不是?”尹青青閉眼微笑,表示同意,纖手理理秀髮,他脱下皮裘,抖落雨水,道:“你蓋上皮裘,胡亂憩一會,想想明早出太陽,咱們遇到個好客的船主,便一切順遂,我到外面搖船去!”尹青青知道他累極了,想請他也休息會,但不好開口,遲疑有頃,才擺頭道:“你把皮裘給我,你也冷,身體受傷尚未復元……”伺滄瀾實在疲倦欲死,聞言受寵若驚。站在艙外雨中,低頭向內看,道:“還好,謝謝你……”尹青青回眸一笑,略具甜味!他倆同行旬日,她説話少,搖首點頭多,外加─點笑容,但,那些都是禮貌的微笑,不是令人心醉消魂的甜笑!現在,何滄瀾隱若看到了,他從她秀臉上摘下那笑容,深藏在心底……“她穿起白色睡袍,更是好看,可借,那睡衣已隨衣包俱去了!”何滄瀾想着,打算以後替她買一件,一面又不敢,琢磨半天,舉棋不定,開始想別的事務了!“唉,守住那民船的唯一機會是早上就動手,打下那兩個水鬼,搖船自去!但我一心巴望善了,那裏料到‘巢湖魚’也聽命於賊人!章太孫,是‘武天子’的愛孫,‘武天子’口氣不少,何許人也!又不好問她,便是問她,她也不一定知道,徒惹她傷心!”除了這一點遺憾之外,傷敵奪船,大體滿意,尤其是奪船事,臨危不亂,沉着應變動作乾淨俐落,使他竊竊自喜。巢湖之戰,證明自己實具“掌門人”的身手!次晨,尹青青醒來,晨霧微發黃暈,預兆着一天的好天氣、湖面靜悄悄一片!何滄瀾已脱了夜行衣,披着士子衣衫,坐在船尾。他回過頭來道:“你等一會,我找點吃的!”尹青青坐了起來,皮裘跌落膝上,擔憂地道:“湖水很冷呢!”語音未畢,只見他手臂微揚,赤裸的上身一閃,船上已不見人影,只剩衣衫在船板上!船身晃動,尹青青站不穩、只好爬行出艙,伏首看水面……頓覺周遭無人,天水之間,只剩下她─個人了,一陣恐懼襲上心頭!一盞茶光景過去,湖水悠悠,猶無消息,忽然船首那邊“潑啦”一聲!她忙不迭的再爬到船頭,水波不驚,黃濁一片,她怎麼專注也無法看到水底,全身充滿了不祥的預感……頓飯光景,他仍不露面,“死亡”的悲哀,已佔據了她的整個心神……尹青青雙手打着船緣,哀聲悽切的呼喚着道:“志欣!……志欣……”珠淚奪眶而去,再也不能掩飾她對他的感情與依賴!忽然,她淚眼婆娑中瞥見有─水波指向船尾,歡呼─聲道:“志欣!”忙不迭的又爬行過艙!何滄瀾拉住船緣正待上船,看見尹姑娘伏身艙中爬將過來,猛然驚覺自己赤身露體,連忙鬆手,縮入水中!尹青青分明看見他,卻又不見了,急切叫道:“喂!”繼續爬到船緣,只見水面一露出一顆頭顱,正是他!“你怎麼了?”何滄瀾看到尹姑娘燦然微笑,眼角玉頰上卻有淚珠點點,連忙驚問,差點使手中三尺許一條大鯉魚失手而去!“沒有!”尹青青忙別過頭去,揮袖輕拭淚痕,微笑着再轉過頭來!何滄瀾正放魚入艙,魚在艙中“拍啦……”掙扎,他剛想爬上,不慮她會再轉回來,連忙又滑落水中!尹青青終於明白,也看到了他那大白屁股,光溜溜的,兩頰飛紅,回首看艙縫,細聲細氣的道:“你可以上來了!水裏冷!”何滄瀾順利的爬上船來,一面抓起衣衫拭乾身體,一面指着冗自跳躍不已的魚道:“不要轉頭,這鯉魚夠大,這巢湖真是船少魚多!”“你一定很辛苦,那麼久!”“還好!”他的意思是上船時最辛苦,但不敢説出,一看夜行衣遠在艙裏,夠不到手!“勞你駕,夜行衣……”尹青青拿過來,不敢轉身,反手向後遞給他!何滄瀾穿上之後,手掌合拍一個“掌心雷”道:“行了!現在我開始烹魚!”尹青青轉過身來道:“沒有火,燈也熄了,怎生烹呢?”何滄瀾但笑而不答,到艙中拔劍出鞘,坐在船緣剝鱗切腹,尹青青有趣地在旁看!魚鱗去盡之後,探手船外漂水洗魚,一劍切斷魚頭,笑道:“昨夜那條‘巢湖魚’我還沒動劍,今天這條‘巢湖魚’卻不得不用它了!”説着,自站起身來,彎腰進艙去了!尹姑娘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伏地爬行,還留艙外,何滄瀾道:“進來嘛,外面冷!”尹青青只好坐着一寸一寸移挪回艙,何滄瀾想道:“自從離開舒城以後,可憐她差不多沒站直身於,還是陸行好,只是章太孫那些爪牙們,不知已經追到那裏去了?”一面凝氣於臂,真力貫入劍身,將魚身平鋪於掌,由魚尾處一劍穿入!尹青青將─條皮裘益住小金蓮,─件披在身上,專神看他變戲法!“魚以劍烹,此法不入食譜,我自己也還是第一次吃到?”尹青青笑着道:“一定很可口!”何滄瀾聽她説起“可口”兩字,猛然驚叫道:“糟了!鯉魚長盈一尺,味道鮮美,但長達三尺,卻無法入口,有如老驢肉矣!”“烹”了半天,魚上只有些許白氣飄散,離熟的程度還差十萬八千里!何滄瀾已掙的氣喘“噓噓”,真氣力則不及!他心中大疑,忙抽劍出來,一摸劍身,並不燙熱,微温而已,自言自語的嘆道:“慘兮兮!山中野人和抱松居士的內功心法,不適合烹魚,看來還沒烹前,魚肉早腐爛了!若是‘九陽功’或許管用!”只好操劍切了一塊,插在劍尖上,送到尹姑娘面前,道:“生吃!劍烹不靈光,早先我還以為這是個好主意,也沒碗筷,請用手吧!此法傳自有巢代,尚水算太野蠻!”尹姑娘聽他説得有趣,大方地用手從劍拿下魚肉,送入口中:那知魚肉粗澀,半生不熟,有股腥味、又沒加油鹽,難以下嚥,她苦着臉,楞在那裏,這時,何滄瀾自己也吃了一口,忙不不迭的吐出叫道:“這魚不能吃,害苦了你了,快吐出來!”手一揮,鯉魚飛出艙外,“砰”的一聲,沉落湖中去了,回頭聳聳肩,扮個鬼臉!薄霧漸散,湖山約略可辨,何滄瀾不知東西南北,認定一個方向,打算先到岸上再説。午時以前,何滄瀾遠遠看見三艘漁船,連忙操櫓趕去、出聲叫住,一問之下,才知自己弄錯方位,駛船向北,有情商之下,漁夫們看在銀兩面上,終於答應把油米鹽煤,讓給他一些!何滄瀾指着魚船上的一小水缸,奇怪問道:“你們還把魚養了起來?”老漁夫看他是書生打扮,笑道:“相公真是讀書人,我們用水缸盛魚,那要好大一個水缸,不把船壓沉才怪,盛魚是用竹籠,這才半滿,在船外。”何滄瀾聽他有如寫賣驢契,寫了三千字還不見一個驢字,不覺好笑,問道:“那麼水缸幹什麼用?終不成是用來盛雨水?”一個年青漁夫傾側水缸,缸裏盛着湖水,有條尺許鯉魚悠遊自樂,笑道:“這是黃河鯉!”“這就奇了,巢湖裏鯉魚不可勝數,你們怎知這條是從黃河搬家來的?”“相公有所不知,鯉魚雖多,但缸裏這種,最為可口,味美不輸黃產的,所以才叫它黃河鯉,我們一年裏難得撈上幾條來!”“這更好了,我今早許了個願,今天非吃條鯉魚不可,你把這條魚賣給我吧!”“巡撫大人因公晉京,順路在柳村別墅小住,這鯉魚是要孝敬他老大人,討點賞錢!”何滄瀾從夜行衣裏掏出銀票,道:“你賣給我,算是找對買主,多少銀子由你説!”老漁夫在旁搖手笑道:“你相公多少銀子也不賣,咱們巡撫大人,閤家都喜歡吃這黃河鯉,平素我們還老遠送到合肥去,這回他路過這裏,咱們怎好不孝敬他一條呢?”何滄瀾心想:“我艙裏就坐一位巡撫侄小姐,不過她未必肯與她叔父爭魚吃!”故不力爭,把銀票交給老漁夫道:“這是柴米錢!”老漁夫卻不識字,又沒看過銀票,交給年青漁人看,那小夥子叫了起來道:“爺爺,這是一千兩銀子,咱們怎找得開?”又向何滄瀾道:“相公別開這玩笑,隨便賞些碎銀子就行了!”何滄瀾摔摔手,不願爭吵,道:“我身上沒有碎銀子,也不要你找!”老漁夫慌了,以為他是王親國戚,連聲道:“大人,你這不是要我老命麼?忽然闊了起來,公差準説我幹了沒天良的事,那點柴米,不值多少,大人就留下用吧,小的告別,還要去打魚!”何滄瀾聽他口稱大人,慌成那樣子,甚是過意不去話説得也有道理,遂道:“我無功受祿,怎好為情,你老人家府下那裏,我到岸就派上把銀子送去!”漁夫連稱不敢,請之再三,終於説了個地名!何滄瀾默記在心,口裏稱謝,拱手目送他們掌船離開,他迴轉身低頭入艙,笑道:“先填口腹,再作道理!”自坐了下來,擦着火摺子燃煤生火。尹青青忽然説道:“我要找我叔叔去!”敢情她雖躲在艙裏,艙外交易也全聽見。何滄瀾只覺心中“轟”的一聲響,“她不願與我同行了?”這一念頭,宛如利箭,穿心而過,使胸口淚淚流血!不覺緊張抓住船緣,入木三寸,半晌,他悲哀地搖搖頭:“心啊!你為什麼要覺得痛苦,在屋中,你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緩緩蓋上眼廉,心田上充滿了辛酸,滴滿淚水,盪漾不己,卻不湧上眼睛,化作江河東流,他俊臉上連閃幾個錯綜複雜的表情,手中竟把船緣木板捏碎!尹青青嚇壞了,不知自己説錯什麼,害他如此痛苦,驚懼交加問道:“你……我……”何滄瀾滿滿吸氣入胸,張開俊目,抽蓄臉肌強自笑道:“你叔父在柳村,我們的船正北行,並沒走錯方向,早則今晚,遲則明早,就會到那裏!”尹青青不知説什麼好,微微一笑,心裏不知怎的,也很難過!何滄瀾低頭洗米,就像已經無地自容,天地間只剩下作食這件事好作,就專心的做!兩人食畢!何滄瀾在艙外發狠地搖櫓,要藉這動作,來耗盡所有的力量似的!偶爾不經意的瞥見尹姑娘,她若有所思,垂首孤零零坐在艙裏!他心上的創口已經流血不止,記起九月廿日夜,想到:“失去了你的痛苦,在還沒認識你以前,我就知道了是這個結果!”晚飯過後──何滄瀾神色自若的坐在艙口,看着夜色,靜夜很美,數點金星綴在天空。風平浪靜,遠遠有幾叢漁火!尹青青在燈下,看着他的側影,覺得他坐得很遠,遠遠的一座山的那邊,更隔蓬山幾萬裏,他就是那個人嗎?那個小女夢中的情人!但是自己對他一無所知呀,只知道他的心很温柔,現在正痛苦着──為……同時,他又是坐得很近,就在眼前艙口,她回憶着他十天來説過的每一句話,其中有─句:“但為卿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他親口説過的,也做過了!剎那間,尹青青什麼都明白了,這個自稱“讀書無多的人”,一直代表着─些美好的東西,吸引着自己!爐上的水燒開了,何滄瀾轉過頭來,方待開口搭訕。發覺尹青青秀臉上表情很美,艙裏的氣氛很神聖,不容隨便冒犯,遂禁不出聲斟了兩杯茶,一杯默默遞給她!何滄瀾舉杯就唇,暗自低念道:“勸君更盡一杯酒!”尹青青默默接過杯子,温柔地笑着,也自默唸道:“與爾同消萬古愁。”何滄瀾再次看到她甜蜜的笑容。心中又是─陣悽楚道:“當我終於能恢復心的寧靜時,你為什麼又要刺傷它?”拳頭緊緊握住,擺頭向艙外,尹青青伸長脖子,囁嚅了一會,大膽説道:“我要你帶我回金陵去!”“為什麼?”何滄瀾迷惘地問:“跟令叔一齊走,方便些。”“我本來這樣想,但是你不高興!”“同情我?”何滄瀾鼻孔噴出一股冷氣,毫無表情的道:“我為什麼要不高興?”尹青青深深的望着他,深到足以洞察他的內心,幽怨地道:“你還想賴!”何滄瀾像頭受傷的野獸,一無氣力的呻吟道:“我不賴什麼!”尹青青苦着臉盯着他,心中羞急疑憤,交互沸騰,爆發出珠淚,滾滾落思腮首哭道:“你為什麼要折磨我?又為什麼折磨你自己?”何滄瀾全身一震,兀自不信,期期艾艾道:“我……”慌忙伸手扶起香肩,把她板正,尹青青緩緩回頭,滿臉珠淚,哀怨欲絕!何滄瀾再也不能相信了,輕輕地把她帶到胸前,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一座行將爆發的火山,又像抱着整個宇宙天地!尹青青埋首在他胸前痛哭,何滄瀾以頰輕撫她的秀髮,深情地説:“不要哭!都是我不好!”鬆手輕輕託高她的下顎,道:“我一直以為我只是你這場噩夢中的一個陰影而已!”尹青青連搖臻首,道聲:“喔──”聲音裏又是責備,又是愛憐,像是原始時代母性的獸類……何滄瀾看她小嘴歙張,渾園濕潤──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低頭吻她!尹青青先是一驚、全身微顴嘴唇硬得像木頭,過了一會,又變成柔軟的水果了!她不會接吻,那只是女孩子雅氣的一吻!他又未嘗會接吻,那只是本能的原始獸類所遺傳下來的天賦本能,以唇舌來舔舐它心愛的東西!何滄瀾覺得天地悠悠,別無意義,此身已在樂土,這定情的一吻,已洗淨自己靈魂裏任何可能存在的污穢,繫緊了彼此心靈中的絲線!尹青青羞不可仰,緊縮在何滄瀾懷裏,互聽彼此心跳,良久之後,她低聲道:“我還完全不知道你呢!我知道你的兩個名字……”何滄瀾絮絮低談,把一切都告訴了她,連宮中偷寶也沒瞞過,最後道:“復仇是我此生最大的事情,我已準備了十幾年,從八歲開始──”説到這裏,眼睛─亮,抓起她的纖手在掌中,道:“你等我三年,三年後,我有件好事情告訴你!”尹青青依便在她懷中,深情款款,無限纏綿,細聲低數:“三年,六年,九年,十二年……”何滄瀾玩賞她那五指掌心,微笑吟道:“長安一片月,萬户壽衣聲;春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三年我夠了。”尹青青仰首甜甜一笑,也低吟道:“何日滅胡虜,良人罷遠征。”她的歌聲微帶鼻音,情意綿綿,何滄瀾心神陶醉,緊緊抱住嬌軀,輕吻她的秀鼻。尹青青突然推開她,認真的説道:“弱水婆婆教我美容法寶,繡花的法寶,還教我打筷子的法寶!可惜我沒向她請教劍法,不然,我們就可以一齊……”何滄瀾打斷她的話道:“不用!那很苦,得從小開始練才成,我也不喜歡動刀舞劍的女孩!”“可是,我會成為你的累贅,你的負擔呀!再者我……我也不放心你……常離開我身邊……”“我自己也不願動刀弄劍,三年之後,我也許會賣劍買牛,也許會棄武就文……”他説着少年人的夢想,將來的計劃!“可是你是‘沅陵派’的掌門人呀!‘沅陵神符,得令者王’,怎能放棄了呢!”他全身一震,一言驚醒夢中人,期期艾艾的道:“那是一張銅牌而已,這事三年後咱們再斟酌好嗎!”她欣慰的點點臻首,一頭又埋入他的胸膛裏,直至夜深──何滄瀾這時第五次與她結合,一次生,兩次熟,第五次嘛,她已有些習慣成自然了,再也不那麼生澀了!辦這快活事,由他去瘋狂去野,拒絕他是傻瓜!霧滿江岸,四周一片茫茫,像是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對壁人!何滄瀾在大吃美味異果,櫻桃最可口了,香菱兒也對胃口,榴齒兒一粒粒的舔着它,那大仙桃兒,那經棗兒也對它們愛不釋手!還是精桃細揀哩!揉揉這棵,搓搓那棵!嘿,滿挑嘴的!有得吃的已經算不錯了的,大仙桃兒光滑滑的,軟綿綿的,皮上沒有毛的,他卻擦來擦去,怕毛到喉嚨吞不下去麼?這人真有些嬌生慣養,不知珍品當前!再無別號,不想快點吃了!可是活該饞着他!那蘋果腮兒已是吃剩了的!他不時的也咬上幾口!這麼多的仙果兒,還吃不飽他的肚皮,那許是越吃肚裏越空落落的難過着!兇狠狠的捧着兩個大西瓜,摸弄着它,不時的拍兩下,聽聽脆不脆!熟了沒有,尚敢懷疑是不是甜的,是不是紅瓤無子的!是不是吃起來一包水,甜得膩口!香得芬芳清烈呢!這傢伙,簡直不知自己姓什麼了!啊!他本來姓“任”,當然有點兒任性而為,現在又姓“何”有點懷疑的味道!半點也不冤枉他,那是何干,何以,何故……最多隻能解釋為“何去何從”──“何樂而不為”!他現在已大有所為,想“乾乾”哩!毛手毛腳的摸那隻“香瓜兒”!看看怎生將這瓜兒切開來猛吃一餐!他許是個餓死鬼託生的!天生的性兒,專喜歡偷吃瓜兒!你看,他在蘸着指頭斟的哩!斟酌又斟酌,想要以何種方式下刀剖瓜!他曾在廣東玄機家偷學過“一字劍”,很有幾下子絕招怪式!武功稱是得過真傳,工夫練到家了,是輕易不用的!一旦用上來,尹青青打心兒裏流着口水來喜歡他!現在口水己淌出來了!那瓜已自動的在他懷中滾來滾去,聽吧!伊伊唔唔的直叫他:“哥哥!哥哥!”哩!可惜,急驚風,現在碰上了慢郎中,這郎中只把脈點“穴”還不急給她下藥哪!這藥麼,他最喜歡多用整支的大號“人蔘”還有“肉桂”,也是熱力足的!也得配上“蓮翹”,金蓮兒上蹺,剛好尹姑娘有現貨供應不誤!這是藥引子!至於藥嘛,那得君、臣、佐、使,樣樣齊備才是。以“馬鞭草”為主,“馬寶”“陽起石”為臣,“瑣陽”佐之“肉從蓉”“穿山甲”為使,而“當歸”“熟地”攻“牡丹皮”,“合歡皮”而“破故紙”進“射干”出“黃精”成“五味子”!你看,大國手也!按步當車!尹姑娘已閤眼皮,嬌喘呼呼!不勝其把脈叩關,騷癢難漢,病體厭厭,呻吟連連,那是非下猛藥不為功,慢藥,不痛不癢的是救不活了!於是他揮馬鞭,進馬寶既起陽而又瑣陽,縱容不迫,穿山入峽,當歸熟地!不是生地,已用過四次了!不過,那裏還是像牡丹花似的細皮粉嫩,花心粘露,最適合“合歡”來破故紙。而後射,射射,山黃精,可能他用錯了,應是白精才對!於是而成“五味子”,為什麼呢!尹姑娘吃得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也!此藥專治她酸、麻、酥、癱、騷也!這付藥吃下去,已起死回生,效力宏偉!佩服得她眉開眼笑,面上嬌豔如花!乖巧極了,嫵媚極了!何滄瀾可能是水果吃多了!這一頓西瓜大餐,香瓜小宴!吃鬆了那根大筋了!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休息過來還想再吃一頓!但是沒多一會兒,他又餓了也!老天,他有得吃了!吃夠了的時候麼?他認為不吃可是暴珍天物,可惜了!因之,他是越吃越想吃,越吃越順口,越吃越過癮他捨不得吃,要留給誰來吃呢?因為,他知道明天尹姑娘要去找她叔叔,跟堂姊妹敍敍舊!一入侯門深似海,那有這湖裏方便。雖有山盟海誓,那只是口惠,而不實至,這當口不吃飽喝足,機會便不多了!他焉能不珍惜從事!緊緊抓住這短暫的快活!美豔的女人,天賜於她好容貌,玲瓏嬌軀也同時附加上。百般風騷萬倍的淫蕩,尹青青只是在教養下善於隱藏她的風流性情,偽裝成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故作高貴的淑女狀,不輕易的解放自己而已!她希望他是屬於世上最好的男人,她才首肯心從,給他來“愛”自己!是真“愛”就無計較,她歡暢着接受這份愛,幸福感充滿了她的心!那是萬句不痛不癢的情話,不如,一馬加鞭跑千里長程,撞開玉門關!幾經戰搏,兩人才在酣暢中停止下去,都乏了!都累了……尹青青鼻息均勻睡熟,他自己也已處意朦朧。他坐在艙口入夢,尹姑娘蜷縮在他懷裏,從黑夜到天明,任由小船隨水漂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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