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凹進了一塊,凹處有一個石洞。
呂懷良等人將馬拴在洞外的石塊上,一齊走入了洞中。
宋孝忠亮起火折,隨後點燃了一根枯枝。
洞中有幾塊石板,板上鋪著許多於草,中央地上還有一堆灰燼,顯然曾經有人在這時歇宿過。
火光照出另二個連著的小石洞,洞裡有兩塊石板,也鋪著乾草。
丁非凡鑽入小石洞,伸手摸了摸石板上的草:“草是乾的,這地方不錯。”
“哎!”霍夢燕竄了進來,“快起來,這是我和賈姑娘歇宿的地方,你怎麼能躺在這裡?”
丁非凡眯起眼,故意道:“這時有兩張‘床’,你睡那張‘床’,這張‘床’是賈姑娘的,我睡在賈姑娘的‘床’上不行麼?”
呂懷良在外洞大聲喝喊:“喂!大家都去拾些乾柴來!”
六人圍在火旁坐著。地上擺著水壺、乾糧,還有一大包荷葉包著的滷肉和一竹筒酒。
滷肉和竹筒酒是賈無瑕帶著的,她彷彿早已預料到他們將要在這裡歇宿一夜。
大家默默地喝酒,吃著乾糧,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呂懷良稍待片刻,也跟著走了出去。他很擔心任焉夢,他覺得任焉夢近日來,常有些不正常的舉止。
任焉夢坐在山坡右側的石崖旁,仰面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神情呆木。
灰濛濛的天空,什麼也看不到。
但他仍然看著,在竭力尋找與任焉夢的共同感覺。他覺得如果能找到任焉夢的感覺,他就會了解他。
崖下喧鬧的大江開始寂靜,閃著粼粼波光的江水無語東流。
石洞裡,賈無瑕起身離座。
宋孝忠想了想,紅著臉也站起身來。
宋孝忠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賈無瑕是個天生尤物,身上沒有一處地方不動人,然而她最動人的地方,卻是她那種成熟的風韻,可以說是一個熟諳風流的女魅。
霍夢燕又是另一種美,天生的美,無須姻脂水粉的修飾,打扮也一樣地動人,再加上那份任性與高傲,更加撩人。
他認為憑他的身份、相貌、才華及手段,要找她倆中和任何一個都沒問題。經過幾天的接觸,他已沒把呂懷良放在眼裡,這個黑小子不是個追求女人的男人,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他思沉片刻,拍拍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走向小石洞。
霍夢燕站在火把下,背對著小石洞口。
火光照著她排紅的雙頰就像花辦一樣,那紅潤的香唇充滿了女人的誘惑。
她發痴地望著火把,嘴唇在蠕動。
他大膽地走過去,伸手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
她沒動,她還以為那是崖邊的繼續。
丁非凡見她沒動,立即緊了緊手,把臉從她後頸上貼過去。
丁非凡反應極快,左手往上一迎,托住霍夢燕的掌,身子往後滑出數尺。
霍夢燕眸子一瞪:“怎麼是你?”
丁非凡嘻笑著道:“丁某是來向你道歉的。”
丁非凡道:“日間與你爭吵多有得罪,還望霍公主見諒。”
霍夢燕扳起臉,歪著頭重重地哼了一聲。她已完全恢復了常態。
霍夢燕正色道:“快出去!”
“我松……”丁非凡支吾著,但沒鬆開手。他知道半推半就是女人的本性。
但是,霍夢燕卻真的叫嚷了:“來人啦!”
霍夢燕端然地道:“誰與你開玩笑?快走,你若不走,我又要叫啦!”
“好,我走,這就走!”丁非凡趕忙又退後幾步,然後揮手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反手背後,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賈無瑕出石洞後,瞟了站立在山坡右側的呂懷良一眼,身形一閃,飄向山坡在側。
賈無瑕在小樹林旁頓住腳步,柔聲地道:“宋少主,是你跟在我身後嗎?”
她沒回頭,但發覺了跟在她身後十丈外的宋孝忠,可見她的聽力功夫確實不錯。
他走到她的身後站住,心在撲騰亂跳。
她抿唇淺笑道:“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跟著我?”
她聲音娓娓動聽,溫柔而真摯,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
她仍淺笑著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害怕。”
他壯起膽,毅然地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頓了頓,輕嘆口氣道:“我實在不願欺騙你。我不是紅豔女,我是山西落雁山莊義俠賈奇慧的女兒賈無瑕。”
賈無瑕瞧著他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當……然可以。”
“洗澡啊。”賈無瑕坦然地道。
宋孝忠果然見那道山泉流入林中,側耳留神聆聽,還可聽到水流飛濺的瀑布聲。
賈無瑕道:“我和娘曾到這裡來過一次,就是在這石巖池中洗的澡。”
賈無瑕道:“你我都是練功之人,怎麼怕冷?更何況我出生在雪地裡,從小就洗冷水澡,聽說我出生後的第一個澡,還是娘用雪水替我洗的呢。”
宋孝忠扁扁嘴,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他忙轉回身:“賈姑娘還有吩咐?”
他受寵若驚,聲音都有些發抖:“有……當然有。”
她抿抿唇道:“我進林去洗澡,煩勞宋少主在此替我守護,不要讓任何男人進林來,行嗎?”
他很樂意為她效勞,他認為他能有機會她當護花神,這是他的榮幸。
他轉回身,雙手抄背,挺胸卓立在小樹林前。
天空閃爍出星星,一輪明月冉冉升起,掛在樹梢邊上。
他的心是熱的。
他眼前還在晃動著她的笑臉。
突然,他發出一聲厲喝:“誰?”
隨著回答聲,丁非凡已飄閃到他身前。
丁非凡盯著他,困惑地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守衛?”丁非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替誰守衛?”
“在林中洗澡!”
丁非凡驚愕得變了色:“她在林中洗澡?”
丁非凡眯著眼,想了想道:“我看也許有問題,待我進去瞧瞧。”
話未說完,他已抬步跨向林內。
宋孝忠正色道:“我已答應過她了,在她洗澡時不讓任何男人進林。”
宋孝忠斷然道:“不行。”
丁非凡目光閃了閃:“宋少主,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丁非凡沉聲道:“你承不承認都不要緊。但我要坦率地告訴你,這女人不適合你。”
丁非凡愕然地道:“不過聽說她已是心有所屬,是有主的人了。”
宋孝忠猛地抬起來,眼中目芒閃亮:“那人是誰?”
宋孝忠搖搖頭道:“沒有,他只是對我說過,他仍然有些懷疑她是紅豔女!”
丁非凡原想從宋孝忠嘴裡套出,賈無瑕名花有主的主人究竟是誰,沒想到呂懷良居然沒告訴宋孝忠,從宋孝忠的表情上看,他不像是說假話。
他身形一晃,已掠出丈外,搶至林前溪水旁。
“好身手!”丁非凡喝彩一聲,退後數步,唬起臉道:“你真要攔我?”
宋孝忠沉聲道:“人無信不立,宋某答應過的事,決不會食言。”
宋孝招似乎感到為難:“你要與我動手?”
丁非凡咄咄逼人:“這麼說來,你是要與我動手了?”
宋孝忠一時為難,沒有答話。
宋孝忠肩頭一沉,左臂抬起,架向丁非凡右脅,企圖以大擒拿手法,化解丁非凡這一爪。
殊不料,丁非凡爪到肩頭,突地化爪為掌,往前一拍,只聽勁風噝噝,掌挾著無化比的勁氣,擊向宋孝忠胸部。
掌到宋孝忠胸前,宋孝忠居然沒退。
就在丁非凡猶豫的瞬間,宋孝忠胸脯突地往裡一凹,雙掌同時猛然推出。
“噗!”丁非凡的掌擊了個空,掌沿只觸到宋孝忠的胸衣。
宋孝忠身了借力飛起,人在空中一連幾翻,飄然落地,挺身卓立。
他這話,是讚揚,也是妒嫉,是欽佩,也是不服氣。
剛才他一掌若是沒有猶豫,全力擊出,結局決不會是這樣!
“誰讓你了?看招!”丁非凡心高氣傲,怎服輸?加上他從來未與孝忠交過手。也想見見他的真才實學。
他出手便是狠招,十三金掌,一掌接一掌,掌上透出十分功力,剛猛無倫,勢如排山倒海般蓋向宋孝忠。
他不能退讓,只得咬咬牙,揮掌相迎。
兩人對了三十九掌,依然不分勝負。
丁非凡暗自皺起了眉:“沒想到這位老實巴交的宋孝忠,內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他一掌拍出,身子倏地騰空而起:“讓開!”
他無心傷害宋孝忠,故而在出刀前,先聲告警。
“碧螺神劍!”宋孝忠身子突旋,手中多了一柄短劍,那劍旋起一溜溜螺形的冷森刃芒,像寶塔似地繞著他的身子射向空中。
他亦無心傷害丁非凡,所以在出招前就報出絕劍招式。
“叮叮噹噹!”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乍爆乍響。
兩道殷紅的鮮血,從兩人各自的左臂上尚下,染紅了衣袖。
血戰結束,沒有勝負。
奇異的結局,兩人都沒有想到。
宋孝忠沒想到,丁非凡居然能接下碧螺神劍全身而退,而且還傷了自己的左臂。
丁非凡淡淡地道:“你以為我真想進林去看賈姑娘洗澡我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試試你的武功罷了。”
宋孝忠收起劍,向丁非凡施了一禮:“剛才多有得罪,望見諒。”
兩人各自紮好臂上的傷口,並肩而立,仰面望著天空。
天空浮起一層淡淡的迷霧。
林中懸崖邊,石巖池。
賈無瑕依偎在蒙面人的懷中。
蒙面人環臂輕摟著賈無瑕的臂膀,望著空中的明月。
賈無瑕的頭貼靠在蒙面人的胸脯上,神態恬靜而安詳,就像是一隻被暴風雨驚嚇了的小鳥,歸宿在巢穴裡。
蒙面人道:“我指的不是他倆,而是呂懷良。”
賈無瑕嘴唇道:“你放心,呂懷良是個自以為是正人君子,只要他不能證實我的身份,他就不敢把我怎麼樣。”
賈無瑕扁了扁嘴,想說什麼,但沒開口。
蒙面人覺到察到了,冷聲道:“你想說什麼儘管說,不要有所顧忌。”
賈無瑕道:“因為他是楊紅玉的兒子。”
他話語措詞尖刻,語調生冷,充滿了妒嫉之火。
賈無瑕伸手抱住他,緊緊地貼在他身上,狂熱地道:“我愛你!我愛的只是你一個人,你就應該知道的!我之所以要你不傷害呂懷良,是因為楊紅玉曾經救過我的娘紅豔女……”
“我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出現,如果他在凌霄宮敢壞我的事,我就只有除掉他。”
賈無瑕打了個冷顫,胸中熱浪消然消退,繼而泛起一股寒意。
她小心翼翼地道:“他不會壞你事的,他出谷的目的,只是想找到我,並按他孃的意思把我帶回谷去。”
“不,我不願意!”她急忙而堅定地回答。
蒙面人眼裡閃出兩道精芒,面巾無風自動:“你終究要回谷的。
蒙面人目光凝視著對面的山峰道:“有件事要告訴你凌霄宮接應任焉夢的人,是我們的人。”
蒙面人淡淡地道:“凌霄宮實際上已在大行宮掌握之中,他們的人,也可以說就是我們的人。”
望著他的臉:“什麼事?”
“哦!”賈無瑕一聲驚呼,鬆開了抱住他腰的手,“你說什麼,宮主會來凌霄宮?”
蒙面人聲冷如冰:“你必須去。你是大行宮的人,就必須對服從宮主的命令。”
“不!”賈無瑕貼靠到他身上,“我不是大行宮的人,我是你的人,我只聽你的話。”
“不錯。”
“我要你去,而且還要高高興興地去。”
她沒再說話,只是抱緊了他,蒼白的臉比月光還要白。
未等她說話,蒙面人彈身躍起,射入巖邊的林叢中沒了身影。
賈無瑕呆呆地佇立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裡滾出,慢慢地流過她蒼白的面頰,在月光中就像是閃爍的珍珠。
是該回去的時侯了。
她扭轉頭,身子像蛇一樣從地上彈起射向林外。