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踞在運河岸畔的寶座城燈萬點,熱鬧非凡。
在南大街的萬花摟門前車水馬龍,人頭激動,喧譁聲如同海濤。
萬花樓上好火通明,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絲竹輕歌,透過重簾,直送到街上。
好熱鬧的場面。
今日是蘇小玉逢七出閣接客的日子,怎的不熱鬧?
衣著華麗的丁不一和神氣十足的餘小二,踏步走進了萬花樓。
“萬隆綢緞莊大色子金滄海到!”樓堂門前侍者,扯開了嗓門喊得驚天動地響。
十兩銀子的小費,掏得餘小二心疼,但換來的喊聲卻也值得。
堂內的客人都將目光注往丁不一和餘小二。
丁不一經過精心打扮,顯得顧長,俊美絕倫,每一個揮手,抬腳動作,都顯出瀟灑飄逸,英挺脫拔。
這股子瀟灑勁,使堂中群客瞠目結舌,自嘆弗如。
餘小二錦衣珠帽,收拾得當,繡花紅緞小包,斜掛肩頭,每一步一擺、一搖一晃,都顯出高貴、富有和目空一切的。
這般得意神色,使堂中群客都失去了與之抗衡的通氣。
“金公子請坐!”堂中侍者將丁不一和餘小二引到上賓椅中坐下。
立即有人沏上香茶,送上酒、筷和小碟。
丁不一正襟危坐,二指挾起菜盤,抿了一口茶水,又輕輕放下,神態既凜然又極有風采。
餘小二在丁不一身旁坐著,紅緞小包擱到桌上人、二郎腿高高翹起,眼光望著天花頂板,彷彿根本沒有把堂氏的放在跟裡。
樓上重簾之後,鬢影釵光,舞姿婆婆,歌聲、樂曲聲悠悠透出。
丁不一斜眼瞟過四周,不見賀金的身影。
是賀金尚未露面,還是齊石英在騙自己?他心裡暗自思忖。
此時,樓上弦板一陣急響,樂聲大作。
堂內譁聲頓起,氣氛熱烈異常。
萬花樓鴇婆巫三娘從簾內走出。
全場頓時寂靜,鴉雀無聲。
巫三娘朝眾人抿唇一笑,抬起玉臂拍拍手:“姑娘們出來見客。”
十二名身著豔服,打扮得花招展粉頭挑簾而出。
一陣暖暖的春風,一股撩人的旖旎芬香,拂過堂中。
十二名粉頭分待在樓欄兩側,半側腰軀,淺笑伸臂撩腿,那欺雪賽霜,白皙滑膩的肌膚,望之令人心跳。
巫三娘笑著再拍拍手。
垂簾拉開一層,露出一張低垂的珠簾,珠簾內燈光勾勒出一個絕妙無雙的身影。
一張琴,一個美人坐琴後手扶琴絃,雖看不清臉,但那身影便已足能蝕入骨,銷人魂,令人如痴如醉。
巫三娘笑著開口道:“諸位,這位就是萬花樓的小西施蘇小玉。”
堂中立時爆出一陣歡呼。
丁不一的指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沒想到蘇小玉的名聲在這裡竟如此紅得發紫。
堂中又是一片歡呼。有人忍不住高叫:“我要。”
餘小二斜著眼,輕聲道:“丁大哥,你要不要?”
丁不一低頭道:“少貧嘴,注意周圍動靜。那種豬來了,咱們就上,沒來,咱們就退出。”
餘小二眼珠一轉,心中默唸道:“大慈大悲的菩薩,千萬要讓那種豬來,要不,我就沒機會見小雯姑娘了……”
巫三娘拍拍,高聲道:“諸位,我首先聲明在先,蘇小玉在萬花樓是賣藝不賣身,陪君一夜,飲酒,撫琴,吟詩,作畫,唱歌,伴舞……”
“行!行!”
“如此佳人陪伴一夜,不睡也甘願。”
堂中一片叫嚷聲。
巫三娘道:“好,今日逢七,蘇小玉接客入閣,老規矩只接一人,請大家出價吧。”
話音剛落,左側桌窮一位中年漢子伸出五指:“我出五十兩。”
餘小二翹起小嘴:“乖乖,這麼高的起價!”
丁不一淺淺微笑,在這位揮金如土的桃花園裡,區區五十兩銀子原本就是這個小數目。
右側桌旁一位年逾五十的老頭,舉起乾枯的手:“六十兩。”
巫三娘接口嚷道:“陳公出六十兩了。”
手下桌旁一位青衫客:“我出一百兩。”
巫三娘道:“這位大爺尊姓大名”
青衫客道:“南京寶行於得貴。”
巫三娘尖叫聲刺耳震心:“於大爺出銀一百兩。”
丁不一望著珠簾後的蘇小玉,彷彿看見她在偷偷掉淚,心中一陣痙攣。
這像是什麼?是在賣一件寶物,還是賣一個牲口?
客人在叫喊聲中相繼爭價,價錢已增至五百兩。
賀金鑫還在加價。
價錢已增至五百兩。
媧金蠢沒有出來。
“二百兩!”有人還在加價。
丁不一看了餘小二一眼,決定退出,但他沒開口。他似乎感覺到樓上珠簾後的蘇小玉正用眼興看著自己,在乞求自己不要離開。
餘小二則緊張地注視著堂門。
堂內遠處慕史而來的富商、豪客不甘心空手而回,還在增價,賭一口氣,爭一夜風采。
“賀總金公子賀金鑫四太子賀到!”堂門侍者漲紅了脖子高聲發喊。
賀金鑫在兩個絡腮鬍須漢子的簇擁下,昂首挺胸,神氣十足地走進堂中。
丁不一目光落在賀金鑫身上,此刻,他已換了一套白色錦切衣袍,但腳上臉穿著騎馬的此靴,有些兒不倫不類,這不倫不類的打扮卻使他即有幾金公子爺兒的風流倜儻勁兒,也有幾分行武人的強悍。
“四太子爺,您請坐。”兩名侍者上前恭迎,將賀金鑫和兩位漢子引到丁不一對面的上賓桌旁。
賀金慈冷電似的目光從堂中掃過,最後落到樓欄珠簾上,笑了笑,才緩緩坐下。
兩名侍者又躬身對兩位漢子道:“龍爺、常爺,二位請坐。”
這漢子是賀總兵從親兵中挑出的兩外武藝高強的兵丁,作為兒子的貼身保鏢,一個叫龍日昭,一個叫常桂山。
龍日昭和常桂山大咧咧地坐下,摘下腰間的刀,朝桌上一蹲。
“砰!”連刀鞘的擊桌聲,令人心頭髮毛。
巫三娘在樓上扭腰笑道:“唷,四金太子到了,快,快給四金太子換壺好酒,百年女貞陳紹。”
侍者急忙點首應道:“是。”
丁不一忽然道:“我也要一壺。”
巫三娘怔了怔,隨即道:“給金公子也換上一壺。”
“是,”侍者急急退下。
賀金鑫扭頭冷冷地盯了丁不一一眼,翹起嘴唇傲然一笑。
堂堂的總金公子,哪把一個紈絝子弟放在眼裡?
丁不一更是一副心無旁鶩的神態,連瞧也不瞧賀金鑫一眼。
餘小二側著身,貼靠著桌子,手伸到桌面下,不知在搞什麼花樣。
全場安靜下來,叫價之聲也停止了。
賀金鑫的出現,使萬花樓的空氣猛的凍結,原來熱烈的氣氛也驀然降低溫度,變得冷冰冰的。
誰敢惹這位總兵府的小衙內?
巫三娘心中如打鼓。但願這位兩腳種豬打的不是蘇小玉的主意!如果是的話,萬花樓可要砸鍋了。
侍者將酒分別送到丁不一和賀金鑫桌上。
賀金鑫端起酒杯,呼地站起,朝著樓上高聲道:“賀某今日以酒為題,敬小西施一杯,美酒佳人,酒不醉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巫三娘心中暗自吃驚。糟,這隻兩腳種豬果真是為蘇小玉而來。
賀金鑫仰面將酒一飲而盡,復把酒杯往空中使勁一拋,酒杯翻著旋兒觸上樓頂板,又翻旋墜至胸前,他倏然探爪抓住,在手掌上掂了掂,笑著坐下。
這位自命不凡的部金公子,以為這“文武雙全”的一招,便能將對方嚇倒。
殊不料,丁不一武功不精,但這種雜耍似的手技,卻是當今絕頂的高手,賀金鑫在這個門坎上賣藝,可以說:蚊子叮菩薩,找錯事主了。
丁不一霍地站起,左手執杯,右手展開一把桃花扇,笑吟吟地道:“酒泉酒泉香,雪山雪山蒼……”
吟聲中,右手桃花扇託過酒杯在扇緣上顛了幾顛,猛然向空中一挑,盛滿著酒的酒杯打著翻旋,衝上樓頂。
“多少名王名將,幾番想像,白頭醉臥沙場!”吟到最後一個“場字”,酒杯恰巧從空中翻旋墜至嘴邊,丁不一一口將翻旋的酒杯咬住。
旋身,側體,翹嘴,仰脖,一口將酒飲盡,不曾落下一滴酒珠兒,“噗!”輕輕一吐,酒杯翻旋脫口,輕巧地落在展開的扇緣上,扇緣上挑,酒杯又翻著旋飛向桌面。
“嗤!”酒杯不偏不倚,剛剛落在酒壺壺嘴下,與此同時,桃花扇倏然折上,納入袖內。
丁不一面含微笑,徐徐落座。
他整套動作,一氣哈成,乾淨利落,瀟灑大方,令滿堂人驚詫莫嘆,歎為觀止。
金公子還有這手絕話?滿堂爆出一片喝彩聲。
賀金鑫臉色倏變,白臉變成了紅臉。
龍日昭和常桂山伸手抓住桌上的刀鞘。
賀金鑫示意龍日昭和常桂山不要動,舉手臂,大聲道:“我出一千兩!”
他決心倚仗自己的金錢實力擊敗丁不一。
喝彩聲頓止,堂內再次沉靜下來。
賀金鑫兇狠的目芒從堂中掃過,最後盯在丁不一臉上。
丁不一猶自斟自飲,沒加理會。
餘小二在桌下狠狠地踏了丁不一腳,表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樓上巫三娘道:“四金太子出一千兩,誰能超出這個價?”
堂內無人回應,即使是有人出得起這個價誰又敢與賀金鑫爭高低?
巫三孃的眼光望著丁不一。只有這位金公子才有希望救蘇小玉。
丁不一低頭飲酒,無動於衷。
金公子出不起這個價,還是並非為蘇小玉而來?
全堂的人都捉摸著,但臉上都掛著幾分遺憾。
巫三娘無奈,連說了三遍,只好準備收鑼了。
賀金鑫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這金小子到底不敢與自已硬碰。
巫三娘道:“今夜萬花樓暖春閣就請……”
“慢。”丁不一一聲沉喝。
巫三娘臉露喜色,急忙道:“金公子肯出多少價?”
丁不一沒加價,卻側臉對賀金鑫道:“不知金公子最高能出多少價?”
賀金鑫一愣。這問題不好回答,說高了,他不跟,吃虧不小,說低了,他加一兩銀子便可登上暖春閻,實又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你能出多少,我就有出多少。”
他抓起酒杯,神氣地笑笑,顯然對自己的回答十分滿意。
丁不一淡淡地道:“萬花樓做的是現銀、現票的生意,如果我說個十萬,百萬兩的,恐怕你也沒帶這許多銀票在身,不如這樣,你我各送一樣禮物給蘇小玉,蘇小玉說誰就是誰。”
丁不一說話的口氣把賀金鑫給唬住了。十萬,百萬兩,這小子在發神經病?如果他知道丁不一曾在揚州吉祥賭場,一次送了賭客三百多萬兩銀票,就不會有這麼奇怪了。
丁不一淺笑道:“你不敢,還是拿不出來?”話語中帶著明顯的嘲弄。
賀金鑫什麼時候認過輸?眉毛一挑,酒杯一蹲,“好,就依你的辦?”
巫三娘趕緊吩咐侍者達上兩個托盤。
餘小二從紅緞小包中取出一個紅綢小包放到托盤上,小包折得四四方方的,不知裡面是什麼東西。
餘小二勺著後腦想了想,又從中掏出個鼓鼓的小紅色,擱到托盤裡。
萬花樓堂裡的人都在猜想。金公子的這兩個紅包裡不知是珍珠,還是瑪瑙?
唯有丁不一和餘小二知道,這四方紅綾包裡是蘇小玉送給丁不一揩雨水的手帕。這鼓鼓的小紅色裡,是餘小二偷來的小雯的香囊袋。
賀金鑫見丁不一早已準備好了禮物,不覺急了,翻出全身的銀票總共不過一千兩,這區區之數,看來對與對方疸,不過,他畢竟是個聰明人,立即叫侍者送來文房四寶,提筆簽了張十萬兩銀票的欠條,壓在一千兩銀票下。憑這十萬一千兩票和爹爹總兵大人的名帖,還怕鬥不過那個金小子?至於,欠條兌兌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誰敢到總兵府去討債?
侍者將兩個托盤捧起送到樓上。
兩名小丫環接過托盤送入珠簾中。
一進間,滿樓裡充滿了窒人的寧靜。
小西施蘇小玉會看中誰的禮物呢?
登上暖春閣的是金公子,還是四金太子?
不知為什麼,大家都但願登上暖春閣的是金滄海,而不是賀金鑫。
賀金客瞪圓了眼,額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此刻,他關心的已不是樓上的蘇小玉,而是對面的金滄海。如果自己鬥不過這金小子,堂堂總金公子的面子往哪時擱?
丁不一含笑而坐,舉止大方,風度翩翩。他自信有絕對勝利的把握。
珠簾晃動,絲竹樂曲響起,兩名小丫環走出,嬌聲道:
“暖春閣有請金公子!”
“金公子。”
“恭喜金公子!”
響起一片熱鬧的喧譁聲。
一名侍者將裝著賀金的禮物的托盤,送回到賀金鑫的桌上。
“媽的!”賀金鑫一掌拍在桌上,彈身躍起。
龍日昭和常桂山抓起桌上的刀,一腳將靠椅踢翻。
剎時,歌轟竹斷,滿樓寂然無聲。
按照慣例,賀金慈要用強暴了。
堂內膽小的客人悄然往牆角後退,腿肚子打著哆嗦,膽大的客人依然坐著,正好瞧個熱鬧,看樣子,金公子既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不會是個省油的燈。
巫三娘面色蒼白,心中暗自叫苦。春樓院這種行當,也不是容易做的買賣。
賀金鑫帶著龍日照和常桂山,走到丁不一桌前站定。
丁不一凝身未動,臉上始終帶著一抹笑。
餘小二二郎腿翹得更高,眼望著樓頂,根本就不理他們。
賀金露心中暗自吃驚。這兩人莫非是身懷絕技的高手?若不是高手,絕沒有這份定性。碰上硬手了!
但,牌已經擺開,不能不打。
但他擺擺頭,對丁不一道:“把蘇小玉讓給我。”
丁水一邊飲著酒,邊答道:“為什麼?”
賀金鑫看看四周正注視著他的客人,笑笑道:“就算是看我爹的面子。”
附近三城九鎮,誰敢不賣賀金鑫總兵的面子?
丁不一伸手抓起桌上一筷子,推開紅綾包袱,將筷子豎在桌面上,然後食指按住筷頭,對賀金鑫道:“你若能照樣辦到,蘇小玉就讓給你。”
說罷,丁不一手指輕輕一按,那根筷子不帶一點聲息地插了下去,彷彿桌面就是一聲豆腐。丁不一另一隻手從桌下一撈,將插過桌面的筷子撈起,往桌上一丟。
賀金鑫臉色刷地一白。
龍日昭和常桂山出路三寸的鋼刀,立即斂入鞘內。
桌上多了一個洞。
竹筷穿桌,這等內力,三個人怎是這金公子的對手?
紅緞包裡露出一錠銀角。
餘小二放下二郎腿,瞧了瞧賀金鑫三人一眼。輕聲一哼,順手從包裡抓出銀錠,五指一捏,頓時,銀錠扁凹,變成了一個銀團團。
賀金鑫三人臉色再變,白變紅,紅變白,手指在發抖。
這小子的功夫也如此了得!
賀金鑫退後兩步,猛一擺手:“走!”
三人轉身連蹦帶跳,奔出萬花樓。
樓內爆出一陣鬨堂大笑。
丁不一和餘小二也會心的笑了。
丁不一知道,餘小二捏的是一錠錫此紙做的假銀。
餘小二也知道,丁不一的筷子是從他先在桌面鑽好的洞插中,插過去的。
全是騙人的招法,但卻趕走了四金太子這兩腳種豬!
滿樓轟動,巫三娘高聲道:“小西施蘇小玉有請金公子!”
丁不一緩緩起身,揹著手登向樓梯。餘小二揹著紅緞小包緊跟其後。
珠簾高高掀起,簾後不見了蘇小玉,卻見一位俏麗動人的小丫頭。
餘小二兩眼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小美人,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在石亭中見到的那個小雯。
小雯朝丁不一深鞠一躬道:“請金公子隨我去暖春閣。”
丁不一樣彬彬有禮地還上一禮,踏發在小雯身後,走向樓內。
餘小二呆立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大聲叫著:“哎……等等我!”急步追了上去。
樓欄前,巫三娘笑著對客人道:“蘇小玉有主了,但她是不賣身的,一夜風流,詩琴書畫,只不過是水花鏡月而已。這裡有賣身的姑娘,個個都是色藝全雙的,保管諸位大爺滿意……”
頓時,萬花摟內陣陣吟戲笑,層層淫聲穢浪。
這歡樂的笑聲中,但不知裹著多少酸心的淚水?
小雯領著丁不一和餘小二穿過一條樓郎,最後停在了一間閣樓房前。
小小的閣樓房,雙層琉璃飛簷,高翹的據角下懸有銅製風鈴,鈴在風中叮噹發響,正面兩扇印有百花爭研圖案的門扉,側面單扇葉窗,窗臺上花卉隨風搖曳。
門楣上,“暖春閣”三個字,含蓄秀逸,氣韻生動。
站在門前,隱隱可聞陣陣醉人的異香。
好一座小巧精緻,情趣盎然的暖春閣!
小雯輕聲道:“小姐,金公子到了。”
兩扇門靡裡傳出一個嬌媚甜美的聲音:“有請。”
兩扇門豁然而開,門開處,香風醉人,豔光耀眼。
丁不一和餘小二踏步入閣內。
房中擺設不多,但顯得格外豪華,豪華中顯出清淡,清淡中透出高雅。
中央一張鋪白紗巾的小圓桌,桌旁對應擺著兩張精製的竹木靠椅。
左壁處,一張牡丹花形的檀木梳妝檯,交亮的銅鏡清晰照人。
四壁掛著幾幀書畫,裝裱精美,懷素的親笑草書,吳道子.的竹山水鳥真跡,令人驚歎。
窗下,一張古,琴臺擱著一張榻上,具有風趣。
右壁處,一隻九竅香爐,縷縷香菸從九竅孔中嫋嫋升起。
窗臺上錯落有致的花卉、盆景,又給暖春閹增添了幾分春意。
蘇小玉坐在榻上,背向丁不一,但從她微微顫起的雙肩上,可以看出此刻她心中掩蓋不住的喜悅。
丁不一在房中站定,心中正在將這暖春閣和昔日的桃花園相比。
大小規模不一,卻是備有千秋。
蘇小玉柔聲道:“小雯,帶金小一隔壁中去歇息,好好伺候。”
小雯噘起嘴:“小姐……”
“去吧。”蘇小玉玉腕輕擺。
餘小二湊近小雯:“聽見沒有?小姐叫你好生伺候小爺?”
“哼!”小雯轉身就走。
“哎!”餘小二急忙追出暖春閣。
蘇小玉驀然轉身。
她秀髮高挽,佩環低垂,豔麗中帶著嬌媚,驚喜中含著羞澀:“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