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次日,在離嵩山少林不到二十里的山道上,正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在飛快奔跑。少年邊跑邊道:“師傅,你老人家的輕功是越來越精湛了!”老者一愕,腳步緩得一緩。少年也隨即慢了下來。老者道:“超兒,為師一月不見你面,你的功夫卻是一日千里、突飛猛進,眼下只怕是為師也大有不及了,卻不知也是為何?”那少年便是童超,聞言道:“徒兒另有遇合,師傅你老人家應該替徒兒高興才是。”楚通微笑看著弟子,道:“為師自是替你高興的。只是為師有一處不解?”童超道:“師傅見問,徒兒知無不言。”楚通道:“為師雖替你打下了內功根基,但若要使你的功力在短短一月內精進如斯,只怕不是一般高手所能為的,所以——?”童超道:“那授我功力之人是誰弟子並不自知。”楚通目內突然精光一閃,隨即消失,僅“哦”了一聲。童超並未得見,道:“他每次授弟子功力時,必先點了弟子穴道。弟子渾然無知,只覺體內真力激盪,熱不可支。待他離去,弟子尚隔一個時辰之後方才能夠轉醒。”楚通意味深長地又“哦”了一聲。二人雖說著話,腳步卻並未慢下來,兩個時辰之後,師徒二人便己來到嵩山腳下。少林嵩山乃佛家盛地,威名歷震中原。童超初到此地,只覺巍巍寶山寶剎,自有一番森嚴氣象,令人頓時耳目皆新,六根清淨。童超正清心細觀時,突有一中年僧人從山石後轉出來合什行禮到:“施主可是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麼?”童超一愣,待細觀時,發現此僧面目和善,目光似電,顯是內力不凡,但此時卻面色凝重,一副憂戚之相。童超暗道:少林定是又發生非常大事了,但此僧面有憂戚之色,只怕是只精於練武,六根倒也不怎麼清淨了。隨即道:“在下便是。卻不知大師如何稱呼?”那僧道:“童施主請了,小僧無根。”知對方便是童超,無根眼睛一亮。童超自是注意到了,也合什道:“無根大師請了,童超師徒聞得少林有變,星夜兼程趕往貴寶剎,倒擾了大師們的清淨了。”元根道:“童施主何出此言,敝師已待你多盼了。這位是……?”眼睛看著楚通。童超道:“這是家師。”楚通合什道:“無根大師請了。老朽楚通。”無根細看了楚通一眼,才道:“原來施主便是無敵神掌楚老前輩,無根有禮了。”匆匆一合什,將目光轉向童超,道:“敝師等童少俠多日了,少俠這便隨小僧上山如何?”童超道:“如此有勞大師了。”三人便飛快趕往少林寺。無根在前帶路,那輕功竟是江湖一流好手,童超不禁暗暗稱道,想少林享譽中原武林經久不衰,倒也不是偶然的,便是如此一個後輩僧人,也有得如此手腳!敬慕之心油然而起。少頃三人便到了大雄寶殿。站在門口的兩個小僧也是面色凝重。見三人到來,二小僧閃開了道,其中一個合什道:“師叔回來了?”無根合什“嗯”了一聲便舉步入內,腳步並未慢了下來。童超師徒緊隨其後。行至一屋,無根和尚立住了腳步,轉身合什道:“童施主和楚施主請稍候,小僧去稟告敝師一聲。”童超師徒還禮道:“大師請。”無根即出屋往西首奔去。童超細觀此屋,發現屋內香火嫋嫋,自是香客進香之所了。未待看完全室,無根即匆匆轉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約四旬的僧人。此僧一臉的木訥痴呆之相,手中卻兀自拿著一副棋子。楚通師徒奇怪地看著兩個僧人。無根合什道:“勞兩位施主久等了。這位是敝師兄無鏡。”無鏡痴呆合什道:“小僧無鏡。”楚通師徒還禮道:“無鏡大師請了。”無鏡並不多言。無根道:“敝師吩咐小僧引童施主去有事相商。因我少林發生非常之事,此時已封嵩山,再不許外人入寺。故請楚施主在此稍候,敝師兄無鏡便是專來陪楚施主下棋解悶的。事出有因,還望楚施主原諒。”江湖上哪有如此之理,讓徒弟去相商要事,卻讓師父在外乾等。楚通大是不快。但無根又說得客套之極,楚通便不好發怒,道:“好說好說。”無根卻不再理睬楚通,轉向童超道:“童施主請!”童超對楚通道:“師傅稍候,弟子去去便來。”言罷隨無根和尚離去。少林羅漢堂堂主悟明大師年已八旬,是當今少林悟字輩碩果僅存的三位高僧之一,且他的武功與兩位師兄悟性悟淨略有不及,但卻以思緒慎嚴著稱。故待兩位師兄相繼失蹤後,他已事實上擔當了方丈職責。恰逢武林多事之秋,歷來是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自也不得安寧。方丈失蹤,這可是少林自建寺以來從未有過的特大不幸之事,也是一大丑聞。故一發覺掌門師兄失蹤,悟淨悟明便立即封鎖了任何消息外露。不料才待方丈失蹤二日,江湖上便已言傳沸沸,人盡皆知,簡直比少林無字輩以下的眾弟子知道得還快還全。悟淨悟明大為震驚,便一面採取沉默態度,一面商議由悟淨大師獨到江湖暗察,少林寺內事務全由悟明處理。然悟淨到江湖不過半月,便再無任何消息傳來,又告失蹤!悟明心急如焚。正值此際,半月前一個夜晚,悟明大師正獨坐室內唸經頌佛,突聞一哈哈大笑聲。大笑之聲甚是響亮,顯是以內家功力所發。悟明自是行家,聞此笑聲大吃一驚,實想不出江湖中誰竟有此等功力,急忙奔出室來,見少林大半弟子已被笑聲震醒,匆忙出來尋那發笑之人。然那笑聲剛一發出便告消失。少林眾弟子搜尋一番無功,遵悟明之囑自去睡了。悟明見深夜有人獨闖少林,恐藏經閣有失便率弟子無根同往察看。不料剛一入閣,便見屋內空地上赫然放著一具屍身!悟明師徒大驚細觀,卻是太陽叟東方聖!悟明失聲道:“東方大俠!”無根惑然道:“師傅說此人是太陽叟東方聖東方大俠麼?”悟明道:“阿彌陀佛,他正是東方施主!”無根驚訝更甚:“阿彌陀佛!東方施主一代大俠,武功江湖無人能及,怎麼會——?”悟明沒言聲,見東方聖胸上放著一幅白布,便俯身撿起一看,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此人與老夫作對,老夫便叫他得此下場!姑念他俠名滿天,便將其全屍還給武林。你少林號稱武林泰山,便將他託予你們。爾等須得在三目內將此訊招貼夭下,若在半月內不能招天下武林同道於此,老夫便取其屍而去。特此!沒有具名,卻畫著一條黃龍!再查佛經秘籠,卻無一丟失。看來此人真只是送東方聖屍體還予武林的。但他為什麼不送至別處,又偏偏要送到少林藏經閣來呢!悟明做事一慣慎密,囑無根不可洩露風聲,悄悄將東方聖屍身移至一密室,令弟子嚴加看守,封住消息,以觀江湖之變。如此過了五日,至第五日深夜時,突有一聲音細如蚊吟,卻分外清晰地傳至悟明耳內!“老夫已知悟性悟淨失蹤,少林事務全由爾處理,爾卻為何還不遵老夫所言招貼天下?!若老夫將此消息洩於江湖,你少林可擔當得起麼?!且老夫說半月不招武林同道於此,便取走東方老兒屍身之言尚自管用,你且要聽清了!”悟明道:“阿彌陀佛!施主欲招天下武林同道於此,可是要有所圖謀麼?!”那聲音道:“不然。只殺一人而已!”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此乃佛家之地,還望施主匆得妄言。老梢聽施主殺孽甚重,還望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才好。”那人冷笑道:“你休得與我說佛!老夫可沒爾等菩薩心腸,只要誰膽敢與老夫作對,老夫便叫他——哼!”悟明道:“阿彌陀佛,只恨老衲道淺,無法替度施主!均不知那與施主作對之人是誰?”那聲音道:“告訴你也不妨,便是那藏頭露尾,江湖上已不再聞得其名見得其影的丐幫幫主胡醉!”悟明失聲道:“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俠?!”那聲音道:“便是那臭叫化!江湖上只言他已不存,其實他仍活著,易容換裝,處處與老夫作對。他已覺察老夫之事……”聲音突然停止。悟明忙道:“阿彌陀佛!施主之事是什麼?為何不能讓胡大俠覺察?”卻無回聲。之後良久依然毫無動靜。悟明知其人已去,便不復多言,一人靜坐獨思。覺此人雖殺孽過重,但他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太陽叟東方聖乃白道武林盟主,一身參天造地之功,俠名滿播天下,若真讓武林知道東方大俠屍身存於少林而隱匿不報,怪罪起來,少林也真擔待不起!既然他說招天下武林中人到此並無圖謀,只與胡醉大俠一人過不去,那也不妨便下招貼。雖此舉對胡大俠來說不甚光明磊落,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願他別來瞻仰東方大俠遺容!雖然凡江湖中人一待聽說東方大俠遺體在此,便不會不來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思慮妥當,次日便招貼武林。但這已是東方聖屍身出現的第六天了。自招貼之後這十日,雖陸續有武林人物抵達少林,但皆是武林中不大有名之輩,悟明囑晚輩弟子將這些江湖豪客好生安頓,自己卻是閉門不出。這些江湖豪客一見東方大俠屍身,無不悲痛噓唏落淚。悟明暗自慶幸:若自己一味隱而不告,待將來江湖知曉,我少林便百口莫辯了。如此轉眼過了八日!也就是離那殺東方聖之人限定要取走東方聖屍身只剩最後一日了。悟明無端地緊張起來,不敢稍稍閤眼,想明日該如何才是。卻百思不得其解。轉眼丑時已到,悟明正自端坐,突聞一嘆息聲自耳旁響起。悟明一驚四視,卻只是古佛青燈,室內並無他人。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你又來了嗎?恕老衲無法依施主之言於明日招天下武林同道盡聚於此,望施主寬限幾日如何?”沉默了好久,那聲音才響了起來:“阿彌陀佛!悟明你還執迷不悟嗎?”悟明聞言大驚:此人並非那殺東方聖者,聽其聲音,竟還似一脈同道,我佛中人。閉目合什道:“阿彌陀佛!大師何方高人?悟明六根不淨,焦慮於心,還望大師指點迷津則個。”那聲音道:“老衲何人並無關緊要,只是你悟明自該知曉,一切有定法,江湖該當有此一大難,並非佛門中人所能排解。再過兩個時辰,那東方大俠屍身便要失蹤,悟明卻不必驚惶。”悟明大驚,道:“阿彌陀佛!難道——?”那聲音卻依舊緩緩道:“這實是江湖中百年來最大的一次劫難,但劫數如此,卻也非人力所能迴天。然上天有好生望之德,挽救江湖於塗炭之人業已現身。”悟明急道:“阿彌陀佛,還望大師指點迷津!”那聲音道:“明日未申交泰時分,將有一個叫江湖浪子童超的少年來你少林,你可將一月來所發生之事盡數告知於他。”悟明道:“敢問大師所言救江湖於塗炭的便是那位叫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俠的麼?”那聲音道:“並非僅他一人,但明日只有他到,你須得遵老衲所言,但千萬不可在與他談話時有第二個人在場,使是與他同來少林的那人也不行。悟明可記住了麼?”悟明道:“阿彌陀佛,謝大師指點迷津,卻不知大師——”那聲音道:“老衲言盡於此,悟明勿須多言。”之後一切歸於寂靜。良久,悟明才猛然一驚,似從夢中醒來,觀天色時,已是過了一個時辰,不禁渾身一震。方才那高僧言再過兩個時辰東方大俠屍身將要失蹤,這可不是視若兒戲之事!便走出禪房,召無根無鏡來,令他們一起到密室守住東方大俠遺體。密室了無二致。幽幽青燈之下,東方聖貌甚安然,恰似熟睡一般。悟明不禁再次感到驚奇不已:不知那殺東方大俠之人是誰,竟有如此高明手段。東方大俠已死半月,其屍身尚如此了無變化!不禁伸手撫胸,卻覺甚是冰涼,心脈早已停頓,東方聖顯是已死多日了。縮手回來,悟明大師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無根。”無根道:“弟子在此,師父有何吩咐?”悟明道:“你速去請那些已到我少林的江湖豪客至此,就言給東方大俠守靈。”無根道:“師傅,這卻又是為何?”悟明道:“聽為師吩咐便是。”無根道一聲是便自滿面狐疑地去了。悟明又對無鏡道:“東方施主一代英俠,你等為何如此冷落了他,快去與我捧了香爐來,為師今夜便為他念經超度。”無鏡一言不發便去,少頃捧得一香爐來。香爐內十餘支香兀自青煙嫋嫋。悟明盤膝而坐,閉目頌起超生經來。半個時辰之後,十數個各路江湖豪客跟在無根之後到得密室,見狀皆不言坐下,靜替東方大俠守靈。如此過得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卯時,眾人耳邊突然響起細微但卻尖銳的嗚嗚之聲,有若秋風卷平崗,令人昏昏欲睡。悟明大師頓時警覺,雙目微張,射出一道精光似電的光芒,直直盯牢東方聖屍體。似是颳起一道寒風,青燈暗得一睹,眾人驀然覺到眼前一黑!悟明大師知有變異,顧不得許多,一掌便向東方聖屍身拍去!“啪”的一聲,掌風似已擊中。待眾人剎那間睜開眼來,面前哪還有東方聖的屍體!眾人驚駭過甚,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卻在寺外三里開外的地方傳來哈哈大笑聲:“老夫踐約,取走東方老兒屍身去也!”這人簡直不是人而似鬼魅!竟能在剎那間、十數雙眼睛注視之下取走東方聖偌大一個屍身!驚駭之後,頓有數人暴喝一聲追將出去,但哪還有那人身影!只得回到密室。悟明大師卻神態安然,依舊閉目唸經。眾人暗道:少林高僧畢竟非同凡響,逢此劇變,卻仍能鎮定自若。敬畏之心頓起。悟明大師知眾人已歸,便微微張目合什道:“阿彌陀佛!少林逢此劇變,卻是老衲未曾料想到的。方才一幕各位施主都已目睹,若日後江湖英雄問將起來,還望各位施主見告一聲。”“自然。”“自然。”悟明又道:“既是如此,老衲悟明多謝過各位施主。”“適才一幕我等親眼目睹,自會如實相告。”“悟明大師言重了,謝字我等如何敢當。”“……”無根道:“少林生此劇變,還望各位施差回房好生安息,一切待明日再行另議如何?”“正該如此。”“那咱們這便告退。”待眾人走盡之後,悟明才將無根召至禪房,囑他次日到嵩山腳下引一位叫做江湖浪子童超少俠的來見。無根來報童超已在客房相候,悟明心中一噤,暗道昨夜那高僧真乃神人。微微點頭道:“是童施主一人麼?”無根道:“稟告師傅,童少俠是與其師一道來的。”悟明道:“他師傅?”無根道:“乃是鷹爪派無敵神掌楚通楚施主。”悟明心中大奇,暗道:楚通雖也是一派掌門,但在江湖上也不見得就是絕頂高手,他的徒弟難道-一?“哦”了一聲,悟明道:“你去叫你無鏡師兄去陪楚老施主下棋解悶,單獨引童少俠來見為師。”無根道聲“弟子遵命”便自去了。悟明獨思莫得其解:楚通調教出來的徒弟,難道竟真會是救江湖於塗炭的奇人不成?此時門外腳步聲已經響起,無根在外面道:“稟告師傅,童少俠已到。”悟明道:“阿彌陀佛,童施主快請進來。”童超走進屋來,合什行禮道:“童超有擾大師清靜,還望大師恕罪。”悟明合什道:“童施主勿須多禮,老衲悟明等你多時了。”童超道:“原來是悟明大師,晚輩久聞大師之名,今日有緣得觀大師風采,童超何幸之有!卻不知大師為何要等我多時?”悟明自童超一進屋便仔細打量,心中連連稱奇不已:只見他秀眉丹眼,一襲白衫,恰如那玉樹臨風,端的不凡。若換了文裝,斷是一翩翩濁世佳公子,卻不知他武功造詣如何?悟明有心一試,便又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等少俠前來,確有要事相商。”恬明合什行禮時,童超陡覺有一柔和掌風撲面而來,立知他是有意試自己武功,暗道:“人說悟明大師思緒慎密,果真一點不假。”便暗運真力布遍全身,一笑道:“大師請講,童超洗耳恭聽。”悟明大師適才僅發出二成功力,他自以為童超乃楚通之徒,自己發出的二成功力,他也非揮掌抵擋不可,若是他抵擋不住,便立即撤回便是。要知少林神功名播天下,尤其是般若神功,若能練至十成,那便是天下無敵了。只是那須得是學究天人的奇才方可行的。事實上,自達摩老祖傳此功至中原至今,尚未出現過能將此功練至十層的,最好到了七層,便再難更進了。當今方丈悟性師兄也僅練至五層,便已是江湖絕頂高手。悟明習武天資不如師兄,但自幼習此神功,此時也已練至四層。以般若神功四層功力的二成而言,也自是非同凡響的了。然悟明大師待掌風發至童超身前尚有半寸,便發現已經受阻,恰似撞上了一軟牆似的。悟明大師微微一笑道:“便是與東方大俠遇害有關之事。”試探著將掌力又加了兩成。童超依舊負於而立,道:“晚輩己略有所聞卻不知誰又有如此手段,竟能害了東方大俠?”言罷微微一笑。他這一笑,悟明頓覺自己的四層功力不但沒有來得更近,反而被推出了半尺!不禁一驚。“阿彌陀佛,”悟明道,“此事太過蹊蹺,老衲也百思莫得其解。”暗將真力發至八成!適才童超將那掌力推出半尺,自是告知悟明他尚有餘力。悟明豈有不知?但心中委實有些不快:只須不使老衲掌風再近,老衲便可再加二層功力,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莫非真有所恃不成?便陡地發出了八成功力。這八成功力一經發出,悟明便即暗恨自己,犯了嗔戒!面前這少年年紀不到二十,既使聰穎過人,也畢竟修為有限,自己這八成功力,便是江湖一流好手,抵擋也自吃力,豈又是他所能抵敵得住的。連忙欲將功力撤回。不料童超渾然無事,依舊負手微笑道:“太陽叟東方大俠功參天地,除非又出現另一個太陽叟,否則此事便不可能。”悟明大驚:自己的八成功力尚未撤回,童超便即開口說話了,而那八成功力卻依舊未得寸進!哈哈一笑,道聲“阿彌陀佛”,將十二成功力盡數發出!便是其師楚通,也實難接住悟明大師這畢生功力!然童超卻依舊負手而立,面尚帶微笑,悟明大師的十二成功力依舊無法攻破那道“軟牆”。“阿彌陀佛!”悟明撤回掌力,滿面敬慕地道:“童少俠,如此年紀,卻有此神功,實乃我武林蒼生之幸!”童超微笑道:“大師言重了,童超晚生末進,適才卻在大師寶座前班門弄斧,還望大師莫要怪罪。”悟明見童超甚是有禮,不禁大是喜歡,不禁道:“老衲所言乃是自心而發,適才老衲已運出畢生功力。雖老衲習武之資愚魯,但以此般若神功之四層,便是江湖一流好手也自難以抵敵的了,然少俠卻能在言笑之中便已接下,這實令老衲欽慕不已。時逢我武林多事之秋,少俠具此神功,當可造福武林蒼生,阿彌陀佛!”童超道:“蒙大師如此厚愛,晚輩何幸之有!童超不才,卻願為我武林盡犬馬之勞。若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妄想稱霸武林,我江湖浪子縱有三寸氣在,便叫他白做黃樑美夢!”最後兩句說得鏗鏘有氣,豪氣干雲!“阿彌陀佛!”悟明聽童超如此豪邁之語,不禁大喜,“有少俠如此之豪氣,又有誰敢妄圖稱霸武林!阿彌陀佛!”童超一笑道:“晚輩放蕩忘形,倒讓大師見笑了。不知大師召晚輩前來有何要事相商?”悟明面色一暗道:“童施主請坐,且聽老衲慢慢道來。”童超依言坐下。悟明便自少林方丈師兄悟性大師失蹤開始,細細地講了起來。待講到那幅白布上並未具名,卻畫有一條龍時,童超失聲道:“黃龍令?”悟明奇道:“黃龍令?!”童超自顧道:“莫非東方大俠竟是那黃龍令令主所殺麼?!”“阿彌陀佛,”悟明道,“少俠所言令老衲如墜五里迷霧,不知少俠可肯與老衲言明麼?!”“大師見問,晚輩豈能不言。”童超道。接著便把江湖上近來突然有人要做武林皇帝、組建了“黃龍令”以及此組織的機構、最近舉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悟明大師。待童超講完之後,悟明大師閉目沉思良久,道:“如此看來,東方大俠定是被那令主所害的了,只是此人野心勃勃,一派帝王氣象,卻不知他是何人!”童超道:“此事我和我大哥也正在追查。”悟明道:“你大哥?阿彌陀佛,少俠的大哥——是?”童超一驚,頓時想起胡大哥關照過自己切不可洩露出他已在江湖露面之事的,便岔開話頭道:“那人如此用心良苦,竟將黑白兩道高手盡皆網羅麾下供其驅役,自非凡人,要知其形蹤可是大費周章之事。”悟明知他大哥也定非凡人,既觀其不願言明,自是有別的用意,便道:“阿彌陀佛,我少林方丈師兄竟成了他的第一巡察,這豈非成天下奇談了!”童超道:“正是,但此人狼子野心,更兼那黑道大魔頭千佛手任空行和千面狐智桐做了他的左右臂膀,倒是一件棘手之事。那千佛手精於藥物,他造成了一種尚不知其名的慢性奇毒,給人服下之後,半月毒效揮發,中毒之人便再無意志,一任供其驅使。”“阿彌陀佛,”悟明大驚道,“果真有此事麼,不知少俠此訊何來?”童超道:“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段大俠已中毒,卻幸好被我大……被在下擒下,經救治後神志已清,有關黃龍令之事便是自段大俠口中所知的。”“阿彌陀佛!”悟明又合什道,“我武林蒼生何幸之有,原來少俠竟也精於醫道麼。”一臉欣慰之色。童超不安道:“這——”悟明道:“少俠有何難言之隱,可否道出來老衲與你參詳?”童超道:“晚輩適才所言有蒙大師,還望大師勿怪相欺之罪才是。”“阿彌陀佛。”童超道:“晚輩方才所言不虛,但卻是我大哥告知於我的。我大哥數年前便已覺察有一神秘人物妄想稱霸武林,故易容改裝,暗暗察訪,終得如此蛛絲馬跡。那點蒼掌門段大俠也實為我大哥所救,在下並不諳醫道,倒是我大哥卻精於此行,想必不會在那千佛手任空行之下,只因我大哥所行之事太過特殊,不宜在江湖公開露面,還望大師勿怪才好。”悟明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思忖道:原來那神僧言救江湖塗炭的不僅童少俠一人,卻果真還有童少俠的大哥。觀童少俠提起他大哥時甚是敬佩,便定也是一位江湖奇俠,卻不知那又是誰?但童少俠既已講不好言明,老衲倒也不好相問。便道:“老衲何怪之有!倒是童少俠那大哥埋名隱姓,造福於我江湖,老衲甚是欽佩呢!”童超道:“多謝大師。適才大師講到東方大俠身上那昭示畫有一龍,便引出晚生諸多話來,卻不知那東方大俠屍身現在何處?”悟明面色一黯,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東方大俠的遺體卻是失蹤了。”“什麼?”童超大驚道,“失蹤了?東方大俠的屍體失蹤了?哪會有此等怪事?!”“阿彌陀佛,”悟明道,“是在昨夜卯時之事……”便一五一十地將發現東方大俠屍體之後少林所發生之事告知了童超。童超越聽越奇,待悟明大師講完之後,童超便問道:“既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有誰有如此神功將東方大俠偌大屍身搶走呢?”悟明道:“這一點老衲也覺甚奇,然那卻是老衲親歷之事,莫非真有鬼魅不成!”童超沉思良久,道:“此事不解之處甚多,晚輩打算這便再去查證。與大師一席之談,晚輩受教頗多,童超在此謝過。”言罷立起身來。悟明道:“阿彌陀佛,童少俠日後若有用著少林之處,還望勿須客氣才是。”童超道:“童超再次謝過大師,告辭!”抱拳行禮。悟明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送童少俠一程。”童超道:“大師何用多禮!”悟明道:“老衲與令師楚老先生多年不曾相見,理應過去一拜才是。”既如此說,童超便不再多言,道:“大師請!”二人走出禪房,立在門外的無根和尚隨即跟上,三人到了楚通與無鏡下棋之屋,卻見室中僅有無鏡一人,正自對著盤棋鎖眉深思。三人大奇。無根道:“師兄,楚老施主呢?”無鏡恍如未聞,仍是對著棋盤發愣。棋盤上已落上白子,黑白雙方早已絞殺成一片。粗看白子甚是佔優,待一細觀,卻發現黑子若是提掉右角一粒白子,那白子形勢頓即將是險惡無比,整個右角一片白子皆面臨被絞殺之厄!無鏡顯是執白讓客,此時該他著棋,一子至關緊要,就多思慮甚久,卻仍未尋得破解之法,兀自苦思不已。童超觀遍全局,突然輕聲說道:“活即是死,死即是活!”無鏡聞言一震,飛快將子落在左角一劫位上。此子乍看毫無道理,但若黑方若置之不理,只需再長得一子,黑子右角一片便將不活,若黑子將其提掉,白棋下一手在肩位上打一子,便能將右角一片眼看不活之棋接出,如此再過得十步,白棋勝勢便可定了!落下子去,無鏡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見指點棋招的竟是楚通之徒,不禁汗顏道:“多謝少俠!令師棋藝高超,遠非無鏡能敵之,慚愧!慚愧!”悟明手掌輕輕一揮,衣袖將棋子掃出棋盤,竟是黑白分成兩堆,這份內力委實是令人驚異。悟明“咄”地道了一聲,接著道:“無鏡你還執迷不悟麼?”無鏡看看棋盤,突然大汗淋漓地道:“師父,黑原是白,白即是黑,弟子受教了!”悟明見狀微微一笑,道:“無鏡,與你下棋的楚老施主呢?”無鏡一愣道:“阿彌陀佛,楚老施主已走了嗎?”童超突然想起昨夜胡醉之言,不禁低頭沉思。無根突然道:“咦?!那是什麼?”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見盛黑棋的竹盒裡有一小幅白布片。童超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童超,本令已確定你為本令要殺的第二人!未落名,只畫著一條小龍!童超哈哈一笑,將布條遞與悟明。悟明看後臉色一變,道:“阿彌陀佛,楚老施主難道是被那黃龍令擄去了麼?!”童超道:“晚輩這便下山尋找家師,告辭了!”悟明合什道:“少林俗事繁多,老衲卻不能跟隨少俠前後,望少俠多多保重。阿彌陀佛!”童超還禮道:“大師留步。”隨即飛身離去。悟明道:“東方大俠遺體失蹤一事,無根你即去招貼武林。”無根道:“弟子這便去辦。”言罷離去。悟明又道:“各路江湖豪客在我少林已無別事,無鏡你可去知會各位施主一聲,少林上山之路已封,若有要離去的,便令弟子護送下山。”無鏡遵囑而去。悟明自回禪房。少時各路江湖豪客便紛紛離寺下山而去。無鏡手捧一副棋來到伙房,火頭僧無慧和尚正自掏米。無鏡道:“阿彌陀佛,無慧師弟正忙著吶?”無慧抬頭見是無鏡師兄,便合什還禮道:“阿彌陀佛,師兄所來何事?”無鏡道:“各位施主現已下山,師弟可按原來之量做飯了。”言罷竟自坐下,擺開棋盤落起子來。無慧知此師兄迷棋成性,不復多言,徑自忙活去了——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